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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誌2011-07-20 22:36

[達人專欄] 該下地獄的打飯班──國軍伙食的祕密檔案

作者：藍風Pochafun

新兵有三大公差班：打飯班、器材班以及軍械班
各有各的好處與累處
不過要我選，我會選擇打飯班
因為其他公差班的福利要看班長會不會給，打飯班的好處卻是自己能掌握的
且在軍中最重要的事除了睡覺就是吃飯
掌握了吃，就等於控制一切


本篇縮圖取自《食神》的唐牛
他到中國廚藝學院偷學了幾個月，知道其中的一點祕密


打飯班作業流程：
抬菜→開飯→打菜→繼續吃飯→收拾餐桶與餐具、清理桌子與配膳台→清洗餐桶與餐具
→抬餐桶回伙房放


　　比其他人早進餐廳，比其他人晚休息，可能還會因為雜務沒處理完而沒聽到課，這樣的公差有什麼好？

1.不跟大部隊移動，不必無聊地對腳步唱軍歌，這叫自由。
2.雖忙，總比渾渾噩噩的跟著大部隊動作還好，這叫充實。
3.課不聽沒差，若漏掉重要東西可請班長補教，這叫翹課。
4.比別人先吃飯，有好料可以吃得比別人更多，這叫特權。

　　打飯班真的很忙，但也因此會得到幹部的體諒。雖然有些單位的幹部視打飯為吃力不討好又常出包的爛攤子，而將帶領打飯班的任務推來推去，最後被拗來負責的幹部心不甘情不願。如果這樣，就沒辦法，只好多吃一點來補償。

　　一個連的新兵人數動不動就破百，飯菜的供應常常會出狀況導致有人吃不夠(有時是伙房煮不夠，有時是打飯班拿捏失誤)。如果當打飯班就不會餓到，餐桶抬出來就定位後，不等大部隊來就可以先開飯，有好料且又不是像雞腿那樣一人一支被限制住的，就可以光明正大地多吃。尤其因為一個連的人數多，就算挖一大碗去吃，平均下來一人也少不到一口，除非菜量分得太離譜，否則誰也不會發現。剩下的菜，也可以私下解決。如果食量大擔心吃不飽，去打飯班就免煩惱，只要擔心好不好吃而已。

　　新訓中心的主食是飯配滷肉的醬汁，運氣好的話，有滷雞腿能吃。為了防中暑以及補充電解質，菜和湯會加很多鹽，常常過鹹而無法入口。所以有其他菜竟然可以吃，就要感謝伙房。如果吃到好吃的東西，更是要痛哭流涕以示感激。結訓前夕的某晚，我就吃過一次異常甜美的蒜泥白肉，好吃到連續咬到嘴唇兩次，咬到流出血來。那股混有血絲的美味至今難忘。

　　當時新訓中心沒什麼好吃的可撈，不過期中竟出現了好幾桶冰淇淋，據內幕消息說是為了拿來給督導看，假裝營部有多麼的優待新兵。午餐開放，限定每人挖兩球，天天大排長龍。打飯班等到收場再來吃，據說還拿大湯杓來挖，吃得可過癮呢。冰淇淋的福利五天就被吃光了，大家暗自猜測如果打飯班沒有多吃應該可以多撐三天，打飯班猛吃冰淇淋的形象深入人心。

　　冰淇淋沒了，菜一樣的難吃，打飯班就沒有福利了嗎？不，他們還常常去營站，趁倒餿水歸途去的。這是新訓結尾跟著器材班班長四處籌東西時才發現的。營站，不過就是雜貨店+萊爾富，但這是軍中最像外面世界的地方，讓人有重回自由的錯覺，所以對入營不久、無法割捨塵世誘惑的新兵是極具吸引力的。好多人天天向值星官嚷要去營站，就像叼著鏈子的狗狗想去散步一樣，雖然販賣機一樣有賣飲料，但大家還是嚮往著營站，只要瞄到一眼就會興奮半天。拷問打飯班，才知道他們每天想去就去，只是班長有令不能洩露這個好康。否則不知有多少人搶著當打飯班。

