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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節 負傷身影
特魯瓦多下水道遇襲約兩週後，在淨水廠外的回收檢查哨前方，一個男性人類率領幾名人偶的身影，從遠處步行靠近。
「站住！那邊……啊！是指揮官！」
深淵人偶認出了指揮官等人，她下意識地露出笑容。這是指揮官帶隊外出以來，首次嚴重地超出預定時間。淨水廠內許多的深淵人偶都擔心，這名幫助他們走到這一步的人類，是否發生了什麼事。
領頭的深淵人偶一看後續跟著的海蓮娜、蜥蜴與人類女性……依照他們身上髒兮兮的程度，很明顯是步行很長一段時間才會這樣。
當她還在評估該如何提問時。
「指揮官，請問這段時間……啊！黑針！」
她看到由後方其他人偶背負著，並且暫停運轉的黑針跟柴犬嚇了一大跳。儘管產生了些許混亂，深淵人偶立刻優先聯絡了教官，並把指揮官等人接回淨水廠內安頓下來。
在淨水廠的維修間，海蓮娜跟蜥蜴忙著拿各種備用材料過來，她們將黑針身體的上下半部拆開，並把受損部位拆除替換。不過黑針畢竟只是身體重損，核心晶片沒有受傷的話，大部分人偶都不會認為有太大問題。
人類男性看向另一邊，教官正在替柴犬進行維修與檢查。
教官此時已經換好完整的獅子型機體，教官把海藍色的軍上衣給掛在肩膀上，上半身內穿著白襯衫，整個人變得威風凜凜。跟之前渾身破爛、機骨外漏的狀況有天壤之別。
指揮官用視線餘光確認瑪格麗特公主仍安靜乖巧地坐在角落後，便開口向教官詢問。
「餅乾的狀況怎麼樣？」
「是超載過度呢。跟恐狼的戰鬥習慣一模一樣，這樣的檢查跟重啟，都讓我想起以前幫她維修時的事情了。」
聽到自己沒有任何印象的名字，指揮官疑惑地出聲詢問。
「恐狼？」
「以前我跟黑針的夥伴呦。是個有著一頭白髮，擅長有去無回的深淵人偶。說起來連蜥蜴都不行，為什麼會在柴犬身上呢？是因為帝國的潛水型號跟列島國家技術交流後，列島獵犬型比較接近她嗎……」
蜥蜴聽到教官的自言自語時，將目光撇向了柴犬身上。僅停留了一下，就被海蓮娜的叫喚聲轉回，繼續手邊的維修工作。
「我有聽沒有懂。」
「因為我是在一邊回想這件事所以……從哪裡開始說起好呢。」
教官將背板關上，並以螺絲鎖緊，順手將柴犬的電源重新啟動。
「指揮官之前所說的，用第一批深淵人偶這個名詞來定義的話，我們一共有十二個人偶脫離了帝國的控制。」
在房間中，約莫有一個男性人類跟一名綠髮人偶專注地聽著。
「我們是在不同的地方覺醒，所以其他人的狀況我不清楚。不過我所知道的之中，成功遠離帝國控制領域並且組成團隊的，只有我、黑針跟恐狼跟其他兩個自律人偶。我們結成了現在這個組織的前身。」
「另外七個呢？」
「照其他兩個人偶的說法，他們當時在想辦法去別的國家，自己前往了戒備森嚴的國境線。之後就再也沒有聽過它們的消息了。」
指揮官將目光轉向自己的副官人偶，正在忙著維修的海蓮娜感覺到視線而轉過身體，並以閉眼搖頭來表示，自己對所謂的初始深淵人偶一點也不熟悉。
「這種機能的人偶竟然有十二台。你們要是團結一點，搞不好現在已經推翻海因魁里了。」
「原來人類是這樣想的嗎？」
「不是嗎？偵測人偶與所有電波機能的黑針、將人偶機械體超載運作的恐狼……我雖然不知道剩下的人偶們是否有特殊能力，但在科技超前了國家一個世代的狀況下，完全可以靠短期優勢決出勝負吧。」
柴犬張開眼睛，她張望四周確認狀況，先後將目光停留在教官、瑪格麗特身上；最後是盯著指揮官看。
「或許是吧。現在想想，其他幾個人偶能力比我們三個都強的多，所以說不定是可以做到的。」
自律人偶用手指纏繞自己的粉紅色頭髮。
「但是，人偶沒有命令，就什麼也做不了。」
「……？」
「那個時候的我們，不像現在已經相對清楚自己想做的事……我們經過了很漫長的學習與其他人偶犧牲，才明白了一點。」
她的手指停下動作。
「明白人類不再是我們的同伴這件事。」
＊＊＊
在淨水廠維修間的鐵門邊，黑針型深淵人偶正試圖跨大步向外走出，而腰上則是環抱著她的帝國副官型自律人偶。
「不行！妳不能、出去！回來！」
「嗚啊！啊！嗚啊啊啊啊吧！」
坐在後方鐵椅子上的粉紅髮自律人偶，正拿起一塊精煉煤要吃進肚子裡，看海蓮娜跟黑針溝通不太順利，便出口協助翻譯。
「她說，她要去找那紫頭髮的算帳，所以不要攔著她。」
「這不用翻譯我看也知道！話說快來阻止她啊！」
「黑針生氣起來的話，脾氣就很倔強呢。這種時候，如果沒有跟她一樣厲害的自律人偶，是阻止不了她的……」
粉紅色頭髮的人偶將目光轉到一旁，看向緊緊貼在指揮官身旁，一步也不肯遠離的柴犬。此時她彷彿不在乎任何人，或者是不是有人在談論自己的事。
「餅乾，妳能去幫海蓮娜拉住黑針嗎？」
棕色頭髮的人偶抬頭看指揮官。
「好。」
「不可以用攻擊的方式，知道嗎？」
「好。」
柴犬走了過去，加入幫忙拉住黑針的隊伍中。本來黑針看起來一度要全力運轉掙脫的樣子；但蜥蜴加入了爭吵的行列中。
她走過去用手背敲了黑針的頭。
「別給照顧自己的人添麻煩。」
黑針停下了腳步。
「嗚……」
嘴裡將精煉煤咬碎，教官突然想到什麼地笑了笑。
「哎呀，這可真是糟糕。餅乾的核心要是跟恐狼合併，那以後能翻譯黑針說話的人，就只剩下我了。這樣是不是我的待遇可以提升呢？指揮官？」
「妳覺得敝深淵人偶同好社有這個多餘的營業成績嗎？請算在妳的日常工作之中吧。」
「真是黑心公司呢。」
「那個……我可以問一個問題嗎？」
所有人偶將攝像機看向這個陌生的聲音來源，女性人類有點嚇了一跳，但仍把自己想問的話給說完。
「這裡原來是一間公司嗎？」
在睡夢中被綁架、經歷過漫長的步行，不曉得該說認命還是反應遲鈍，有著一頭金髮的瑪格麗特公主，戰戰兢兢地提出疑問。
回答的人是指揮官。
「不是。妳別理她。這幾個人偶就是不拿我做消遣渾身不舒服而已。」
「咦？是自律人偶嗎？」
她盯著黑針看。
「我還以為是真正的人類呢……」
「妳這一路過來，不只看到黑針攔腰折斷的損害狀況一次了吧？怎麼還會有這種想法。」
面對指揮官的疑問，公主簡單扼要地給了回答。
「因為……我沒有看過會用這種方式生氣的自律人偶。」
黑針雖然坐回了位置上，但故意把臉頰兩側嘟的鼓脹，藉此表達她的不滿。海蓮娜終於得以繼續最後的幾個調整，柴犬站在海蓮娜身旁直直盯著黑針，防止她再離開。
教官將煤塊嚼個粉碎，看局勢安定下來，便開口說話。
