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屋創作

小說2011-09-12 03:40

詛咒-廚房的女人(6) 最終話

作者:七目.馮.波波夫塔爾

六、轉轉吊扇啦啦啦啦啦

  看到這個情景,媽媽一點遲疑也沒有:「亞馨去給我準備大抹布、拖把,垃圾袋給我拿過來,要快!」頭一回:「爸爸跟著去幫忙,弟弟這邊我處理就可以了!」
 
  等亞馨跟爸爸回到客廳的時候,媽媽已經帶著全身脫光的弟弟在浴室裡盥洗。「地上的褲子另外包起來放到後面我來洗,知道嗎?」「沒問題!」爸爸接手清理髒污的地板,亞馨幫忙將包好的排泄物丟到廚房後頭的垃圾區,一來一回,大約二十分鐘,小明搞出來的麻煩清理完畢。
 
  「嗚嗚……,我、我好怕喔。」在這同時,小明仍然這麼站在浴缸裡啜泣,無助地讓媽媽拿著蓮蓬頭沖洗他的全身。「你剛剛說甚麼不敢了?」媽媽拍拍他的屁股,示意他轉身。
 
  「我、嗯、沒、沒有。」小明頓了一下。糟糕,要是把真相講出來不就雪上加霜了嗎?「嗚嗚,我是說,我以後不敢半夜上廁所了啦!」
 
  媽媽將小明的屁股後面連著大腿內側部份都沖洗乾淨,關上水龍頭。「來,這是你的毛巾,自己把身子擦乾!」小明一把接過,低著頭靜靜開始擦。
 
  「到底是看到什麼東西這麼怕?」媽媽站起身來問,一邊微伸懶腰。看起來是被嚇到的樣子,並沒有甚麼皮肉之傷。她想。
 
  小明正想回答,爸爸在門外叫了:「外頭都清乾淨啦!我讓亞馨先回樓上,小明這邊你怎麼辦?」「跟我們一起睡吧!」媽媽打開門:「欸!地毯有沒有怎樣?」
 
  「沒問題!客廳的地毯乾淨得很,沒有事!」爸爸舉起OK的手勢。
 
  「你明天還要上班呢!先睡吧!」媽媽說完,就用手勢催著爸爸回房休息。
 
  「我擦完了。」媽媽趕忙接回毛巾盥洗、擰乾,然後看著小明穿好衣服。
 
  「說吧!」媽媽看著小明退出浴缸邊問:「到底看到甚麼?」
 
  「嗯,是、是一個女人的臉,都燒焦了。」他撲進媽媽的懷裡:「而且,臉好大喔,整個廚房的門都塞滿了。」
 
  真是怪事,房子不乾淨嗎?媽媽有點驚訝。這棟房子是新蓋好的,事前也打聽清楚才買的,怎麼可能就碰鬼了呢?「我看你是眼花了吧?廚房最近才掛了門簾,是不是上面的花色讓你看錯了?」
 
  廚房就在隔壁,萬一媽媽為了看門簾也遭到女人的毒手那就完蛋了。「不、不知道,總之我被嚇了一跳,好可怕。」小明說。
 
  媽媽嘆口氣:「那你跟我去再看一遍,媽媽保證沒有甚麼燒焦女人。」
 
  「不要!」小明緊緊抓著媽媽不敢放開。「媽媽我們去睡覺好不好?我、我好想休息了。」
 
  看到小明罕見地堅持,做媽媽的想想或許門簾白天再看也比較好。於是,原本也累了的媽媽就答應小明的要求,牽著手帶小明回臥房睡覺。
 
  一陣兵荒馬亂,孫家的後半夜終歸寧靜。早晨的第一道陽光射進臥室,醒來的爸爸望著母子兩人安祥的睡臉,不禁鬆了口氣。「沒事就好,今天下班回來再好好問一下芷華吧?」芷華是錦華的姊姊,也就是媽媽的名字。
 
  不過,小明突然像是在說夢話一樣咕噥著,然後側過身來把頭埋進媽媽的懷中。「咕嗯!不要!我不可以講!嗚嗯!」然後身體小小地扭動一下,又繼續睡了。
 
  看著那緊緊抓住胸部的小手,爸爸感嘆小孩的手是那麼地滑嫩可愛,他不禁伸手過去想撫摸一下。啪!
 
