雲豹外傳 – 偽善、正義
其之三
到底已經是第幾晚了?自從意識到自己犯下了彌天大錯的那一刻起,我幾乎每晚都做著相同的夢……是八百萬神想我銘記自大所帶來的結果嗎?
我從來沒有後悔過與藍帶軍為敵,可是,我跟那些憤怒得喪失理智的人自命正義的行為,到底是害死了多少人呢?如果……如果我可以在那個時候想通了貓谷學姊說過的話,或許很多人都不會死了……
我在繼續生存的往後,真的能夠為自己贖罪嗎?
鳴……很痛……討厭的痛楚和更可怕的回憶,又要纏繞著我了嗎……不、不要……
***
「貓谷學姊……妳……鳴!」
凜子肯定貓谷學姊實實在在的看見了她,卻不發一語的走了。
為什麼本應天衣無縫的計劃會被識破?為什麼學姊消瘦了這麼多?「我不希望這是最後一次幫妳」是什麼意思?學姊會悲傷地逃避她的目光,是出賣了她後被罪疚感折磨到這樣嗎?不!學姊不可能做出這種事來的……但這又是什麼原因?
正當千思萬緒湧過她的腦海時,自背後而來的劇痛如水閘一樣截住了思想的洪水,一個衛兵正以膝蓋壓著她的後背,又用力抽住她的頭髮,迫她抬頭望著林主席。
「真可惜,妳是我見過最出色的女人之一,但是我痛恨背叛。」
「哼……你也在叛國啊!裝偽君子裝得令人作嘔啊!」
她的粉臉被粗糙的地面磨出了幾道血痕,頭皮也被扯得緊繃非常,痛得她齜牙裂嘴,但對眼前這個偽君子的憤恨讓她把痛楚的呻吟吞回肚子,怒目圓睜,放聲斥罵。
「叛國?偽君子?大家都知道第六搜索隊是在打海盜,什麼殺害無辜民眾只是妳無中生有的幻想,看不清楚就別諸多評論。」林主席以鞋頭剔向她的面頰,把在壓制中撞歪了的眼鏡剔走,令她實際地看不清楚以示羞辱。
「什、什麼……哼,別說笑了!你會這樣好心腸嗎?」
「死到臨頭還是不改氣焰。各位!我決定將她——即場鎗決,以儆效尤!」
「即場鎗決!以儆放尤!」一人帶頭,百人和應,群眾全都亢奮地高呼。
既非法律,也非正義的裁決即將降在她的頭上。未竟全功而人先死,她實在死不瞑目,也愧對被藍帶軍害死的媽媽和所有下野家家人。她再度拼命掙扎,企圖覓得一線生機,奈何壓倒性的力氣差距令她動彈不得兼再度被壓至緊貼地面。
然後,劊子手為步鎗上膛的機械聲成為死亡的先聲。
真的不甘心……難道什麼辦法都沒有?只能旨望……奇跡?
「鎗決你娘!儆你屁股!」
奇跡來了,在震耳欲聾的髒話與大口徑步鎗的鎗聲間降臨了。巨響震懾住狂呼亂叫的群眾,越頂而過的子彈使他們立即噤若寒蟬,與此同時,正準備開鎗的劊子手身旁的木板牆轟然爆開,嚇得劊子手不敢動彈,主席也連忙示意暫緩行刑。
在場所有人都面朝開鎗的方向,赫見三個裝甲巨人一字排開往處決現場走去。
三人全身都塞滿了火力強橫的武器,手上有大口徑步鎗,肘上有折疊式斬刀,背後的掛架上裝有自動炮或連裝火箭筒,身披層層疊疊的鋼板裝甲,從頭到腳沒有一處不防彈的,猶如攻守合一的人型戰車。民眾莫敢阻擋裝甲巨人的去路,自動自覺地讓開,不出十秒就變成了裝甲巨人與主席等人正面對峙的形勢。
「想動她,問過老子的大鎗沒有?」其中一個裝甲巨人——活像水桶蓋頭的頭甲上刻著代表領隊的五角星——以擴音器喊話,手上的14.5亳米重突擊步鎗鎗口仍冒著煙。
「這裡沒你們的事,鋼兵。」林主席正眼不看他們,揚手著他們別多管閒事。
鋼兵,就是眼前的三名裝甲巨人的自稱。據說他們是受到網上流傳的國防軍裝甲拳小隊——四個自稱「鐵罐頭」的神經病的戰鬥片段啟發,託工程部把外骨骼再三改裝成這副鬼模樣的……
「我們打仗出生入死時你頂多在辦公室看A片打手鎗!娘娘腔少在我們面前擺架子!她救過我們三個的命,我們保!她!到!底!你敢殺她,我們敢殺你!」
在鋼兵領隊一提之下,好像真的有這回事。某次作戰時鋼兵的裝甲因為不明干擾當機,連緊急釋放裝置也無法運作,幸好未受影響的銀背及時把盯上他們的獵殺者擊斃,否則鋼兵就變鋼餅了。當然,揍怪的是學姊,她不過是負責補鎗的。
慶幸仍然有義字當頭又明白事理的人站在她的一方,藍帶軍內不盡是愚忠的野蠻人。
「要脅我就有用了?」
「不用懷疑,絕對有用。」
主席質疑的話音剛落,兩名鋼兵立即開火——當然是刻意射偏。子彈在主席頭上嗖嗖飛過,素來冷靜的主席也不免雙腿一沉,差點跌坐在地。
「算、好!」主席的聲音雖不致高了八度,但不自然的發音和猶豫的用詞已清楚告訴她:鋼兵的敢作敢為已經使主席膽怯了。「好!好啊!算你們夠膽識、夠狠!可是,死罪可免,活罪難饒,把她關禁閉直到我願意寬待她為止!」