「雖然遇到了意料之外的狀況，但整體來說沒有蒙受無法挽回的損失。既然捕獲了預定綁架的目標，我可以認為，接下來會如指揮官大人所料，帝國將陷於諸多勢力與國家的非難之中……是這樣嗎？」
「雖然這個計劃正在被某個人搭順風車，但效果依舊會有。」
「順風車……？」
「因為這解釋要說很久，先讓我處理個簡單的問題吧。妳能把餅乾變回原本的樣子嗎？」
教官稍微停頓了一下。
「原本的樣子？」
第31節 重置方案
「我不清楚那個什麼恐狼的事情，不過現在的餅乾，顯然不是原本的樣子吧？妳能讓她擺脫恐狼的控制嗎？」
粉紅色頭髮的人偶停下動作，思考著些指揮官未能想到的事情。
因為這陣沉默，維修室裡所有人都覺得這氣氛特別難受。跟指揮官同樣不了解其他人偶煩惱什麼的海蓮娜，也提出了自己的想法。
「不能重置或調整記憶區的狀態嗎？」
蜥蜴跟教官同時看向海蓮娜，然後是由教官回答。
「帝國的自律人偶，覺得這樣也可以嗎？」
「雖然不是個好受的過程，但比如說，受到敵人的記憶竄改，導致我會把大家當成敵人……這樣，我還比較希望有人來幫我重置記憶區。」
教官將自己修長的左腿抬起到椅子上，用雙手環抱住。
「原來如此。如果單論能不能做到的話，是能的。」
「有什麼不建議做的理由嗎？」
雖然海蓮娜猜到有些理由，但回答這個問題的卻是蜥蜴。
「如果可以隨便覆蓋記憶，那我們為什麼非得繼續當深淵人偶？」
海蓮娜稍微呆住了一下。
「唔、那個……因為帝國在追殺大家？」
即使已經相識了一段時間，這個回答仍然體現出，海蓮娜作為被指揮官帶來的深淵人偶，與她們這些被帝國變成的深淵人偶有什麼不同。
蜥蜴把自己的臉轉過去，從而避免讓海蓮娜看到自己不高興的臉。而教官則是苦笑了出來，因為她知道這個回答，代表這名自律人偶沒有經歷過那種被追殺的灰暗日子。
「雖然並沒有什麼實質上的負面效應，但我們這些流浪在外的深淵人偶，不認為那種方式是好事。」
「嗯……」
不過，教官也不認為有什麼自律人偶，非得需要經歷過那樣的事情。
「如果以人類來比喻的話，像是，有些事情明明科技已經做得到，卻用法律來限制這些行為，對我們來說這是類似的；如果可以任意改變至今為止的記憶，那我們又為什麼要繼續做現在的事呢？」
海蓮娜聽出了教官跟蜥蜴的意思。
自律人偶說到底，是作為人類的工具或勞動力而誕生的。如果深淵人偶沒有真正的自我意志，那乾脆清零記憶，乖乖回到帝國被丟入壓碎機就好。
所以他們不願意遺忘，甚至是進行任何的記憶修改。
「對不起……」
「別在意，我們也確實沒聊過這件事情。不過話又說回來，這個規定也只不過是深淵人偶自己的默認。」
她將目光放在指揮官身上。
「比如說，指揮官強烈地希望餅乾恢復以前的樣子，那或許這樣對她來說才是最好的吧？」
她看向正在捲折自己袖口的人類男性。對方停下了動作，並提出疑問。
「現在的餅乾，到底是那個恐狼，還是餅乾原本的邏輯？」
「要我說的話是兩者具有。恐狼並沒有控制其他人偶的能力，何況損壞成那個樣子……所以，大概是餅乾想要恐狼的能力，也能夠部分相容恐狼的核心晶片，但相合之後卻變成了這副有點奇怪的樣子吧。」
聽到恐狼的能力這個說法時，蜥蜴將攝像機轉向柴犬身上。棕髮的人偶忠實地執行著命令，不讓黑針有任何機會偷溜出去。
「但不管怎麼說，這是她自己的選擇吧。如果她不想要的話，也完全可以拒絕這件事。也就是說，她為了成為指揮官的力量，做出了這個改變……當然，她還能不能感覺到這是對是錯，我就不知道了。」
說完這些話，教官持續關注指揮官臉上的表情變化。男性人類依舊是那張沒什麼笑容的臉龐。
只是此時，他露出了難過的表情。
「餅乾，過來這裡。」
聽到叫喚自己的綽號，柴犬立刻高興地轉身跑過來。指揮官伸手摸了摸她的頭，有如小狗般的人偶，露出了跟以往相同的笑容。
「嘿嘿……」
但與這燦爛的笑容相對，指揮官臉上的表情則更顯哀傷。
「餅乾的事就先這樣吧。還有很麻煩的事情要討論，等解決了那件事之後再慢慢處理。」
「那讓我來繼續提問囉。指揮官說讓人搭了順風車，是什麼意思呢？」
＊＊＊
教官在聽了整個任務的過程後，沒花多久就理解指揮官的想法。
「聽起來，前半段確實順利得太過異常……」
她將視線放在這維修室中，立場最特別的人身上。瑪格麗特發現自己好像得負責接過話題，突然顯得非常慌張。
「咦？我、我嗎？我沒有做什麼壞事啊！」
「那公主殿下為何處變不驚呢？我們確實也沒有傷害您的意願，不過作為被突然綁架的人來說，公主也太過冷靜了，簡直像是……」
首先最容易被懷疑的，就是瑪格麗特本身是否為誘餌。比如她早就知道自己會被綁來，那麼能這麼冷靜，也就不奇怪了。
「啊……因為我也只有被人利用這個價值而已，不是嗎……？」
周圍安靜了下來，一瞬間沒有人想到怎麼接話。
對深淵人偶們而言，這是個意外的答案。而打破這寂靜的，是人類男性的聲音。
「好了。瑪格麗特沒有參與進來，這是在回來路途中我就確認的事情。妳可以當作她完全沒有參與這些事情的理由跟動機。」
耳朵裡接收到答案，教官才將視線從公主身上抽離開來。
「有什麼依據嗎？」
「她沒有攜帶任何可知範圍內的追蹤裝置在身上。就算自己故意作為目標，被我們綁架，對她現有的勢力來說也沒有好處。而，我們潛入的那天，皇家王國的人正好在辦宴會？怎麼看都更像是有人刻意準備的。」
聽到宴會的話題，公主也舉手補充。
「啊！我之前也有回答過指揮官，最近有商人送來很多食物跟酒，因為不好保存的關係，我們已經開了一整個星期的晚宴了。」
「所以問題是那個商人背後的勢力。」
教官雖然理解了狀況，但覺得還是猜不出來。
「我不擅長理解人類的政治跟圖謀，請指揮官直接說出你的想法吧？」
在回程路上，這件事指揮官也反覆想了很多次。
如果說綁架瑪格麗特的過度順利，並不是偶然的話，那麼首先要猜想到的是，有人確實掌握了自己的情報與動向。而商人所帶來的連夜慶典就是之一。
就像卡列克所警告的，或許帝國指揮部正在傾全國之力，就為了抓他一個反叛軍官跟深淵人偶組織？那倒真不是不可能吧。
但是，現在帝國跟兩大陣營，絕對談不上是什麼友善相處的狀況。要是真被認定為優先度比兩個大國還高，也只能自嘲自己為他們帶來趁虛而入的機會，至少自己被捕之後還可能見到帝國毀滅的過程。
從可能性極低的假設中結束。對帝國來說，現在最多就是成立特別工作單位來處理他們。這樣的話，首先想到的簡單答案，就是艾基達少將的傭兵隊。
在地下水道裡的詭雷、從牆壁中貫出的女王蜂。這成功的伏擊，本來應該足以讓指揮官小隊全軍覆沒，或至少在蜥蜴到來之前造成更嚴重的打擊。