  「打你這滑不溜手!」媽媽微瞇雙眼,冷不防打了爸爸手背一下。
 
  「哎呀真痛!」爸爸摸著手背笑了。「小手那麼可愛摸一下都不行?」
 
  「摸你個頭!」小明說夢話躲進自己懷裡時,媽媽就醒了。「去去去,準備上班啦。」她伸長手趕著爸爸起床後,自己則悄悄把小明的手拿開、放好。轉個身,孫家的媳婦下床來,也開始梳洗、準備早飯了。
 
  一切似乎回到正軌,雖然對小明昨晚的遭遇有些不解,但畢竟沒出甚麼大事,小明人也好好的,夫妻倆認定是小朋友半夜上廁所看花了門簾,才嚇到屁滾尿流的。
 
  六點半,爸爸已經好整以暇坐在電視前喝著冰鎮紅茶,看著宗天晨間新聞了。「你喔!老喜歡看宗天,一定是看那個主播漂亮對吧!」媽媽一邊在廚房烤麵包,一邊嘟著嘴嫌:「報新聞就報新聞,整天花枝招展的幹嘛不去拍電影?」
 
  「媽!我的運動褲呢?」姊姊從樓上探出頭來大聲問。
 
  「晾在後面啦!自己下來拿!」媽媽從冰箱裡把果醬跟奶油拿出來放好:「順便去叫你弟弟,不要以為暑假了就可以偷懶!」
 
  亞馨伸伸舌頭,心想爸爸就在樓下自己不去叫。
 
  「哼!反正甚麼事都找我。」
 
  她的眉毛纏成了w字型,咚咚咚滿臉不爽地小跑步下樓,收衣服叫人去。
 

  請倒杯咖啡,抓片餅乾塞到嘴裡,繼續享受接下來的發展吧!
 
  「小明!今天是阿姨很重要的日子喔!」阿姨白裡透紅的雙頰帶著笑靨:「記得表演完後要來後台找阿姨!好不好!」
 
  小明使勁地點頭,小手把阿姨給的鑰匙抓得緊緊的。
 
  今天是阿姨參與的劇團公演,邀請了小明全家人前來觀賞。不過,開演前阿姨特地找小明單獨交代這件事情。「不論爸媽問甚麼都不可以說喔!」阿姨對他眨眨眼睛,翩然轉身走了。
 
  公演很順利,阿姨頭帶鑽石皇冠、身穿白天鵝服優雅地跳著舞、唱著不知名的好聽歌曲。爸爸媽媽每到一個段落就會感動地鼓掌,媽媽激動的時候還會掉下眼淚。姊姊呢?不知道,整場表演感覺姊姊應該在,但小明就是沒有任何印象。
 
  好不容易表演結束了,小明一看爸媽都不在位子上。「真是剛好!我可以不用撒謊就去找阿姨了!」他好高興,急忙穿過座位走道,一心就想在阿姨回到後台前到達,給予她最誠心的讚美。
 
  他一邊趕路,腦海中一邊浮現阿姨表演的神采與姿勢。「阿姨果然還是得做我的新娘才行!」他不禁歪著嘴笑了。修長的腿、雪白的肌膚、可愛的笑容,啊!今天到後台就跟阿姨求婚好了。小明愈想愈高興,他彷彿看到阿姨的男友躲在角落哭泣的樣子。「哼!天呀何處不放草!你記住了!」
 
