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麼回事?
第一次,身陷在這種環境。
我……會死嗎?
空白中,浮現了這抹思緒。
給我處理。
朦朧間,熟悉的聲音響起。
所以……
他不斷走著。
望眼看去,四周全是一片相同的景色。厚重結實的白色濃霧、不見盡頭的林間小路,晦暗而陰沉的灰色天空──寂靜的孤寂感伴隨在他左右。
他不知道這裡是哪裡,也不知道要如何離開這裡;連是不是迷路也毫不在意,就只是不斷走下去。
幾乎不變的風景就這樣不斷重複倒映在他空洞而迷茫的黑瞳之中。
要去哪裡呢?
拖著沉重的步伐,他帶著淡淡疑惑一步步向前走去。
倏然,一道細微的反光吸引了他近乎潰散的注意力。
偏了偏頭,他發現左側的林木早在不知不覺間消失得無影無蹤,取而代之的則是個不見對岸的巨大湖泊。
帶著訝然的心情,少年停下了腳步、走近湖邊,撥開生長在湖岸的長草後,他看見了湖面。
因為白霧的關係,他覺得倒映在水面上的自己十分模糊不清。
「久違了。」
毫無預警地,似曾聽過的青年嗓音穿過濃霧,傳到他的耳邊。
「──!」
倒抽一大口氣,少年瞬間收回直盯著湖面的視線、挺起身來,看向聲音傳來的方向。
濃霧間,一個身影正站在他的身旁。但……那身影他無論如何就是無法看得仔細。
突然,他有種感覺:彷彿從很久以前,那人就在那裡了。
他就這樣看著那個身影,然後──下意識地退了一步。對於自己心底莫名湧起的排斥反應,感到疑惑的他不禁微微皺起眉頭。
「你……不想履行約定嗎?」
發現他的動作,青年遲疑的聲音傳了過來。
聽見青年說的話,少年只是茫然地看著他。
「你難道沒想起來嗎?」
當青年錯愕的聲音再次傳來時,他只能愣愣地眨著雙眼,完全不懂到底發生什麼事情。
「……也是,畢竟已經隔了很長一段時間。」
聽見青年發出的重重嘆息,少年雖然不知原因,但心情也隨之沉重起來。
「也罷,畢竟還有時間。」
當青年說完這句話後,霧靄突然逐漸增厚。即使少年揮動雙臂想驅散濃霧,那人的身影仍一點一點消失在漫天的白色之中。
就在視線被白霧壟罩前夕,他再次聽見青年的低喃──雖然模糊,但卻又異常清晰。
「那麼在這之前,她就交給你了。我等著你想起來的那天,等待你歸還屬於我的東西的那天……」
白霧完全包覆他的視野。
□
湧進眼裡的光線,使睜開眼睛的少年反射性地瞇起雙眼、伸手阻擋光芒。隨著意識清醒,重新恢復視覺的艾利歐特隨即注意到自己是平躺著的。
一有這個認知,想到背上有傷的他迅速坐起身子──但疼痛並沒伴隨這動作而來。感到驚訝的他伸手慢慢撫過背脊,發覺那裡只剩舊傷的疤痕後隨即檢查起全身。
「傷……怎麼?」
原本遍布全身的傷已經完全癒合,連疤痕都沒有留下。但是,不論外傷或是內傷,全身性大範圍的傷口就算是經過元素治療也是很難快速痊癒的。
他還記得:過去最嚴重的失誤使他在家裡休息了至少一個季節,而這次受的傷比起那次還要來得重,照理來說是不會這麼快好才對……
當艾利歐特正陷入自己的傷為何會全部消失的困惑時,一陣「啪啦啪搭」的聲音中斷了他的思考。
抬起頭的他正好看見因風吹動而與石牆發出聲響的窗簾。
飄動的白色布幔後方,隱約可以看見神殿的入口。
呆愣了幾秒,艾利歐特立刻將視線往旁一掃──與他家中房間極為相似的簡單擺設頓時映入他眼簾。
這是他位於神殿的暫時房間。
而這時他也查覺到不對勁。
「我什麼時後回來的……」
喃喃自語的同時,茫然的他也快速翻起記憶:他有西弗與珮姬找到他的印象,接受珮姬緊急治療時與西弗的爭執也還記得,回到神殿之後的……記憶呢?