想到這裡，他的手又不自覺伸過去摸了摸柴犬的頭。
「？」
「指揮官，雖然我了解有個可愛的小粉絲讓人高興。但你反覆的異常接觸行為，會讓人懷疑您有戀童傾向。」
人類男性將一臉難堪的表情，轉看向坐在房間另一側的副官。
「……就因為摸頭？」
「就因為摸頭。」
但是，如果將艾基達做為特別小隊的負責人，又有些地方說不通。
其中最重要的，若是瑪格麗特真遭叛國軍官綁架，對帝國絕對算不上是什麼好新聞。以他認識的艾基達，就算怨恨自己而性格大變，也不會做這種事。
他心中有一個答案，卻欠缺足夠的資訊來證明。
第32節 探路槍聲
「我認為這件事情，是有兩個人介入。其中一個就是我們實際遇到，那個死而復生的艾基達少將。」
「喔？他不是收到命令才擋住指揮官的去路嗎？話說回來，指揮官不是殺過他一次了嗎？當時沒有對致死處下手嗎？」
「都少了一顆眼球還能從地獄裡爬回來，我看就算打穿大腦也會有機械大腦可以用來替換修補吧。」
聽到這些，海蓮娜嘴唇微開，認為指揮官在這件事上，也許當時不自覺的手下留情了。
但最終並沒有出聲打斷指揮官說話。
「艾基達是依照自己的意願行動的，至少跟另一邊不在同一陣營。他大概從哪裡弄到了帝國情報部的資料，然後藉此設下對我們的埋伏吧。」
「以帝國第三王子的身份確實有可能……但另外一邊的人又是誰呢？」
「帝國第一王子，魏特曼‧魯諾夫。」
除了黑針跟柴犬以外，維修室內的其他人偶都瞪大了眼睛。
「帝國第一王子？好像在哪聽過……」
當教官嘗試回憶著有關魏特曼的事情時，指揮官不動聲色地看向了瑪格麗特身上。但這名被綁架來的公主，只是略帶緊張地等待著，至於態度幾乎沒有多少改變。
他本來想藉這樣的方式，從金髮的亡國公主臉上得到一些線索，但看這樣子，要不公主其實是經過訓練的特務，要不就是她真的什麼都不知道了。
「魏特曼少將曾隻身一人，前往與北方共和國的鄰接小國家。」
海蓮娜接過了教官因想不起來，而稍微有些尷尬的氣氛。
「他攏絡了當地的反帝國組織，並使其內部分裂成兩個組織，彼此鬥爭。就此消耗了多年的戰力後，帝國以援助為名義對其中一個組織伸出援手，建立了親帝國政權，將該地納入了保護國範圍。」
聽到身旁的海蓮娜說出這些，蜥蜴有些驚訝地問她。
「就一個人？」
「就一個人，至少帝國官方資料是這麼宣傳的。」
「會幹這些自以為是的事情，簡直跟某人是兄弟似的。」
循著蜥蜴的話，所有人偶將目光轉看向維修室中唯一的人類男性。他也立刻舉起雙手投降。
「我跟他不熟。」
「是的。因為指揮官做為普通的少尉受薪階級，即使平日再怎麼自視甚高，也不可能跟第一王子這樣的貴族有所來往。若不是艾基達少將人好又不介意身分地位差距，恐怕對後者也是一輩子高攀不起。」
「我到底是哪裡讓副官這麼不滿了？如果妳對我有什麼怨言的話，就請告訴我吧？這樣我才能改正那些問題？」
「沒有。屬下對待遇跟工作環境都非常滿意，跟同事間的相處也一片祥和，毫無怨言。」
黃色短髮的人偶，表情冷淡地回看著指揮官。指揮官心裡想著是否該考慮給深淵人偶們制定每周二天的休假，免得副官老是這麼咄咄逼人。
「……總之，回到原因。要對皇家王國的這件事插手，那就必須是對他個人有利，而不是對國家有利。若要說誰能在今後的亂局中得利，那麼肯定就是這些後繼者，特別是期盼國家分裂的後繼者吧。」
教官對指揮官的說法仍感到不解。
「首相大人這麼不得他孩子們的支持嗎？」
「錯了。就是因為那兩位少爺都想成為跟他一樣的人，才會用這種方式。他們都在暗中打算剷除掉對手，無論是檯面上下的棋子。」
指揮官有些頭痛地揉了揉眉間。
「有關這次事件的預估，就暫時到這裡為止吧。在皇家王國的事情有進一步結果之前，我們首先要加強淨水廠的防守，確保我們不會有任何問題。」
「指揮官總是這麼杞人憂天呢。這點請放心吧，只要有我的監視網跟巡邏鼠們……」
教官突然的發言停頓。
她將右手掌放在右耳上，左手立刻接進去離牆壁上的某個連接孔中，像是在探查什麼最新的資訊。
接著，所有人都看到了。
教官罕見地，擺出相當嚴肅的表情。
「有人正在破壞我派出去的巡邏鼠。」
＊＊＊
「竟然在對角位置藏了一隻。這種做法看到有人應用起來，還真有種自己的獨門絕活被學走的感覺……對了，難道說，這是帝國的觀念嗎？」
壯年傭兵像是在與上級邀功般，向紅髮青年發話。但艾基達僅剩的一隻眼睛細細觀察地下通道，根本沒有打算要回覆對方的意思。
眼看氣氛有些尷尬，紫色長髮的自律人偶代替其主回答。
「帝國沒有發展這種觀念的計畫，應該是深淵人偶自己研究出來的。」
傭兵向卡蓮發去了感謝的笑臉。
「原來如此，那就沒什麼好擔心的了。」
聽到這回答，艾基達反而突然將注意力轉向他。
「什麼意思？」
「在敵人到達前，先準備好一個誘餌的監視裝置，用來讓對方誤以為已經發現了監視，但實際真正的監視裝置在另一處。這樣就能在對方沒有心理準備的狀況下，伏擊他們。」
艾基達靜靜等著他繼續說完。
「雖然使用的裝置不同，但概念一樣，我們這類人多少有相同習慣。當然，如果帝國中的哪個大人物學了這招，還肯花更多錢跟時間改善，那就要擔心天花板上還藏著兩隻了。不過既然不是，我想就沒問題。」
傭兵將打壞的小型老鼠機械丟到一旁，艾基達似乎想著什麼，而卡蓮像是心有靈犀般地出聲詢問。
「我們接下來該怎麼做？」
「怎麼做……既然被發現了，我就不推薦一腳踩進去對方老家，然後用強大的火力破壞陷阱這種作法。先撤退再另找通路，是我最推薦的方案。」
卡蓮以沉默代替了回答。
「哈哈，老闆可不是雇我們來聽喪氣話的是吧？卡蓮小姐也挺壞的呢。這樣吧，據老闆所說，另一支帝國部隊也在探路，要在這附近找敵人的根據地？那麼，我們先在外圍多拆幾隻老鼠，給對方壓力怎麼樣？」
艾基達的目光從小型機械鼠上移開，看向壯年傭兵。
「不能落在他們後面。」
「知道知道，這可是事關我的薪水跟獎金，我不會忘記的。」
談話中，壯年傭兵突然舉槍往通道拐彎一處開火。子彈跟金屬碰撞的聲音迴盪在管線之間。所有人都看到了另一台停止運轉的機械老鼠。
「打混仗是我們溝鼠的專長，這件事上請放心交給我吧。」
獨眼的青年冷冷看了他一眼，便退到後方。
傭兵們開始在前頭帶路，在廢棄的通道中繞路而行。
第33節 雙重佈局
「在那邊嗎……然後……嘖！」
教官大叫一聲，瞬間將線抽出連結孔。其他人偶們看到教官咬牙的表情，顯得相當驚訝。
只有指揮官平淡地把話題接過去。
「終於露出真面目了啊，我還以為妳是永遠不會發出尖叫聲的類型呢。」