　　不過最爽的，還是在軍校二段訓初期的打飯班。不知道為什麼，伙食比起新訓時有天壤之別(雖然還是比不上外面世界)。大隊長也不知道原因，經費一樣，伙房兵甚至也是不久前從跟我們同樣的新訓中心出來的，但菜色就是不一樣。材料的品質明顯不同，還多了甜點和飲料，為什麼有這樣的差異，我也無法解釋。總之吃就對了。

　　報到時曬了半天太陽，本班又突然被指定為打飯班，糊里糊塗地上工，沒有任何人指導該怎麼做，沒有經驗又人力短缺。經過慘烈的一役後，我們發現：「布丁怎麼還這麼多？」倉卒成軍的我們很快團結起來，祕密把當作甜點的布丁都分了，一人吞四盒也吃不完。在煩悶的軍中，甜食可是至高的慰藉呀；擁有吃不完的點心，就像把什麼事都不知道卻什麼都愛管的討厭長官踢下五百公尺障礙場內的獨木橋一樣爽。享受好料的同時也想出了下一步對策，以此好料招兵買馬，說動隔壁班加入：「有飯大家打，有布丁大家吃。」

　　那是最美好的時期。當時可能經費充足，天天都有飲料或甜點。有一次還剩一箱寶健，還搬回寢室慢慢消耗。早餐的吐司剩好幾條，也存到內務櫃當戰備存糧。只是吐司包裝印的保存期限，長達三個月，本班(也只有打飯班知道這個內情)敢吃的不多。幸好過個幾天吐司就發霉了，丟進廚餘桶的同時，大家也才放心地食用早餐的吐司。

　　打飯班照三餐出勤，卻也可以擋掉麻煩差事。某晚突然宣布加菜，只見餐桌上擺滿肯德基炸雞桶，簡直像誤闖天堂一樣，無法相信在軍中也能看到肯德基。雖然算一算每人只能分得一塊，但大家看到應該還是會很高興。可是左等右等，大部隊遲遲未到。手機聯絡後，才知道其他人都被帶到山上拔草了，我們因為要準備打飯，逃過一劫。最後只有我們吃到熱騰騰的炸雞。其他人拖著滿身沙塵的疲憊身軀踏入餐廳，見到冷掉的油雞，高興不起來了。

　　沒幾個禮拜，有一批學弟進來，我們立刻升格成學長，打飯班的人力又更多了。當然相對的，伸手要飯(誤)的人數又更多了，超過兩百人。即使分成兩路打菜，外面排的人龍也很驚人。所以錯開用餐時間是一定要的。學弟到來的第一餐最令人難忘，因為有新生報到且要吃飯的訊息傳來時，菜已經分得所剩無幾，有的餐桶還拿去洗了呢。最後學弟們的餐盤上只有兩葉高麗菜碎片、幾點豬肉屑屑，再淋上一匙醬汁而已。多麼可憐的孩子呀，我們一邊用湯匙刮餐桶邊緣的菜渣，抖落到學弟們的餐盤上，一邊轉頭偷偷拭淚。

　　週三早晨是熱狗日，推出一箱箱長條麵包，要撕開塑膠袋才能包熱狗淋番茄醬，雖然這幾道手續並非打飯班在做，但總是會讓一堆手指不靈活的同學擠在配膳台前，每次都會大塞車也很讓人傷腦筋。為什麼週三固定吃熱狗？久了以後才知道利用這種方便外帶的食物，才能在當日大集合之後，來得及趕上野外課程。而且常常因路程過遠或準備裝備而來不及吃，還得把熱狗夾一夾帶到操課場地食用。雖然很想稱讚設想周到，不過把集合廢除才是問題的根本。

　　野外課，是真正考驗打飯班的時刻。因為準備槍枝、布置器材的同學絕對沒空吃早餐，需算好這類人數再抽出打飯班人手送過去。如果沒協調好數量掌握不確實，那麼這些同學就要挨餓了。在以吃飯和睡覺為慰藉的軍中餓一餐，就像餓了三天三夜一樣難受呢。不過與其說可憐，不如說是怕同學們抗議，法律系出身的同學尤其擅長捍衛自己的權益。

