劈啪作響的火堆照亮了一塊空地,在這一片漆黑的彷彿要將人吞噬的森林裡,這裡是唯一的光源。
我翻弄著面前的火焰,等待著時機把找來的木柴扔進裡頭,略略一抬頭,與我隔著營火相對的女子坐在了一小段砍伐下來的樹幹上,併攏著雙腿旁有著簡單的行囊,膝上擺著一本書,正神態專心的看著,時不時的就會翻過一頁。
女子身披著深色的連帽斗蓬,若不是有火光的關係,怕是在這黑夜裡根本看不見人。不過也因為這樣到現在還是看不見女子的臉,只看見了火光照射所打下的陰影。
也許是因為我的目光太過直接明顯的關係,女子抬起了頭,直到這一刻陰影才退去,火光終於照亮,露出了一直隱藏著的面容。
我的視線對上了那雙殷紅似血的眸子,裡頭空洞虛無一片,甚麼都沒有、甚麼都看不見,彷彿平靜透徹的水面,只是這水深,見不著底。
率先撇開了目光,不再注視著那雙眼睛,女子收回了視線,繼續望著腿上的書本,我才稍稍鬆了一口氣,幾番猶豫後才又再度看向了女子,過了片刻依舊還是如今晚天色黯淡後的靜默,不過顯然這次不會再有人抬頭。
回想起剛才女子抬頭時,溫暖的橘焰調皮的鑽過了陰影的封鎖,照亮了女子幾縷落在頰邊的髮絲,閃爍出了接近金色的光芒,也彷彿照亮了女子從認識起就十分蒼白的臉色。
時間緩慢的從我們兩人的身邊流逝而過,漆黑的森林裡甚麼聲響都沒有傳出,靜謐得詭異,只剩下火堆繼續劈啪作響,就這樣維持著沉重的安靜氣氛。也不知是過了多久,在我快要窒息於這個氛圍時,女子終於將手中的書本闔上,抬眼看向了我。
我想我現在應該是面無表情吧,只是心裡著實鬆了一口氣。伸手撥弄了火堆,幾點火星飛舞而起又緩緩地落在了滿是塵沙的地上,轉眼熄滅。
或許是我看得太過專注的關係,對面的女子也望向了那飛舞的熒紅,片刻收回了視線,沉默著。
「妳覺得有可能嗎?」我注視著點點橘紅,沒頭沒腦的忽然朝著她拋出了這麼一句。
「……」女子抬起了頭,沉默地看著我。
「為了實現願望,去追尋近乎是不可能達成的事情。可能嗎?」停頓了片刻,我才接著說道。不過說出來連我都想笑了,根本就是自相矛盾,追尋不可能的事情還會有可能嗎?
沉默了很長一段時間,至少在我認為來說是一段難捱的時間,女子才終於開口了,雖然話音很輕,但卻一字不漏的飄進了我的耳裡。
「沒……有……可……能……只……有……決……定……」
雖然這話就跟「沒有困不困難,只有願不願意去做」之類的話相似,只是怎麼從她口裡說出來給予人的感覺會不一樣呢。
又是一陣沉默,女子不再開口,我也不說話。這一次的沉默卻比今晚的幾次都還要來得平靜,那扼住我的喉嚨幾近窒息的沉重已經消去了大半。
東方的天空似乎開始渲染上了微弱的藍,那濃重的夜色在緩緩變淡,逐漸退出我的視線之外,當天際已然泛起了魚肚白時,清晨的光亮才終於穿透了森林,照亮了四周,鳥兒的鳴叫開始在森林裡面四處歌起,唱成了一首迎接晨光的合唱,整座森林散發出了不同於夜晚的生機勃勃。
我抬首看向了女子,發現女子早已站起了身,正等待著我。連忙熄掉了火堆,抓起了自己的行囊也站起了身。
站起身的瞬間,有道陽光穿過了綠葉錯雜間的縫隙直直投射在了我的眼睛上,明亮的刺目,閉上了眼,逐漸適應後才敢緩緩睜開,面前的女子佇立著,淡金色光芒照亮了她的側臉,讓得那張瓜子臉蛋柔和了邊線,那一直平靜無波的表情似乎也出現了和緩,就連那雙如血妖嬈的眸子此時也彷彿紅寶石般的透出了光亮,淺櫻色的髮幾縷從中落了出來,竟也微微的發光。
微微一怔,我扯起了嘴角露出了一個自認還算溫和的笑容,輕聲地對著她說道。
「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