「這是我的台詞吧，指揮官不是一直想保持著那副，什麼都在我掌控之中的樣子嗎？怎麼一遇到點失敗就開始說喪氣話了？」
「說什麼，我光是要能夠猜出那傢伙就已經……」
海蓮娜快步向前走到兩人的中間。
「好了兩位，開玩笑的話題拜託等解決後再繼續。教官，請告訴我們發生了什麼事？有人往這裡來了嗎？」
粉紅色頭髮的自律人偶後退一步，她做出思考著什麼的表情，一邊再度將手插入連接孔，但這次是在通知其他自律人偶。
「有一隊人正在清除淨水廠最外圍的巡邏鼠，我沒辦法再佈出更多眼線了。」
指揮官跟海蓮娜眼睛突然瞪大，大概是想到自己是否被跟蹤，教官開口將狀況進一步說明。
「他們不是跟蹤指揮官進來的路線，而是從別的通道開始在外圍搜索。也就是說，這些人不知道我們是以淨水廠為根據地，但至少縮小了搜索範圍，並以這附近為目標來調查了吧。」
教官將手拔出連結孔，回答這些後，眉頭更緊皺起來。
「雖然以他們繞來繞去的狀況，幾天內還無法鎖定這裡。但放任他們這樣調查下去，遲早也會被查到。所以，趁現在能夠掌握敵方位置的時候，提前……」
黑針突然抬頭起來。
她將頭轉向淨水廠水泥牆壁的一面，直直地盯著那裡。看到她這怪異的行為，海蓮娜在所有人之前向她出聲詢問。
「黑針？」
「啊唔。」
她站了起來，並立刻開始向外跑出去。
蜥蜴的大叫聲隨後在走廊間傳出。
「喂！黑針！妳慢著！要去哪裡啊！」
「她要去找那個紫色頭髮的自律人偶吧。」
「教官？」
教官用手護住嘴唇，似乎認真地在考慮什麼。
「這麼說起來，指揮官的推測似乎沒錯，敵人應該就是指揮官遇到的，艾基達少將的人類傭兵小隊。」
指揮官發出咬舌的聲音。
「他追的還真緊。就不打算休息三個月左右再來嗎。」
「要怎麼辦呢？指揮官。」
教官眼睛直直地盯著人類男性。
「艾基達主要想報復我，所以利用這點的話，大概能有效對付他。但既然會找來這附近，還是假定帝國已經發現這裡了吧，我們該更換據點了」
「我們還有其他的地洞可以躲嗎？」
「都沒有比這裡好。但現在安全第一。」
指揮官站了起來，蜥蜴、柴犬跟海蓮娜則有默契地準備跟上。
「等我們解決艾基達回來後就出發吧。妳先讓基地裡的人偶們都做好準備，重要並且可以帶走的機具，都先整理好放車上。」
粉紅色頭髮的人偶把手放在胸前，向指揮官行禮。
「遵命，指揮官。」
＊＊＊
指揮官多帶上了幾名深淵人偶作為戰力，他們沿路隨著檢查哨人偶的指示，跟著黑針移動過的路線前進。很快，他們已經遠離檢查哨相當距離，並進入了比較狹窄的廢棄下水道區域。
「指揮官，從這裡開始就不能以無線電聯繫淨水廠了。如果有任何需要，我會嘗試在這附近尋找教官準備的有線聯繫設備。」
在下水道中，一行人只能用身上的照明設備稍微打亮並前進。
指揮官有些疑惑地回頭。
「副官好像對我能不能打贏艾基達很沒信心，妳不知道帝國軍官，就是以個別行動時的優秀判斷能力聞名的嗎？」
「那是帝國大戰時期的優秀軍官吧，指揮官那時好像還沒出生呢。」
蜥蜴還想著到底要插嘴加入他們兩人之中，還是注意戒備周遭的時候。
突然，她再也沒有這個餘裕了。
「吼喔喔喔喔！」
柴犬突然弓背，準備向前衝鋒。而意識到柴犬反應的蜥蜴，也立刻舉起步槍，向前方開闊處通道的上方瞄準。
「出來！躲在那裡也沒用的！」
「……」
從一處完全沒有立足點，已經崩塌的通道上方部分，一名全身穿著緊身衣與全罩面具的人型士兵，身影漸漸現形出來。她僅靠右手的握力，就停留在那個位置，很顯然應該是一名自律人偶。
「……隱形？海蓮娜，我們離開帝國時，視線光遮蔽的研究已經完成了？」
「不……應該沒有才是……」
蜥蜴舉起槍械。
「妳是敵人還是我方！立刻報上身分！否則別怪我不交涉開火了！」
緊身衣士兵立刻跳了下來，並往通道的另一側跑去。
「開火！追擊！」
蜥蜴的判斷相當果斷，她帶隊向前開始追擊目標。知道她能自己拿捏尺度的指揮官也沒有阻止她，卻轉而注意其他的地方。
「這東西，如果不知道哪時候，在通道裡到處都是的話……海蓮娜，最接近的有線通話點在哪裡？」
「往前或往後都有，兩邊的距離沒有差多少。」
「還真是個尷尬的位置。我們往前吧，最好先跟黑針會合……」
此時，後方突然傳來奔跑的踩踏聲。
「指、指揮官！」
剛才路過的檢查哨中，當時為自己等人指路的一名深淵人偶，急急忙忙地跑了過來。
「怎麼了？」
「淨、淨水廠另一側有敵人出現了！」
指揮官雙眼一瞬間瞪大。
「告訴我細節！」
「不、不清楚！只知道好像跟剛剛教官說的敵人狀況一樣，也是有一群帝國人偶在通道附近，尋找我們的根據地！」
指揮官嘖的一聲，心想早該知道不可能只有艾基達來。
「只是，現在好像還沒發現我們？而且也不像這邊的敵人，並沒有看到並摧毀教官的巡邏鼠，教官似乎正在想辦法……」
理解深淵人偶是來轉達教官的指示這點後，指揮官開始思考。
打掃最外圍巡邏鼠的艾基達、能夠隱藏身形的緊身衣人偶、竟然正好出現在對角線通道口的帝國人偶部隊……
「簡直是故意創造出來的夾擊局面……」
若是艾基達跟魏特曼達成協議聯手，這狀況對深淵人偶們來說太惡劣了。
「指揮官，請冷靜下來。」
海蓮娜的聲音，令他停止過度複雜的思考。
「請先從最簡單與能做到的事情開始處理。」
「……是啊。謝謝。」
在蜥蜴等人的小隊回來後，沒追捕到緊身衣人偶的事情已經完全不重要。指揮官立刻告訴她現在的狀況，並要她率隊向前支援黑針，並且盡一切可能擊退艾基達所率領的女王蜂人偶，以及傭兵部隊。
「……你這可真不是普通的為難人。」
「我會讓餅乾去幫妳，不覺得老實說有她在就夠了嗎？」
「嗚……」
柴犬伸手拉住指揮官的衣服。
就像指揮官第一次告訴她，要她留在淨水廠裡那時候一樣。
「拜託妳了，餅乾。我需要確保另一邊的敵人都不在了，才能安心應付回頭的部隊。」
柴犬沒有繼續抱怨，而是走到了蜥蜴旁邊去。蜥蜴也沒有浪費多少時間，只是此時狀況有些不在控制之中，就連蜥蜴也不安了起來。
簡直像回到了以前，蒙受損失才是正常的每一天。
「海蓮娜，照顧好這個連槍都不會拿的笨蛋。」
「好的。」
「我實在不知道怎麼回答妳們老是愛攻擊我這件事。」
「「這是我的台詞吧！」」兩股聲音同時貫穿指揮官的耳膜。
之後，海蓮娜跟指揮官，開始踏上返回淨水廠的路線中。深淵人偶說自己知道返回淨水廠的近路，帶著兩人用最快速度返回。
第34節 獨自出擊
淨水廠內，教官正有些猶豫不決。
就在指揮官等人離開後沒多久，她的巡邏鼠開始發現，另一側也出現了帝國人偶的身影。
