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回,孤雁銜飛雪
溫書堂。
阮痕氣喘如牛,一面將方才在壤花園的所見所聞鉅細靡遺地稟報給萬洛知曉。
萬洛邊聽邊踱步,越聽越是嘆氣搖頭。
「這余禪,一日沒看好他,今兒就出了岔子了!」萬洛兩手負背,喃喃道:「這回出了大事,可把他的命也給給丟了!」
萬洛粗眉大目,身著墨色短袖長袍,膚色黝黑。萬洛肌肉橫練,壯碩無比,莫說比武,光是和幾個同門站在一起,便隱隱然有巍然之感。
「這事可真的鬧大了,絕不能外傳……否則兩天後的壽宴,要咱萬家莊用什麼面子去接待四方客人?阮痕,這事,你得守口如瓶,知道麼?」萬洛沉聲,面容肅穆。
「是,弟子知道。」阮痕低下頭,強自鎮靜波瀾奔騰的心情。
「還有,若發現有人謠傳壤花園的事,回來告訴我。」萬洛搖頭道,阮痕喏了一聲。
「好,沒有事就先下去罷。」萬洛擺了擺手,阮痕行完禮,生硬地退出了溫書堂。
「哪家的刺客,這麼大膽,敢在咱萬家莊頭上動土?」萬洛踱步至木椅旁扶著椅杆坐下,支頤沉思。
「難不成是五大門派的其中之一?為了抑制萬家莊的光彩?」
神州如今勢分五大門派,分別是:天心峰上隱密的「靈峰門」、子青城高傲的「萬家莊」、神州東南部柳楊鎮的「震南鏢局」、一向和震南鏢局唇齒相依的盟軍──「紫龍旗」以及分布各地支系廣布的「浪跡派」。
其中以靈峰門最是淡世出塵,極少露面;震南鏢局和萬家莊一個在北,一個在南,更是毫無理由壓制萬家莊;紫龍旗更不用說,震南鏢局和紫龍旗兩家合在一起,神州大半部還有哪個門派敢與爭鋒?
可能之最,唯有浪跡派。
浪跡派,本居於狼山之巔,原名「狼山派」。後因七名道士行俠天下,十年前剿除為惡多年,荒淫無道的「貪嗔城寨」因此聲名大噪。此後這七名道士分道揚鑣,各自網羅徒弟,浪跡天下,故世人稱其「浪跡七子」。「狼山派」也因這七名道士的壯舉順勢更名「浪跡派」,派名由此而定。
「莫非浪跡派起了異心,意欲打破五分天下的局面?」萬洛想了想,又搖搖頭:「這樣也說不過去……浪跡七子沒有爭霸的理由──」
那麼難道是私人恩怨?隻身一人,天底下,有何人具這等勇氣夜闖萬家莊?
「過於荒誕。」萬洛對自己的腦中電閃而過的思維搖頭否決,輕聲一嘆。
就在萬洛腦子正昏昏沉沉,思緒糾纏之時,一名才氣翩翩、氣質高雅的少年忽然疾步走進溫書堂,單跪在地。
「弟子萬傅歸傳令:莊主有請萬洛師叔前往靜靈軒,共同商議壤花園一事。」萬傅歸低頭急道,萬洛「嗯」了一聲,快走走出溫書堂,萬傅歸隨後起身,跟隨在後。
※※※※※
寂然依舊,煙霧仍然。
木柴啪嚓啪嚓地燃燒著,溫著酒爐裡頭的瓊漿。和著間關鳥鳴,儼然是淨靈軒中最是陶醉的樂曲。
萬彌品嘗著靜靈軒的一切,一邊豎起耳朵面聽八方。
而身後,猛地傳來一陣侷促的腳步聲。
「師弟萬洛,參見師兄。」萬洛俯首,抱拳單膝伏地。
「師弟別客氣,快快請起。」萬彌徐徐站起,回過身來,一手伸向木桌另一頭的空位,笑道:「坐。」
