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熟悉的潮濕味兒。
「……這裡是？」
踏在鬆軟的泥土中，夾雜著難以行走的硬塊；而那略帶發霉的氣味，是怎麼也無法止住，眼前更是一片漆黑。步不敢輕舉妄動，但說也奇怪，本該不離手的木刀此時卻怎麼也抓不著……是掉在哪邊了嗎？還是……
「有人嗎？」
空蕩蕩的，沒有回答，更沒有回音。微風徐徐吹來，夾雜著濃厚的濕氣……這就奇怪了，明明上一秒還在屋內，怎麼可能一眨眼就來到了外頭？
……而且，這地方竟然還有種說不上來的熟悉感？
「……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待雙眼能夠適應周圍的環境之後，步這才漸漸摸清楚自己身在何方。環繞身邊的，是數棵三名成人都難以環抱的大樹，它們盤根錯節、四處散布，讓人難以行走。抬頭往空中望去，密布的枝葉透不進半點光芒……這讓步感覺越來越奇怪了，明明是第一次來到此地，為什麼一切景物看上去都眼熟至極？
「……是誰？」
不知道是不是自己太過於敏感，在這片寂靜中除了自己的腳步聲外，竟然還有其他的……說話聲？
「有人在嗎？」
……一樣，依然得不到任何回答。
「怪了，剛剛明明聽到有人……」步疑惑的喃喃道。良久，他決定逕自尋找一條出路。
摸著黑，步勉強的一步步跨出，即使不知道自己身處何地，但只要往前邁進，就有機會走出這片古怪的地方。不過說也奇怪，平常體力充沛的自己，沒有幾分鐘卻開始滿頭大汗。即便前方陣陣寒風迎面而來，他也只感覺到不間斷的心煩意亂……這究竟是怎麼一回事？明明是壓根不知道的地方，不是嗎？但胸口這股令人煩躁的悸動又是……
——忽然，步停住了。
「這是……」看著自己的雙手，步一時說不出話來。
從手指到手臂，都是如此的纖細白皙，沒有半點傷痕與肌肉。再往下望去，白色裙擺正輕輕的飄盪著，與自己修長的雙腿是如此般配……可是……可是……自己明明就已經……
咚喀。
一個聲響自後方落下，掃起的微風令步感到不寒而慄。他慢慢轉過了頭，接著半晌吐不出一點字來。
——一雙慘白的腳就這麼垂掛於黑暗當中。
「……呃？」
步跌倒在地，震驚全寫在臉上。但，他之所以如此並非太過於突然，而是自己對這周遭的一切實在熟悉不已！那記憶之深刻，甚至於讓他不願意去回憶、而是選擇遺忘。
但，這深埋心中數年的祕密，卻在當下被迫掏出、展現……
「不要……」
就像龜裂的石膏一般，青筋一條條的攀附其上，指甲中更塞滿著泥沙與許草屑，黑紫色的屍斑同樣若隱若現……步倒抽幾口氣，他往後退了幾步，接著變轉身拔腿狂奔！
這不是真的！這不是真的！他不斷在心中對自己如此咆哮，但自身的模樣卻又同時讓他又驚又怕……這是惡作劇嗎？可是會有這種惡作劇嗎？只是一眨眼而已，怎麼可能讓人變成如此？
而且，這身衣服，還有那雙腳……明明是……明明是……
……咚喀。
步應聲倒下。躺在地上，他一動也不動，只能睜著一對大眼睛，說不出任何話來——一樣，是剛剛那雙垂掛落下的慘白雙腳。
原本只能看到腳踝而已，但這一次從黑暗中落下了更多，足以看見整個小腿部分。如同方才所見的腳踝，浮起的青筋、點點屍斑、再加上塞滿指甲的泥沙與雜草，步更清楚聞到一股強烈的氣味。
潮濕的霉氣、置放多日的腐肉、失禁的排泄物……無論那是什麼氣味，這都讓步差點暈了過去。不過，他旋即馬上站起，朝另一個方向再度拔腿狂奔——他要逃離這一切！
他要逃離這身洋裝！
他要逃離那垂掛的雙腳！
他要逃離這一切過於熟悉的地方！
……他要逃離——那時候的「她」！
「這些都是假的、這些都是假的……假的！假的！假的！假的！假的！假的！假的！假的！假的！假的！假的！假的！假的！假的！假的！假的！」
步不知道自己跑了多久，好像只有數秒、卻又像是直奔了數小時。時間自他身邊不斷流過，但兩旁的黑暗卻始終依舊，怎麼也無法脫身！他氣喘吁吁、大汗淋漓，如果能的話，他還真想大聲咒罵幾聲！
就在此時，眼前蜿蜒的小徑突然寬廣了起來，就連顛簸的路面也跟著愈發平坦，周圍的黑暗似乎也沒有先前那麼壓抑駭人……光！
打破一切黑暗，正前方竟然投射出了一道微光，且隨著步的步伐愈發強烈……是出口嗎？那個就是出口，沒有錯吧？沒有錯吧！
欣喜不自覺浮現而出，步跑得更加賣力，不管自己是否早已筋疲力盡，他那奔向出口的渴望令自己好似飛翔一樣、無所顧忌的奔跑著……對，只要能逃離這個地方，無論怎麼樣都無所謂！逃離這裡、逃離那討人厭的過去、還有那時候的自……
——咚喀！
那一聲，如同深沉的絕望，自如墨一般的漆黑中沉沉落下，筆直的擋在步面前、令他頹然倒下。雖然心中曾盤算有可能會如此，但他卻萬萬沒想到會是在這即將逃離的當下。
「啊啊……啊……」
這回，對方似乎不想再繼續隱瞞什麼了。麻繩在無端的黑暗中緩緩搖晃，連帶著下面的身軀一同。就像是晴天娃娃一樣，對方身穿與自己同樣款式的白色洋裝，雖然那有些髒亂、甚至於撕扯裂開，但步非常清楚，那件洋裝跟自己的有多麼相像。即使對方是背對著自己，但他依然了解，自己身上的洋裝與對方都是那麼……相似……
「不要……」
吱吱……沒來由的，繩子開始轉動了起來。原本背對著步的身影，也正緩緩轉了過來。
「……拜託……不要……」
吱吱……繩子轉得很慢，但那卻慢得讓人驚心動魄。步不斷搖著頭，他知道會有什麼在等著自己，所以更加不願意留在原地。然而，當下的他，卻連站起身的力氣都蕩然無存——因為眼前的絕望。
「……住手……」
吱吱……
「……拜託……住手……」
吱吱……吱……
「……快點住手呀——！」
然後，步看見了——
——曾經的自己、曾經的……「她」……
◆ ◆
個人粉絲團！雖然是自我感覺良好用的，但還是歡迎大家前來看看！
![]()
LINE