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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說2011-04-06 19:15

【短文】航向風暴

作者:心魔

 
  灰濛濛的蒼穹捲起漫天的暗雲,陰沉的望著我,它的瞳孔雷光閃爍,瞪射而出的精光在暴雨裡劈鑿出深刻的傷痕,隨之而來的怒吼貫穿了怒濤。

  至今不知遇過多少次海上的風暴,從未見過如此嚴峻的情況。回想起來我是在十五歲那年獨自出海的──自從得知自己的家鄉並不在養育我十數年的地方時。

  我天生擁有暗紅色的頭髮,相同色澤的雙眼,異於常人的高大體格,即使還是少年,站在一群健壯的水手裡還是如此顯眼。少年時期的我很魯莽,知道自己的血統後便獨自乘著小船出航,妄想僅憑一人之力回到家鄉──那是一座遠離大陸的島嶼,一個蠻荒之地。

  島的名字叫「艾倫」,想抵達那裡得先到克隆大陸的最西處──法蘭克港口。接下來卻是個迷,有人說朝西航行,經過海怪的聚集地、法爾暴風帶、以及殘暴的食人族島,方可抵達。

  從老水手那邊有時也可以買到艾倫島的地圖,至今我買了二十三張,每張長的都不一樣,唯有二個共通點:它在西邊,而且危險。

  已逝的父親是一位頂尖水手,他與同伴能帶我和母親來到克隆大陸除了有點運氣外,也證明了他的實力。從小接受父親指導的我很渴望能夠超越父親,也許這是我如此執著回故鄉的理由吧。

  父母在我十四歲那年雙雙出海捕魚,結果竟然一去不回,那時我才意識到,就算最頂尖的水手,也會有失足的時候。這件事並沒有影響到我對海的嚮往,應該說,我更熱衷於擊倒它了,那個殺了雙親的大海。

  十五歲那年我乘上家裡僅剩的那艘船,懵懵懂懂朝西方邁進,結果當然很可笑,我花了三個月才抵達半個月就能到達的地方,那時我才發現父親只有教我在近海捕魚,並沒有教導遠行的技巧。

  我在西岸的一個大漁港落腳,決定在那先做一段時間的水手。我愈是學習,愈是了解自己的不足。故事中恐怖的艾倫島歷險也拖延了我出航的打算。

  二年後,我成為「莫努克號」這艘大船的一名水手,第一次的航行就讓我上了一堂震撼教育。莫努克號航行到半路時,被數十艘小型的海盜船包圍,那是我第一次使用武器──也是第一次殺人。

  到現在我也能清楚記得當時的手感,父親的寶劍沾染上紅玫瑰刺人的光芒,抽出劍身時黏稠的很,我不停砍殺,等到耳畔聲音消逝時,整個世界都像天邊赤紅色的夕陽,那般艷紅。

  從那之後,我不只是一名水手,還是一位戰士。大船不只會遭到海盜的光顧,由於航行的路線較小船遠的多,偶爾還會碰上海怪和巨大的風暴。

  除了最常見的,足有大船體型的帝王章魚外,我還遇過像是一座小島的龍龜,成群結隊的長頸怪,以及渾身電流的巨海蛇。

  遇到這些海怪,老船長都以豐富的經驗巧妙避過了,但我的心中卻恨不得上前與他們一搏,想必這濃厚的冒險精神是遺傳自父親吧。

  七年後,我告別了莫努克號,用存的錢買了一艘船,我四處尋找船員,尋找所有人脈中最勇於冒險且戰鬥力驚人的船員。

  果然我找到的船員沒有半個老人,全都是壯年以下的船員,老水手只會阻礙我的艾倫島之行罷了。這是一艘即將前往艾倫島的船,因此命名為艾倫號。

  為了艾倫號,我已經等待了十年,做好所有準備後我急不可待的朝西出發──即使我無法確定艾倫島的正確位置。

  一駛離克隆大陸的海域,以往難得一見的海怪逐漸變多,剛開始幾天我們一邊迴避海怪,一邊讚嘆海怪的雄偉。

  但這種情況沒有持續太久,幾天後我們一天要面對數次海怪,最常見的帝王章魚常常抓住艾倫號的船身不放,總要經過一番折騰才能讓牠知難而退。

  時常遇到巨大的龍龜堵住了航線,也因此我不斷指揮艾倫號迂迴前進。愈往西行,濃霧漸起,能見度也愈低,對我們這種迷途羔羊來說簡直雪上加霜。

  還有更糟的,一整群的長頸怪被數十隻海龍追趕著朝我們撲來,一頭成年海龍目測至少也有六十呎長,屬於傳說中的生物,但我根本沒有時間欣賞,我扯著喉嚨拚命嘶喊,好喚醒那些看呆了的船員。

  艾倫號在大家齊心合力下往右轉去,隨後第一頭長頸怪就從海中躍起,險險擦過船緣。

  長頸怪走後,海龍也撲了過去,一頭海龍從船旁一躍而出,金光閃爍的龍角首先冒出,藍寶石色澤的龍鱗向前而去,只餘下巨大的水花拍溼了整艘船。

  航行至今三個月左右,每次經過大點的海島我都會停下來檢查是否為艾倫島,剛剛的海龍驚魂令眾人身心俱瘁,我決定檢查下一處島嶼時讓大伙好好休憩一下。

  在灰濛的濃霧中,隱約可見一座巨大的海島,比之前我所檢查過的島嶼都還大,我滿懷希望認為它就是艾倫島,就算不是,應該也能在上頭找到些食物。

  然而乘座小艇前去探路的五名船員遲遲沒有回來。

  眼看夕陽即將隕落在海的那端,我只得強忍立即尋人的衝動。這一夜,我的心情像起起伏伏的海面,忐忑不已。

  第二天一早,我帶了二十多個全副武裝的船員去找人,所有人的刀劍都已出鞘,我心裡想的是極西地方的故事,是食人族、三頭犬、還是與海龍同樣巨大的赤炎蛇?

