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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說2011-07-11 16:51

[達人專欄] 【魔物娘】異端之城 第一章 邊境區與黑帽子 其之一~三

作者:CERTY





01
 
 
  我工作的地點就位在邊境區的一條巷子裡,那是間被其他房子包圍而看似頗為隱密的雙層式建築。聽我的房東說,在我之前的住戶是位雪女,因為患有最近非常流行的「魔物恐懼症」--覺得諷刺嗎?我還認識個花精患有花粉症呢--所以幾乎是整天待在家中。記得我剛住進來時,還花了整整三天的時間,才幫大部分的家俱跟某個不知被凍住多久的小偷退冰。
 
  緊鄰房子右邊的,是間叫做「霜吻」的典型吸血鬼酒吧……但我始終搞不懂那些會說話的巨大的蚊子為什麼就是這麼愛開酒吧;雖然門口沒有貼出任何不歡迎人類或者其他魔物的告示,但是我猜,除了那些會把「暮光之城」或是「南方吸血鬼」拿來放在祭壇上膜拜的人以外,應該不會有什麼人願意冒險進去,就只為了喝上一杯會讓人想把靈魂都給嘔出來的血漿調酒才對。
 
  相比之下,左邊的「沙漠旅人」才是我的最愛。
 
  那是間由俗稱為蛇女族的拉彌婭族人所開設的蛋類料理專賣店。是的,只賣蛋類料理,如果你敢點純素的沙拉,準會被她們狠狠甩上一尾巴。
 
  每到了中午或者晚餐時間,總是可以看到這間店裡坐滿了男人與各類雄性魔物,而讓他們引頸期盼的,除了食物之外,當然還有美麗的老板娘跟她那三個擔任服務生的女兒邊性感地搖曳著婀娜的人身蛇體,邊送上餐點的那一幕幕光景。
 
  為此,我曾經是個差點每個禮拜會報到八天的常客。
 
  直到我那位有著白面、金毛,但尾巴卻只長了七點五根的妖狐族女醫生,舉著已經上膛的鎗警告我不准再攝取膽固醇為止。
 
  順道一提:沒有,我從來沒拿尾巴的事情來問過她,一方面當然是因為我總是得服用她所開出來的藥--而且她還總是懶得跟我解釋這些藥分別的用途;二方面是因為每次光是看到她那雙從白色醫師袍底下露出來的黑絲襪長腿時,就已經忘掉大部分的事情了。
 
  在那兩家人氣鼎沸的店面之間,有一條勉強能讓兩個人或者是兩個中等身材的魔物們擦肩而過的狹長樓梯──如果是兩個史萊姆類的魔物的話,真的就不建議擦肩而過,因為他們總是會由於搞不清楚哪個部份是誰的而差點融合在一起。
 
  那就是通往我事務所大門的唯一通路。
 
  其實不久前我這兒還有個後門可以通行,但不知什麼時候起,那道門所通往的地方就被一支因為勢力較弱而被趕出了大型迷宮的牛頭人米諾陶諾斯家族所佔據……自從知道這件事情之後,我就決定用路邊攤買來的便宜咒符來封印住後門,避免自己哪天不小心會跑進他們拿紙箱跟保麗龍板蓋出來的迷宮裡頭。
 
  在提到我那位似乎是妖精族的委託人之前,請容我先做個簡短的自我介紹。
 
  我叫做蒼生,職業是偵探。
 
  我在這一行中算得上是小有名氣,但很遺憾的是,不算是太好的那種。
 
  若要說起原因,一言以敝之就是因為--
 
  因為我只是個人類。
 
  單純、純粹、徹底到無以復加的……
 
  普通人類。
 
  倒也不是這座異端之城裡的魔物跟妖怪們全都歧視人類,只不過對多數而言,人類或許適合開家餐廳或坐在桌前處理文書、寫幾本現在依舊很流行的羅曼史小說--內容不外乎是有權有勢的的墮天使或舊日支配者跟某個低下階層的混血魔物在陰錯陽差之下相識、剛開始彼此看不順眼,接著慢慢互相吸引,但隨即受到其他魔物阻撓,最後卻排除萬難在一起的故事。
 
  但是說起人類當偵探?
 
