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太喜歡談軍中的事，避免被當作是炫耀(?)
不過國軍確實存在許多稀奇古怪的事，離奇到在外面的世界根本想像不到
所以還是忍不住繼續
八卦分享那些我遇過的奇妙事件
本回的主題就是「公差」
(由於本人服役期間待的地方就只有新訓中心和軍校，以下談的就是以新訓中心為主)本篇縮圖引用的是電影《鹿鼎記》中由周星馳扮演的韋小寶
(應該不用說是哪位吧)像韋小寶那樣八面玲瓏的人才在國軍的世界是最受眾人歡迎與愛戴的
‧定義：將所有非私人的事務交代他人處理，皆可歸類為「公差」。 一般說到出差，通常有「離開原本的位置」、「外出辦事」、「臨時、非常態」的意思，不過「出公差」這三個字在軍中有被濫用之嫌，像新訓中心的三大公差班，不過是一種被分派的例行工作，只是不像打掃那樣人人都有得做罷了。所謂的公差就算不出營區，至少應該要像督導前夕，抓十幾個兵去整理不見天日亂得像垃圾堆的庫房，又或是營會議室的桌子瘸了一腳，主任跑來挖一名會木工的新兵鋸塊大小合適的木塊那樣，可免去日常操課才比較接近印象中的公差。
打飯、擦槍也還罷了，幾乎所有雜務都可以冠上「公差」的名義。比方說，兼扛業務顧裝備的教育班長平常顧新兵都忙不完了，晚上還要開幹部會議、站哨、為擔心兵變而睡不著覺的弟兄作心理輔導，那堆積如山的裝檢表格哪填寫得完，於是可能就會發包給新兵填寫，就叫表格公差。雖然人力短缺的新訓中心裡一人當三人用幾乎天天爆肝的班長很可憐，但是以公差為名把職務內的事交給別人來做，總覺得不太對勁。另外又像早餐消夜公差，雖然是為大家叫外賣跑腿，但是為了滿足口腹之欲，仍算是「公」嗎？
此外還有上級閒得發慌，想找各連業務負責人講些五四三，但業務負責人又忙得沒空去聽廢話，於是找其他閒人當代表去聽訓的「集合公差」；每週五召集全旅前後任值星官來場交接儀式，但必須隨時掌管全連大小事的值星官怎能有片刻離開崗位呢？於是就派「值星交接公差」去表演。軍中不管什麼大小事都愛來個集合聽訓，但真正忙起來連睡眠時間都得犧牲的時候，誰耐得住性子去聽那些言不及義的廢話，於是那些被判定為不重要的集合，常常都會派比較有空的人掛名代表作「集合公差」，讓實際辦事者繼續埋頭苦幹。
總之不管到底公不公，軍中雜務多如牛毛，「公差」也層出不窮。
‧公差＝上營站？ 一聽到公差，很多弟兄都會聯想到好康的事，就像制約實驗中的狗聽到鈴聲就流口水，所以每次找新兵打雜事後都會吵著要獎賞；預財士感嘆出營辦餉、跑腿等事，在別人腦海裡浮現的卻是摸魚喝咖啡。會有這種刻版，多半源於新訓中心幹部的籠絡手段，為了讓新兵樂意犧牲休息時間聽命辦一些非自己本份的事，就祭出一些獎賞，久之就養成了這種習慣。
而在新訓中心最常見的獎勵就是上營站，我對公差的第一個印象就是如此。入伍首週的某節操課的中場休息，上完廁所後就被突然出現的排長拉走，原來是隔壁營有一堆長官要作午餐會議，但正逢懇親沒新兵使喚，缺人手裝便當，要拉幾個新兵去伙房支援。雖然要我們代替那些歡歡喜喜跟家人放假去的傢伙裝飯菜感覺很嘔，但是想到可以少曬一點太陽，心理就平衡了，一人裝一道菜總比端槍突刺輕鬆。結束後，老鳥伙房兵在送我們歸隊之前，先一起到營站放松一下。雖然不過是吹個冷氣喝個飲料，但大家都心滿意足，其他弟兄聽說後也都羨慕得不得了。
營站，其實只是一個簡陋的雜貨店
(等級不到X聯福利中心的一半)再加上一個便利商店，但是新兵卻沒一個不喜歡的，每一次說要帶他們上營站都樂得像女朋友要來慰問他們一樣。營站到底有什麼魅力？或許是因為這裡是營中最接近外面世界的地方，可以像從前那樣隨意翻選自己喜歡的商品，然後到一旁輕鬆地喝汽水抽煙聊天，提供剛進入軍旅煩悶生活的新兵一個慰藉吧。雖然我幾乎不買東西，還是會去營站的便利商店晃一晃，呼吸一下清新空氣。
(哪裡清新？總比室外老是瀰漫著股餿水味的營區要好)
新兵喜歡，也不用花成本，所以幹部樂得以「上營站」當作獎賞。只不過如果以為營站是個很好的獎賞，那就大錯特錯了
(當然除了新兵以外，沒有人會這樣認為)，畢竟不管營站有多接近外面的世界，即使便利商店的雜誌週刊有同步進貨更新，那裡終究不是外面的世界。
‧這才是真正的出公差！？ 沒錯，所謂的出公差，我認為就是要跑到營外