　　野外課的午、晚餐反而較好解決，因為餐桶皆由卡車送上山。只是作業透明化，就等於失去了偷吃的福利，即使有多出來的好料也只能給其他同學分了，不能私吞。而且晚上忍著倦意歸營後，還要抬菜桶摸黑到餐廳側面的洗碗槽清洗。這個時候，打飯班真是吃力又不討好。不過幸運的是，到了野外課漸多，甚至天天都要上山的期中、期末時，打飯班的差使已經轉給其他班了。



　　不過即使後來的打飯班沒多少福利，也比沒懲罰就是天大恩惠的軍械班好。新訓中心的軍械室由自家人管理，除非被上級督到什麼嚴重缺失，否則不會管太嚴。帶領軍械班的班長，為了收攏人心好辦事也不會太刁難，而且還會給些好處。但軍校可不是這麼回事，管軍械的可是掌有處罰權，架子可大了。課前一晚要檢整裝備，檢查槍枝的零件有沒有少或故障。如果沒檢查出來並作登記，歸還時被管軍械的檢查到，缺失就算在軍械班頭上。而裡面的裝備大多都有些問題，像望遠鏡過半數都有嚴重刮傷，所以真要非常仔細才能避免被栽贓。

　　上完課後，裝備保養更是一場惡夢。最著名的故事是，管軍械的只拿三張衛生紙，使勁往最難處理的地方抹去，只要衛生紙出現汙漬就一個小時後才能找他複檢；三張額度都用完，明天請早。如果那天是星期五，抱歉你的假就沒啦。雖然我們沒遇到這位傳奇人物，但檢查者拿白布抹，也好不到哪裡去，只是沒興致玩一小時後複檢的把戲。管軍械的，效率奇差，要借還或檢整裝備得先等個半天才等得到他們來開門。所以每晚都可以看到一堆人坐在軍械室外，依著微弱的路燈一邊苦讀一邊等大爺來開門。若是在週五的下午，雖然不必準備考試，但「不想耽擱回家的時間」的火氣會更大。若隊上還有公差(例如上山拔草)要求軍械班丟下裝備一起來做，可是會引起暴動的。唯一能慶幸的是，我們沒有被管軍械的搞掉假日。



　　下部隊後，雖然不用再管打飯班或其他公差班了，但沒想到還是跟伙房有緣。因為軍官必須輪值去伙房當「伙食督導官」，簡稱伙督。名稱雖好聽，但不過只是因為軍中有規定，只要開伙就要有軍官在場督導，所以我就在那裡。

　　一個營的伙房兵有幾個？在軍校的時候，伙房裡只有四個人，準備上千人的餐點，這一點真的有職業水準。而我負責督導的伙房，大約四至七人吧，偶爾還會去各連挖人來「幫廚」，準備的餐點量是八百人左右。也算是滿驚人的，尤其每天早餐的饅頭都是手工製的，在前一天晚上就蒸好。新訓中心的東西難吃，這些就是關鍵原因。幾個小伙房兵要在短短一個多鐘頭趕出近千人份的食物，是能多好吃？沒吃到怪東西或拉肚子就算走運。

　　軍中少見海鮮的原因，是易腐難處理，也不太好煮。一個不新鮮，可能就是幾百人食物中毒，所以很少新訓中心敢冒險(訂菜單是有海鮮類的，也有單位訂購)。油炸類也少，因為熱油很危險嘛。且我服役期間，剛好就有一旅因油鍋沒人顧而燒掉廚房。我有一位同學聲稱他剛好目擊，只見火光衝天。同學問旁邊的士官長：「要向上級報告嗎？」士官長答：「不必，我們看戲就好。」同學解釋，因為那邊的長官很討人厭，大家都想看他出包。不過是真是假，我也不知道。

　　滷肉常出現的原因也在這裡，因為只要在前一餐把肉丟到醬油裡煮滾，燜到下一餐再加熱即完工。更讚的是因為熟到軟爛，不會因為沒煮熟而吃壞肚子。至於為何被滷的常是雞肉，大概是雞肉較便宜，或國產雞肉滯銷吧。蛋常出現的原因，則是因為「一顆蛋有上百種煮法。」加個玉米就是玉米炒蛋，加胡蘿蔔就是蘿蔔炒蛋，另外還有肉絲、青菜、菜脯、蔥、豌豆等等無數種搭配。水煮蛋更讚，連殼都不用剝，就直接丟到水裡煮，清清淡淡最適合早餐。午餐吃鹹點炒個蛋，晚餐加茶葉就變成茶葉蛋。營養、方便又安全，多完美的食材。

