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許是前不久才下過一場雷雨,所以入夜後的山風冷得讓人不禁打起哆嗦,走在小徑上的男子不時在手心裡呼氣,希望可以藉此溫暖些。
從村民給他的地圖上來看,應該離恩人失蹤的地方不遠了,透過茂密雜生的樹葉,他隱約看見前方有間陳舊不堪的宅邸。
目前知道的資訊只有,此家族曾主持過神祕的儀式以及之後主人殺害全家的慘劇,但驅使他前來的原因,則是恩人高峰準星因找尋冰室邸題材而失蹤一事。
推開大門,他緩緩走進玄關,空氣裡瀰漫著潮溼的霉味,有靈力的體質讓他感受到一股深沉的壓力,沒有活人的氣息。
當他想開口呼喊時,一個疑似高峰準星的身影從他面前走過,他立刻上前,卻只看見遺落在走廊上的筆記本,他翻開略讀了幾頁,熟悉的筆跡與愈趨絕望的內容,意味著恩人凶多吉少。
不過不能單憑筆記上的內容就斷定結果,將筆記放進包包後,他走往走廊的另一端,沒察覺到某處溫柔的眼神。
『是你嗎......?』
「嗯?」耳邊傳來輕柔的低語,讓他不禁左右顧盼,但除了手電筒發出微弱的光亮外,他什麼都沒看到。
『.....你不是他......但為什麼你們.....卻如此相似?』
女子悲傷的聲音飄散在空氣中,讓人無法判斷從什麼地方傳來。
「是平坂小姐嗎?」他想起高峰準星的助理,平坂巴小姐,她是一位嚴肅寡言的女性。
女子沒有回應他的呼喚,只是自顧自得傾訴。
『櫻樹隨著故人離開而枯萎.....想再見你一面.....』
像是感受到字句裡深藏的情感,他不禁感到一陣酸楚,他繼續向前,試著找尋那名女子。
『只是希望能陪伴在你的身側.....為什麼神官要......對不起、對不起.....』
走過轉角,他看見一名身穿白色和服的女子走進一間房間,猶豫片刻後,他隨後跟著她進去。
典雅素淨的擺設,雖不見女子身影,他卻在矮桌上拿到一本褪黃的日記。當他翻開扉頁時,他卻看見一段不屬於他的過去。
『冰室小姐也喜歡櫻花嗎?』
輕柔的聲音將她的思緒拉回,只見一名身穿墨綠和服的男子正微笑看著她。
是他。
如同第一次見面般,她感到臉頰微微發燙,但這次她不願再避開。
其實他們已經見過好幾次面了,但多是她透過窗外看著他,直到昨日他發現她在看他,他們才有了第一次見面。
『嗯......』不擅與人互動的她只是輕應一聲,試著平撫逐漸變快的心跳。
『我也很喜歡櫻花。尤其是看見落櫻輕墜在地上時,我都會有種難以言喻的感覺。』
『嗯?』
『很深沉的悲傷感。不知道冰室小姐會不會笑我多情呢?』
她搖頭,當她七歲那年被選當巫女時,神官們便讓她在無心無欲的環境下成長,直到那日他們看見彼此,才讓她的心起了漣漪,所以她無法感受到他說的悲傷感,也不會笑他多情。
男子只是微笑,繼續述說他對花草的想法,偶爾會提起他在外面發生的趣事,她只是傾聽,她喜歡看他說話的樣子。
畫面被拉回現實,還來不及思考發生什麼事時,那名身穿白色和服的女子已經站在他的身旁,她的四肢及脖子上皆繫著麻繩,背後聚集了許多猙獰的怨靈。
按照高峰準星的筆記判斷,這名女子應該就是最後的繩之巫女,冰室霧繪。
感受到危險氛圍的他立刻跑向門口,只見霧繪白袖一揮,無數條麻繩綑綁住他的身體,頓時間動彈不得,只
能任由她緩步逼近。
他略微掙扎後,最後無力得閉上雙眼。
背後的怨靈不斷慫恿她動手,霧繪只是輕撫他的臉頰,冷鬱的眼神多了幾分不捨,她無法取走眼前這名男子的性命。
『這裡不是你該來的地方,你該儘快離開。』她移開視線的同時,他身上的麻繩已消失無蹤。
面對霧繪的留情,他明白多少是因為他神似那名男子的關係,或許他該儘快離開,但不知道為什麼腳步卻是如此沉重。
『......快離開吧,我無法保有自己的意識太久,我不願傷害你......』
感受到怨靈的施壓,她只能試著平靜己心,只怕意識若被佔據,她會傷害眼前這名男子。
看著她略微痛苦的表情,他知道若再不走,他可能隨時會喪命,雖然心疼著她,但他不得不離開這裡。
在轉身離開的瞬間,他看見她悲悽的眼神,他是不是該留下來替她分擔一些痛苦呢?
看出他猶豫的原因,霧繪在心底漾出微笑,雖然他們是不同的人,卻擁有相同柔軟的心,白袖輕揚,一陣強風將他送出房間。
房間回歸原有的寂靜,她望著窗外早已枯萎的櫻樹,良久之後,只是輕嘆一聲。
『多年後,依舊在窗外看見了櫻樹,但你與滿眼的櫻紅卻不復再見......』
面對怨靈趨強的施壓,她知道她即將控制不住,想起那個猶豫的眼神,她只是緩緩閉上雙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