「是。」萬洛起身,邁步踏進萬彌飲酒的竹亭,正襟危坐。
「歸兒,你先走罷。」萬彌淡淡地揮了揮手,說道:「待義父有事,再傳你來便行。」
「是。」萬傅歸領命,緩身站起,對著萬彌深深一揖,然後退下。
「師兄傳萬洛前來靜靈軒……莫非,已經猜知兇手是誰?」萬洛毫不拐彎抹角,劈頭便問。
卻見萬彌並未答話,只是漠然將酒壺提起,將一方酒杯推至萬洛胸前,將其酌滿。
「此事,師弟怎麼看?」萬彌將酒壺放回,不答反問。
萬洛濃眉輕蹙,沉吟說道:「師弟本來懷疑是五大門派中的浪跡派作祟,但後來反思其因,自覺不太可能,便將此慮消去……因此沒有答案。」
「師弟可曾想過,也許是隻身一人,前來犯案?」
「絕無可能。」萬洛不假思索,旋即反駁道:「萬家莊堂堂屬神州五大門派之一,名聲顯赫,何來之匹夫敢與我萬家作對?」
聽聞萬洛說罷,萬彌的嘴角略為上揚。
「師弟,這個世間上,並不是所有人都將生命看得如此重要。」萬彌伸手拿起酒杯,一飲而盡。
萬洛聞言,心中不解。
「師兄此言,可是別有深意?」
「師弟還記得子青城的英雄擂台?」萬彌又是不答反問。
萬洛頷首道:「記得。」
萬彌道:「那你可知道,為何這個到了今天,已過連續兩屆,都沒人敢與我萬家爭霸?」
「這……」萬洛撓撓頭,濃眉一蹙。
「正因師父技藝高超,大敗雁家傳說。是故這些年來都無人敢冒然進犯,甚至還有人將咱們當作新的『大當家』。」
「即便如此,那又如何?」萬洛覺師兄今日談吐間總是有另一層含義,心中微慍,道:「師兄直言不妨。師弟不才,恐無法猜想。」
萬彌淺淺一笑,道:「要是今兒咱萬家被滅門,師弟恨是不恨?」萬洛虎軀一震,恍然道:「師兄如此問來,難道懷疑……是雁家後生?」
「這是唯一的可能。」萬彌睜開灰色的瞳眼,道:「萬洛,替我把緒芳和言弟喚來。」
他的聲音,罕見地產生波動。
「雁家,是來報仇的。」
※※※※※
又是明月當空的冬夜。
距離萬彌的六十大壽,僅剩一天。
然而唐風本在忙著布置萬家大殿,卻收到了這樣的指令。
──領著師兄弟一百人,今夜死守藏劍閣。
唐風本來該高興的,因為可以忙裡偷閒──但他卻高興不起來。
就因「死守」這個字眼,讓唐風隱隱約約,覺得事有蹊翹。
「藏劍閣有什麼好守?還得特地用到死守兩字?」唐風不解,卻也沒什太大意見。
藏劍閣,顧名思義都是在蒐集一些萬家莊蒐集來的珍奇寶劍,在萬家莊中,唯有高等弟子具備深厚武術基底,才有資格來藏劍閣挑劍。餘下的其他門生僅能拿木劍對練,以免失手傷人。
據說,藏劍閣唯有一劍不容門生挑去,是萬家莊的震莊之寶。
──便是那柄被喚作「飛雪」的劍。
這柄「飛雪神劍」是如何來的,十餘年前唐風方進萬家莊之時並不曉得。僅知道是當初萬鹿師公自雁家手中拿來的。
──直到後來唐風懂事,才知道,原來是從「英雄擂台」上,自雁放手中拿來的。
「大師兄,今晚可真是賺到啦。」猛地一名身材豐腴的大塊頭憨憨一笑,走到唐風身旁。
「是啊。」唐風頷首淡道,走到藏劍閣大門外吹著冷風醒神,督促自己不能大意。
心情雖談不上好或不好,但唐風也不知道該說些什麼。