　　伙督當然也有福利，就是可直接食用剛煮好的菜。但是待在悶熱的廚房兩小時，加上看見他們老練的烹調過程，以及伙房的環境，哪會有胃口。剛出爐的手工饅頭倒是不錯，而蒸壞的報廢品可當玩具，軟軟的像黏土一樣呢，硬掉的則像棒球。不過同事們還是喜歡現成的冷凍奶皇包，但只有在放假伙房人力最少而無法自製饅頭時能吃到。要放假還是要吃奶皇包？不用問也知道答案。外面的世界有更多更好的東西。

　　軍中伙食唯一的好處是不必另外再付錢，有些節儉的人即使放假，也會吃完飯再走。我唯一一次做這種事，是在二段訓的軍校時期，同學說假日的早餐非常讚，教我一定要試試。結果，原來是偷溜到長官的餐廳去，享受與教官同等的待遇，吃自助餐。以軍中標準來說，那真是超豐盛五星級的，既省錢又高級，有粥有肉鬆有蛋有蘿蔔糕，還有無限量供應的洋蔥鮪魚拌美奶滋。重點是鮪魚，市面上一小罐就三、五十元呀，這時候卻可以大碗大碗隨便撈(只是鮪魚含重金屬，不宜吃多)。

　　不過最令人難忘，又不難實現的推薦好物，還是泡麵。台灣泡麵重口味，但不一定會比伙房抬出來的東西鹹，吃了也不會增加罪惡感，而那厚重霸道的味道更可釋放壓力，慰藉人心。只是不要在睡覺時待在寢室吃，否則很多人要失眠了。印象中我在營中吃過三次，第一次是二段訓尾聲的中午，躲在沒人的寢室吃，還省去洗碗的麻煩。第二次是下部隊後某日，與同事開泡麵趴。第三次是放假放到等著領退伍令的那天中午，提前歸營的我不想再忍受任何軍中伙食，即使只剩一餐也想逃避。不過聽到早上才剛被連長罵，可憐兮兮的值星官說他有準備我那份餐點，既感動又有些慚愧。




附贈──三大公差班的簡介與注意事項

‧打飯班：負責抬餐桶、打飯與洗餐桶。作業時，小心高溫的餐桶。處理廚餘和油水分離槽後，要把手洗乾淨，那些東西不知道有多毒？

　　如果要伙房(有些單位禁止新兵進入)，小心溼、油、滑的地板。我常以溜兵的方式在伙房移動。油積多了會黏，黏到若穿運動鞋，抬腳時鞋子會黏在原地。不過基本上因為會有上級督導，伙房衛生都有一定標準，不會比外面某些餐飲店髒。


‧軍械班：有很多接觸65k2步槍的機會，負責取、送槍與擦槍。把槍放到高處槍櫃時，要確定槍有無放穩固，不然掉下來會砸到頭。

　拆槍時特別注意裡面的零件，只要有少，就是大禍，因為軍中管制最嚴格的，就是槍械彈藥(雖然還是有不少漏洞)。新訓時隔壁連曾不見一個槍機，作地毯式搜索。只見他們把內務櫃全搬到集合場來，寢室內也翻得亂七八糟。

　另外若被選為彈藥兵(由輔導長帶領，打靶時負責送子彈至各靶位，並把彈殼拿回來)，要非常仔細地數彈殼數，一有不對立刻反應。若到最後才發現數目不對，近千枚彈殼數起來是很痛苦的事，找起來更痛苦。


‧器材班：準備操課教材、急救設備等器具並將水桶裝滿飲用水，運至操課場地布置，結束後再運回來。有時要隨著班長四處張羅器材，因為各連配備不齊，無法自足，必須靠各連合作才能應付大批新兵的需求。有事是班長的責任(例如督導督到缺失)，除非是你自己搞丟或弄壞器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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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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