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節壹 染血的鎖鏈十字
1.1
艾爾貝塔，位於中央普隆德拉東南方的港灣，巨大的商船、飛翔在空中的海鷗，更是盧恩——米德加爾特王國的商業中心。從食物、飲品、裝備至奇珍異寶，都能在這巨大商城之中尋覓，只要你抱持著耐心與細心，便能從海量般的貨物中掏出珍寶。
而在每年的年中，六月中，伴隨著鹹濕海風與酷暑之下，艾爾貝塔延續百年傳統的「貝塔拍賣會」，便在此城的某處舉行。起初，是由商人工會的創辦人——里昂‧雅思，為了共享工會成員的情報而舉辦的情報分享會，無數歲月後，卻成為工會成員帶著奇珍異寶出席，炫耀、展示個人商隊之能力，逐漸地偏離原先旨意。
直至今日，透過工會成員在各個城邦、各地所搜集來的奇珍異寶，貝塔拍賣會成為了一年中重要的大活動之一，除了商人們，貴族、王族、名流人士、中產階級……無一都將之視為嘉年華。甚而連國王，都會在閒暇之餘假扮成異國貴族參與，而至於為什麼會被參與民眾給發現，那就不知道是怎麼回事了……
有人行走，有錢流通。
一艘巨大的商船駛近早已擠得水洩不通的港口，商船的旗幟畫著一朵巨大的櫻花，不過卻是黑色，充滿著不祥的氣息。黑髮男子站在船頭，頂著大太陽，右手頂在額上，雙眼瞇著掃視人潮擁擠的港邊。
「主子，拿到靠岸允許的通知了。」一名穿著水手服的男人低聲說，男子轉過頭去，露出了一副為什麼要再報備一次的懷疑神色。「是，知道了。」男人領會神速，立刻轉身便走。
「真受不了跟一群笨蛋共事。」男子抱怨，從腰間取下用棉繩繫著的褐色圓帽，一個俐落地抬手翻轉戴在頭頂上。
「達正。」男子輕聲說，他靠在木頭上，正對著自己巨大被吹鼓的船帆。眨眼之瞬，彷彿黏著在甲板上平面的陰影成了立體，陰影轉變人形，只有一對黝黑的眼珠子裸露出來，其餘全是一片黑。「先上岸，找地點。」那眼珠子的視線落在男子手中的一塊令牌上，一個眨眼間便消失了。
「還是跟強的人在一起才好呢。」男子笑了，轉過身來正視著眼前一大片歡騰的場面。「看我還不把你們這群安逸的傢伙們吃掉。」他說，將令牌收到了懷內，右手的四指與拇指作勢成了怪物，一口吞併了整個艾爾貝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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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姆，這樣好嗎？」穿著連帽斗篷的男人一手抓著斜背的側背包，在人群中逆向推擠努力向前，緊跟著被稱呼為山姆的紅髮男人。兩人一路前行，毫不畏懼攘來熙往的人群，每個人不是拿著冰涼啤酒就是美味串燒，群眾紛紛投以這兩人詭異的眼神，在大熱天正午時刻，披著連帽斗篷走在大道上，不是笨蛋就是傻瓜。
「柯爾，你還擔心學校的事情呀？」山姆轉過頭來，在斗篷底下露出輕視的笑容，「你就是這樣才會容易被學校內的老頭欺負。」山姆在人群中輕鬆地找尋人間的縫隙，一個踏步在其中自由穿梭。然而柯爾卻不停與他人擦撞，柯爾只能將抱歉掛在口上。
「我……是擔心我……母親……」柯爾自言自語地說，一邊與人擦撞一邊前行，卻是一個閃神，山姆的身影消失了。柯爾劇烈地在斗篷下咳嗽，一旁的群眾紛紛避開，他彎著腰豪不自覺自己已經隔出了一個小型的圓圈，一名牧師正要上前詢問時，山姆卻出現了。
「他沒事。」山姆表情嚴峻冷酷，那名善心的牧師苦笑地縮手並離去，原本被隔開的群中又逐漸縮籠，柯爾被擠得險些站不穩。
「抱歉，是我太急了。」山姆拍著柯爾的背，雙眼凝視著前方。
「沒事。」他對著山姆苦笑，山姆斜眼，努努嘴，手指著前方，意思在不遠處就到了。
「在前面就是跟龍哥約的地點了。」兩人並肩沈默而行，如此酷熱的太陽就像不存在一般。