  到啦!就是那扇門!他雀躍地拿出鑰匙,喀喳!門開了。
 
  阿姨跟一個女人站在一起,臉上的笑容仍然甜美。
 
  那個女人,就是皇后。
 
  「早安!」阿姨笑著說。他看不清楚阿姨的模樣,連整套衣服也模模糊糊的。
 
  後台的門關起來了。碰一聲,小明知道他回不去了。
 
  「你這個小壞蛋。」皇后伸手一抓,阿姨馬上縮小,被她放回身後的袋子裡去。「你以為可以永遠不說實話嗎?嗯?你敢撕掉我的頭?!」
 
  「不要!」小明渾身發抖。「我不可以講!」
 
  「呵呵呵呵呼呼呼……」皇后的身影愈來愈大。「看來得讓你知道一下反抗我的人,下場是如何了。」
 
  不用皇后發出任何指令或手勢,她身後的兩扇鐵門呀地開了。
 
  羊小丑們穿著骯髒的羊服,塗著凌亂的臉妝,咿咿呀呀地努力拖著整車的大鐵鍋子出來,一邊一車。
 
  「嘔!」小明一聞到那味道,胃就開始翻攪。「這、這個味道……!」
 
  「甚麼味道?呼呵呵呵呵。」皇后笑了,非常非常得意。
 
  「左邊這一鍋是白雪。」她指向另一邊:「右邊這一鍋是她的丈夫。」
 
  她將燒紅的鐵鞋順便丟進白雪那一鍋裡。
 
  「給你加菜。」說完猙獰地笑了。
 
  胸悶到極點,不行了!小明的嘴哩噴出了一堆不知名的食糜。
 
  皇后的笑聲中,他看到自己吐出了人的鼻子、嘴唇渣、還有舌頭跟眼珠。
 
  啊啊啊啊啊啊!
 
  「媽你看!從我進來他就一直這樣了!」亞馨躲在媽媽的背後,用手指著小明小聲說著。
 
  小明在床上打滾,突然,一聲大叫坐起身來。
 
  媽媽走上前去拍拍他的臉頰:「你醒了沒有?」
 
  小明驚魂甫定,他的雙眼眨呀眨的,似乎還搞不清楚狀況。
 
  「給我起床吃早飯啦!」
 
  「我、我再也不敢了。」小明說著哭了起來,顯然他根本沒聽到媽媽的命令。
 
  「怎麼啦?不是要吃飯?」爸爸等太久,也踱了進來。
 
  「我、我偷偷撕了姊姊的畫冊,我錯了嗚啊啊啊啊!」想到夢裡面吐出來的白雪的鼻子、嘴巴跟舌頭,他的胃又一陣翻攪。
 
  父母女三人面面相覷,不知道小明在說什麼。最後依照小明招供的,從樓上把摯愛白雪拿下來大家一起看。
 
  「還好呀!最後不就是王子跟公主結婚嗎?你看。」爸爸說。最後一頁畫著白雪公主與王子結婚,宮廷中眾人簇擁、好不快樂。
 
  小明再翻其他的部份,順序都照著童話故事走,絲毫不亂,哪裡來的切割痕跡?
 
  「看來小明真是累壞了,把夢裡做的事情當真了呢。」媽媽看向亞馨:「你覺得呢?」
 
  姊姊聳聳肩:「畫冊好好的呀!沒道理怪他。」
 
  這樣不對!這樣不對!小明心裡吶喊。他明明動手撕掉那張特寫的呀!
 
  但是一家人怎麼看都看不到小明說的任何事情,媽媽首先要求停止這個話題:「好啦好啦吃飯!事情就這麼完了,以後別再提啦!」她瞪了小明一眼。
 
  「以後約法三章,睡前不准喝水,想尿尿就自己準備尿袋!」爸爸附議,姊姊一旁偷笑點頭。
 
  陽光從窗戶照射進來,一家人再度恢復早餐,同桌吃飯。
 
  後來小明回到書房,滿臉狐疑地打開抽屜,抽屜裡什麼東西都在,就是找不到皇后的畫像。
 
  「皇后,消失了!」他不可置信地搖頭。
 
  接下來的暑假都在平靜中度過。但是,小明的內心總有一顆大石懸著。為了怕見到廚房的女人,小明變乖了:睡前不會亂喝水、不再胡亂捉弄姊姊(包括亂畫書籍),見到阿姨也不敢胡思亂想(雖然阿姨宣佈要訂婚的時候他偷偷躲在房裡哭了幾分鐘),有家事他也會盡力幫忙。
 
  這天小明一如往常將書桌收拾整齊,暑假作業放進書包裡就上床睡覺。明天就是返校日了,跟死黨約好放學要去網咖流連一下。他閉上眼睛,心想最近自己小心翼翼,總算一陣子都沒受到皇后的騷擾。「一定是我裝乖有了效果!」他心裡這麼想。「低調低調!還不到得意的時候。」
 
