潔白的洋裝在生活的摧殘下,沾染了污漬,最後沾上鮮血,血液逐漸浸染布料,我沒有任何情緒地看著蜷縮在角落的女孩,她目光凝視的地方,不論是倒在地上看不清面孔的女人,又或者是那壓在女人身上的猙獰面孔,印象裡都是一片血紅。
我站在一旁看著那猙獰的面孔移動龐大的身驅,一下又一下揮舞著手中的刀子,刺、刺、刺,就像死神的鐮刀一樣無情,血液四濺,點點猩紅飛濺在洋裝上,漸漸暈染開,像是一片片玫瑰花瓣,就這麼孤寂地撒在她的身上。
那是我第一次知道原來人體內有那麼多血,多到能夠從她白色的裙擺下匯聚成流,蔓延到「我」的腳邊。
那時的我是怎樣的情緒?
啊⋯⋯想起來了,恐懼,感受到心跳聲在耳邊轟鳴,覺得指尖冰涼、難以呼吸,甚至無法動彈,就像被無形的鎖鏈困住自我,就只能眼睜睜的看著,看著她伸出手向我爬來,然後⋯⋯再沒有然後了。
所以這樣的我是有罪的對吧?畢竟旁觀也是一種罪。
後來,女人和男人消失無蹤,只剩下一地還未乾涸的血液以及瑟縮在角落的女孩,我看見她抬起頭來,她的眼裡毫無光采,又或者用一片死寂來形容更為恰當,她的臉頰沾上飛濺的血液,那鮮紅的斑點就像是罪孽的證明,她踩在血液上,一步一步朝我走來,留下那一地的血腳印。
我看著她沒說什麼,就只是等她開口,她直勾勾地盯著我,恩⋯⋯這麼說不大準確,因為光線似乎進不到她的眼裡,也或許在這個空間裡我並不存在,總之我並沒有在她的眼裡看見我的倒影。
女孩用沙啞的聲音問我:「妳為什麼不救她?就這麼看著她死去?」
我不知道該怎麼回答她,因為這個問題我到現在也會問自己,所以我沒有回應,站在原地等待她的下一句話。
「她是為了救妳才變成那樣,她明明在向妳求救,妳卻無動於衷。妳打從骨子裡就是冷血骯髒的人,畢竟妳流著那個殺人犯的血。」
我啞口無言,因為她所說的的確是事實,冷血的我當時還偷偷報警,親手將那個法律上是我生父的殺人犯送進牢房。
「妳知道她最後爬向妳的時候,是要和妳說什麼嗎?」她就像魔鬼一樣,蠱惑著我。
我很好奇「我」會怎麼回答,所以我搖了搖頭,她勾起嘴角帶著笑意告訴我:「她想說的是:『妳這個自私的孩子,我會詛咒妳身邊的人最終都落得跟我一樣的下場!』」
「妳胡說。」我試圖反駁,但說出口的話語卻是毫無情緒。
她不可能那樣講,每一次她都把我緊緊的護在懷裡,每一次她都告訴我未來一定會遇到能讓我幸福的人,這樣的她怎麼可能會說出那樣的話呢?
「也許我是胡說的,但⋯⋯如果有任何一點是真的的可能性呢?」她開始大笑,「妳就在這種懷疑、後悔、自責的情緒裡活下去吧!讓這一切成為妳的噩夢,無時無刻糾纏著妳!妳會感覺到她的痛苦、聽見她的呼救,後悔自己的無能為力!」
「她講完那句話就消失了,然後我就醒了。」我看著蒼逐漸泛紅的眼框,默默從床頭抽了張面紙給他,「你可別哭,醜。」我勾起嘴角卻發現笑不出來,只得作罷。
原本正準備拿面紙擦眼淚的他,瞬間收手,一臉正經道:「誰哭?妳說我?我才不可能哭呢!」還是一樣死要面子啊。
「其實你也不用太共情,因為我自己沒什麼情緒。」硬要說的話,我覺得情緒像是被抽離身體,就像在夢裡時一樣。
蒼沒說話,他朝我張開雙手,我糾結了下,還是朝他搖頭拒絕擁抱,我感謝他的照顧、陪伴,感謝他教會我這個世界還是有美好的一面,但我想⋯⋯我還沒有做好準備去擁抱美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