  我猜這對他們而言,大概就跟「換個燈泡需要幾個邪神奈亞拉托提普?」或「饕餮為什麼一定得要過馬路」一樣,都是他們的經典笑話。
 
  但儘管如此,開業到現在的半年來,我也還算是接了幾個對我知名度來說不算負面的工作,也順便因此拓展了一點點人脈。
 
  漸入佳境。
 
  我是很想這麼解釋自己目前的狀況。
 
  只可惜,我猜我那位疑心病異常重的百目鬼族房東不可能會認同--不過他也拿我沒輒,畢竟這世界上能容忍一個簡直如「活動監視器」的房東的人並不多(幸好他不是住我樓上,否則我就成了道道地地的「樓下的房客」了)。
 
  當然,就算是這樣,他的忍耐也還是會有極限。
 
  換言之,如果今天的這份委託我沒有接到的話,那麼下個月我恐怕就得跑去跟後巷的米諾陶諾斯們擠在一塊了。
 
  就跟昨天在電話裡約好的一樣,委託人在下午五點整準時出現於事務所中。
 
  所謂的「出現」,並不是他推開了我那扇防君子不防神祇的大門走了進來。而比較像是我以前大學時的某個很沒存在感的同學那樣,當他一開口說話,我們大家都會嚇到,因為我們都以為他沒來。
 
  總之,當我意識到時,事務所那張黑色二手沙發上就已經坐著一位身材異常矮胖,戴著黑色大禮帽、身穿西裝與藍白夾腳拖的老人。
 
  沒錯,禮帽、西裝、夾腳拖。每種魔物通常都有自己獨特的美學,在異端之城工作的人就是必須要有容忍別人會說某坨狗屎吃起來就像是綠豆糕的雅量。
 
  「午安,偵探。」他說,「很抱歉沒有敲門就進來。最近我……這麼說吧,最近的時機對我來說有些敏感。」他推了推禮帽,似乎是某種打招呼的動作,「我叫『黑帽子』,在你可能問出口之前……不是,這當然不是我真正的名字。妖精可不會隨便把名字告訴任何人,除非他想用自己的背來蒐集刀子。所以,就直接叫我『黑帽子』吧,偵探。」
 
  「沒問題,黑帽子。」
 
  我說,同時不禁懷疑,若是同樣以衣著特徵來命名的話……他有沒有想過叫自己「藍白拖」呢?
 
  「你喝酒嗎?偵探?」
 
  他邊說邊拿下了自己的帽子──但下面又有另外一頂幾乎一模一樣的帽子──就像魔術師最常見的把戲,從裡頭取出了一個沒有任何標籤的黑色酒瓶來。
 
  「謝了,我不用。」我說。
 
  「是嗎?那還真是可惜啊。」他望著瓶身,眼神就像是在欣賞著某個美女的臀部曲線般,「這可是用『曼德拉草』釀出來的上等好酒呢。」
 
  正當我猶豫著是不是該捂住耳朵時,黑帽子卻已經啵的一聲拔起了軟木塞。
 
  幸好,瓶內並未傳出尖叫,取而代之的,是異常濃厚的酒香。這香氣可不只是撲鼻而來,而根本就是朝著你的臉甩上一耳光。
 
  只見黑帽子直接用嘴就著瓶口灌上了不小的一口,隨即發出了滿足的讚嘆聲,「過癮!真是該死的過癮!偵探,你真的不想要來上一口?這酒嚐起來簡直比瑟丘巴斯那裡流出來的東西還要更讚喔。」
 
  習慣吧,蒼生。我對自己說:換個角度想,你該慶幸他說的是女夢魔「瑟丘巴斯」而不是男夢魔「英丘巴斯」!
 
