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陣冷颼颼的風從大廳吹過，外面天色全暗下來了。
感到寒意的天秤抬起頭看了看四周，心思還沉浸在剛剛的回憶裡，根本忘了自己在這裡蹲了多久。
糟糕……不趕快回去又會被罵了。
他懊惱的想著，然後撐著掃帚試著站起來，卻發現雙腿有點不聽使喚，它們又麻又僵硬的抗議著。
這時一個人影從大廳門口出現，在黑暗的長廊中看起來模糊不清。
他靜靜的注視了天秤一陣子，然後轉身離開，腳步聲在走廊發出回音。
天秤瞇起眼睛，判斷那熟悉的背影是母親的。
他努力的追上去，雖然走的不是很順利——小腿依然麻癢刺痛。
母親沉默的走在前面不發一語，天秤只能望著她纖細的背影，也許是父親告訴她了，有關下午的事情——難道是在生氣嗎？
天秤跌跌撞撞的跟了上來，安靜的在母親身後走著，感覺壓在肩上的空氣彷彿比平常重了很多……母親還是沒有說話，仍然毫不遲疑的小步疾走著。
一定生氣了。
天秤擔憂的想著，比起父親的震怒和處罰，他還比較害怕母親對他不理不睬。
早知道就……如果我沒有拿就好了，怎麼辦呢……
他猶豫著是不是該開口說些什麼，現在這種沉默的壓力讓他很不安，
如果連母親都無視他的話……他覺得這簡直無法忍受。
「……。」
天秤微微的張開嘴巴，似乎是想說出一些道歉的話，可是發現它們都哽在喉嚨裡出不來。
望著母親的背影，這時候他突然很不想知道，她現在的表情。
「真的是夠了。」
母親突然轉過身來，速度快的讓天秤來不及反應，以致於一頭撞到她身上。
他抬起頭來，看見一臉怒容的母親。
「你這個調皮——任性——愛搗蛋的——壞孩子。」
她一邊厲聲說著，一邊用力的拍著他身上的灰塵和泥土，
力道大的讓天秤差點摔倒在地。
「……對不起。」天秤可憐兮兮的望著母親，努力讓自己看起來誠意十足，對犯下的錯誤感到痛心疾首的樣子。
母親嚴厲的盯著他，抓起他右手的其中一根手指。
「這個是下午弄的嗎？」
天秤望著自己的指縫，那裡被燙了個小小的傷痕，
甚至連他自己都沒注意到。
「如果沒去擦藥，萬一感染發炎的話會很嚴重。」
母親看著他眼睛說著，聲音沒有那麼的高亢了，但是仍然非常嚴厲。
「你知道住在對街的那個老太太吧，」
天秤點點頭，想起了一個全身包裹著嚴實厚布的人。
「她以前在廚房裡出了點意外——只是打了個小盹，」母親說著，還是抓著他的手， 「然後呢，即使過了好幾年，她到現在都無法自在的出門。」
她顫抖的輕嘆了一聲，「我親眼看到過，皮膚表面像紙一樣蜷曲皺縮起來，裡面粉紅色的肉還滲著血，還得幫她處理燒壞腐爛的地方。」
天秤想了想這畫面，覺得膽顫心驚，
他是覺得玩火柴很有趣沒錯，並沒有仔細想過可能有這種後果。
「而且那會非常的痛，火會不顧一切的吞噬著它所能碰觸的東西，就算只剩下一點火星，也不會甘願的熄滅。」
母親繼續說著，而天秤訝異的發現她的眼眶紅了起來。
「真是的，你知道我有多擔心嗎。」她聲音啞啞的表示，
「像上次一聲不吭的跑進森林裡玩，結果迷了路還讓我們找了一個晚上——」
天秤低下頭，每當他犯錯後，母親總是這樣開始滔滔不絕的翻起舊帳。
「還有一次你趁大家不注意的時候爬到了屋頂上，那多危險啊——」
嗯，記得屋頂上有很多小鳥，天秤默默的想著，還有一件不知道從哪裡飄來的衣服，卡在瓦片間的樣子。
「之前帶你去拜訪那位住在轉角的露西嬸嬸，記得嗎，就是家裡養了很多寵物的那個——」
天秤先是一臉困惑，後來隨即想起了一個身材矮小，總是一臉煩躁的女人。
「結果你竟然在我們談話的時候，跑去戲弄他們家養的沃格！還差點被咬斷了手指，你也不看看這些兇猛的東西——」
沃格有點像是狗，但牠們身上有著漂亮的環狀斑紋，而且嘴吻很長。
不過真的是很漂亮，天秤想，所以當時才想伸手碰碰看，沒想到會被咬。
望著心不在焉的兒子，母親沒好氣的瞥了他一眼。
天秤立刻垂下肩膀，無辜的望著她。
「讚美永恆之塔！」
母親忿忿的嘀咕著，拉起他的手。
「一點都沒得到教訓，不管做任何事都這麼莽撞……」
這時候很顯然的，如果不出聲中斷這個話題，可能就會沒完沒了。
「媽咪，對不起啦。」
天秤急忙開口說道，他對母親眨眨眼睛。
「下次不敢了啦，真的。」
「真的嗎？」
「真的啦，我保證——」
母親沒說什麼，只是有點懷疑的打量著他。
不知何時，月亮已經悄悄的爬上了天空中，彼端可以隱隱的見到塔的倒影。
她凝視著兒子的眼睛，那裡像兩個閃閃發亮的綠寶石，
晶瑩的月光灑落頭頂，也照亮了長廊外石子砌成的小徑。
母親嘆了一口氣，向她的孩子伸出手。
「走吧，我們該回去了。」
天秤攬住了母親的手臂，一陣微風吹動了倆人的髮梢，然後他們往回家的路緩緩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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