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屋創作

日誌2008-12-13 22:34

N13路線 (戰爭小說)

作者:歌德

  本篇是從我在英雄連隊哈拉板po的文章複製過來的。我在哈拉板那對武器的介紹都有做連結,這裡的話...晚一點好了 X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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N13路線
  D日─

  「嘿,歌德。連部剛派來指示要組戰鬥巡邏隊進行威力偵察。聽說這區有美佬活動的蹤跡。」

   正在指揮室外指揮部署後勤連的我,轉頭看了身後說話者。陽光從說話者身後升起,令我感到一陣眩目。

  『威力偵察?到哪裡?』

  「嗯...」說話者拿著地圖走到我前方。是司徒德亞。隸屬第一傘兵師。不曉得為什麼從中抽調了一排來我們這。只抽調一組傘兵排來我們這能對戰場有什麼幫助嗎?倒不如調台虎式來。「到這裡。路中央的穀倉附近。」

  我默默的點了點頭。走回指揮部問有沒有自願者。對於戰鬥巡邏隊這差事我一向不喜歡。

  我看著眼前一群兩眼無神,目光呆滯的裝甲擲彈兵們微微嘆了口氣。前天才從卡昂那地獄突圍的他們還未重整完畢 ─ 無論是物質還是心理。英軍砲擊聲的餘音仍不斷在我耳邊響起。

  『漢斯、赫許、曼斯、波德。你們就是自願者。五分鐘後在指揮部外集合。』語畢,我走出指揮部,後勤單位此時也準備好了。正將彈藥按序放好。另一批偵察單位正在無線電車上做調整及安裝彈藥。司徒德亞站在後勤單位帳篷旁抽煙。表情好像很享受。

  「哦。要來一根嗎?」發現我走了出來,他手拿著煙盒朝我比了比。背在他肩上的FG-42晃了晃。

  朝他搖搖手的我,走到他身旁。『你的人部署好了嗎?』我抓了抓眼角,打了個哈欠。

  他對我點了點頭,從地圖袋拿出地圖。「左方的大洋房,右方的教堂,還有沼澤上方的穀倉。隨時準備屠殺洋基佬!」他對我笑了笑,然後做了個敬禮的手勢。「聽說他們(傘兵)待在那日子可快活了呢!」

  我輕輕點了點頭,看著遠方的景。除了樹叢及房屋外什麼也看不到。太陽漸漸升起,那令人吃驚的光亮將所有事物覆蓋上淡金黃色、像薄霧般一層光。那光總令人有種類似希望的感覺,但現在在我眼中不過是宣告我又活了一天罷了。而我究竟還能活多久呢?我想起第一次參戰的事情。那是在安特衛普吧?總之是荷蘭某地。那時也是在進行威力偵察。我握著K98步槍,軍靴由於踩著乾掉的落葉而發出擦擦的聲音。陽光從濃密的樹林間流洩而下。四周除了蟬鳴外,萬籟有聲。仲夏的風徐徐吹來,本是個會讓人想就這麼躺在草地上睡覺的下午,但我卻緊張的不斷滴汗。

  『咦?』
 
  回神,才發現前方隊伍已不知何時便消失了。我迷路了。也是到此時才發現步槍上都是我的手汗。暗示劃了個十字的我,決定繼續往前走。為什麼要打仗呢?雖然凡爾賽條約實在太過惡劣了,但德意志已經又再度站起來了不是嗎?多年後我終於知道為什麼這仗一定要打,但當時的我是無法理解整個世界情勢的。

  正當我想著打仗原因時,腳踢到了某個硬物。馬上將槍口指向腳邊的我,發現一名睡著的法軍。他因為我這一腳而醒來。一看到我馬上也將槍從肩上取下瞄準我,手不斷抖著。

  『Ne bougent Pas!Ne bougent Pas!【別動】』用法語喊著的我,能感覺到自己的顫抖。

  「Je ne bougent pas!Je ne bougent pas!【我沒動】」那名法軍看來比我更慌張,他全身裝備都因為顫抖而碰撞響著。過沒多久他忽然將槍往後一扔跑掉了。直到他消失在遠方前我一槍都沒能發出去。