  不管哪一種,都是需要繃緊神經全力對付的角色。

  我帶隊沿著上一隊船員刻劃在樹上的記號前進,腳步比以往還急,也許我急著救人,但我渾身血脈泉湧,像在催促我早點朝危險一頭撞去,好舉起劍將它切成碎片。

  約莫中午時分,艷陽高照在島上,炙熱與潮溼的樹林使我的胸口煩悶難受,高漲的情緒像是火上加油,我明白心底的猛獸已經被逼到懸崖的邊緣,立刻下令眾人分二批輪流休憩。

  接著守在外圍的阿隆被吃了,在眾人反應過來前,一口被六十幾呎長,直徑將近一人的赤炎蛇從樹上彈射而下,吞入。赤炎蛇渾身像著了火般明艷,張開巨口一次至少可以吞下二個人,彈射而出時層層疊疊的火焰晃花了眼,快,太快了,我反射性的拔出腰間的寶劍,怒吼著朝巨蛇跑去。

  二十幾人全與我一般,都是無畏之輩,圍住巨蛇後奮力砍劈,我被巨獸的尾巴甩飛,就像被直衝而來的駿馬撞飛,騰空而起,背後撞上一棵椰子樹,撕心的疼痛迫使我吐出一口血,差點讓我停止呼吸,但一股強烈的渴望驅使著我──撕裂危險的渴望。

  我用手背擦了擦嘴角流淌的鮮血,起身,再度朝巨蛇衝去,砍、劈、砍、劈,永無止盡的砍與劈,直到一隻手抓住了我的肩膀,才意識到巨蛇早已經不動了。

  吞掉一人、咬死一人、撞傷十三人,這就是赤炎蛇的破壞力,傳說中的巨蛇。

  處理完傷員,將死去的同伴埋葬後,我們接著前行,樹上刻畫的標記沿著樹幹往森林深邃處延伸。我們輪流呼喝前一批船員的名字,終於在一棵倒榻的巨杉後面發現了三人--五人中僅存的三人。

  另外二人據說都被吞進了蛇肚,一條赤炎蛇生吞了他們,我怕那條與剛殺的不同,馬上命令眾人撤離這座島。所幸,回程的運氣還算不錯,沒有再遇到什麼怪獸。

  三天後我們收拾心情,再度出航,我摸著隱隱作痛的上腹,經過這一役讓我了解到傳說中的力量,也注意到自己的無謀也許是整艘船的災難,這讓我想起莫努克號的老船長,他是那樣的沉著冷靜,相比之下我顯然差得多。

  五天後,我們遇到了前所未有的颶風暴雨,濃濃的黑雲被天空吸了過去,像漩渦般不住的攪拌,颶風張開那虛無的瞳孔,一閃而過的電流在他眼眸劈啪響個不停,瞪射而下的怒視彷彿神的制裁將空間切成二半,隨之而來的怒吼有如巨龍的咆哮,令人心驚。海面一波波愈堆愈高的巨浪,如同惡魔裂開了血盆大口,狠狠朝艾倫號襲來。

  面對這十數年不曾見過的暴風雨,我握緊拳頭拚命忍耐不斷上湧的熱血,雖然可能無法完全躲過去,但總比一頭栽進去要好得多──

  那也未必。

  我命令船員順著風向直插而入,船身左方排滿了划槳手,右方只排了少數人。就在我們順著狂暴的風雨衝入時,左側全員開始划槳,颶風會將船捲入渦流,最大限度的將其停滯在暴風圈,而我的做法是順著暴風直入並且修正偏離的航向。

  據我所了解,之前並沒有人做過這麼瘋狂的舉動,而這是我很早以前就想試驗的方法,成敗很難說,但這才像我,若要我像老船長那樣指揮整艘船,恐怕真的沒多久船就沉了,我無法像他那樣冷靜,就如他不比我勇於冒險。

  艾倫號在巨大的暴風雨中忽起忽落,一下在山崖的高處,一下卻在山崖的底端,就算下一秒沉沒也不意外。這種與海相搏的行為看似愚蠢,卻正是我要的,大海殺了雙親,使我遠離家園──也造就了我。唯有正面迎擊它,我才能感到生命的流動,血脈的躍動。

  雨後將會天晴,艾倫號闖進了暴風雨的中心,那個滿佈陰霾的瞳孔中,唯一清徹的中心,颶風之眼。我們在此休憩了片刻,運氣出奇的好,颶風移動並不快,足夠讓我們跟上它的腳步,停滯在它虛無的注視下。

  記不得過了多久,當全員即將筋疲力盡時,暴風總算和緩並逐漸散去。在暴風那層厚重的黑幕後方,是一座看得到人為建築的巨大島嶼。

  我相信那是我夢寐以求的故土--以及我未來的家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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