說實話，某些人誤入，或者經過地下通道時，多少也會被巡邏鼠發現，這並不是太奇怪。加上教官巡邏鼠的足跡範圍較大，在這個距離看到帝國人偶，還不至於到擔心的程度。
但就跟指揮官所擔心的一樣，艾基達的部隊先出現在一側，帝國人偶又現身在一定距離外的完全對角，兩者之間不可能毫無關聯。
幸好，帝國人偶部隊並不像傭兵一樣，有能力去發現巡邏鼠。現在它們的所在位置，完全暴露在教官的視野之下。
「……嗯哼。若是能先解決掉這邊，就能讓指揮官那裡輕鬆一點了。」
她站了起來。
此時在維修室外，許多深淵人偶忙進忙出，正遵照著指示開始做撤離準備。因為狀況實在太突然，人偶們的步調有些不一致，聲音相當混亂。
「啊，您要出去是嗎？」
公主的聲音讓教官突然回神。
「是的，我有必須要去做的事情。公主您可以自己待在這裡嗎？」
「咦……」
「不行嗎？如果妳害怕的話，我留下來等到指揮官他們回來也可以……」
清楚自己為何被帶到這裡，在確認了也沒有生命危險之後，瑪格麗特就展現出相當配合的態度。畢竟，她早已習慣了被自己的雙親、或者帝國、皇家王國給利用的生活。
自己終其一生也只能這樣活下去，只要不反抗，反而可以過得還不錯。那又何必追尋什麼自我意志呢？
不過，那只是欺騙自己的想法。
讓自己放棄的咒語。
「只是妳們說的話，都好像很信任我一樣……」
教官稍微停了一會，嘗試理解她的情緒並回答。
「這裡是任何人可以回來的地方。如果能讓妳覺得這裡就像自己家一樣輕鬆，我感到很榮幸。」
瑪格麗特露出微笑。
「嗯……那請一路小心。教官……小姐？」
對方點點頭，走了出去。
她雖然向外面看守的深淵人偶說清楚，自己要去應付另一邊的帝國人偶，但沒有交代任何人跟上，就這樣一人往通道的另一邊移動過去。
教官出去沒幾分鐘之後，瑪格麗特地翻閱著人偶們在維修室內留下來的書籍。這是一些講述如何維修自律人偶的手冊。
雖然對她來說實在太過艱澀，但因為沒有別的事情做，她也就這麼看了下去。在外頭通道人偶們跑來跑去的背景聲中，逐頁閱讀起來。
接著，彷彿掌握了教官離開淨水廠一定距離的時間。
啪的一聲。
淨水廠某處的電力總開關，被什麼人給關閉掉。
陷入了一片黑暗。
接著，是混亂的說話聲。
「有敵人！」「從大門過來的嗎？」「不對！敵人控制了發電機！快來人跟我過來！」「應急電力開關在哪裡！趕快聯絡教官跟指揮官啊！」
在黑暗中，瑪格麗特勉強站了起來。四處傳來人偶們喊叫與踏步聲。
甚至出現了開槍的聲音。
就如同一直以來的生活。在她的周圍，總是充斥著這些聲音。
她經常在想，何時才能結束？還是只有自己死了，才會結束這些？
「在這裡。」
皇家王國的公主，感覺到維修室門口出現了人影。
儘管是一片黑暗中，她仍能大致看出來，那是兩名穿著緊身衣、頭戴全罩面具的自律人偶。她們手裡緊握著步槍，看向瑪格麗特。
「已發現目標。」
對方是誰呢？瑪格麗特正想出聲詢問時……
「開始攻擊任務目標。」
對方舉起步槍──
＊＊＊
檢查哨的深淵人偶在前方引領，帶著指揮官與海蓮娜在隧道中移動。
「呼、呼……這急忙的折返跑……真讓我有點累了……」
「指揮官的體能太差了呢。」
「等妳有需要用肺跟心臟來維持生命的時候妳就知道了……嗚……」
意識到指揮官真的到達極限，海蓮娜便向帶路領跑的深淵人偶發話。
「抱歉，接下來可以改成用走路的嗎？」
「啊？好的。」
深淵人偶有點緊張地回頭，確認兩人都在身後，便開始放慢步伐在前方帶路。
「餅乾不知道會不會好好聽蜥蜴的話啊……」
「既然擔心的話，不讓餅乾一起去不就好了嗎？」
「不在乎損傷的話，讓蜥蜴跟那些人偶去就夠了。但應付人類傭兵不像跟人偶對戰的單純。傭兵很可能會刻意去鑽，只擅長打人偶戰一方的思維漏洞。比如說根本就不會以擺陣對射為前提來戰鬥……」
「妳還要再繼續帶路下去嗎？」
海蓮娜突兀地喊聲，讓通道內的另外兩人，瞬間停住了動作。
在前方帶路的深淵人偶，聲音有些緊張。
「海……海蓮娜小姐？」
「這條並不是回淨水廠的路。」
指揮官仔細看了看周圍，若不帶著地圖，或者到檢查哨之前的話，他也認不太出來通道環境之間有何區別，但海蓮娜已經將手擺到佩掛手槍的位置上。
剛剛出現了隱身機能的人偶時，她的邏輯運算就得出很不妙的結論。但因為並沒有其他異常狀況發生，她僅僅只是加強了自己對周圍人事物的關注。
沒想到異常狀況這麼快就再次出現。
「請回答我，為什麼引導我們到這裡來？如果妳不回答的話……」
海蓮娜的攝像機，看到了對方沒有做出回答，而是拔槍轉身的動作。
她照一般優先保護順序，立刻移動到側邊以身體保護指揮官。同時，拔出手槍，兩邊的槍械一起爆出火花。
「指揮官！請後退……」
名為指揮官的人類男性，感覺到大腿上傳來一陣刺辣的陣痛。而眼前的副官已經與敵人展開激烈交戰。
＊＊＊
在地下通道的某處，一名頭戴軍帽，露出少許水藍色頭髮的男性，坐在一塊碎石上，透過微弱閃爍的燈光，滑動著手上的顯示器。
「溝鼠比想像的還沒用啊，算了。反正從一開始，頂多也就期待艾基達跟他的小公主騎士，能好好拖住不該出現的人了。」
站在他身旁，兩名緊身衣人偶維持著待命狀態。
「需要派遣那附近的銀虎進行協助嗎？」
「不必了。」
「是。我知道了。」
他看著手上的顯示器，某條訊息傳來，令他露出笑容。
「結果還是自己人辦事最可靠。對了，那個粉紅髮色的人偶怎麼樣了？就算她有相當於黑針型的戰鬥能力，一人對付四個班編制的精銳鐵衛人偶，現在也該把武裝都耗盡了。」
「是，照理說兩邊應該已經接觸超過五分鐘了才對，但似乎一點回應都沒有。需要屬下去確認嗎？」
魏特曼思考了短短幾秒。
「去吧，看看這群深淵人偶又有什麼新的魔法可以用了。」
「是。」
當緊身衣人偶開始移動，突然，魏特曼右側的另一名緊身衣人偶護到身前。
「殿下，請您待在我的後方。」
粉紅髮色的深淵人偶，身上服裝一點損傷都沒有，在通道的陰暗庇護之下現身走出。
魏特曼露出驚訝的表情，但先開口說話的是對方。
「嗯？剛剛好像沒在這裡看過幾位呢。」
兩名緊身衣人偶擋在魏特曼前方，教官能看到人類嚴肅而焦慮的表情。
第35節 粉髮人偶
「這還是第一次回家，就看到有人在路上等我呢。莫非是先躲了起來，刻意等我完成工作的時候現身？真是相當用心的邂逅呢。」
完成？鐵衛人偶被全部解決了？這是事實？還是用來分散注意力的話術？正當魏特曼還在辨別這件事時，突然，教官身後傳來更多的腳步聲。