驚魂未定的兩個衛兵即使收到命令還是不敢輕舉妄動,到鋼兵們主動垂下武裝表示滿意後,才開始將她徹底搜身,收繳身體和衣服之外的一切物品,連眼鏡也不能免卻,最後將她雙手反剪在背後以束帶綁起,押解至禁閉室。
眼見該死的人就這樣逃過大難,群眾敵視的目光射向她和鋼兵們。
「你們會後悔的。」
「後悔?像你這樣的娘們才會後悔。」
在鋼兵跟前走過的主席留下了一句輕聲的威嚇,領隊卻回敬以一隻硬崢崢的裝甲中指。
「走!」
兩個衛兵將她押到渡假村最接近海邊的一座倉庫,不屬於工程部的負責範圍且被高大的刺絲網所圍繞,在誤入藍帶軍的這段日子期間都未曾接近過。
衛兵以鎖匙打開了刺絲網底的絞盤的鎖頭,操作絞盤像開窗簾般把一小部份刺絲網拉開,清出寬度足夠兩個人通過的路。
衛兵的開網動作很熟練,又刻意遮遮掩掩免得被偷窺,但凜子把這一切都看在眼裡、記在心上。掌握的資訊越多,對她就越有利。既然她能夠從死裡逃生,彷彿八百萬神的庇佑,就意味著還有機會反敗為勝,決不可就此放棄。
等著瞧吧,偽善者!
那個偏僻的倉庫原來就是禁閉設施,兩個出入口各有兩名守衛站崗,倉庫裡還加建了監牢一樣的鐵柵,把受到禁閉處分的人圈起來。鐵柵內的受罰者只能席地鋪床,允許持有的個人物品同樣只能堆放在地上,沒有任何能在鎗戰中提供有效掩護的物品,守衛一開鎗,他們根本無處可躲。
在內無處可躲,在外是四重保險,鐵柵有鎖、倉庫門有鎖、刺網有鎖加上有守衛站崗,簡直是銅牆鐵壁……可恨。
「看你們這群反賊多麼可恨!又多一個了!」
守衛擎鎗喝令牢內的十人退開,押解的衛兵則在打開鐵閘的同時剪開凜子的束帶,隨即一腳將她踹進監裡。
「十五分鐘後開始操練!新來的也一樣!」
鐵閘轟然關上。
牢內既有的十人——有男有女、有老有少——面面相覷,一言不發,之後大家竟分工合作,有些幫她站起來,拍掉身上灰塵,有些在居住範圍清出空間,鋪開床墊,就像歡迎她這個新人進來禁閉室一樣。
「新來的,是同一陣線的嗎?」在稍事安頓之後,一個中年大叔率先開口。
她在霎時間無法理解「同一陣線」這四個字的涵意,只能愣然望著發話的大叔。
「不打緊,很快就會知道了。」
「啥?」
一刻鐘不知不覺就過去了,數名持鎗衛兵把十一人從牢房轉移到旁邊的空地。在空地守候多時的教官兇神惡殺,像準備炮製一群劣畜的馴獸師,把弄著手中的濕潤藤條,時而輕彈自己手掌,時而猛力揮擊草披,依稀看見其腰間還纏著一支緊湊型衝鋒鎗。
「老樣子!一邊做伏地挺身一邊背藍帶軍信條!新來的下野婊子,屈膝的六十,信條跟著念!」教官那有如放鎗的嗓門震得她耳膜嗡嗡在叫。
這傢伙居然敢用名字的諧音公然辱罵她?
「維護永久主權,擺脫外敵束縛!還我日用……」其餘十名受罰者立即如藍帶軍要求的邊背信條邊做伏地挺身。
然而,這大堆廢話信條聽得她耳根兒發痛。
這壓根兒就是黑暗九年間藍帶軍的口號:「主權、麵包、榮譽」,用詞豐富、格式工整不等於很厲害,正如東大王的一張嘴再厲害也不改其本質,不會變成精英民族的。
要她們不斷背信條,不就像之前要她們聽幾小時的演說般是潛移默化的洗腦行為?她才不會中這種拙劣的詭計!要罰就罰到夠吧!
「哼,真好笑……四、五,六……」
她只做伏地挺身而不念信條,不一會兒就被教官抓個正著。
「婊子不肯念是吧!」
「不!」
聽到凜子竟敢公然抗命,教官不由分說便以藤條連抽她的手臂和後背,不給任何的機會,狂風暴雨般的抽打讓本來白晢的手臂漸漸紅腫,添上了無數的紅色條形痕跡,痛得雙臂無法支撐體重,像半小時前般再一次伏在地上,顏面無存的捱打,聽著呼嘯的藤條破風聲,咬緊牙關忍受著屈辱的疼痛。
每一下藤條她都記在心裡,總有一天藍帶軍要付帳的!
教官一連抽了好幾十藤條,抽得她喘不過氣來,眼泛淚光之後才以特重的一藤抽向背心作結,把她打到呈大字形倒臥,方才滿意的收了手。
十人在她被毒打期間一直邊背邊做,沒有說別的話,僅偶爾以憐憫的眼神瞟了瞟她。
「起來!連伏地挺身都不做的話妳還有的受!」甫倒地不夠十秒,教官便在她耳邊喝令她繼續做完餘下的次數。
「把……把我雙手打成這樣……要我怎麼做呀!」
她不會無止境的忍受屈辱,更不會搖尾乞憐。
「對!打疼了妳的手不能做伏地挺身,所有人立即給我用腿跑兩千!男的三千!跑完回來再來六十個卷腹!」
這些痛,她必然還給藍帶軍!要跑要卷,奉陪到底!