  「先不論你那足以讓美食節目被永久禁播的譬喻……」我說,「不,我還是免了……現在是工作時間。」
 
  「工作,對,很好,很專業,那我們就來談談正事吧。」他說,卻又灌上了另一大口,用著西裝的袖子擦了擦嘴,「該從哪兒開始呢……對了,就從那個婊子開始說起吧,每個討人厭的故事都總是有個婊子不是嗎?像是白雪公主裡的白雪公主,灰姑娘裡的灰姑娘,長髮公主裡頭的巫婆那樣。」
 
  為什麼只有長髮公主舉的例子確實是反派呢?我不禁想著,難道跟其他兩個故事相比,你比較喜歡長髮公主是嗎?
 
  「我故事裡頭的婊子則是我老婆,更正確地說是我的前妻。」他看了我一眼,露出了像是惡作劇成功了的笑容,「別懷疑,就算是長得像我這樣,只要有件每天會定時產生出金幣的西裝,外加胯下有根硬得起來的東西,還是會有女人--我是說婊子--願意跟著你的。」
 
  他望向我,但比起尋求認同,我倒覺得他同時也帶著一種「想吵架嗎?來啊」的表情,於是我只是聳聳肩,告訴他我對這段話不予置評。
 
  他似乎略顯失望,但隨即接著道:「我一共有三任前妻,除了我現在要談的那個以外,其他兩個都是好久以前的事情了。那時別說黃昏事件還沒發生了,就連『魔女之鎚』也才賣到一版一刷,說到這兒,你曉得那玩意兒現在有多值錢嗎?在拍賣場上的熱門程度簡直跟耶穌他媽被破處時的床單還瘋狂!」
 
  為了避開被基督徒追殺的可能性,我再度聳聳肩,露出一副邊聽他的話、邊試圖思考「傑諾尼莫」這個詞到底在哪兒聽過的表情。
 
  嗯,聽起來是個人名。
 
  「不過我說那根本是個贗品!」他繼續說,「就像過去的美國人宣稱他們登陸過月球一樣……我是說,拜託,用點腦筋吧,誰會相信那女人是個處女啊?」他再度灌了一口酒,同樣用他的袖子拭去嘴角的紫黑色液體,「我說到哪了?啊,對了,我的前妻,最近這一任的。」
 
  「她怎麼了嗎?」我說,主要是為了讓話題別再跑進他那個比人類的學術界還更充滿歧視與懷疑論的世界裡。
 
  「我懷疑她曾經真的愛過我。」
 
  「而這……讓你很生氣?」
 
  「就跟其他那些被自以為是的愛情沖昏頭的笨蛋一樣。」他說,「那時我也曾經相信過這件事情。所以當她說想要擁有一個我們之間愛的証明--她是說想要一個孩子--時,我就答應了她。偵探,我得先告訴你,我不討厭小孩,但我就是不喜歡我自己的小孩,因為他們終究會背叛你。吃你的,用你的,吸你老婆的奶,暢飲你的青春,揮霍你的生命……但最後終究會背叛你。小孩是你的墓碑,而且還是個需要你幫他換尿布的墓碑。」
 
  由於我的工作是偵探而非心理醫生,所以我只是靜靜地聽,並不打算跟黑帽子討論起他童年時跟自己父親相處時的情境。
 
  「但是我那時真的太愛她了。」他說,「大概吧,逝去的愛就像是昨天吃下去的食物,無論當時有多他媽的美味,但到了隔天終究還是變成了那東西。我現在對她的感覺,就只剩下想捅她個幾下--不管是用刀子或者另一種東西都行。」
 
  我想,翻成白話文的話,他的意思應該是「又愛又恨」吧。
 
  「總之,我跟她有了孩子,一個女兒,至少在外觀跟名義上是──不同種族之間的婚姻就是容易有這類的問題。坦白說,這讓我鬆了口氣,在這點上我就跟大部分的男人一樣,喜歡女兒、討厭兒子。就像我恨透了我自己的父親,就像是你們人類中有個叫什麼伊底……」
 
  「『伊底帕斯』?」
 
  「對,我始終記不住這名字……大概因為才見過他一次吧。」黑帽子說,「偵探,我要說的是,我的老婆、我的前妻在認識我的時候,就已經知道當時的我是幹哪行的了,而且坦白說,她可也不是什麼良家婦女。我是說,我跟她,男盜女娼,誰也別嫌誰,這不是很好嗎?」
 
