幻象光芒交迸瞬間,琴音正擔憂地望著遠方的小智。
據超夢的說法,現在的小智是牠製造出的「半個幻象」,雖有實體,卻無法持久。而小智之所以同意以這樣的殘缺生命存活,是為了與超夢合作,徹底保護白銀山的神奇寶貝,不受人類魔掌所害。
琴音低頭望著寶貝球裡的好夥伴們。從踏上旅程開始,她認識了小電、認識了菊草葉、認識了其他同伴,成為了朝夕相處的朋友──她無法想像自己看見夥伴死去的畫面。雖然分離之刻總會到來,但,就是害怕去想。
看來,太陽精靈的死,真的讓他無法再相信人類了。
「咦,那是小茂先生……」高處俯瞰的她很快便發現那熟悉的棕髮身影。她想出聲呼喚,卻又打住。
如果小茂看見她,一定會和她詢問小智的事。
到那時候,小智先生目前的情況,肯定保守不住……
突然間,琴音落寞的垂下頭,望著仍殘留焦黑痕跡的地表。
──好多好多事,自己都無法面對,逃避依舊。
即使無比接近事實真相,卻只能當永遠的旁觀者。
天空逐漸昏暗,夜色緩緩降臨,戰鬥的淒厲音爆轟鳴不絕。
琴音咬咬下唇,感受著些微刺痛,握緊了拳。
即使是這樣的自己,是不是……也有機會改變些什麼呢?
……
沉沉黑幕瀰漫蒼穹,夢幻已經參戰。雖然從未與超夢正式見面,不愧是擁有同樣基因的傳說神奇寶貝,一來一往、攻勢連綿不絕,展現絕佳默契。但隨著時間過去,他倆已氣喘吁吁,對方卻依然毫髮無傷。
不只如此。十分鐘早已過去,常磐關卡與四天王們遭遇著史上最驚險的神奇寶貝入侵,節節敗退。M2的心靈控制毫無減弱之相。
『幻覺攻擊完全無效……』超夢望著自己的血滴落地面。剛才的攻防之中,牠又嘗試了數次,結果完全徒勞無功:看來阪木的話並非純粹威脅,而是事實。『而且,那身體……還真是堅韌。』
夢幻以低鳴回應。全身青紫的牠也是攻擊無效,大惑不解。
打不痛也就算了,體力竟也比牠們更加強勁。
難道,去除了意志的干擾後,力量就能夠如此提升?
──無法理解,那個「生物」的運行。
『找不到破綻嗎……哼。』難得地沒有反駁,超夢抬起頭望著那仍不斷散發黑色波動的身影,沉吟。『不過,牠完全沒有主動攻擊。』
的確。從剛剛開始,M2只有在面對物理震波時會予以反擊,其餘時候則完全靜止不動,就好像被設定好的機器般,忠實地執行主人給予的命令;漆黑瞳仁完全看不見屬於生物的神采,恰似兩點無底深淵,平靜無波。
這種打法,就算再強,也完全無法讓人感到愉悅興奮。
真厭煩啊──從不畏戰的超夢有這種感覺,還是首次。
『越打心情越浮躁。』站起身,超夢一下一下地甩著尾部,更沉,更重。『簡直就像對著自己痛毆,痛的要命。趕快結束吧。』
心音劇烈震盪,高吼!
『小智!』
「皮卡──」
回應牠的,除了叫聲,還有閃電!
耀眼光芒撕裂天際,M2舉手瞬間,雷霆狠狠打落!
『我不喜歡這樣,不過情勢所逼,只好如此。』紫色光團冉冉升起,超夢斜睨著漂浮上空的小智與皮卡丘。『跟其他人類的話說完了?』
小智漠然地點點頭,猛然伸手向前急指;皮卡丘直直衝出光泡,在半空中發出強力電擊。爆炸聲響,無形無實的能量與雷電相撞,震風四散。
夢幻驚訝地咪嗚一聲,超夢也定定地望著前方──
M2略帶焦痕的手舉在半空中,殘餘的精神波動繚繞未散。
那是牠第一次主動攻擊。
伸手接住了借衝擊力道而躍回的皮卡丘,小智望了望超夢,眨眨眼。
『的確很奇怪。』超夢沉下臉,心靈之音添上了點疑問。『那東西似乎非常恨你,剛剛的攻擊比先前每一次都重。你認識這傢伙?』
小智搖搖頭表示否定,緊接著雙眉一軒,皮卡丘電擊再發;這回抵禦的速度稍慢,漂浮的光團被震開超夢身邊,差點失去平衡。
突然間,超夢驚愕的握緊了拳。第二次的精神攻擊,牠確實的感應到了,這份力量令他感到十分熟悉──
不,不是熟悉所能解釋,那根本和自己的腦波完全相同。
反倒是,與「母親」夢幻不太一樣,有著細微的差異。
可是,明明都是複製品,怎會如此呢?