她不是那凱民口中的什麼草莓族,也不是本島人和東大王眼中一熱就熔的北方雪人。她作為射擊社社長,起床後第一件事就是跑步練體能,風雨不改,哪有這麼容易操壞!
汗流浹背的十人不哼一聲地起跑,眼裡不帶一絲對她的恨意。
不知道過了多久,她終於撐過了今天的惡意操練,隨後衛兵像趕羊回欄一樣把她們趕回禁閉室。
那股死不服輸的戰意一消退,積累下來的傷痛和疲累便一次過爆發,累得她馬上軟癱在地上,全身肌肉簡直是掛上了好幾袋鐵砂,又彷彿被無數針刺穿身……這只不過是禁閉室的第一個下午而已,還有多少的虐待等著她呢?
然而,她才不會因為這種虐待而妥協。下野家所受的苦遠不止於此,母親甚至寧可犧牲都沒有妥協,作為名門之後的她亦絕對不願辱沒家門名聲。藍帶軍可以迫她的身體屈膝,不可以迫她的心靈屈服。
「呼……看妳弱不禁風的樣子,真沒想到體能和膽識一樣好啊。哈哈。」
「這就知道了,妳跟我們是同一陣線的。」
良久,大家的體力漸漸恢復過來,看上去體能最好、恢復得最快的兩人主動與她攀談。
在對話之間,她得悉所有人都是和基金會對著幹或者不願服從無理命令而被關的——這就是「同一陣線」的意思,而禁閉室的領導人物是先前影片中的第六搜索隊成員,因為在討伐海盜時公然反對殺害婦孺而被秘密警察逮捕。
她讀過許多歷史學者的著作,絕大部份學者都承認藍帶軍的目標是建立一個開明專制主義的國家,由統治者執行絕對的權力以保障順民的福利,並廣泛使用秘密警察和資訊控制杜絕異見份子。然而,黑暗九年間的藍帶軍尚未建國,新生藍帶軍甚至連勢力都未鞏固便先有秘密警察,不啻是內鬥內行,外鬥外行的經典範例。
「秘密警察由最狂熱的藍帶軍組成,是鎗口對內,專打自己人的畜牲。」
「那就難怪了……我的失算……」
這個失算差點讓她賠上性命。她知道並提防隔牆有耳,可她提防得不夠仔細和透徹,沒料到自己不擅長、甚至連基本概念都沒有的範疇正是藍帶軍逮到她的關鍵。
「失算的不止是妳一個,被他們用鎗斃要脅的也不只妳一個。這些紙老虎不會鎗斃我們的。我們握有對藍帶軍最重要的知識和能力。」
「不會被鎗斃?」
「是的。」
原來這裡的每個人都各有所長,都是無可取替的專家,從大公司的公關、創傷外科醫生、SSD人工智慧開發員……等等應有盡有,而那個中年大叔則是曾在海獸作戰裡連續擊毀十二輛軍閥戰車的67式車長。
「現代戰爭牽涉到各種的專業技術,舊世界小米加步鎗就是兵的說法都是廢話。他們鎗斃一個就少一個人才,壯大就多一分障礙。」前車長續道。
知識就是最強大的力量,強大到足夠左右生死。像下野家成員般不幸的,因知識而死;像眼下大家一樣好運的,因知識而生。
「那麼……林主席在打算鎗決我前提到藍帶軍正在打海盜,準確點的詞彙是屠殺海盜。為什麼?」凜子打蛇隨棍上,趁大家的話題還沒離開藍帶軍的作為,釐清心中的疑惑。
「東部大陸在戰時常有駐軍跟難民搶糧食的事情。三軍未動,糧草先行,光是食物和燃料對藍帶軍就是一大難題……噓。」
前車長倏然噤口,凜子依稀看到從門縫射進的日光有所擾動,大概是警衛在外偷聽或是準備進來突擊檢查,而她也不打算延續話題,藍帶軍跑到大老遠的荒島打海盜的用意何在,剛才的對話已經點明了她七八成了。
在聯合法律裡,保障投降了的海盜與其財產就夠受到妥善對待的條文似有還無,和肉隨砧板上無異,承平時期如此,戰爭時期更甚,而海盜再怎麼匱乏都有一定的必須品儲備,藍帶軍宰光他們後不僅能把物資據為己有,也能在被擄或其他不知情的民眾前演出「正義使者勇破海盜」的戲碼招攬新成員——美名為所謂的「雙贏」局面,實屬不折不扣的偽善。
「唔,他們打海盜至少在一定程度上確保了本島的安全。我認為。」過了一陣子,公關再度就藍帶軍的問題發言。
似曾相識的說法曾經刺中凜子的逆鱗,怒火使她什麼都看不見,乃至跟好朋友反目。雖然仍舊不能苟同,也不想苟同,但事到如今她實在想聽一下這個想法背後的理由,這個支持一位受藍帶軍所害的孤兒、她的好朋友成長的想法。
「放屁!」
「這什麼鬼話!」
「可以不要吵嗎!我……想聽聽。」凜子力排眾議,要公關繼續說下去。
「好啊。我的意思是眼下的政府哪有空理會本島的事情?海盜一座大,島鏈三島就永無寧日,想我們這群資源焚化爐死光光的人多的是。近年的海盜為免被一窩踹,大力發展流動母船戰鬥群,神出鬼沒,所以聯合才有裝甲拳快速反應部隊作為反制,可是藍帶軍還是喜歡傳統的據點,而且倚賴科技以及嚴密的組織性反而使他們容易被監控和追蹤。」
「你的意思是藍帶軍化零為整?那安全的意思是?」她繼續問。
「呃,忘了,本島學校用的歷史課本是右翼出版社的。黑暗九年間,藍帶軍妥善地維持佔領區的秩序,使亂七八糟的社會的罪案率維持在承平時期的水平,就連警方都贊許他們——」
前車長打斷了公關的發言,反駁道:「公關的語調就是這樣了?如果懂維持秩序,罪案率的數字就代表一切,紅狐狸是吃飽飯沒大號上的小丑?藍帶軍在秩序底下迫害了多少人,教科書又有沒有寫?老子可以實際告訴你:多得很。政見不合就把人滅聲的社會,到頭來就是獨裁而已。」
前車長說得對。
民主是每個公民,不論政見,都有發聲的權利,不是只懂得順從、既不言也不為的就是順民,否則就是刁民的二分法。當順民能活,但對應當爭取的事物不聞不問,並將之視為服從根本是偽善而已。這麼簡單的邏輯,為什麼偏偏就是她的好朋友沒法明白?