「貝塔拍賣會」從六月中開始，確切的開始時間會從兩個月前就開始公告。連同報名、資格評鑑、繳交貨物、簽約……許多鉅細彌遺的小事都在兩個月內要處理完成，更別提最一開始的報名門檻，沒有登列在百大富商或者名門貴族等背景支持下，要提交拍賣商品相當困難。而以往來說，名門貴族會委託冒險者去狩獵奇珍異獸或神奇道具，作為彰顯家族勢力之手段其一。
而貝塔拍賣會，在對外的程度上，分了三大等級。最低下的，是對一般民眾，無需邀請卡，排隊領取號碼牌即可進入的「銀」等級之拍賣會，其拍賣會的物品價格大約落在十萬至百萬元內，而物品的範疇五花八門，從精銳武器、華麗盔甲、駿馬奇獸、異國產品……都可算在其中。第二等級，稱之為「珀」，此等級需要邀請卡，且競標起價從百萬開始，拍賣物的水準也大幅提升，從藝術品、古文明物、名人遺物、邪劍寶刀……各種稀奇古怪的東西都能在這看見。
「而第三大等級，只有少數中的少數中的少數的人才會知道。」身形高大，頂著耗損嚴重漁夫帽的祭司領著柯爾與山姆說，他嘴角叼著一根菸，搖頭晃腦地大步走著。「金言拍賣會，那可連貴族名流都需要篩選才能進入的傳說拍賣會呀！」他說，眼神極為駭人，對比起他的職業，看上去實在不似一名虔誠的聖教徒。
「龍哥，你確定沒有問題嗎？」山姆問，他把頭罩取下，露出一頭精簡的亮紅短髮。山姆的身高比柯爾高半個額頭，而被稱呼龍哥的祭司卻足足高了山姆一顆頭半。
「你的問題是指什麼？」龍哥問，頭也沒回，腳步也沒停。「是指邀請卡？還是……」
「山姆應該是想要問邀請卡吧。」柯爾在內心默念，他沒把頭罩取下，即使天氣炎熱，他更怕因酷陽而中暑。
「都有。既然這拍賣會這麼傳奇的話，守衛肯定很多的吧？你想要鬧場、亂事，那也是不可能……」山姆仰望著龍哥的後腦勺說，柯爾此時才明白山姆想得更多，連同龍哥平常的個性都打算進去了。龍哥停下來，毒辣地敲了山姆一個爆栗。
「我才不會鬧事咧。」龍哥白了他一眼，繼續走。
「我就是擔心你鬧事啊……」山姆一邊揉著頭頂，一邊無奈地看向柯爾，柯爾只能在旁苦笑。
龍哥的本名傑克。沒有姓氏，也沒有族號，本身的背景就是個謎，會被稱呼為龍哥，是因為在普隆德拉的黑幫中，他是頗有輩份的一名人物。三大黑幫的首領皆禮讓他三分，不是因為他是祭司，而是因他的一些事跡。
龍哥處事心狠手辣且細心異常。
他沒有屬於任何幫派，也似乎沒有效命於任一勢力，就像是翱翔於天空中自由的龍。龍是蛇的昇華，經過久日的修行，蛇飛天而成龍，長出角與爪，穿梭於天地之間。
因為不隸屬的特殊身份，三大幫派首領的默認，各幫派之間的模糊地帶幾乎由他控管，默默地成為了第四大非正式的幫派。就這樣，龍哥從地頭蛇一躍而成不存在的第四大幫派首領。原三大的手下都需尊他三分，曾有人眼白嘲諷、找碴，下場就是半腳踏進了墳。漸漸地，大家開始稱呼他龍哥，早忘了他的名字，傑克。
至於山姆為什麼會認識龍哥，山姆卻一句也沒跟柯爾提過，一次也沒有。而柯爾會認識龍哥，自然是因為山姆的介紹，還記得第一次柯爾見到龍哥時，他身上的祭司袍破爛不堪沾滿血跡，柯爾還以為這凶神惡煞的男人剛處理事情回來，卻沒想到是他親手下廚，剛宰完一頭牛。
但一提及到龍哥的背景，山姆會沈默，柯爾知道他的說話習慣與方式，便也不多問，僅是默默記下。至於那三大幫派，我們往後必然會再提及，就不在此多做贅述。
不過，龍哥對柯爾卻已算是相當有禮且溫和，這讓山姆很嫉妒，因為山姆往往是那個挨揍的。
「到了，你們該把那白痴的大破布拿下來了。」龍哥手指著一間僅有一層的飯館，門口種著一整排的椰子樹，正有黑衣男爬上椰子樹取下沈甸甸的椰子，底下站著人拿著布袋將椰子收集起來。龍哥瞄了一眼四周，碎唸幾句，便逕自往餐館內走入，高大的身軀一直都吸引了多數人的目光。山姆與柯爾面面相覷，最後還是把連身斗篷給脫下、折起收好，急忙跟入。
一進去餐館撲面而來的全是串烤的味道。肉類、醬料、調味粉、汗水，所有的味道混合在一起，整間飯館呈現了沸騰的狀況，每個餐桌都是食物或空盤且滿是竹筷，還有一個又一個的玻璃酒杯。龍哥正與一名身型壯大的侍者對談，兩個人辛苦地橫越歡愉的群眾，擠到龍哥身邊。