  「嘿,歌德。發什麼呆?」肩膀忽然被重重拍了兩下。回過神的我,看著司徒德亞用手在我眼前揮了揮。「你的”自願者”們來了。」

  我用手掌壓了壓額頭,搖搖頭。怎麼會忽然想起那時的事呢?我深深吐了口氣,拿起MP-44『走吧。』

  ●

  我們沿著樹叢慢慢地往前走,右手持槍左手拿麵包吃著。四周除了蟋蟀及靴子發出的聲音外,什麼聲音也沒有。這讓我感到有些疑惑 ─ 通常有美軍的話十英里外就聽得到了。赫許還說過他可以聞到美軍。有好幾次還真被他聞到了。我曾建議他到情報局工作。『因為你一聞就知道誰是洋基佬了。』


  當時聽到我這番話,赫許只是搖頭說:「要我到領導人面前工作?算了吧,我不喜歡他。我的意思是,打那些墮落又無恥的西方國家我完全能理解,但為什麼非得打那些韃靼人(蘇俄)呢?」

  「嘿,漢斯,講個笑話來聽吧。不過小聲點。」

  曼斯走到漢斯旁,麵包已經吃完的他正在喝水。

  「你拿鏡子照自己吧!」

  漢斯用氣聲說著。我們都笑了。

  「見鬼去吧!與其如此我倒不如去看你女友。」

  曼斯不甘示弱的回擊。

  「你這該上吊的。我女友至少比你的好多了。你根本是在跟你大嬤嬤交往吧?」

  正當大家不斷笑著的同時,我聽見了 ─ 雖然相當不清晰 ─ 引擎聲。是美軍的吉普車。我馬上將左手半舉起示意他們注意。

  「什麼狀況?」

  波德問。我用手勢告訴他們前方狀況,並指示他們躲入樹叢;同時我將一把魯格手槍放在路面顯眼處。

  赫許用手勢問我接下來動作。我指示他們扔反坦克手榴彈。遠處的引擎聲越來越近,我已經能聽見美軍聊天的聲音了。他們在聊莉莉瑪蓮這首歌,還有一個人正用難聽的嗓音唱著這首歌;沒有一句德文唱對的。

  「這些洋基佬居然還沒自相殘殺簡直是不可思議!」

  由於要忍住笑意使得漢斯表情變得很古怪,發出哼哼像中風般的聲音。我示意他閉嘴。

  吉普車在我們前方停了下來。似乎因保養不確實,引擎聲莫名的響。他們有人開門走了下來。「嘿,一把魯格耶!以上帝之名,我…」

  『就是現在!』

  漢斯與曼斯同時扔出反坦克手榴彈。在聽到「shit!」一聲後,爆炸聲與慘叫聲便成為附近唯一的聲音。

  『衝呀!』

  我們將MP-44上膛,衝出去一陣掃射。還活著的美軍試圖還擊,但完全徒勞無功。很快的,他們便再也回不去家園了。

  『呼。』我從其中一名美軍屍體手中取回魯格,將他們身上的手榴彈取下。『回去吧。美軍確實在附近。回去呼叫支援。』

  吉普車仍然燒著,發出霹啪的聲音。我抓抓背,轉身往基地方向走去。波德走到我身旁,問我怎麼讓車停下來的。我說用魯格。他露出疑惑的表情,然後像想起什麼似地從胸前口袋拿出煙盒問我要不要,我搖搖頭。

  「嘿,你還真奇怪,不抽煙。」

  『純粹討厭煙味罷了。』

  波德以像是看到T-34裝甲師往他面前衝鋒般地表情看了我一陣,然後搖搖頭。「那你在軍中應該很辛苦吧?」

  『是啊。』我說。

  ●

  在報告遭遇之後,連部馬上命令我們組織一個戰鬥團搜尋敵人總部位置。在確定真的有敵蹤之後大家都緊張了起來 ─ 本來以為這裡離前線還非常遠的。聽說敵人是昨晚空降到附近的。「因此敵人的武裝應該不強。總部會馬上派兩輛“豹”支援。在那之前請先以半履帶及反坦克半履帶車進行戰鬥任務。由於Hs-129駕駛員剛發現有敵滑翔機蹤跡,估計敵人可能空降了數量不明的小君主輕型坦克。」

