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言】
一般來說,長篇劇評不太會去寫極負雷。除非兩種例外:曾拍愛片的導演這次卻爛得出類拔萃,以及超猛的卡司卻爛得讓人痛徹心扉。
但是,在2021到2022的大疫之年,我們很榮幸可以看到仙古狂濤兼具這兩種例外──每集九十分鐘的內容裡面,別出心裁的滿漢設定全席、無視觀眾情緒的大刀闊斧、電影的規格卻包裝YY小說裡那縷空虛的靈魂,在在顯示著金光製作組的雄心:我們要力挽狂瀾,卻去拿水桶把河水撈起來,而不是去做最重要也最直接的動作──拿個貼布把縫隙貼起來。
到底是從甚麼時候開始,金光與戲迷兩者之間已經離得這麼遙遠?
我不覺得一篇負雷文能夠解決這個問題。但我想,我自己是被這個問題徹底解決了。
這篇負雷文準備針對戲內戲外各兩個部份來嘗試說明:為甚麼仙古狂濤這一檔戲會是金光有史以來最爛的一檔戲,它明明畫面一級棒,怎麼還能夠被觀眾罵得這麼慘?難道是戲迷太苛刻、太鄉愿嗎?戲迷需不需要檢討自己?當然,我最後想說明的是:為數不多的觀眾會出走,不會只是因為一檔仙古狂濤。但是仙古狂濤加速了金光的衰敗期,這點已是毫無疑義。
鐵桿子戲迷的錢也許是撈不完的,畢竟手遊做得那麼Old school也有人買單;只是流動與有潛力的戲迷們早就行至邊緣,頭也不回地離開。
【正文】
誰偷走了英雄?──俏如來、六合與神蠱溫皇
舉這三個例子無非是要極大化三種標籤:俏如來為串檔主角、六合是該檔要角、神蠱溫皇則是長青型角色。
但在仙古狂濤中,俏如來的表現可說是十分勉強(天龍幫之局?黑水城情勒之戰?擺渡一念最終戰?)甚至從天龍幫之局後,根本直接陷入荒腔走板的格局。觀眾不禁要問:那個在鬼途奇行錄掀開閻王鬼途的智者哪裡去了?
如無智商,口才尚在,也能保文戲平安。
但,俏如來與君子儀為了破解擺渡一念的對話,讓人也不禁要疑惑寫對白本的編劇是否胸無點墨:
俏如來:你的信仰為何?
君子儀:擺渡一念就是我的信仰。
俏如來:你的信仰為何?
君子儀:九界合一、萬眾一心、仙島大業藉由我手完成,就是我的信仰。
俏如來:再問一次,你的信仰為何?
(君子儀沉默)
俏如來:你所說的,不是信仰。是私慾、是殺戮、是以大義為名所包藏的禍心。
君子儀:是人就難免會有私心,附加在信仰之上,非信仰之過。墨家的所作所為,難道不也是用大義所包裝的甜蜜毒藥嗎?墨家不是一直希望天下止戈,創造大同世界嗎?這跟仙島追求,並無不同。臣服吧,歡迎你加入仙島的信仰。
以下完全不想再打,劇情的漏洞已經夠多,本篇也無意針對劇情上的各種不合理進行說明(畢竟版上已經太多),但這種顯然是抄襲當年墨蒼離死當俏如來的格式根本一目了然。也許有些觀眾心比較大,認為這是「致敬」,或是「策戰」,但我想致敬是一種錦上添花,而不是去越俎代庖。
真正的策戰《戰血天道》的黓龍君做了很好的示範,一個假還魂的角色如何透過墨蒼離的邏輯去說新的台詞,或在正確的地方使用以前的名句。
並不是只要激辯,上來就套以前的經典格式,戲迷就會尖叫嘶吼。不是這樣的,請不要看不起戲迷,也請寫本的人先尊重自己作為編劇的尊嚴。
俏如來的問題已經非常嚴重,六合更不必多說,一個背負各種期待視野進場的經典重啟英雄,如今卻虎落平陽,人盡唾棄,角色何辜?
一個高人,好端端卻修練了心宗的武學,要忍那千羞萬辱,連墨家九算也騙了個去;武冠七王,不夠激勵人心,最後安了判天族設定。仁俠不足,要請神仙來補。補過了頭,下次是否要飛奔宇宙?
至於那些年,被偷走的神蠱溫皇,我想說的其實是他悲劇性的造型。
那迷一般讓觀眾目不轉睛的鬢角,難以忽視的眉毛,走鍾的神韻…….任何一個字眼,都無法精準描述這一版神蠱溫皇那模糊的魅力。
墨栞的影片解析講得極好,戲裡就是智者把智者來寫,軍師就軍師,君王就君王,但那些都不是「角色自己的反應」。
尋找生父生母的角色群:我的舌頭哪裡去?
如果我們仔細回想這一檔戲,到底有什麼核心,其實說不太出來。
不過,有時也是能夠在一檔戲裡面找到自己喜歡的角色。
比方齊神籙曾是金光最無聊的一檔戲,但慕容煙雨、慕容寧還有慕容勝雪卻非常鮮明。
想到慕容煙雨,會想到「侵汝母之穴也」
想到慕容寧,會想到「十三叔宣布,你已經死了」
慕容勝雪則會想到「我不會跟你回慕容府」
落拓子在天下風雲杯吟詩也是非常讓人有記憶點的事:
「小樓會星辰 煙雨見斜陽」(齊神第三收尾)
這檔的七王,本來應當透過擺渡一念、信仰的關鍵字,來說「他們是什麼樣的人」,因為我不認為一個普通的歷史文本可以有巨大的作用能夠達到這件事,除非他們本身就是狂熱的民族主義者。
但看完整檔,開陽的「不希罕啦」你依舊不會知道到底在不希罕什麼。司馬家的人都這麼自我抬舉?