或許,她不該再糾纏於這問題了。糾纏或難過不會使事情有轉機,在禁閉期間仔細計劃一下,她們還有反客為主的機會,在必要關頭便實施最後手段吧。
「好啦好啦,別上辯論課了。倒是說啊,下野妳不念信條,我看不出三天就被打死了,還報什麼仇?」
「那種鬼話不能念啊!不就是洗腦嗎?」
對於質疑,凜子直言不諱。
「啊哈,洗腦?接受一件事情與否是自己決定的,不等於要相信藍帶軍的鬼話啦。口裡照背,心裡幹他娘的就行。」
公關一語道破了重點,也點醒了她。她要努力活下去,活下去才有希望。
想活,就跟調查藍帶軍時所做的一樣:演戲。要背藍帶軍信條就照背,口裡認真地背誦,心裡當它無聊笑話;要跑多少米就跑多少米,口裡喊累求饒,心裡當成特別鍛煉。
如今十一人同一陣線,為摧毀藍帶軍而戰,藍帶軍要整死她們?
門都沒有!
「維護永久主權!擺脫外敵束縛!」——嘛,窩裡反的也沒比外敵高貴多少。
「歸還日用麵包!杜絕資源不均!」——麵包給公民吃,子彈給賣國賊吃就不會資源分配不均了吧?
「恢復過往榮譽!終結無能施政!」——先終結賣國賊才有榮譽啦。
哪怕滿腹不願意,與前輩們一同口唱心不和果真讓日子變得好過一些。惡意的操練並沒有減少,但表面的服從使藍帶軍偶爾給她們施以小恩小惠,甚至送來了一盒紙牌讓她們偶爾能玩一下,大家也順理成章地在休息時間玩起了用伏地挺身次數當注碼的梭哈或大老二來——刻意做給藍帶軍看的。
大家一直各盡本份觀察和記憶藍帶軍的巡邏模式和衛兵更次,冀望能找到突破的空隙,然而大家既手無寸鐵又與刺絲網外的資訊隔絕,能突破監獄也無法逃出渡假村,遑論幹別的事了。
她們得繼續耐心地等下去,等一個足以一仗功成的機會。
***
「抱歉啦!我是鐵支,你們通通給我玩懲罰遊戲到飛起來吧!哇哈哈哈!」
底牌揭曉,手執四張K鎮壓全場、霉氣盡吐的凜子興奮地又叫又跳,怎料她同時看見牢房的鐵支外真的有人飛起來了——是某個警衛。
「按警鐘!按警鐘啊!」
另一個警衛從敞開的大門衝入倉庫,向警鐘的所在拔足狂奔,但一道速度快若短跑好手的身影轉瞬追上了他,一記結實的右勾拳讓他碰的一聲飛向牆壁,脖子扭曲成不自然的角度,再也不會動了。與此同時,外頭的叫喊聲也靜了下來。
一拳擊斃警衛的地中海禿頭壯漢身穿僅得骨架的ZO-75外骨骼,像拎小貓般把折頸的屍體搬到暗角藏起,收繳了屍身上的武器,走到凜子等人所在的牢房前打起招呼來。
「嗨!還記得我嗎?」
「你是……鋼兵領隊?」凜子想了半晌才知道這地中海是誰,以往對他的印象就是那全套古怪的裝甲和五角星水桶頭,摘下了頭盔還有厚厚的緩衝面罩。要不是身型和聲音較有特色,她還真的認不出來。「你的裝甲呢?」
「說來有氣,自從幫妳出頭之後,那娘娘腔處處針對我們,叫我們執行送死任務還不給足夠的裝備,要我們穿最陽春的外骨骼。」鋼兵領隊憑外骨骼之助,抓著牢籠厚實的鎖頭奮力一拉,將鎖頭連同門栓整組給拔出來,連掉在腳邊的鎖匙都懶得用,「當然,連獨聯軍援的軍閥都整不死我們,那些學歷低、營養低又智商低的三低海盜哪能。有一次沒有秘密警察在背後盯著,便賄賂了幾個人質問問情報,我們就知道幫錯人了。幹,老子現在要他們買單。」
「我早就查出來了。」對於鋼兵們遲來的醒覺,凜子既欣慰又想笑,「基金會是藍帶軍的其中一個分支,聯合本位的李胤良議員更是支持他們的畜牲之一。」
「真的假的?」
「不然那偽君子為什麼要鎗斃我?我手上的證據到了聯合政府手上,被鎗斃的就是他了。」
「幹,我應該早點和妳聯繫的。我猜到妳在做什麼,但沒料到妳已經走到這麼遠了。」鋼兵領隊抓了抓光禿禿的頭頂。
「如今未為晚也,弟兄。」
「啊哈,原來是你……嘿,能跟九頭蛇作戰中的戰車英雄並肩作戰,是我的榮幸。」
前車長拍了拍鋼兵領隊的肩膀以示鼓勵,領隊亦禮尚往來。
「真的很感激你們。」凜子亦不忘向鋼兵領隊九十度鞠躬致謝,衷心地感激他們一次又一次的幫自己解圍。