  「敵人還真是什麼都有啦!讓他們都見鬼去吧!同樣是傘兵,人家是從機上跳傘,我們卻是從半履帶車後面“跳傘”。不過至少不會被降落傘纏死就是啦!」

  站在我一旁聽連部報告的司徒德亞由於自己的話而吃吃笑著。確實,在克里特島戰役後傘兵這個詞基本上變成了個笑話。在那場戰役殘存下來的官兵大部份都被編入了“赫爾曼‧戈林”空軍裝甲師。空軍裝甲師?簡直是脫褲子放屁的行為。空軍要裝甲師幹嘛?總之就是成立了。從此的傘兵再也沒接受過跳傘訓練,這在之後1944年阿登戰役中產生了毀滅性的結果。但現在誰也不曉得不接受跳傘訓練會如何,反正領導人已經宣佈空降時代結束了。

  『你的人有回報什麼嗎?』

  我轉頭看著司徒德亞。

  「有。剛才在沼澤區發現了許多美軍工兵部隊。趁他們專心在沼澤地附近搭建坦克陷阱時將他們擊退了。由於是完全的突擊,零人傷亡。敵人有六人戰死。你覺得呢?」他在地圖上比了比,就那麼把手指放在地圖上歪頭看著我。

  『這裡。』

  我往他比的上方不遠處比了一下。『敵人可能在這。』

  「嗯…」司徒德亞露出感覺很好的微笑。「您的指令是什麼,長官?」

  我雙手抱胸,手指背托著下巴思考著。『我們可以獲得Hs-129空中支援嗎?』

  「時間不長,不過依盟軍今天飛機的狀況應該可以。」

  維持同樣姿勢、右腳打著節拍的我,心中有了個計畫。

  『首先你先讓你的人在這區發動假攻勢。』我指著房屋上方的圍籬。『然後呼叫Hs-129進行空中支援,同時進行戰鬥撤退。在一輪轟炸後我會帶領三輛滿額裝甲擲彈兵的半履帶車進行突擊,在班兵進行壓制射擊後你就讓你的人用FG-42清理現場。計畫暫定是這樣…』我轉向一旁的無線電班。『知道敵方輕型坦克的位置了嗎?……沒關係,我再另外請一隊火箭筒班與反坦克半履帶車去搜尋。』

  『D時定在…』舉起手錶察看著的我,想著何時最好。『十一點五十分。先讓大家吃午餐吧。司徒德亞,請你的人繼續監視回報。』

  司徒德亞向我行了個軍禮後便走了出去。我將帽子脫下,拉了拉衣領。時間是十點五十九分。

  我走出營部,一排排長看到我後,背起G-43朝我走了過來,向我確認了作戰計畫,並瞭解他們排會在教堂旁擔任預備隊後向我敬了禮。

  我拍了拍他的肩膀。『好好幹,摔斷脖子跟腿。』  

  他露出了個簡潔的微笑。「連長你也是,摔斷脖子跟腿。

  (註:1班9人;4班1排;3排1連;4連一營

   註2:“摔斷脖子跟腿”是德國人常用的祝福語。就像祝你好運一樣)

  ● 

  我們遭受了極強烈的抵抗。

  敵人似乎在昨晚空降了兩連(約216人)的兵力及各式輕重武器,而且已在各路路衝做好防禦了。司徒德亞的傘兵排雖然成功壓制住敵人一段時間,但也令敵人有了警覺並快速反應。在Hs-129轟炸後我們按計畫從樹籬旁進行突擊,當第一輛Sdkfz.251/1裝甲運兵車進入敵陣地時便遭M1 57公釐反坦克砲擊毀。12人只剩4個活著(且居然毫髮未傷!)餘下車輛上的人員便從運兵車後“跳傘”下來,利用樹籬為掩護向敵人以G-43與K98進行壓制射擊。同時司徒德亞的傘兵排也從側翼持續進攻。漢斯及曼斯退至後方稍高處進行迫擊砲攻擊,敵人躲在已建築完成的沙包後方不斷以M2卡賓槍射擊,M1919.30白朗寧機槍持續地發出特有的聲音;一時間到處都是飛嘯的子彈及迫砲爆炸聲。