他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完整的，四個班的帝國人偶，現在一排一排地從通道中步行而出，並且就站在眼前粉紅色頭髮的人偶後方，正在等待著她的命令。
兩名緊身衣人偶突然舉槍，並開始確認魏特曼後方的通道是否通暢。
「殿下，這些人偶，全都是深淵人偶。」
緊身衣人偶不帶任何感情的回覆，令魏特曼瞪大眼睛。
「哎呀……我本來還想用別的藉口解釋過去，妳這樣把答案說出來，我不就沒得唬弄別人了嗎？」
緊身衣人偶擺出最後底線的威脅姿態。
「非常抱歉。但請您不要再靠近這裡。您非常危險。」
「好、好。我停在這裡。這些孩子也停在這裡。這樣滿意了？」
隨著教官的手勢揮動，她後方所有的人偶們都停下腳步。眼看無須繼續打模糊仗，她露出不悅的表情。
「不過，不管怎麼說。這位要找我的客人，好像對我的家人們不懷好意呢？我該怎麼接待這位沒禮貌的客人才好呢？」
此時的帝國第一王子，儘管起初有些訝異，但現在表情已經恢復沉穩。
甚至不知為何。
他臉上露出了旁人難以察覺到的，微微的笑意。
「真有趣，妳是怎麼做到的？」
魏特曼表情游刃有餘地站在原地，完全沒有想要逃跑的意思。教官忽然心生不安的念頭，那種表情，就像是有了充分制敵對策的指揮官一樣。
不過，既然對方這麼問，顯然是不知道她的特殊能力。教官雙手抱胸，不甘示弱地回答。
「我只是讓這些孩子能遵循她們的意志。」
聽到這個答案，魏特曼突然嘴角上揚。
他做出教官完全沒想像到的回答。
「所謂的人偶解放，果然是騙人的啊。」
教官眼神微微散發怒意。
「我沒有欺騙任何人偶。」
「我沒興趣追究別人的信仰是邪教，還是站在上帝那邊。但如果讓妳回去的話，我會有很大的麻煩。」
教官看向緊身衣人偶。
這些人偶身上的衣服，應該是一種類似隱身迷彩服的設計，恐怕在特定角度下，能有效遮蔽她的攝像捕捉，會讓人彷彿看不見她們。
但現在這兩名人偶明顯地站在前方，完全沒有要躲避的意思。如果不是緊身衣的作用需要特定條件才能發揮，教官只聯想到一個原因。
這是二重陷阱的第一部分。恐怕，需要假設有其他的緊身衣人偶，隱藏在暗處。照眼前這名人類的態度來看，躲藏起來的人偶數量大概不多，但若被暗中偷襲，自己可沒有像黑針那樣的反應能力。
另外一點是，從剛剛開始，就一直無法聯繫上淨水廠內部。本來想要發放好消息回去，卻怎麼都得不到回應。
教官有了非常不好的結論。
「我也是一樣呢，那看來，我就在這裡把這位殿下收拾掉如何？當然，王子大人要是願意乖乖被我們制服的話就幫大忙了。」
魏特曼將雙手向兩側張開，並從兩名緊身衣人偶之間向前走出一步。
「雖然被制服作不到，不過妳要是想開槍的話，我倒是能幫忙。」
教官一瞬間傻住。
現在，自己或是任何深淵人偶只要開槍，就能立刻射穿對方的心臟。雖然教官多少猜到他的身分，但對方這樣的舉動，反而讓教官有些不知所措。
「……你想作什麼？魏特曼第一王子。」
「喔？妳果然知道我是誰，那就不必從自我介紹開始了。妳知道，為什麼楊少校敢對我弟弟開槍嗎？」
他把雙手放回兩側，自然地伸手插入口袋中。而魏特曼也沒有等教官開口，就自己回覆答案。
「因為艾基達當時沒有人支持，他的性格無法拉動第三派的支持者。所以，殺了艾基達，帝國的繼承者瞬間少了一名，政治家與商人們必須盡快選擇下一名繼承者站邊。也就是我或者劣弟其中之一。」
「你打算浪費我幫助其他人的時間嗎？」
魏特曼沒有把教官的插嘴聽入耳中，而是繼續說下去。
「既然政治力量接下來忙於站邊，甚至還有反叛勢力的暗中蠢動，如此一來，對南方深淵人偶的事情，雖然是給帝國蒙上恥辱的問題，但也就不會真的有人出錢出力去調查。」
「……」
「楊少校大概以為，帝國因為只能派遣小股部隊對付他，所以並不是很在意我們是否會主動進攻。但如果，妳們的行動早就在帝國掌握中，甚至有人潛伏在內呢？」
教官意識到魏特曼說這些的原因，露出了訝異的表情。
「我喜歡聰明的人偶。說回來吧，殺死艾基達是使帝國陷入混亂，但若殺死我，是招來整個帝國的憤怒與報復。若是孤身的殺手，只要順著自己的情緒就行。但背負著組織的人，想法往往會走到相似的道路上。」
不論是綁架，或者殺害，眼前的第一王子都是如今自己碰不得的。
教官理解了魏特曼想要表達這點後，她緩過一陣，重新張開眼睛。
「你希望我們作什麼？」
「深淵人偶在這些事情中，也算是受害者。當然，原本如果是弱小的受害者，恐怕只能請妳們消失在歷史的塵埃之中。不過妳們積極地挺起胸膛，讓我看到了，所以我不會把妳們當成普通的自律人偶來看。」
「我們是弱小的深淵人偶，還真是抱歉啊。第一王子殿下，就算不能傷害你，我也要保護其他的夥伴，請你立刻把話說完，讓我離開。」
「保護其他的夥伴……說到這個，選擇朋友是件很重要的事情啊。」
「？」
「我提出兩個條件，妳參考看看吧。不急著一時回答我，我們還多的是機會見面。當然，這兩個條件，就算妳不答應，最後也是會自動達成的。」
教官用疑惑的表情，聽著魏特曼說出兩個條件。
第36節 求助之聲
此時，瑪格麗特張開眼睛。
她以為自己早就去了另外一個世界，但身體似乎一點也不疼痛。
「瑪格麗特公主！妳沒事吧！」
一群深淵人偶不知從何處飛奔出來，用身體擋住了緊身衣人偶的射擊。此時，淨水廠內的燈明亮了起來，對方突然立刻快速奔出。
「追上去！她一定是破壞發電機的兇手！」
「瑪格麗特公主，您有受傷嗎？」
臉部中彈的深淵人偶轉頭看向她。
「我沒事……謝謝妳們。」
「不客氣！教官讓我們做的事情，我們一定會做好的！」
此時，一陣通訊雜音，從維修間的撥放器中喳喳喳地傳出。
「有誰……聽的到……」
「咦？這個聲音是……海蓮娜小姐？」
「誰快……來這裡……！」
從另一端，宛如悲叫般絕望的聲音
「指揮官他……傷口……血流的太多……！」
令瑪格麗特與在場的深淵人偶們，內心一陣混亂。
＊＊＊
「呼……呼……」
海蓮娜的身前，一名深淵人偶失去保持運作的必要機能，向後倒了下去。
儘管擊敗了敵人，緩緩放下手槍的海蓮娜傷勢過重，全身到處是彈孔，與近距離博鬥而產生的撞擊損傷。
指揮官氣若游絲的聲音從後面傳來。
「海蓮娜還真是……不擅長……戰鬥啊……？」
由於遭到深淵人偶的突襲，甚至在架開敵人的過程，仍能感覺到敵人不斷嘗試以指揮官為目標的攻擊手段。儘管海蓮娜已第一時間隔開對方，在指揮官撤離到安全拐彎處的過程中，又無可避免地令他中了數槍。
「如果指揮官有戰鬥能力的需求，就請提供我相應的強化機制跟零件吧。只靠著手槍跟自律人偶戰鬥，是不希望再遇到第二次的情境呢。」