──總覺得,一定有事要發生。
「眉頭別這麼皺嘛師兄,來藏劍閣難道還不夠輕鬆嗎?」大塊頭憨憨的聲音。
「得了吧師弟,別老是想偷閒,練練武功行不行啊?」唐風斜眼睨向大塊頭,揮了揮手。
大塊頭喔了一聲,也沒說話,駑鈍地轉身走去。
在萬家莊裡,唐風藝業算是名列前茅的。除了莊主、萬洛、萬秀之外,他的武藝跟萬傅歸是不分軒輊的。
萬家莊裡並沒有特別嚴謹的高低位階之分,大抵來說莊主底下有兩大支系幫忙支撐著萬家莊。
第一支系,由萬彌的師弟兩人:萬洛、萬言,以及師妹萬緒芳組成。三人專門收徒授武,各自挑選弟子的條件也都不盡相同,授課方式亦然。是以三人所學的武藝,雖是皆出同門,但風格卻大相逕庭。
第二支系,耆老會。
耆老會,僅存三人。而各個年歲過百。
然雖只有三名老道,可他們的腦中卻握有了萬家莊百年沉積的曠世絕學。擁有幾近兩甲子修為的耆老會,被萬家莊高層視為接近神的存在。
唯一能跟神抵抗的,只有異術過人的萬家莊莊主,萬彌。
耆老會極少動作。那三個非人存在已經閉關多年,除非萬家莊瀕臨滅莊危機,否則此會如同冰庫,毫無運作。
若要說萬家莊有奪得天下的野心,耆老會三人的動向,絕對是決定神州命運的關鍵。
※※※※※
自從大塊頭進去之後,唐風吩咐眾人好好守在藏劍閣內,而自己則將大門關起,隻身守夜。
其實目的再簡單不過,唐風單單只是不想讓師弟們受寒如此而已。
唐風輕倚在門上,胳膊環胸,低頭沉思。
沒來由地,一但想起師父萬言諄諄下令的凝重神色,唐風便渾身都覺得不對頭。
心中疑竇一起,唐風便兀自搖頭忖道:想這麼多幹什麼?不就是守夜麼?甭把事情想的複雜了。
正如此發想,唐風鼻間忽爾竄近一股腥味。
雖然此味恍如錯覺,但唐風連續嗅了幾次,腥味越發濃厚,覺不是自己聞錯。
「不對勁。」唐風秀眉一凝,驟然離門而立,眼神銳利,雙手自然地垂下。看似平淡無奇的舉動,卻是隨時準備搏命一戰的前勢。
冷風凜凜,吹彿唐風面容不動的側臉。
猛地,雞皮疙瘩全然豎起,一股顫慄湧上唐風心頭,警兆突起。
唐風凝斂了心神,然後驚覺連藏劍閣內的打鬧聲都嘎然而止。
──莫非這股難以名狀的殺氣,連師弟們都感受到了麼?
啪。啪。啪。
冷風不斷地拍打在唐風臉上,刺擾著唐風的戰意。
四周寂然,唯聞風聲疾疾,有如哭號。
唐風眼觀四面,耳聽八方。知覺感官之敏銳程度,摧至頂尖。
然而,卻是無人跡象。
「怎麼會?這麼強烈的殺氣,怎麼可能找不到對方?」唐風心頭惴惴,精神力前所未有的集中。
就算是死了,也不能讓師弟有半分損傷!
唐風左顧右盼,上望下查,卻皆無所獲。而那越來越猖狂的,卻是幾乎要咆嘯出聲的強烈殺意。
很近。
唐風知道,那股殺氣,靠近無比,近在耳邊!
「可怎麼會找不到……」唐風嚥了一口唾沫,冷汗涔涔而出。
精神一緊。唐風聽著自己的心跳聲,不敢怠慢。
猛然,大門「碰」的一聲發出巨響,兩扇木門應聲碎裂,一人自裡頭疾飛而出!
「這是!」唐風不假思索,閃身抱住從藏劍閣飛出來的人影,卻發現是滿臉是血的大塊頭!