  「嘿!赫許,我不曉得該炸哪邊。」漢斯對著趴在樹籬下射擊的赫許大喊。「你爬到那毀掉的車上幫我觀測砲擊位置,那點剛剛好!」

  「你這該上吊的!」赫許對著漢斯邊叫罵邊離開樹籬。在他離開沒多久那叢樹籬便被敵人迫砲炸開了。赫許拿起望遠鏡在已損壞的運兵車上抬頭,由於害怕子彈他不斷縮起頭。「快炸啊!以上帝之名,是要我到天堂幫你看嗎?」

  碰一聲,迫擊砲飛了出去。「見鬼去吧!那砲連炸你嬤嬤都炸不到。他們的機槍手在右手邊!往右調整30度!」  

  敵我雙方皆有所死傷。我方原有40幾人,現在還剩29人還有戰鬥能力。哀嚎、呻吟、子彈與爆炸聲混合成相當奇怪的交響樂。有個士兵在頭被直接命中後還開了好幾槍才倒在樹籬上;他的屍體還被持續射擊著,有人則是拿著手榴彈衝出樹籬而被亂槍打死;手榴彈在他身上炸開,四肢四處亂飛。有看似才16歲的年輕兵趴在地上,握著十字架喃喃有詞;看來是偷偷參軍的吧?

  這就是戰爭哪。互不相干的一群人手拿著希望,彼此沒有仇恨、甚至根本連對方長什麼樣也不知道,卻要一再的用子彈讓對方倒下。究竟為什麼會這樣呢?讓彼此倒下有所謂的意義嗎?回家後就能獲封“爵士”(Duke)或是“馮”(Von)的稱號或是賺進一大筆錢嗎?我看著這不斷重演的場景出了神。在東普魯士“狼穴”的指揮官們,你們知道自己的手指或鐵十字徽章上充滿了多少無法洗淨的、由受痛難的人們所流下、不甘願的血嗎?

  又是碰的一聲,接著敵陣傳出一聲慘叫,看來成功的炸毀了一個重機槍班了。「帥啊!再朝左方調整70度…啊!」赫許話還未完時,一枚迫砲從他右方約50公尺炸了下來。雖然沒有命中,但半履帶車上的碎片四處飛散時劃過了他,赫許應聲而倒。

  『赫許!』

  我跑向他,檢查他的傷勢。「喔…他媽的洋基佬…」他的左肩及右大腿被碎片劃了2道深深的傷口。其中大腿那道傷口碎片還卡在裡面。我大叫:「波德!快過來!」波德聽見我的呼喚馬上提著MP-44低身跑來。途中經過那已被炸出洞的樹籬時,還被流彈打中手臂。幸好只是小擦傷。

  「怎麼了?」他看看赫許,再看看我。表情有著久經戰場的鎮定。1943年時我在東線時,那裡的人全都是這種表情。

  『你將他後送到教堂,並將第二排的預備隊從左方屋子那投入戰鬥。叫他們攜帶MG-42及彈藥過來。還有回報我敵輕型坦克的戰況。』我認真的看著他,手邊握著不知何時被擊穿的無線電,左手拍了拍他肩膀。『要快,而且小心點。』

  波德背起赫許,意味深長的看了我一眼。「加油,摔斷脖子跟腿。」

  我點點頭。此時一發迫砲又在我們身旁爆炸。『去吧!』

  又有2個人在半履帶車上被擊斃。但司徒德亞的傘兵排有了突破。他們從右方向敵沙包投了幾枚燃燒彈,趁敵人後撤時前進了幾十公尺。敵人被迫從左線後撤。但他們似乎還沒被壓制。不愧是訓練精良的美國傘兵。