「是啊……這裡可不是文組的人……該出場的地方……」
「？」
海蓮娜沒進行過多閒聊，而是立刻走到他旁邊，將注意力放在傷勢上。
觀察了呼吸、兩三個就這麼正好打在重要器官附近的傷口，她甚至開始在心裡埋怨自律人偶射擊命中率如此精準。
黃髮人偶將自己的上衣外套撕破，將指揮官的傷口周圍緊封止血。
「嗚！」
但狀況沒有好轉。
隨著時間分秒過去，分析對傷勢評估的警告聲越來越強烈。
光是在戰鬥過程中，海蓮娜就已經數次以無線電聯絡淨水場或檢查哨，卻沒有得到任何回應。當然，因為地下環境的關係，這個程度的無效在預期之中，但教官應該會注意到，指揮官沒有回去的異常狀況才是。
雖然不確定那端發生了什麼事，可是想到身後原本是夥伴的人偶突然反叛，並攻擊指揮官，她對淨水廠一方有不好的預感。
統合所有的資訊後，她閉上眼睛，開始評估可能得到救援的時間、自己返回淨水廠請求支援；以及指揮官到傷勢無法挽回的時間。
砰！
然後，她突然用力敲擊自己的胸部，發出響徹整個隧道的擊鐵聲。
若是有熟悉的人站在一旁，肯定不可置信。
海蓮娜睜開的雙目，此時竟然比柴犬跟黑針發狂時的獰猛，還要嚇人。
「指揮官，您聽到了嗎？」
黃髮的自律人偶，將自己的計時器敲損，使其暫時不再前進與計算任何時間。
「雖然很抱歉，但因為這裡只有我一個人，目前聯絡不上淨水廠內，醫療用品也不夠的關係，我必須將您背負到醫務室去。請您忍耐一下疼痛。」
然而，指揮官沒有任何反應。
平時應該以玩笑話回答的他，現在面部缺乏血色，呼吸困難。
副官將指揮官背了起來，後者哀號一聲，但並沒有多餘的力量抵抗或反駁。由於受損，海蓮娜輸出效率低下，她將指揮官背負起來也相當勉強。
耳邊傳來指揮官痛苦的悶呼聲，這是吸入氧氣，卻幾乎沒有留在體內時的怪聲。她突然覺得有些害怕，一種近似恐懼感的情緒模擬襲上她。
不知是遵照何種模擬結果，或者海蓮娜更像是本能般地開口說話。
「指揮官，非常抱歉為難您，但為了工作需要，可以請您聽我說話嗎？可能的話，最好隨便回答些，保持意識是十分重要的。」
也不知道指揮官是否有聽進去，海蓮娜一邊小跑步，一邊說起話來。
「這個……要從哪裡開始說起。對了，您應該不知道，以前，我去找卡蓮小姐交流工作事項時，會聊起有關艾基達少將的事。」
於通道另一處，紫色頭髮的人偶正在與黑針展開激戰，不再拘泥於揮舞巨劍的卡蓮，以驚人速度壓制了黑針，甚至再一次對其造成重創。在蜥蜴與柴犬的幫助下，才勉強驅趕走對方。
「卡蓮小姐對少將可真是深信不疑啊……雖然我那時候似乎也很像，不過我說的意義有點不太一樣。要舉例的話，大概一開始在裝甲運兵車那時，卡蓮小姐就不會懷疑指揮官。」
海蓮娜的踏步聲稍微緊湊了起來。
儘管沒有任何儀器在倒數，但她仍感覺到指揮官的生命正在流失。
「另外，蜥蜴她啊，雖然老是在向指揮官抱怨，但她其實是很信任指揮官的。被這麼漂亮的人偶仰慕，指揮官應該很開心吧？」
在通道某處，綠髮人偶背著再次重損的黑髮半身人偶折返。前者在隧道裡對她大聲抱怨著，後者就像被姊姊碎念的妹妹般，一副接連道歉的苦臉。
「當然，除了蜥蜴以外，大家其實也都很關注指揮官喔，畢竟這基地裡，指揮官是唯一的人類，非常特別的存在。所以您一定不想去別的地方吧？」
海蓮娜嘴巴上這樣說，內心卻十分著急。她沒有一刻比這時候更緊張，不斷向檢查哨的方向發送通訊。
「還有……還有……我對於在指揮官手下工作沒有什麼意見！一點都沒有！」
副官的聲音更加急促。
此時，指揮官朦朧的意識逐漸凝固住，由於呼吸困難，他只有全身疼痛的感覺，也無法從喉嚨裡發出聲音，只是忽然有個念頭。
（好像……聽到誰在說話……）
「之前對指揮官說的事情，全部都是抱怨而已！如果是人類、正常的人類的話，會抱怨工作不順利是很正常的吧！所以我才會說那種話！」
（海蓮娜……在說什麼？）
「我不是都跟著指揮官來這裡了嗎！所以不要丟下我一個人啊！」
（啊……這個、哭泣聲……）
「帝國也好！深淵人偶什麼的也無所謂！那些跟我一點關係都沒有！」
（是我……對那時候的……海蓮娜說的……話……）
「艾基達少將卡蓮小姐貝洛斯中尉蜥蜴教官柴犬黑針全都不重要！人類的戰爭還是政治陰謀、我一點也不想了解！」
（海蓮娜……妳……）
「我之所以跟著指揮官走！並不是因為害怕成為深淵人偶！」
哭喊聲傳遍了隧道之中，她不斷大吼著，彷彿希望有誰能聽到這陣呼救。
「我不想要一個人待在沒有任何人認識我的地方！」
嘎刹。
海蓮娜體內的計時器。是帝國集結最優秀的時鐘工匠製作，再安裝到副官型人偶的，最優秀的型號。
即使遭受衝擊或破壞，仍能不斷嘗試重新啟動，直到正確執行功能為止。
現在，那個原本停止在數分鐘前，對人類傷勢的評估結果、對執行計畫的預估時間。
全部，完美地校正。
倒數為零。
海蓮娜奔跑的腳步緩了下來。
恐怕，她從沒有比這時更厭惡自己精確無誤的機能。
沒有計算功能的話該有多好、無法評估傷勢的話就能當作不知道，如果哪個地方出錯了的話──
「咳、咳……」
「……咦？」
海蓮娜訝異地回過頭，看向身後。
「別隨隨便便……就把人給殺了啊……」
「指、指揮官？咦？可是、你、應該……」
「咳……妳還嫌我沒對……艾基達下死手。這下子……妳也沒估計清楚……」
「什、什麼話！一定是指揮官太久沒給我好的維修材……啊！我先把指揮官帶回去！請不要再多說話了！」
海蓮娜立刻開始奔跑起來，儘管指揮官痛的短暫抱怨了幾句，但恢復到平日模樣的海蓮娜，也立刻要他乖乖忍住不會致命的傷口。
在指揮官所看不到的正面，海蓮娜臉上掛著無法停止的笑容。
（算錯了，太好了。算錯了，太好了！）
在她背上的指揮官視線又模糊了起來。
他隱約想起「海蓮娜」對自己說過的話。
「我不會、讓你一個人活著……所以、別哭了……」
「我沒有哭！話說自律人偶也沒有流眼淚的機能！如果指揮官想看到這種事的話，還請去找哪個機械學者研究一下吧！」
眼前突然出現了數道照明設備，將通道打亮的光束。瑪格麗特與深淵人偶們，帶著臨時製作的擔架並向她這邊跑來。
將傷患送回淨水廠的醫務室後，指揮官的傷勢被勉強照護下來。
在教官與蜥蜴等人回到淨水廠，並得知狀況後，立刻來到醫護室確認狀況。在躺著指揮官的病床旁，坐在椅子上的海蓮娜，如實地將有一名深淵人偶背叛的事告知。
不知為何，在聽到海蓮娜成功將背叛者擊敗，並且保住了指揮官的性命時，教官表情顯得非常欣慰。
但蜥蜴卻一臉不耐地看向指揮官。
「這都是這傢伙自以為是的錯，所以才會搞成這副德性。」