「師弟!」唐風愕然,一聲朗嚎。
「大……師兄……」大塊頭半瞇著眼,右手染著血,顫抖著伸起,然後指向藏劍閣裡面。
唐風又驚又怒,扭頭一望,卻發現藏劍閣屍橫遍地,紅花遍佈!
「師兄……師弟……都……都……」大塊頭語音未落,喉頭一甜,側過頭去吐了一大灘濃血。
「怎生回事!」唐風無法置信,心中一凜:師弟怎會慘遭屠戮?自己明明就站在門外,怎會發生這事?
卻見大塊頭扶著唐風艱難地抬起頭,望入藏劍閣,猝然面色如土,失聲大吼:「別過來!」
唐風雙目赫赫,瞪向藏劍閣裡頭,那個把師弟們殺之殆盡的那個黑色身影。
黑色人影手中握著還兀自滴血的長鐵刃,一步一步,邁向大塊頭。
「不要過來!啊啊啊啊!」大塊頭全身劇烈掙扎,甩開唐風的攙扶,扭身倒在地上,雙手使力往後攀爬,模樣狼狽之至,有如喪家之犬。
咻!
忽然兩柄飛刀自黑色身影揚手之時劃開空氣,直撲唐風跟地上的大塊頭!
唐風虎目圓睜,轉身躲過飛刀,但地上的大塊頭卻被飛刀貫穿腦袋,血花飛濺!
「師弟!」唐風回過神來,望見大塊頭慘死在地,心如刀割。
唐風的雙眼,佈滿了血絲。
他轉過頭去,望著不堪入目的一具具屍體,唐風雙拳不自覺地纂緊,點足竄進藏劍閣。
黑色人影總算被他看個清楚。
──那是一名,身著黑衣的刺客。
黑衣客緩步朝唐風走來,不避不閃,更不說話。
唐風看著滿地的屍體,滿地的鮮血,滿藏劍閣的腥味,頓時醒然大悟。
原來在唐風還在猶疑搜索黑衣客的時候,他便已在藏劍閣內大開殺戒!
唐風握力之盛,連指甲都嵌入了肉裡。指縫間淌出一滴又一滴的血絲。
沒有言語。唐風渾身燥熱欲燃,殺氣暴竄而出!
怒吼如憤獅,唐風面目猙獰,雙眼幾乎火紅。
黑衣客停下腳步。
唐風死命瞪著黑衣客。
他要黑衣客知道,今晚在藏劍閣血濺五步的代價!
唐風仰頭,朗聲長嘯!
「今晚,你別想活著走出藏劍閣!」
※※※※※
怒吼一聲,右手掌心外翻,忽然牆上一柄青色大刀「啪」一聲彈起,旋即飛貼到唐風手中。
「萬家劍法,奪魂索魄!」
唐風手握青蓮劍,大喝一聲連刺三下,全針對黑衣客的面紗進攻,卻見黑衣客不慌不忙,長刃不偏不倚都將唐風的奇形怪劍給格擋了去。唐風心中一驚,慌然收劍。
──為了替命喪黃泉的那一百名師弟報仇……我不能輸!
黑衣客長刃如死神鐮刀,驀然破開一道黑色芒流,直取唐風胸口!
唐風一滯之下長刃已襲來胸前,啐了一聲後,青蓮劍如靈蛇繞柳,又如龍鳳搶珠,唐風急退一步,青蓮劍攀上了長刃的刃身,繞圈!
黑衣客身軀一震,手中長刃的勁力逐漸消散,不知是被化解還是被引進落空。
黑衣客一聲悶哼,右手猛地突然灌入強大氣勁,朝前大邁一步,長刃直直挺進,「碰」一聲白光照眼,來不及化掉磅然氣勁的唐風慘聲一聲踉蹌往後飛跌。
只見唐風在穩住腳步的時候又再接再厲,霍霍殺來,青蓮劍夾帶狂暴滾石一般的猛勁,悍然劈向黑衣客腰間!