  記得第一次碰上美國傘兵時,是在諾曼地後方。那天天氣很不好,蓋滿天空的烏雲預兆著不祥。雖然隆美爾元帥已經幾乎篤定盟軍會在諾曼地實施兩棲登陸行動,但由於與沒什麼想像力的倫德斯特元帥共事,後者堅持敵人的目標是加萊,導致唯一的裝甲師無法待在諾曼地灘頭附近。六月六日,盟軍果然從諾曼地登陸了。但那是後話了。

  六月五日,我與曼斯等人待在卡倫坦附近的連本部抽煙打牌。曼斯與漢斯講了些沒意義的笑話 ─ 多半是和生殖器有關的 ─ 但卻讓大家笑得很開心。提到生殖器時大家都會很快樂。

  「然後啊,那個士兵喝了口我泡得咖啡,面有難色的說:「這味道怎麼像腳一樣?」曼斯指著自己的腳。「我說:「見鬼去吧!你有吃過你的腳嗎?自己去泡你那像尿一樣難喝的咖啡吧!」

  正當大家不斷笑著的同時,有名士兵衝了進來,站在門口喘了喘。臉色有些許慘白。

  「你也想喝像尿一樣的咖啡嗎?大兵?」曼斯拿著手中的咖啡往那看似激烈運動過的士兵比了比。

  「連、連長 ─ 敵、敵人從天上掉下來了!」

  我們立即站起身,跑向室外。遠處傳來防空機槍與砲擊的聲音,探照燈被打開的聲音,人群的叫囂聲,飛機的引擎及墜落聲。頓時天空變得相當明亮,明亮到我能數著究竟有多少傘兵空降了下來。

  「嘿,波德,去你媽的。盟軍送你這麼大一份生日禮物,你的面子還真大啊!」

  站在我身旁的赫許拍了拍波德的肩膀。波德從襯衫口袋中取出煙,點了一支起來。

  「敵坦克來襲!左邊!」

  一聲大叫讓我回過神。我向左看,三輛小君主坦克的砲管正對著我。看來就是這樣了吧?我的生命就在此結束了。

  碰!

  再次張開眼睛,某個士兵壓在我身上,表情很驚恐,似乎因激烈運動後不斷喘著氣。

  「連長,我是第二排的傳令兵…」他從我身上爬起,拍了拍衣褲。「我們已從左翼進攻,反坦克團還沒找到目標…」他將背上的無線電取下,遞給我。我看著他,再看看他身後的坦克,覺得他的腦袋是不是被敲到了。坦克就在那,我也知道反坦克團沒找到目標呀。

  『好吧。你回到第二排吧。謝謝。』

  我拍了拍他的肩,在他啟程的同時我找到掩護,拿起無線電呼叫反坦克團,指示他們從地圖中右上方的房屋旁殲滅敵坦克。然後叫大家進行戰術撤退。在將傷兵送至教堂後,我帶領的排還有27人有戰鬥能力。

  『在反坦克團還未到來前,先在房屋裡躲避!小心敵人的突圍!』

   這時,忽然有了個想法,就像箭一般穿過我頭腦,預感在腦中留下了模糊的影子。敵人的陸軍部隊可能快出現了。

  我們所處的地帶被稱作N13路線。這是條通往諾曼地及巴黎的必經道路,就像是咽喉般重要的地位。我們可以從此處砲擊在卡倫坦或是諾曼地灘頭的盟軍。但我們卻很少這麼做。B-24空中堡壘的轟炸可不是開玩笑的。歐洲的天空已經是美國人的了。

  「掃把梅爾真該上吊一百次!去他媽的。」在我們有次遭盟軍轟炸連續四小時後,赫許這麼對我說。當我們從散兵坑及碉堡走出來時,依舊感覺地在顫動,耳邊還留有砲彈的餘音。

  德國空軍曾經是相當強大的。可惜在掃把梅爾的帶領下變成了昨日黃花。在不列顛、克里特及史達林格勒之役後,德國差不多等於沒有空軍了。追根究底,都是那痴肥的掃把梅爾四處誇下海口說著一些連斯拉夫及黑人都不會相信的鬼話。我曾跟赫許說過這個戈林不是想像力太豐富就是太匱乏吧?