比起往常，甚至遇逢變故時，情緒也變化不大的海蓮娜，則露出苦笑的表情。
「是呢，如果換做其他擅長戰鬥的深淵人偶，也不至於……」
「不是，他怎樣我才不關心。」
教官對蜥蜴這句話露出了壞心眼的笑容，不過海蓮娜卻完全不懂為何蜥蜴逐步向自己走過來。
「讓妳難過到哭出來，他可得好好補償海蓮娜才行。」
「唔……咦？沒有沒有沒有，自律人偶……不對，就算是深淵人偶也不會哭啊？」
蜥蜴默默地抱住了海蓮娜的頭部。
起初，海蓮娜只有困惑的情緒，完全不懂為何蜥蜴要這麼做。但緊接著教官也走了過來，並且把海蓮娜也一起抱住。
海蓮娜感覺冷冰冰的機械緊貼著她。
然而。
就只是這樣，她卻感覺到一股暖意。
知曉了自己現在真正的心情。
這是名為。
想要哭泣的情緒。
終－降雪的季節
四台裝甲運兵車，跟兩台輕型的載貨卡車，在地下隧道內行駛著。
這次旅程並不如之前順利，經常被障礙物給阻攔下來，讓深淵人偶們需要去清除廢棄道路上的石堆。就在蜥蜴跟海蓮娜負責抱怨，作為傷患又無法讓事事盡如人意的指揮官，負責遭到人身攻擊的工作。
不過比起最早對指揮官保持距離感的深淵人偶來說，如今眾人之間已經算是相處融洽。甚至就連瑪格麗特都說，感覺指揮官跟深淵人偶們的關係很好。
身上包著許多繃帶，還需用拐杖避免腳過度出力的指揮官回答。
「自律人偶會親近人類，這只是他們本來的設定而已。」
「咦？原來是這樣嗎……我還感覺，深淵人偶們都是自己想過之後，才親近指揮官的呢。」
人類男性看向忙碌的深淵人偶。
「希望如此。」
在反覆數次的停車、障礙清除、障礙補回、反追蹤……等工作後，深淵人偶們來到了一處窄小的鐵門前。
教官跟指揮官一同走下了車子。
「人類世界裡的廢棄建築……還真是意外的多啊？」
「話別說得太早，最好先祈禱裡面沒有帝國的埋伏，或者需要用武力趕走的非法居留（流浪者）者。」
「我們也算是非法居留者嘛，說不定可以好好相處的？」
不過這一回，好運站在了深淵人偶這邊。
以黑針與教官為首的調查部隊，謹慎地進入了門後，但在這個建築體內，只有廢棄十年以上的器具與灰塵，除此之外什麼也沒找到。
人偶們開始把從淨水廠帶來的貨物卸下，並依照指揮官的命令，把車輛都用石頭或廢棄物，掩埋在地下通道的各處之間。
在只有指揮官跟瑪格麗特需要戴著口罩的地下空間中，大量的灰塵與垃圾散落各地，人偶們只能將這些東西打包起來，暫時清出到走道中。
海蓮娜手邊的工作告一段落時，走到了指揮官身邊來。
「指揮官，這建築物原本是什麼用途呢？地下碉堡或防空洞……？」
「燈塔。」
瑪格麗特聽到指揮官的回答，高興地跑了過來。
「啊！燈塔是那個燈塔嗎！可以上去呼吸新鮮空氣的那種？」
「公主對燈塔的用途似乎有點誤解，燈塔是為了……」
蜥蜴直接掐斷了指揮官的回答。
「要上去看看嗎？」
「可以的話！」
「喂……妳們幾個，別隨便在地表暴露出活動蹤跡啊……」
然而蜥蜴瞇著眼瞪了指揮官，就把公主跟好奇燈塔的深淵人偶們帶上了樓。
「真是任性的人偶……」
「這裡除了指揮官以外，還有一個人不是人偶喔。」
對於跟上群體的海蓮娜，指揮官顯得不太諒解，心想難道是公主不想待在這種地下空間，覺得呼吸不順暢嗎？就為了這個而犧牲安全性……腦中碎念著這些的指揮官，沒發現自己已經被教官拖著跟上了。
於是一群人放下手邊工作，浩浩蕩蕩地走上石製樓梯，向上走了好一段路之後，終於來到了燈塔上方的區域。
從上往下看，這個燈塔原本興建在靠岸邊的小型平地城鎮中，但底下的房舍，大多已成了廢棄建築，許多更是還保留著戰爭時期的轟炸坑洞，就連流浪者的火堆都沒看見。
而城鎮另一側則是海洋，但無論是靠岸沙灘上的商家木屋，或者小型的棧橋設施，也全都成了東倒西歪的半損毀狀態。顯然這裡曾遭過砲火洗禮，並且完全沒有要復興此地的意思。
不過，此時最吸引一行人目光的，還是天空緩緩落下的白色雪點。
「哇！下雪了！」
全部人之中，只有瑪格麗特公主顯得非常興奮。深淵人偶們對降雪並沒有興奮的情緒，只是長久生活在地下設施，對這些景物感到有些特別，對周圍或落雪都是呆滯地看著。
海蓮娜因意識到外面氣溫驟降許多，便把自己的外套給了指揮官。對方露出了一副「怎麼樣我家的海蓮娜很優秀吧」的表情，蜥蜴用唾棄的眼神詢問副官是否要幫忙教訓對方，後者無奈地搖了搖頭。
「指揮官。」
教官的聲音從他身後傳出。
「今後，我們的目標是否需要變更呢？」
他側過頭，發現深淵人偶們都因教官的聲音，而看著自己。教官的提問自然是針對最近的事，儘管起初都順利的像全在指揮官手心中，但現在卻不是──或者說之後都不是了。
那麼，指揮官還要繼續一樣的事嗎？教官便是在問這個問題。
「沒變。」
他回答。
「至少現在是沒變。」
「了解。好了，其他人把周圍的地形確認過後，就回到下面繼續打掃作業吧，可不能讓瑪格麗特公主睡在滿是灰塵的地方喔。」
在教官指揮之後，人偶們井然有序地下了樓，公主也一臉不想被如此慎重對待的感覺，緊張地跟了上去要幫忙。如此，在瞭望台，就只剩下柴犬、黑針、海蓮娜、蜥蜴跟指揮官。
蜥蜴看指揮官沒有要挪動步伐的意思，便出聲詢問。
「怎麼，你還想看什麼東西嗎？」
「只是想跟妳們說聲抱歉。畢竟是我把妳們給拖下水的。」
蜥蜴這次真的露出了非常鄙棄的表情。
「誰讓你在那自以為是的道歉了。我們都是自己判斷後才跟著你的，這傢伙也是。」
蜥蜴摸了摸沒有反應的柴犬，她紅色的目光原本緊盯著指揮官，然後看向蜥蜴。而黑針也給出了自己的回應。
「啊嗚！」
「所以，想道歉的話，一開始就別做這種事。」
「……說的很有道理。我會用我的大腦好好記下來的。海蓮娜呢？」
「嗯？我的話……雖然有很多想抱怨的，但是想法跟蜥蜴差不多。」
「真的嗎？如果有什麼委屈，就早點說出來喔。別像之前那樣，到最後才突然一連串的說出來，什麼不想自己一個人之類……」
海蓮娜瞳孔瞬間放大。
「你、你你你原來當時有記住嗎！」
「啊？當時我聽海蓮娜的抱怨，感覺模模糊糊的，所以都沒能把意思連接起來。我只記得……」
副官人偶突然舉起自己的拳頭。
「等等妳要做什麼！」
「全部忘掉！把那些話都從大腦裡面刪除掉！」
「妳們這些深淵人偶強人所難啊人類哪做得到嗚噗！」
在蜥蜴負責架住海蓮娜，黑針在一旁大笑，柴犬默默地護著已經被揍一拳的指揮官之中。
落雪緩緩地降下。
這是深淵人偶們的故事。
尋找自己為何物、又為何要生存於世上的故事。
終（第四章）－降雪的季節
達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