「不用謝!是真男人就該這……就該這樣!」鋼兵領隊本能性的用力拍胸口,但顯然他及時看出自己沒穿胸甲而半途作罷。
「老大,看來還是被發現了,來了三個、不,五個藍帶軍。」在出入口負責警戒的鋼兵隊員在無線電匯報說。
「他奶奶的半吊子戰鬥訓練!看我們的!大家離門遠一點趴著,快!」
「你來真的?我們無遮無掩啦!」
鋼兵一旦失敗,他們就會徹底變成活靶。為什麼愛冒無謂險的人滿街都是?
「老子打仗時妳還在吃奶啦!」
多麼霸道,倒也是無可反駁的話……
裝甲較為厚重的隊員各自在一扇門旁待命,把門打開至留有一條縫,領隊則在他判斷敵方主力會進攻的那扇門後,舉鎗從門縫間瞄準外面。
門縫間黑洞洞的鎗管與陰暗的室內光線完美配合,帶頭進攻這扇門的藍帶軍亳不為意近在眼前的陷阱,還未及轉移到旁邊準備突入,三顆子彈就打爛了他的臉。
被打亂了攻堅步調的藍帶軍馬上慌了,從兩扇門同時突入,但設計精巧的倉庫讓兩個攻堅小隊都不察覺對方門板後的伏兵,他們看來也不打算提防伏兵,於是接下來發生的事使鋼兵以外的所有人驚駭莫名。
鋼兵大腳一踹,木門轟然倒塌,把攻堅小隊砸得頭暈眼花,但鋼兵的攻擊可不止於此,外骨骼的引擎轉速一提,抄起門板住跌倒的藍帶軍猛砸,像家庭主婦拿菜刀拍大蒜一樣。四人亳無招架之力,被活活拍死,凜子好像還看到有人的頭被拍扁了。
「就算是獨聯佬的海陸,面對門後的埋伏還是死。我用這招宰過四個。」確定威脅解除後,領隊得意洋洋地向質疑他的人示威。
「他們煉蠱都不買個堅固點的瓶子,活該。」
「誰料到蟲子會穿著動力裝甲破瓶而出把主人咬死呢?」
然後不知是誰帶頭搞的笑,一場相聲在場眾人皆笑彎了腰,可是凜子完全不明白他們笑什麼——什麼是煉蠱啊?北方外島可沒有這玩意。
開過了玩笑,眾人自動自覺的搜括所有可用的武器裝備,把敵人不論生死都藏在被鋪下,免得被其他藍帶軍發現,壞了大事。
「唷!這傢伙有戴眼鏡,看看度數對不對?」
同伴把搜括得來的一副眼鏡拋給凜子——她當然接不住,她戴上後視野仍是略為模糊,度數有點淺,但總比連眼前人都看不清楚好多了。
「我們的目標是毀掉軍火庫和幅射淨化機,要有重武器才能成事,機庫裡頭應該有幾台工程機甲,可能有武裝。動作要快。」前車長一氣呵成的擬定出任務目標、前進路線和各人的代號,「誰擋路就排除他。」
「藍帶軍的主力正在外邊島嶼部署。偵察機報告約三十分鐘後會有異形襲擊,留在這基地的人手都在備戰。是惟一的機會了。」鋼兵領隊補充。
「真的……要讓這裡的人……嗎?」
「排除」兩字使她既不安且猶豫,畢竟她會宰魚殺雞做飯,卻從沒有殺過人。
「這兒有誰不是自願的加入的?妳與我都曾經是!是藍帶軍就要付出代價!」
前車長的話引發了她心底的共鳴。是的,身處在這渡假村的都是自願為藍帶軍服務的,沒有人強迫他們。既然他們自願成為藍帶軍,就沒有「未預備好」或「無辜」的藉口,必須承受與藍帶軍有關的一切——那怕是被殲滅。
不可以對藍帶軍留情,她已經受夠了。
不可以對藍帶軍留情,她要把自己和下野家所受的苦楚原原本本的還給他們。
眾人整裝出發,外骨骼輕而易舉的撕開刺絲網,連那絞盤都省了,早前的對人作戰訓練讓藍帶軍自食其果,沿途零散的巡邏隊被不是被繞過,就是被暗殺並藏屍。
一行人的推進相當順利,最大的麻煩是一台IK74改正在通往機庫的必經之路上巡邏。
「噓……是IK74改。」
「把它拿下,安靜的。」
原來的IK74L只有保護駕駛員正面的胸甲,兩側和頂部門戶洞開,面對密集骨針時異常兇險。在前線人員的建言下,工程部在頂部加裝了鳥籠式格柵,左側焊上厚鋼板,右側為登機和逃生方便只掛上由多件防彈衣組合而成的「門簾」——仍然足以抵擋他們的子彈。
如果她的愛鎗還在,她有九成把握從廿米打過格柵解決駕駛員……可是,她真的能夠殺人嗎?