『難道說……』像是明白了什麼,超夢猛然拔高音量。『阪木!』
「唷,你還活著啊?」阪木果然回答了。他的聲音聽起來輕鬆寫意。「M2還沒有把你碎屍萬段?真是辦事不力。」
『少廢話,回答我一個問題。』
「可以啊,我很仁慈的……就當作死前最後的問題如何?」
『哼……告訴我。』超夢的聲音陡然低沉,冷的像冰。
『這個東西……你是用誰的細胞樣本做的?』
三秒沉默,雷鳴陣陣的空域,阪木的狂笑,響徹無形雲霄。
「哈哈哈,就是你的啊!」
『竟然……』超夢又驚又怒!『你為什麼不用夢幻的細胞?』
「很簡單,我把夢幻的細胞全賭在你身上了。」阪木語氣一變,帶點嘲諷。「想不到結果是大失敗,研究險些全毀,還好我留了你的樣本下來。」
『所以,這東西……』
阪木陰沉地笑了笑。
「廢棄品啊,你也嚐嚐被孩子反抗的感覺如何?」
『你──』
喊聲只到一半,超夢驀然聽見,背後多了一個呼吸聲。
極輕、極微、幾乎感覺不到,但只有牠,相當清楚。
那是自己的複製品。那就是自己。
不知何時,M2已飛到了他的正後方。
回過頭,不屬於人類的兩雙視線相對。
超夢發現自己在顫抖。他看見,方才空無一物的那對黑瞳之中,竟已填滿恨意。不是對別人,完完全全針對著「它」的範本──自己。
明明是無心的實驗體──
『你……』牠才剛開口,M2的拳頭已深深埋進牠的腹部。今天第二次,超夢如墜毀的飛機般重重炸入山頂,遠比上回瘋狂的力道與怒意,即使強如超夢也承受不起。頭顱震盪,牠狠狠咳出一地觸目驚心的紫痕。
瞥見夢幻急急帶著小智飛來,M2轉向小智的方向,手掌打開。
一瞬間的驚訝,小智望著大氣中無數撕碎空間的隱形力場。
他曾親身經歷過此招──超夢的絕技「精神破壞」!
「咪嗚──」慌亂中,夢幻的尾巴不慎被攻擊掃過,偏離了原先的軌道;而M2則是再度舉臂,三顆圓球手指彷彿籠罩了無以名狀的渾濁氣息,接近膠結的濃稠波動匯聚成球,簡直像是能吸收一切光源的巨大黑影。
「影子球」?
不,不對,那只是純粹的破壞能量。
不分屬性,沒有強弱,只有單純的「毀滅」。
目標對準了超夢,M2最後望了小智一眼。
口唇微微張合、又並非說話,小智卻彷彿讀懂般握緊了拳。
皮卡丘奮不顧身地使出電光一閃,卻快不過死的召喚。
破壞神的威光急急壓下──
然後,超夢倏地愣住。
※
山頭另一側,伊布遭遇到鐵甲暴龍與貓老大的分頭合擊,嬌小身軀在利爪與巨鑽中穿梭,淒風撲面、險象環生。
「似乎沒有想像中的了不起啊,大木茂!」語帶輕蔑,阪木猛然揮手,貓老大隨著命令提高了速度、狠狠撞去,伊布直到最後一刻才勉強避開。「只有速度還算過得去,你毫無勝算!」
小茂沒有回應。他緊盯著對方神奇寶貝的一舉一動,適時給予指令;但聚精會神的腦海中,卻有著一小部分是空白的。
噢不,並非空白。
他想起了與伊布進行特訓時的回憶。
「怎麼了,放棄了嗎?」
望著癱倒地面、氣喘吁吁的伊布,小茂壓抑住想將夥伴抱在懷裡安撫的心情,板起臉孔。
「你可能很疑惑,既然我很想贏,為什麼不讓你進化?」視線與伊布相對,他緩緩說。「讓你即使不經過特別訓練,也能擁有更強的力量。」
伊布縮起頭,顫顫耳朵表示疑惑。
小茂蹲下身子,望著自己的好夥伴。
「小智那傢伙的皮卡丘,已經超越了進化所能達到的極限,我很確定。」他說。只有在伊布面前,他能夠毫不掩飾自己的讚賞。「論速度,就算雷精靈也快不過牠;論攻擊,即便火精靈也差牠一截。這,你很清楚。」
即使如此,我還是想贏──
不用說出口,伊布很了解自己的主人。
想支持他的心情,絕不比他想贏的念頭弱上分毫。
「與我一起加油,夥伴。」望著伊布緩緩直起身,小茂握緊了拳。
「只要我們突破極限,適應了那個層次的世界──」
「──咪!」酣戰中的伊布驀然抬起頭,險些給鑽頭刺中;牠慌亂地望了望天空,發出數聲恐懼的低鳴,小茂隨即抽了口涼氣。
那兒傳來的氣息變了。情況不對。
而且……讀懂了伊布更深層的意念,小茂屏住呼吸。
「琴音?」
※
伊布的預感毫無錯誤,琴音有了動作。
當毀滅球體自空中墮下,女孩從山石後方鑽出,擋在了無力移動的超夢前方。意識仍模糊,超夢感覺到女孩放出了電龍,指示牠朝黑球發出電擊。
怎麼可能會有效,這女孩真蠢!
念頭掠過腦海的同時,超夢才開始懷疑:琴音為什麼要這麼做?
難道,是為了……救自己嗎?
只不過,牠沒有進一步思考的時間了。甫碰到黑色球體,電擊便已消失得無影無蹤,球體卻只微微一頓;但琴音卻已奮力拉起超夢的尾巴又拖又拽,想把牠拉離M2的攻擊範圍。很快地,超夢便明白這根本是徒勞無功──那顆球的威力絕非能輕易閃躲的程度。
當女孩猛地收起電龍、雙手大張擋在前方,牠才終於發出了疑問。
『妳……為什麼……要做這種事?』
琴音無暇回頭,超夢的心靈感應卻聽見了答案。
十分幼稚而孩子氣的回答,卻毫無虛假,震撼了牠封閉的內心。
你也是神奇寶貝,是人類的好夥伴,不是嗎?
既然是這樣,我就要保護你,以我所能做到的全部──
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