鬼混。營站嘛，去個幾次就覺得沒什麼了，還有同學在廣告提倡之前就已先把便利商店當作他的辦公室，天天到那邊填表格。要無拘無束的行動嘛，自從有了查哨之後，就可以半夜在營區內遊晃也沒人找碴
(畢竟是我要找別人碴)。不過不管是自願役還是不願役，除非欠了一屁股債被人追殺，否則人人都渴望營外的世界。自願役有外散宿
(志願役的福利，滿一定資歷就有到營外走走的散步假與回家住一晚的外宿假。有人寫作外「膳」宿是誤寫，因為我在受訓時拿到的學生手冊，上面寫的是「散」，同學們也曾和隊長討論義務役到底有沒有散步假的權利)，但是義務役除了到銀行辦餉的預財士與放假之外，就只能指望公差才有出營的機會。而剛好我有一些這樣的機會，所以就來分享一下出公差的經驗。
1.看護：看病人跑了沒？ 我的職稱是步兵官，簡單來說就是打雜的官，哪裡有缺就塞到哪裡去，什麼都能做，不過因為抽到後備單位，就到新訓中心去。剛下部隊時，恰巧有新兵住院檢查，照規定需要一名幹部當看護，但接兵期間事務繁忙又人力短缺，所以連長就把我丟到醫院去，一顧就是三天，而且三天後直接連著週休二日，等於這五天都不用回營區，這比什麼獎金、加給更教人興奮。
看護要做什麼？接到命令後滿腹疑惑，資訊也僅有病房位置與新兵家屬手機號碼，出營時已八點多，叫計程車問到XX醫院要多少錢，他們聽後嚇了一跳，這麼晚才要去，價格要近千元。雖然多出三天假期價值遠超過一千元，但是要我一下子掏出這麼多錢坐計程車，我也捨不得。於是撥了通電話問候新兵的家屬，並詢問我可不可以明天再去，他們也不曉得軍方派一個外人來要做什麼，也茫然的答應。於是目的地就改成台北車站，雖然距離沒近多少，但因為是車行營業的固定路線所以是一口價一百元，於是乎當看護的第一個晚上就回去顧家，既省了荷包也多賺一個晚上。
隔天正式拜訪住院新兵，但是要做什麼還是不知道，不過沒關係，新兵和家屬也不知道，也不會有人來管。聊一聊之後就一起到醫院餐廳吃飯，陪他到院外抽抽煙，再帶他回房。看到新兵手上綁個標籤，還有離開室內要向醫護人員報備，就領悟到我的職責是什麼了：原來國軍怕逃兵，所以規定要派看護監視住院的新兵。不過連長指示，如果新兵家屬會顧整晚，經過家屬同意後就可以自己回家，白天再來。而誰會希望有一個不認識的不速之客打擾病人休息？更不用說是待一整晚了。只是新兵家屬很客氣不好意思抱怨，聽到我說要離開，當然高興地說好。既然雙方都這麼高興，所以晚餐前我就跑掉了。
第二天，則是到會客室看書看電視。那時我很單純，還沒有掌上型遊樂器，所以只能無聊地翻閱院內的免費捐贈讀物，而免費捐贈的嘛，都是一些宗教刊物。第一本是指控喇嘛有多麼邪惡，會欺騙善良老百姓；第二本則是述說地獄的情景，其中談到拋棄伙伴獨享樂也會下地獄。應該不是在說我吧。發呆了一下午，最後一樣跑到外面吃晚餐溜回家。
第三天，我記不得做了什麼事。不過臨放假交棒給下一位連上派來的另一位看護前，家屬詢問可不可以請個假讓新兵回家一下。由於他們都讓我過三天假了，我也義不容辭地幫他們詢問，最後在醫生與連長的同意下，新兵可以回家，不過也真的只有一下，扣掉來回車程僅剩一小時。離開時為他們感慨，要回家真難。
當看護很爽，時間長又沒事做，但這種爽差後來也輪不到我，因為連長只會派最沒利用價值的人去，如果連上有事需要你去做，又怎麼捨得把你送走，留下一堆事自己做？所以每次大家都是做得要死要活，卻眼睜睜地看著每次都砸鍋要其他人收爛攤子的傢伙去爽。但是去醫院待了十餘天的傢伙回來也有話要說，其實他沒那麼爽，因為他去的是818精神科，據說那邊管制嚴，即使是負責看顧的幹部也不能隨便進出院區，而且周遭都是精神異常者，過得無聊又痛苦。
但是軍營在這兩方面不是更糟？2.撥交：接送菜鳥的娃娃車 軍中規矩多如牛毛，有些事限定要一定階級才有資格做，所以雖然輪不到還有一點點用處的我去醫院，但是營中數來數去就那幾名沒固定業務、可任意差遣的義務役軍官
(冒著出包的風險教一個才剛上手就要退伍的義務役軍官處理繁雜的業務可不是個划算的投資，所以重要的業務仍是由職業軍官扛著)，所以還是有不少特別的差事會落到我頭上，例如新訓結束後把新兵送至各單位的「撥交」，每一次都有我的份。
第一次帶撥交，大概因為是菜鳥好欺負，我與剛好分在同單位的同學被派去帶送往高雄的兵，而且並不是一路飆到高雄，途中還有嘉義、苗栗等幾個點要送，光車程就超過六小時。更嘔的是，終於抵達最後一站的某軍校時，裡面單位四散還要用走的分頭帶過去不說