「三號,上。」
一聲令下,三號沿牆上的水管和突出物迅速攀上房頂,以神乎其技的身手在建築物間飛躍穿梭,在不被發現下率先抵達伏擊地點。三號一就定位,尾隨機甲的兩人便在房車的引擎蓋後以鎗燈照射其駕駛員,志在誘敵,要機甲轉過身來——他們做到了。
機甲一有動靜,兩人立即縮回車體後方。駕駛員困惑地掃視著房車的每個部份,復將機鎗朝前,小心翼翼的緩慢接近。在駕駛員的注意被牽住的同時,三號藉引擎的噪音掩蓋腳步聲從後掩至,靈巧地跳上機頂,手鎗伸進鳥籠的間隙連發三鎗,打得駕駛員腦袋開花。
三號跳下機甲,拉開登機口的門簾把屍體拖出來,接著由隊友上前將機甲納為己用。
至此,前住機庫的目標順利完成。
「就一台而已……誰說有幾台的哈?」
機庫內僅存一台銀背機甲,塗裝和編號正是她和貓谷一直以來駕駛的那台,然而這老伙伴經已面目全非……機體背後部份裝甲穿破,僅以鋼板粗糙地焊接修補;左臂看似是被外力硬生生扯斷,破爛的骨架與電纜在機外搖搖晃晃;機頂原來的雙連裝遙控機鎗也被一座貌似古老的閉路電視的物體取代了。
在牢裡的日子她也得到一點戰況的資訊,異形的進攻跟以往一樣不算嚴峻,海盜更是被機甲部隊一面倒的痛宰,要不是藍帶軍找大外行來駕駛,或者笨到衝出去接海盜的火箭彈,她實在想不出何以性能如此超群的機甲會爛成這模樣。
「數位式,有誰懂駕駛?」
眾人搖頭。
「我來吧。」以往有擅於格鬥的學姊主控,她只需要安然座在炮手席上開火。如今已不能事事倚賴別人了,她必須扛起這個責任,為推翻藍帶軍盡己所能。
銀背的操作系統一啟動,數十條警告信息就把HUD塞滿了,由內到外幾乎沒有一個機體模組是完好的。如果時間容許的話,她想執行徹底的軟硬體診斷程序找出所有的故障,但眼下就是沒有時間,況且機身的損害讓損管系統作動,需要九十秒的調整才能啟動動力系統。
屋漏偏逢連夜雨,機甲的聽音陣列捕捉到複數的聲音源迫近,經分析後是人和機甲的步行聲,正以分散隊形包抄機庫。機甲正攻,步兵側擊,來意泰半不善——她們還是被發現了嗎?
「糟糕!我們被包圍了,相距八十米左右,有機甲。」
「下野,能確定數量嗎?」
「不成……」聽音陣列一樣出了毛病,代表音源的標記不正常的閃爍和破圖,她無法判明是多個音源重疊還是只有一個。
「幹,我就說是莫非定律了,那麼當全部人圍剿我們就好!動手!」鋼兵領隊不打算在這問題上浪費時間,連忙分配人手備戰。「三人一組,前後門各設兩個交叉火網!機甲站在地磅那裡提供掩護!快!」
「還有五十秒才能發動。」
拜託,快一點。
同伴照鋼兵領隊的命令在機庫的掩體後等待,各自負責不同的射擊扇區,沒多久,機庫的正門便被轟開,一台重裝甲IK74手中的旋轉機鎗率先向裡頭傾瀉金屬風暴,強勁的火力使負責正門扇區的同伴惟恐避之不及,三人被當場擊斃,友軍的機體勉強頂著子彈還火,但在壓倒性的火力密度差異下,友機的流彈擦傷了敵機的駕駛員,自身的管線卻被打至連連斷裂,液壓油像鮮血一樣噴出,廢了一半。
當旋轉機鎗一停,藍帶軍隨行步兵和從側門發動的突襲也開始了。慶幸聽音陣列的預警讓友軍不致於手足無措,負責防守側門的鋼兵以精準的齊射將敵軍拒於門外,但敵人見硬闖不得,便探出鎗支朝內一通盲射,讓裝甲強度今非昔比的鋼兵狼狽得很。
「下野!快幹些什麼啊!」
「正在做!」
凜子解除操作連結,竄到炮手席以未被拆除的平板操作機頂的「閉路電視」。她不曉得那台是什麼玩意,是致命還是非致命的,惟今之計有什麼用什麼。
她扣下手把的開火鍵,原本清晰的瞄準畫面瞬間浮現旋渦狀的擾動,一股看不見的能量風暴席捲敵軍,燒得他們連忙退到掩體後,逞強硬扛能量束繼續戰鬥的則痛得面容扭曲,曝露的皮膚不出幾秒就被烤得發黑,復被友軍擊斃。
「微波?好極,大家小心!微波掃射來了!」
她再加強了微波的功率,向正門的敵軍掃射過去。所有藍帶軍不是四散奔逃就是痛得無法作戰,頓成活靶,重裝機的防彈玻璃都無法阻擋微波的侵入,劇痛難耐的駕駛員惟有操作機體轉身背向發射源。
「他媽的!你不等我們死光才來?」
趕及增援的敵軍重武器手躲在重裝機後面發射六連發鎗榴彈,友軍見狀也優先打擊這高威脅目標,奈何在擊斃他之先,四發榴彈已經射出。IK74改被一發榴彈轟中駕駛倉,破片穿過欄柵裝甲重傷了駕駛員,毀了儀表板,銀背則連中兩發,微波發射機當場成了廢鐵,一邊主攝影機也被炸毀,幸而裝甲的狀態仍然是象徵安全的綠色。