黑衣客一聲輕笑,忽爾道:「心慟麼?」唐風不解,黑衣客飄然閃過,又輕聲問道:「憤怒麼?」
唐風怒火攻心,何來閒情逸致和黑衣客一問一答?只見青蓮劍一劍快似一劍,劍法越發狠戾,全是奮不顧身的打法,縱然破綻百出,可只要稍一失神,恐怕已不僅是受傷這麼簡單的事。
卻見黑衣客左閃右讓,始終不再用長劍抵抗。
黑衣客朝左前斜跨,一腳踏至唐風耳邊,細聲道:「失心瘋的你,連劍,都駕馭不好了麼?」
「何須你來操心!」唐風怒不可遏,青蓮劍再出,一式「氣概群岳」猝然朝黑衣客腹下刺去,勢挾風雷,電光石火。
黑衣客悉知這一劍不能硬接,忽然轉身,如徐風輕拂,又如流雲飄盪,竟從容掠過唐風的身子,使得唐風一刺而空,重心不穩,幾乎摔倒。
黑衣客眼見機不可失,長刃如破雲閃電快速絕倫地朝唐風背脊狠狠刺去!
簌!
──沒中!
「!」黑衣客訝然,長刃竟被唐風以奇異之姿閃過落空!
只見唐風將計就計,身子往前側倒,右手緊纂青蓮劍,左手撐地,一個使勁讓自己成頭下腳上之姿,雙腳如疾風驟雨,朝黑衣客瘋狂猛踢!
「蟠龍腿!」
唐風粗聲高喝,如暴風雨點一般令人眼花撩亂的腿擊,轉瞬襲向黑衣客!
黑衣客面對劈面而來的逆襲心頭大震,長刃僅僅擋下了幾腿便被踢中手腕,武器脫手,飛向半空!
唐風見到黑衣客手中利刃離手,知曉自己絕不能有半分遲疑,腳上速度只是疊得更快,黑衣客雙手不及掩擋,眼見長刃還兀自高飛在上,雙足一蹬,飛身上去,跳開唐風的腳擊範圍內,伸手就要接下上空的長刃!
「休想!」
唐風縱身翻回,兩腳迅速甫及地,便如彈簧一般彈上半空,急起直追黑衣客毫無防備的身後!
唐風青蓮劍奮起直上,如破土衝天的飛龍,氣勢如虹,身形化作一抹綠芒,快如閃電!
搏命而來的機會,不可錯失!
唯一得勝的空隙,不容差池!
殺之!
血花初綻露紅顏。
「你慌了。」黑衣客冷冷說道,嘴邊依稀噙著睥睨的笑。
一股熱辣的液體如潑墨一般灑在唐風的臉上。
「……」唐風神智恍惚,猛地打了一個寒顫。
唐風此刻方才曉然,原來自己竟中了黑衣客的激將法。
平日唐風絕不可能因此而怒,然而師弟的死對唐風的打擊太甚,黑衣客只是略微加油添醋,便使他怒火大熾,終至不可收拾,落得如此下場。
唐風自高空摔下。
匡瑯……
青蓮劍,悲傷地落在唐風身後。
唐風胸中插著一柄長刃,濃血汨汨流出。
眼前一黑,卻不是暈倒的前兆。
──而是黑衣客飄飄然地落地在身旁。
「你究竟……何人……」唐風意識尚清,虎目噙淚地看著黑衣客。
刺客不語,神色漠然。
隨手提起地上一把染血的劍,在地上勁筆狂書。
不需多言。
那一個名字,就是他站在這裡血刃亂舞的理由。
黑衣客在地上狂筆到最後一個字的時候,長劍應聲碎裂,零片飛灑在字上頭。飛灑到唐風淒慟的側顏。
一個轉身,狂風自外頭吹進。黑衣客的風袍隨風而揚,發出裂帛似的聲響,只聞遠處傳來一陣嗡嗡鳴然,一方白劍飛出,倏忽間已然伏貼至黑衣客肩後。
──飛雪……神劍……
黑衣客漠不吭聲,快步出了藏劍閣。
而唐風獨自流下了兩行清淚,步履維艱地攀爬到黑衣客血書的那兩行血字身旁……
紅、花、燦、爛、萬、家、莊,
血、濺、五、步、雁、孤、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