  「或許吧。」我說。
 
  「但是你知道嗎?孩子才剛生下來,我連名字她取的那名字都還沒叫順口,她就開始抱怨起了我的工作會對孩子的『未來』有『不好』的影響!」他露出了帶有自虐態度的笑容,「偵探,你知道我怎麼回答的嗎?」
 
  「你怎麼回答?」我說,因為一來他很顯然需要我詢問,二來負責開支票的人是他不是我。
 
  「我告訴她:『親愛的,對咱們的孩子來說,她最好的未來,不是像你,就是像我!』你懂我的意思吧偵探?不是像她母親就是像她老子……難道她真的以為兩隻在地獄的爛泥裡打滾的雙頭犬,生下來的會是不死鳥什麼的嗎?」
 
  在他講完這段後,我持續了一段時間的沉默。
 
  我是偵探,不是什麼道德維護組織,更跟社工團體相距甚遠。儘管單純以想法上,我無法接受黑帽子的態度,但以工作上,我只能選擇是否接受他的委託。
 
  「當時那女人什麼話都沒說。」他接著說,「不只是這樣,就連隔天一大早,也是微笑著抱著孩子在門口送我出去。」
 
  儘管我大致上已經看到黑帽子的結局了,但我還是靜靜等他說完。
 
  「偵探,你知道嗎,我那老頭總是說『女人一出生下來就是騙子,你媽更是還沒生下來就是』……操他媽的屄,他還真說對了!」
 
  我不禁懷疑他說的那句髒話到底是某種口頭禪還是在罵自己的父親。
 
  畢竟,如果是後者的話……
 
  「你猜我回家以後發現到什麼?」他說,但沒等我問,「一封信!一封他媽的信!兩張信紙寫的滿滿的!什麼她還是很愛我啦、但是小孩必須要有好的成長環境、她也很痛苦之類的話……他媽的!女人一開始抱怨起來的話簡直比我那死老頭喝醉酒的時候更他媽的還多!」
 
  「原來是遺傳啊……」
 
  「你剛剛有說什麼嗎?」他邊問邊又喝了一口酒,而且顯然已經有三分醉意。
 
  「不,沒有。」我說,「請繼續。」
 
  有時候我會稍微懷疑,自己到底是偵探,還是什麼生命線之類的--多數的委託人甚至會毫無自覺,但其實除了解決事情之外,他們還非常渴望的想把自己的煩惱宣洩出來。
 
  但是找心理醫生什麼的,顯然不是魔物們的風格……儘管我的確認識幾個專門針對魔物進行諮詢的心理師。
 
  「我到現在都還在懷疑自己當時到底是哪裡長出來的耐心把信看完的……整整兩頁!而且兩面都是滿的!她到底在想什麼?難道以為寫得多我就得多付點贍養費嗎?一句『老娘我不玩了,孩子我也帶走了』不就得了?」
 
  「那麼,」我在一個看似適當的點插話,「你是要我找你的老婆--」
 
  「前妻。」黑帽子說,「偵探,她只是我的前妻,是我這像是糞坑般的人生裡的一泡灑到腳上的尿,不,我並不是要你找她,如果我要找那女人,二十年前的我就已經這麼做了……事實上我也真的這麼做了,簡單得很,畢竟一個從小當妓女的能有多少人脈?請幾頭狼人到處聞個幾下--畢竟她可是騷味十足啊--沒兩天就找到她的落腳處了。」
 
  「那麼你想……」
 
  有這麼一瞬間,我擔心他搞錯了我的職業,我擔心他其實只是想找個廉價的拋棄式殺手,像是第五代後的吸血鬼或者最下級的惡魔之類的。
 
  「找我的女兒。」他說,語調清晰的就像是剛剛的醉意都是演技,「偵探,我需要你找到我的女兒,她失蹤了--跟那婊子的失蹤可不一樣,她是的的確確地從我的手下們的監視裡頭消失了。」   

第一章 邊境區與黑帽子 其之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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