「你們打夠了沒!」
銀背未踏出一步就被打的渾身是傷,為之氣結的凜子返回駕駛座,HUD上已出現全系統備便的信息,她急不及待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
銀背如脫韁野馬直撲重裝機,血肉之軀的藍帶軍無人敢擋。微波一消失,重裝機馬上轉身繼續發揚火力,剛好與銀背面面相覦。重裝機立即揮拳迎敵卻慢了半拍,銀背直挺挺的撞了上去,撞得敵機以駕駛倉朝天、拱橋似的詭異姿勢倒地,防彈玻璃碎裂,動彈不得。
正當她要以居高臨下的一拳貫穿敵機駕駛倉,連人帶機一併摧毀時,殺人的忌諱再次作祟,使她在戰場上猶豫了,滅命的鐵拳戛然而止。
「你們……啊……自負責任去吧!」
在她狠下心腸揮拳,把駕駛倉打個稀爛時,駕駛員已經趁這幾秒迅速棄機逃生,隨即中彈。
「媽的!撤啊!」
見無法殲滅叛亂份子反而死傷枕藉,剩下的藍帶軍立即撤退,遺下無法逃跑的傷者。不欲胡亂殺人的她從傷者旁快步走過,緊隨在機甲後的同伴卻將他們一個接一個處決。
「你們幹什麼……」
「畏首畏尾的怎麼成大事!」
未幾,連綿不絕的鎗聲、爆炸聲與異形嘶吼聲從渡假村入口傳來,異形的入侵已經開始了。前線單位撥出小股部隊應對他們的叛亂,可是對人作戰經驗尚淺的藍帶軍完全不是經驗老道的前國防軍的對手,他們以鐵背作機動掩體,用鎗、用榴彈、用拳頭把反應部隊悉數消滅,一往無前的往輻射淨化機進軍。
「樓頂!樓頂有火箭炮!」
在大家專注提防前後兩方的敵人時,冷不防一名藍帶軍爬到樓頂以肩射戰防火箭向銀背施襲,機體沒有發出鎖定警告,而眾人聽到發射聲時經已太遲了……
戰防火箭不偏不侈的擊中右臂與機身的連接處,炸至飛脫的右臂像炮彈一樣撞毀了旁邊的水泥牆,主引擎也遭一石二鳥,著火焚燒。駕駛室雖幸保不失,引擎的火災也在幾亳秒間被自動滅火系統撲滅,但銀背已經遭受中度結構損傷,未有繫安全帶的她也被突然的衝擊拋向HUD屏幕,撼的她眼冒金星。
被爆炸氣浪吹得東歪西倒的隊友穩回腳步,手持大口徑狙擊鎗的鋼兵隨即一鎗把想溜的火箭手轟成兩段,半截屍身從房頂掉下。
「解決了!下野,沒事吧?後備電源還能用嗎?」
「啊……痛死了……嗯!還可以……還有十分鐘運作時間,足夠的……只是主懸掛受創不能走那麼快了……」
HUD屏幕有如小孩子的塗鴉牆,警報彷彿千鳥齊鳴,吵的她得把聲音關掉才能聽清楚通訊內容。
「我們抓了一艘海盜的小艇,就在放淨化機的雷達塔附近,完成破壞後就乘小艇撤退。」
「撐著點!下棟建築右轉就到了!」
在合力放倒雷達塔正門的守衛後,銀背強行使用最大出力連續撞向大門,將那扇看起來堅不可摧的鋼板大門給頂了下來,而銀背的結構也在功成一刻崩潰,渾身冒煙的機體頹然跪地,緊急逃生裝置隨即解除正面裝甲讓駕駛員逃出。
「這就是……輻射淨化儀……」
一踏入雷達塔內部,宏偉的機械結構便映入眾人眼簾,無數儀器上的指示燈有如仲夏夜的螢火蟲,甚是漂亮。
輻射淨化儀不是單一台儀器,而是由幾台約莫五、六米高的巨大機器互相連結而成的龐大系統,無數的電線與冷卻管道佔據了整個空間,連維修用的人行道都盡量收窄,簡直就是把雷達塔內部挖空後硬塞入去的。
「輻射淨化陣列,開國元首盧懷秀女士留給我們的遺產,在聯合開拓東部大陸時發揮了不可或缺的功用,現時多數部署於主要糧食產區以免周邊輻射污染食物鏈,價格相當於一台紅月改貳戰鬥機有餘。」前車長扯開嗓門,壓過機器運作的噪音說明道。「最重要的是,這東西能夠阻擋異形的進軍。」
「阻擋異形?」凜子記得在那段竊聽錄音裡,議員曾指出「那台機器能阻擋異形」,該不會就是這淨化儀?以往這雷達塔也是不准她進入的——她甚至無法調查出淨化儀的存在。
「對,輻射等於異形的空氣。在輻射量極低的地方,異形的戰鬥力與組織能力都會顯著下降,也就是為什麼……」
「渡假村的異形這麼易對付,而沒有淨化儀的市區的異形厲害得很。」
前車長點頭,兩個使她十分感興趣的問題就此得到解答。一,異形的戰術既野蠻而死板原來都是國母的貢獻,而非某些人所認為的藍帶軍有自家的神奇技術甚或超自然能力;二,用電管制就是為了確保陣列有穩定的電力供應。
「我建議破壞電源使陣列停擺,待國防軍回收。」鋼兵領隊指了指縱橫交錯的電源線路,每條都有她的手臂那麼粗,全由昂貴的超導材料打造,在戰時要找到替代品難若登天——倒也不是不可能。「國防軍也需要這玩意兒。」