孤芳君本來線很長,有鹿家的伏筆卻被該死的苗狸一刀送下地獄。本來要靠他逆轉開陽的印象,但他直接在苗狸面前成為不明所以的愚忠。
十雪天子,他愛的到底是幽蘭還是六合?
羿鬼晨我就不說了。達芥子究竟出來做什麼?送王骨嗎?他不是跟十雪還有那把刀的帳目要算?
苗狸是下令鬼市逃跑的那個人嗎?他怎麼五刀內秒了開陽武曲?
君子宿、金蹄戰馬是唯一正常的角色。
不過這種正常,也只是對比其他角色的失真,而不是他們在嚴格意義上特別出彩。
焦慮的長期抗戰
從齊神籙的軟疲,觀眾壓抑的心就鮮少得到釋放。戰血天道本應是一齣可圈可點的傑作,但凶燕、仙島的強制進場,卻讓這檔戲原本應該有的絕佳印象,被褫奪成荒謬絕倫的困惑感。觀眾的壓抑遂成為了一種近於恨意的焦慮:為什麼只差一步就能回歸初心的作品,我還是看了個詭異的寂寞跟空虛?
於是大家帶著這一份困惑,來到了仙古狂濤。
後來的事情,大家也都知道了。
這確實不是仙古狂濤拍爛才造成的效果,
而是本來就逐漸在流失的戲迷,被仙古狂濤真的刺激到了:
以前金光引以為傲的細緻布局、只要不死必有伏筆、要死也一定充滿意義、角色隨著觀眾一起成長、人之間最大的衝突是立場跟理念、所有的侵略都必然源自一個初衷(如:元邪皇)……
這些在仙古狂濤,都被踩在編劇的腳下,彷彿是路邊的一包垃圾。
如果編劇很簡單,觀眾也不用這麼辛苦──金光戲迷的無所適從
改設定不尊重的豈止是昔日編劇,最大的羞辱感還是回饋到了戲迷身上。
『改設定』是一個非常粗暴、簡單、卻最廉價的方式。
一個有專業素養的編劇應該是建立在『原有的設定』上去『寫出自己的劇情』。
仙古狂濤卻不斷用這種簡單粗暴的方式,要告訴大家我們有在尊重設定。這就像是把一種自我安慰強制擺渡一念給觀眾。
這一檔裡面我們一再驗證了金光是如何看輕編劇這個職缺,
我相信就算三弦工作室已經寫不出原本的經典跟水準,
也絕對不會端出27集以後令人噴飯的搞笑收尾。俏如來,斬武道你又能開了?又要改設定了是嗎?最後又要說「我是尊重原設定寫的」,我想戲迷的反應大多都是:「又來了,最好是。」
之前就曾說過,喜聞樂見金光組織自己的編劇團隊,但是為什麼金光總是可以招到這種誇張等級的編劇進來?
如果編劇真的能輕鬆寫意就能做好,觀眾真的不會看得這麼辛苦。有些人甚至把編劇當成非常神聖的職位。
默蒼離是隨便一個路人就能寫出韻味的嗎?赤羽、溫皇只要賣腐就可以了嗎?
遙星、旻月只要能打贏徐福就OK了嗎?這應該不是重點吧?因為他們都太立體了所以編劇才會成為讓人欣羨的職業不是嗎?
三弦當年能寫出九龍變等作的經典,儘管有些戲迷不喜歡,在金光風雨十年裡依舊是最強盛的那幾年,這是鐵錚錚的事實。再怎麼厭惡、醜化他,我都不覺得這件事會被動搖。
回歸初心,請問到底要回歸哪一顆初心呢?有人還要尊重編劇嗎?還是但凡編劇作了一點功績,都會被灰飛煙滅?
三弦離開以後,我們看見金光想要的,似乎就只是看偶就能高潮的戲迷。
想到這裡,我終於知道為什麼我會被這個問題解決。
【結論】
座談會的資料也是看了,看了也沒什麼感覺。
這幾年,我對於「情緒勒索」這件事也想了很多(非關布袋戲)──
很多事情完全不需遷就於別人的情緒波動。因為重點容易被模糊化,最終什麼事情也沒有被解決。同情、加油都成為了毫無用處的消耗品。
追金光十年了,我從周邊必買的鐵粉到成為一名失去夢想的社畜。
東皇戰影看三弦出來坦戰火,也聽了一次要回歸初心。
齊神籙作得很無趣,也聽了一次說要回歸初心。
這次仙古狂濤寫得也夠難看,最後還是要聽到那句回歸初心。
十年了。曾經入坑的戲迷再怎麼說也是看某一群編劇寫的劇走來的。
現在他們離開了,接手的人也不見尊重。
我都不知道原來把七王用這種方式送下去也能被叫做尊重。
到此我不禁要問:什麼是「初心」?觀眾不禁要問,到底要回歸到什麼地方去?也不只一次,觀眾說:「只要我不把檔這當金光看,畫面操偶都很棒。」
不覺得這種評價其實很嚴重嗎?初心到底是什麼?
手遊嗎?
仙古狂濤這場大型的車禍現場,沒有一台車子(角色)是完好無損的。被波及的受害者(觀眾)趕忙離開現場都已經來不及,只有車子的相關人(老闆、人脈相關者)急著跳進火坑,執迷於火的人(鐵粉)站在旁邊,凝視著這一場劇烈的花火,說:「你們看,那不是很美嗎?」
不,那不是美──那是關於美好事物,最後能綻放的曇花一朵。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