(那軍校面積廣到可以開動物園了)，接收人員架子忒大三催四請才出來，又愛在撥交文件挑骨頭，花了一個多小時才全部結束，搞得原本說好可以順便載我們回台北的司機等得不耐煩開車離去，害我們要多花一筆車錢自行找車回去。走到校門口時，不長眼的衛哨把我們當成這裡的學生，還吼道：「不會用跑的呀？」真是一點規矩也沒有。如果當時知道軍官的身份是可以教訓那沒禮貌的傢伙，至少可以開罵消火，不會帶了一肚子氣趕路回台北。
第二次大概是混比較熟了，帶到的是送往國防部單位的兵，地點就在總統府附近，算一算中午應該就可以結束，可以把上次虧的一口氣補回來。沒想到卻是另一場漫長等待。
這裡說明一下撥交流程。結訓時全營的新兵會一起抽單位籤，所以抽到同一個單位的未必是原本自己連上認識的弟兄，再來會安排哪些單位的要坐同一台車去，比方說要去A單位有20人，B單位的有10人，兩單位都在高雄，所以就會搭同一台車，如果還有一個要去台南的C單位只有5個人，也可能會被塞在這台車上順路送過去。撥交當天一早，新兵就會依照被分配的車次集合，上車出發。抵達後，隨車幹部會把人連同軍籍資料移交給接收人員，檢查無誤後填個表格，完成撥交。
而國防部單位頗特殊，單位多且四散各地
(只是選擇在同一個地方進行撥交)，各單位需求的人數又少，多的有十幾名，少的可能一個單位就只有兩、三位，所以我帶的這一批兵有七、八個單位要撥，都在同一個地方等那些單位派人來接收。有些單位很爽快，一聽到他們要的人來了就立刻派人來接收，人和文件點齊了就簽名收工；有單位比較「仔細」，會一一檢查兵籍資料裡的東西，像某國安局甚至會像校對一樣檢視每一張資料的每一個項目，大概是防範匪諜入侵？所以二十餘名士兵的資料，花超過兩小時才核對完。不過拖時間的不是他們，我沒有任何不滿，只是敬佩他們的細心與耐心。
撥交到最後，發現剩下一名弟兄沒人認領，通電詢問營人事官，得到了這位弟兄應分發到單位的電話。去電詢問，得到的回答卻是沒有這個單位，也沒有開出那個職缺，從來不知道有要接收這位弟兄這回事。所以是幽靈人口？轉向當地辦公人員求助，他們查了半天也查不出這名弟兄應該要到哪個地方去，情況詭異。
可能是下班時間到了，最後驚動一堆梅花
(校級軍官)前來關注。他們七嘴八舌一番後，決定這名弟兄應當歸屬某某單位，撥了通電話命該單位派人來接，這才解決問題。那群梅花還向我這微不足道的底層軍官致歉，其中一位還陪我一起等，並印了份他的得意之作
(談論體育健身)贈送我與那位差點被當成皮球踢來踢去的弟兄，果然是在軍界打滾很久的大官，非常懂得做人。所以雖然最後還是拖到傍晚六點多才結束，心情並沒有像上次那樣糟。
第三回撥交則是退伍前的畢業之作，一樣是前往國防部某大樓，不一樣的是這次沒有幽靈人口，也沒有檢查時間超長的國安局，而我已累積了豐富的經驗，撥交情況簡直完美，下午兩點就收工放假去，比起通常七點才離營，至少賺到五個小時再加上回台北的車程車錢。
並非只有送新兵下部隊而已，有一次是從幹訓班接班長回新訓中心報到，那是第一次撥交後沒多久的事。大概是空兵期大家都放假去，營區沒幾個人，副連長一通電話就叫我到中壢接人，還要自費包計程車去。出公差還要自掏腰包頗奇怪
(後來得知其實有一套潛規則，除了向上級求公費外，出公差不一定都得自付)，不過能賺到一點悠哉時間也不錯。只是那些可憐的新手班長也一樣要自費搭車才能報到，為國家效勞還得先去便利商店領錢，在前面等著他們的可能還是暗無天日的生活，
更不爽的是領他們來的排長竟然沒有陪著一起進營區就放假跑掉，我都替他們感到難過。但就如後來一起跑公差的弟兄所說，好不容易跑出來了，當然想多輕鬆輕鬆，能少留在營區一點就少待在那邊，難得的機會就不要浪費了。
只有這樣？當然不只，本篇只是開個頭，真正古怪的公差將在下回與各位分享。想看的話就訂閱本部落格吧
，當然要設成首頁我也不反對。
下一回：
24小時接力任務──國軍Online的各種奇怪公差(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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