  吊扇轟轟作響的規律聲中,小明沉沉地睡去。一夜無事,小明聽到窗外的麻雀吱喳亂叫,就知道差不多六點,該起床了。
 
  「早安!」女人的聲音從頭頂傳來,因為某種作用那聲音斷斷續續的。有點像……他睜開眼睛。
 
  不用猜想了,那聲音隨著吊扇的轉動而忽遠忽近,小明的雙眼看得明明白白。
 
  女人的頭插在扇葉上,睜著黃濁的雙眼、帶著詭異的微笑不斷在天花板上轉呀轉地盯著小明。
 
  「你這個壞小子。」女人的金髮失色而骯髒,隨著扇葉的旋轉到處亂飄:「你上次吐出來的東西,這次要給我全部吞進去。」
 
  小明早就被眼前的景象嚇到傻了,他的嘴張了開來。「不、不行,我沒辦法閉嘴啊啊啊啊!」他在內心吼叫。「媽媽!爸爸!」
 
  可是他發不出任何聲音。
 
  旋轉中的女人張開了嘴,首先一個小鼻子從嘴裡掉了出來。
 
  在小明驚愕異常的表情中,金髮絲、嘴唇、舌頭碎片、耳朵,最後還有腸子一一掉在他的臉上、嘴上跟身體上。
 
  當亞馨進入弟弟的房間時,她又再度捏起了鼻子,大聲向媽媽回報:
 
  「媽!好臭喔!小明又尿床了啦!」說著跑下樓去。
 
  這一瞬間女人的頭愈來愈大,最後她的臉擠滿了整個天花板。
 
  「怎麼樣?小明。」

  「白雪公主的味道不錯吧?嗯?」

  悽慘的喊叫聲從小明的房間裡發出,久久不絕。

  那之後小明再也不敢自己睡覺,晚上就纏著媽媽;吃飯時一定背對著廚房,沒多久就草草把飯吃完,問他原因甚麼也不敢講;就算如此,他還是常常尿失禁,對這點醫院完全束手無策。

  奇妙的是,阿姨結婚之後,小明的毛病居然不藥而癒;而且,皇后再也沒來找他了。

  到底是什麼原因呢?沒有人知道。

  四年之後,因為爸爸工作的關係,他們搬到新竹去了。在那次搬遷中,摯愛白雪搞丟了,姊姊怎麼找也找不到,最後也就不了了之。對小明而言,或許這代表皇后真正離開了吧?

  雖然如此,小明直到上大學前都不敢在半夜如廁,尤其不敢往廚房漆黑的門口瞧。畢竟,他害怕看到門口那雙黃濁的大眼,赤森森的微笑......。

=全文完=


筆者後記:

  這部「廚房的女人一開始寫的時候,就想以小明嚇到尿失禁做為結尾(也就是邪惡永遠存在的故事),說是沒有本傳的序章也不為過。故事的風格打算以輕鬆的方式帶出些許的恐怖感這樣。初次嘗試驚悚短篇,的確有很多地方處理得很生澀,在這裡跟大家說聲抱歉了。

  不過,女人頭塞滿廚房這個部份,確實是出自筆者幼年時的經驗。因為翻了一本白雪公主的畫冊,沒想到被皇后的特寫給嚇到,從此一到夜晚就會幻想皇后整張臉塞在廚房等我去送死的種種......;剛好這次鬼月又要過了,跟友人聊天之餘,突發奇想就來寫寫看好了。

  這次的寫作給我很好的反思,也意外展開很多情節等我去收尾。可是,這部作品受限於當時的尿失禁構想,所以一直沒有想把孫家人對抗魔后的情節發展下去。畢竟,家家有本鬼故事,每個人或多或少是帶著被驚嚇的遺憾成長到出社會的。

  抱著這樣的想法,七目才讓故事停在小明被皇后徹底惡整的當下做為結束。當然,虛構的「摯愛白雪」就是一本詛咒之書。小明夢裡的阿姨只是皇后創造出來的幻象。小明的未來如何?孫家的未來如何?筆者就交給各位讀者自行想像了。

  時間關係,我必須忍痛回到程式片段中奮鬥了。時值歐美經濟發展看壞,股市大跌之際,明年的景氣展望可能也因此不振,每每思及此處,就警惕自己要更加努力接案,也才有更多時間來寫作,跟大家分享各種有趣的題材。

  在這裡,謹祝大家秋節愉快,萬事如意。

  七目 敬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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