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市區之外,農村的生活寧靜而恬淡,就像是嘉義、台南地方一樣。
山崎先生今年五十一歲,太太年紀也差不多。軍部已經向這個家庭徵兵兩丁,所以山崎先生不用服役。山崎太太焚香,向祖宗牌位祝禱曰 : 「列祖列宗保佑,太郎與次郎打仗能夠平安回來......」
飯廳裡面,早飯不外乎粥、脆瓜、麵筋、納豆一些開胃之物。山崎先生說 : 「不用擔心了,蔣介石、毛澤東都不是我們的對手。美國在太平洋上慘敗! 咱們日本一定會獲勝的!」
山崎太太點頭,對丈夫說: 「我去鴨寮裡面撿兩顆蛋回來配飯。」她推門而出,數秒之後,遠方的大地悶響了一聲。隨後就是一股駭人的熱浪襲捲而來。飯桌毀了,粥也砸鍋了,山崎先生摔在地上,感覺身上一陣劇痛,環顧四體,皮膚都燒焦了。
他不顧自己,他衝出屋外大喊 : 「阿羅! 阿羅! 」街上一片火海,自家養的秋田犬、雞鴨都沒命了。馬路上一個人爬起來,見到了山崎先生,狂噑一陣,奔過來抓他。那件棕色背心,那件灰色長褲,不是鄰居高橋先生卻是誰? 他已經異變成怪物了。 山崎先生抓到自己慣用的鋤頭,往高橋先生腦袋就是一下,撲地倒了。
山崎先生左右尋妻子不見,背心遭人撞了一下,他跌在地上。回頭看時,山崎太太已經沒了理智,見人就咬,渾身皮膚散發出一種恐怖的黃綠色光線。山崎先生頹然在塵埃中掙扎,伸出右手乞命說 : 「不,不要! 阿羅,是我 !」
山崎太太哪裡管他什麼親戚朋友,她面朝天,舉起雙臂,朝著自己的獵物放出致命的輻射線......
(1945年8月6日的廣島)
傍晚下起了雨,雨勢忽大忽小,天威難測。
伯朗先生坐在沙發上消化晚飯,四歲大的兒子撒嬌說 : 「爸爸,再講一次兩隻老鼠的故事好不好?」
對於一個加拿大人而言,拿其他國家古早時代的事情來開一下玩笑,有什麼關係?伯朗先生說 : 「古時候啊,日本好像一隻瘋狗一樣,美國好像一隻老鷹一樣。瘋狗亂咬人,老鷹把牠抓跑了。結果有一隻老鼠叫共產黨,有一隻天竺鼠叫做國民黨,兩隻老鼠說自己最厲害,吹牛說自己打敗了瘋狗,吵來吵去,吵來吵去,吵來吵去,吵來吵去......」電視上面兩隻松鼠歐哥歐弟,是唐老鴨的對頭。歐哥賞了歐弟一巴掌。
伯朗先生連續的 「吵來吵去」逗樂了小兒子。他跟兒子開玩笑,故意搔癢。小男娃跟爸爸一起唱兒歌 : 「兩隻老鼠、兩隻老鼠、跑得快、跑得快。一隻沒有眼睛,一隻沒有屁股。真奇怪! 真奇怪!」
老鼠兒歌唱完,父子哈哈大笑。笑猶未了,伯朗先生屋裡頭的老鼠感應到什麼東西,全部衝出屋外。大地在顫動,天花板上的灰塵簌簌落下。父子笑不出來了,他們往窗外望。
屋外的原野中,一個女人帶著北京腔,透過廣播器材說 : "Dear Canadians. We're the Red
(加拿大的百姓,我們是人民解放軍。這不是演習。我們的目標在華盛頓,不在這裡,這也不是你們的戰爭。請站出屋外,放棄武器並且保持中立。我們不會開火,你們有三十秒。)
伯朗先生急忙把貨車鑰匙塞在妻子手中,說 : 「快帶小吉米走,我會去找你們。」她說 : 「我不能拋下你不管!」伯朗先生厲聲說 : 「快走! 走!」
雨水淚水和在伯朗太太的臉上,難以分辨。小吉米哭鬧著要找爸爸。伯朗先生孤身一人,站在門廊上,高舉双手,企圖拖延時間給妻兒逃逸。坦克車停了下來,後面的步兵上了刺刀,如狼似虎一般,漸漸圍裹逼近......
(2077年1月11日的白馬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