「喔……還有兩位⋯⋯先生。」那名侍者斜眼注意到山姆與柯爾。龍哥轉過頭來露出了責備的神色。「那麼麻煩三位先請換上正式服裝，之後會給您們帶路。若沒準備，餐館出去後右方拐彎，有一間與我們配合的西服店，“先達的裁縫”，可至此店購買。」龍哥冷笑一聲，轉身喊了山姆與柯爾的名字後，再次走出餐館，摸不著頭緒的兩人在侍者的目送下走出。
「為什麼傳說的拍賣會會在這種地方……？」柯爾問，山姆搖搖頭，也不清楚事態，反而是龍哥似乎被挑起了興致，居然把嘴上那根菸給熄了隨手一丟，哼起歌來。興致高昂的龍哥領著兩人到了一間櫥窗內是男性西服的裁縫店，推門上的小木牌寫著先達兩字。龍哥大步推門走進，站在裁縫桌旁的白髮男人，身著一身柔軟的灰色麻衣與一件褐色背心，見到三人立刻笑臉迎上，步伐如貓般無聲。
「您好，歡迎。」男人伸出手，看面貌年約三十，卻頂著一頭白髮。
「我要三套正式服裝，立刻就要。」龍哥敷衍地回握，不停環視四周。從剛開始到現在，龍哥的注意力就不曾集中在眼前，反而更關注四周。
「不好意思，我們這裡的裁縫是必須訂製，無法立刻提供給您。」男人面露難色，細長的眉毛連成一條線。
「喔。」龍哥這會兒把注意力放在男人身上了。「是這個？」接著從懷中掏出一張紫金色的卡。
「啊……不過倉庫好像有三套恰好符合您們尺寸的呢。」男人挺直身體，笑說，「麻煩您們稍等一會。」語畢，男人轉身走入櫃檯內的門，留下三人在店內。
「龍哥，那是邀請函嗎？」山姆好奇湊到龍哥身邊問。龍哥把他推開，擺擺手。
「這是菲爾斯給的信物。」龍哥雙手抱胸，語氣平淡。「他說……哎我跟你這毛頭小子說這些做啥呢？你等等就乖乖跟著我走就是了。」龍哥的興致突然又下降，陷入了煩躁之中。山姆有自知之明地退開，湊到正在欣賞這些西裝與毛料的柯爾一邊。
「龍哥的心情真難以捉摸。」山姆抱怨。「我都十八歲了，怎麼還是毛頭小子？」
「菲爾斯……這名字好熟悉。」柯爾以眼神向山姆詢問。
「就是商團勢力排行榜第五的菲爾斯‧奧納西斯。」山姆伸直食指，挺著胸膛說，「柯爾你對歷史、文化很熟，不過論商，我還是比你厲害些呢。」他走到柯爾邊，細說起歷史：「百年前，創始人亞里士‧奧納西斯，憑藉著過人的武勇與智謀，在艾爾貝塔商人工會甫建立之時，他便得了會長肯首與命令，成了海洋探索隊的頭領。根據商傳中描述，天津、洛陽，兩地是奧納西斯家族所發現的。也因此奧納西斯家族也得到國王所賜的族號——『哥倫之眼』。」山姆越說越激動，從旁的龍哥只是從鼻子哼了一鼻子氣。
柯爾聽了，卻在內心琢磨，為什麼龍哥會認識菲爾斯？以龍哥的背景確實是有那可能性，但是菲爾斯也不必大費周章再請一名是黑道背景（但龍哥說自己不是）的祭司前來參與，更何況，坦誠地說，這樣的身份實在難以進入此種需要特別邀請卡與層層關卡的傳奇拍賣會。甭提龍哥居然在一開始就說得頭頭是道，想必更早前就得到了消息。
「哈，柯爾，聽著聽著就傻了呢？」龍哥站在一旁看著想得入神的柯爾，笑了一聲。「別想太多，就當你們是個觀光的。」他雙手抱胸，即便輕浮的站姿卻隱隱暴露出霸者的氣息。
「沒有啦。」柯爾有些尷尬地說，被看穿了，他心想。「能夠見到傳奇的拍賣會，我到現在都不敢相信。」
「但我看不出你很興奮耶。」山姆將一件掛在模特人偶上的西裝拿下，開始試穿，「啊，至少你都忘了學校的事情了，哈哈。」
「是啊是啊，我都忘了。」柯爾白了他一眼，此時裁縫師男人從門走出，手上什麼東西都沒有，柯爾還以為至少會有掛著透明防塵衫的西裝。
「先生，裡面請。」男人就櫃檯中央可推式的門拉開，對著三人彎腰鞠躬，一手在胸一手高舉。
「什麼？」山姆蛤了一聲，把西裝放回人偶上。柯爾望著那白髮的男人，男人臉上仍是掛著機械式的笑容。
「少廢話，跟我走。」龍哥拍了山姆的腦袋，大步邁入。山姆一邊喊疼一邊與柯爾隨後跟上。而那名裁縫師直到三人走入門後，才恢復原來的站姿，將門放下，一切又好似三人不曾來過。
propaixxx (和平)#12017-12-11 01:20:27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