想到這,艾利歐特的身體震了一下。即使搜遍了所有記憶,但他完全沒有回到神殿後的任何印象。在他的記憶中,踏入神殿之後所接續的──
是剛剛的那個夢。
按了按自己的頭,艾利歐特覺得有些頭疼。
雖然他不知道為什麼一開始沒有想起自己是誰,但意識到那個夢的現在,其中的畫面卻也隨之牢牢烙印於腦海之中;歷歷在目的景象,就像他剛剛是確實存在在那個地方般,真實得讓他難以判別真假。
「啊!」
一聲驚呼,讓艾利歐特由混亂中回神。他望向聲音來源的視線,捕捉到打開房門的少女身影。
翠綠的雙眸在閃過一抹不敢置信的光采後,黑髮少女立刻朝他衝了過來。
「你這笨蛋──!總算知道起來了啊?」
艾利歐特還來不及做出反應,珮姬已經狠狠抱住了他。
「等等……」
「笨蛋!哪有人躺這麼久的!」
驚慌的艾利歐特話才說到一半,就被珮姬激烈打斷。當他慌張的想拉開距離時,他才發現一向堅強的少女正壓低聲音,在他耳邊啜泣。
這發現使他動作停了下來,猶豫了幾秒,艾利歐特挪了挪身子,伸出手輕拍她的頭。
「大呼小叫的做什麼──哦,你醒啦!」男孩驚訝的聲音,由房門方向傳了過來。
艾利歐特朝著聲音來源望去,看見一臉驚訝的西弗。
「太好啦,這樣等你和主祭說明完那時的狀況後就能出發了……對了,」靠在門邊的西弗先是微微一頓,接著才遲疑地問道:「你……現在沒問題嗎?這幾天你都沒吃沒喝的。」
聽見這問題,艾利歐特微微瞇起雙眼。從剛剛開始的不協調感使他決定把事情問個明白。
不過,在他要開口詢問的瞬間,房門突然被打開。
「找到了……珮姬!」
「咦?」受到驚嚇看向房門的珮姬發現是和自己比較熟的祭司後,帶著疑惑放開艾利歐特。
「主祭找妳,快和我來!」
「什麼?怎麼了?」
「我也不太清楚……總之!跟我來吧,快點!」
「咦?可是──」
現在有很多事情必須要和艾利歐特說明,但少女祭司那副著急的模樣,讓珮姬不由得左右為難起來。
「去吧,有什麼問題我問西弗就好。」似乎是察覺了珮姬困擾,艾利歐特無視男孩發出的抱怨聲,對珮姬說道。
「可是……」
「主祭找妳可是件很重要的事,快去吧。」
艾利歐特的提醒,使珮姬猶豫了幾秒後仍點了點頭,向他叮嚀了幾句話,她立刻與等在一旁的少女離開房間。
一踏入迴廊,少女立刻領著珮姬快步朝神殿深處趕去。看著身旁跑得氣喘吁吁的少女,珮姬不由得好奇地問道:
「發生什麼事了?」
「好像是,可是我也不知道是什麼,大家在接命令的時候我被派來叫妳……」少女無奈回答的同時,剛好望見兩名禁衛騎士站在前方通道兩端,便停下了腳步:在神殿中除了內殿外,有他們在的地方便是神殿最為嚴密的區域。
「我就送妳到這裡了,因為前面是我不能能過去的地方……他們會幫妳帶路啦。」少女轉頭看向珮姬,發現珮姬那欲言又止的表情,隨即笑著補充。
「那麼,我先回去了。」
「嗯,晚點見啦。」
目送少女離開後,珮姬才轉身走向有禁衛騎士站崗的通道另一端。簡單打過招呼後,其中一人便領著珮姬朝通道深處走去。
在繞過許多條通道與迴廊後,已經被搞得暈頭轉向的珮姬突然發現前面走道上站著數名禁衛騎士。
當她還在疑惑為什麼普通通道上會有他們時,她便注意到他們中間的石牆上有個能讓人通行的「洞」。
內殿這地方會有這種缺口嗎?
在她回想同時,附近的騎士與高階祭司也隨著不時出現的缺口逐漸增多。
「……必須先確定才行。」
想得出神的珮姬一聽見這聲音,立刻將注意力拉回,觀察起現在自己身在何方。不知不覺間,他們周圍已經有不少騎士分散在連接到這個空間的通道旁,而前方的缺口則可看見有著許多書櫃的房間。在房內,依稀可見數名高階祭司正聚在一起。
帶她過來的禁衛騎士走向站在缺口旁的騎士說了幾句話,而那位騎士立刻轉身進入房內。不久,比身旁高階祭司還要年輕許多的神殿主祭隨即領著那群祭司離開房間。
「不好意思讓妳跑這一趟。」
「不會,請問……找我有什麼事情呢?」
主祭沒有回答她的問題,反而朝她招手,要她跟他走向那個房間石牆的缺口旁。
「妳在來的路上有看見這些牆上的洞對吧?」見珮姬點頭,主祭便繼續問道:「如果是妳,有辦法把石牆切成這個樣子嗎?」
珮姬看著缺口,發現那不像外力造成的缺口邊緣極為平整,彷彿有人花了很長的時間仔細琢磨一般。她看了好一陣子,才以不確定的口吻回答:
「可能……行。不過要切得這麼漂亮需要花很多時間,精神上的負荷也會太大。」
「嗯,好。」主祭點了點頭,回頭看向剛剛靜靜站在一段距離外的祭司,見他們沒有任何的意見,便朝在一旁待命的騎士說道:「照剛剛說的去做,行的話『盡量』不要動武。」
騎士應聲後迅速離開,而祭司們也在主祭對他們說「提醒所有人注意」和「安撫大家情緒」等字句後隨即往通向外側的通道移動。
仍留在原地的珮姬看著眾人的行動,最後望向仍站在一旁的年輕主祭。
「請問……發生了什麼事?有人入侵嗎?那些洞是那些人用的?」
「不,不是。」主祭嘆了口氣,看向房間的缺口說道:「沒有人入侵,那些洞是那位『越界者』一個人用的。」
「越界者?」
「沒有聽過吧?我以前也只有聽我的導師說過。」主祭一副頭痛的神情,接著說道:「你們在異象之後帶回來的那位『越界者』少女在我們發現時已經從安置她的房間中消失,現在下落不明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