「不可能!徹底摧毀這東西才能一了百了!決定棄守本島的星星們是要多久才會來?這鬼東西一天還在,一天就是藍帶軍壯大的本錢!」前車長怒吼道。
她衷心同意。
藍帶軍既有能力在資源缺乏的本島維持多個營區和武裝力量,就有可能把陣列修好或轉移。至關重要的是,藍帶軍只要擁有輻射淨化儀和足夠的能源供應,在異形災難中就能佔盡優勢,這股優勢足夠誘惑更多但求保命的民眾加入。當加入的民眾越多,藍帶軍就有更多的人手搜刮物資和能源,建立更廣泛的網絡,到時候就更難剷除,為禍更深了。
「那就隨便你。」鋼兵領隊不置可否,「向那邊的散熱機組灌一輪子彈之後,過熱的連鎖反應會完成剩下的破壞,最好補個芭樂。只不過……」
只不過通往散熱口的惟一路徑是機器間一線狹窄的縫隙,惟有身形纖巧的人能夠側身鑽過,隊中就只有她能勝任。因此,她順理成章的擔起破壞重任,其他人留在外圍警戒並確保前往海盜船的撤退路線。
「下野,靠妳了。」
太好了,她終於有機會親手——是親手實現夙願,求之不得。
「媽媽,以及所有犧牲的親屬們,我快來為妳們討回公道了……等著我,保佑我……」
「願武運昌隆。」
在前車長簡介了一下破壞的重點後,她便拿了一門輕機鎗和兩個鋼兵們現地製作的即造爆裂物鑽過縫隙,快步趕到散熱機組前。
正當凜子準備掃射之際,物資堆中突然撲出一道持刀的身影。
她的動態視力足夠看清來者是徐智云,側身一閃躲過朝脖子揮來的兇刀。智云揮失的美工刀撞向機器的厚實外壁,當場散架。「是……妳?怎麼……」
「妳不必知道!」智云並不閒著,拋下無用的殘片,像瘋狗一樣撲向她。智云輕而易舉地突破愕了一下的她的防線,把她騎著來打。即使智云的拳力不大又中門大開,絲亳不擅肉搏的她還是任人魚肉,剛弄來的眼鏡又被打至飛脫,鼻血直流。「殺了妳這混蛋!」
她被揍得頭暈眼花,只好雙手雙腿亂抓亂撐,亂七八糟地反擊,恰好踢中智云的要害,又挖到其眼睛,使其痛得在地上打滾,勉強的解了圍。
「嗚!啊啊……智云……妳在幹什麼!」她拭去滴出的鼻血,扶著身邊的管線艱難地支撐起自己,厲聲質問。
「下野……妳這自命正義的混蛋……嗚……以為這是正義嗎?妳、妳啊!這是集體屠殺呀!」同樣艱難地支撐起自己的智云憤怒地回應。
「不要擋著我……我必須跟藍帶軍作個了斷!不要擋著我!」
「妳既然有種殺光這裡的所有人,我又算什麼!殺了我吧!不過……」智云執起掉落的刀片,無視利刃深深割破手掌的疼痛,眼裡燃燒著不惜與她同歸於盡的狂暴。「妳先去死吧!」
都走到最後一步了,能夠完成大業的就是她一人了,她絕不容任何人再擋在自己與藍帶軍中間。
誰擋,殺!
曾經的同學、曾經的隊友的情誼,她已拋諸腦後,現今在她眼前的是一個準備讓她從人生和承諾出局的威脅靶,一個必須排除的威脅靶。
凜子後發先至,連發兩鎗,智云就像被擊倒的威脅靶般再也無法站起來,無比真實的一地腦漿與鮮血竟如FF的靶射失的紅墨水般無足輕重。
「就這樣……予你們藍帶軍以正義的鐵鎚!」凜子跨過智云的屍身,執起並戴回掉落的眼鏡,向散熱系統傾瀉鬱積了十八年人生的熾熱怒火,熾熱得連最先進的散熱系統都無法散逸的怒火。
然而,她絲亳不覺這一切都映入早已在暗角埋伏的SSD的鏡頭中。SSD的前肢各裝有一門單發式點22手鎗,攝影機持續追蹤其動向,卻遲遲未有動靜。在她掃射完所有子彈,並將兩個IED扔進了機組的缺口之後,SSD還是佇足原地,目送她離開,播音器中傳出微弱得被陣列運作聲完全蓋過的北方文女聲。
「我……始於下不了手……即使妳是如此的過份……別了,就此別了,妳我的友誼就此結束吧。以後我也不要再見到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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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野凜子已解鎖:鋼鐵臉皮 成就
條件:捱過打臉攻擊 - 4/4
民主聯合交通部:開機甲不扣安全帶,罰款六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