  我打電話給連本部,詢問“豹”的位置及請第三排部隊沿著公路,帶著重武器作戰鬥巡邏。『小心,敵人的主力部隊可能在附近。』

  有許多房子已被小君主坦克打得起火了。但部隊仍舊毫髮未傷。這時無線電傳來回報聲。

  「這裡是第三排,我們與敵軍遭遇了。是主力部隊,有五輛雪曼及各式輕重武器。我們要撤…啊!」

  無線電斷了。

  我握著無線電話筒,怔怔地看了一會,然後打給反坦克團。詢問他們的所在位置。他們剛進入教堂,要再過幾分鐘才會到。

  『你們就暫時在那待命。我們要撤退到教堂了。敵人主力部隊在你們左前方。做好準備。』

  我從窗戶叫大家撤回教堂,打電話叫司徒德亞帶隊回連本部,又向營部請求一連的兵力支援。但由於D - Day轟炸的後遺症,道路殘破不堪,約一小時才能抵達。一個小時?簡直太荒唐了。

  『見鬼去吧!那你們順便帶兩百個棺木來吧!』

  帶著嘲諷口氣說著的我,將無線電掛了之後,背起它跑向教堂。似乎是無預期還有敵軍,美國傘兵暫時看了我一會才像想起似地向我射擊。不過那時我已經躲進樹籬了。一直跑到教堂外柵欄我才停下。由於激烈運動及緊張感,我暫時靠在柵欄喘著氣。此時波德看到我,向我跑過來。

  『跟…跟司徒德亞說,要…要他們小心敵人主力部隊。』我將無線電遞給波德,然後坐了下來。『然後,叫…叫反坦克團分成兩隊,在路衝位置準備反坦克作戰…』我打開水壺,喝了口水。『找幾個人到公路旁的屋子進行偵查,敵主力部隊隨時會到,還有叫第三排撤回連本部。』

  在波德打著電話時,我帶著一組重機槍班爬上教堂鐘樓處,指示他們射擊方向,並要他們等到樓下發出槍聲後一分鐘再射擊。從鐘樓可以看出敵傘兵正在前進。那三輛小君主則消失了。大概想夾擊吧?我跑下樓,指示第二傘兵排〈本來就駐守在這的那排。〉將半排駐守在教堂裡,等聽見MG-42特有的破布聲再從窗戶進行攻擊。另半排則躲進教堂門口右上方的樹叢裡。信號一樣。傘兵排長給了我一個令人信賴的笑容,敬了禮後開始部署。我稍微看了一下他們的動作,士兵的表情、討論事情的手勢、檢查武器的舉動。精銳。除此之外找不出其他的字眼可以形容了。上一次看到那麼精銳的部隊,應該是在東線時所遇到的大德意志師了吧?

  走上鐘樓,站在那觀察的我,看了看樓下的部署,對第二排排長比了預備的手勢。再度拿起望遠鏡時才發現手上都是汗。怎麼會這樣呢?我在緊張嗎?這只不過又是一場你死我活的爭鬥罷了,不是嗎?

  我看著手掌上,交錯縱橫的線。我曾聽一位華人說過關於掌線的事。他說這些線跟我的命運息息相關。可是當我看著它時,它什麼也不告訴我。我只知道,許多年輕的生命,又將在這微藍的天空、搖曳的楊柳中、輕舞的油菜花裡;急促、卻又永恆的消逝了。

  右手被點了兩下。重機槍班比了比下方。美傘兵正準備越過最後一道樹籬。死亡已打開了它的裹屍布。我向下方第二排排長比了警告手勢,然後跑下鐘樓,從後門悄聲跑到波德身旁。

  「赫許沒事了。不過可能會瘸一陣子。」

  臉頰貼緊槍托,眼睛直盯著照門的波德說。他一向與赫許最要好,雖然表情看不出,但他一定很高興吧?我拍拍他的肩,然後低身走向各士兵替他們打氣。有很多事做再多次都無法習慣,殺人及被殺就是一種。此時我能做的也只有拍拍他們的背,使他們稍微鎮定罷了。但這舉動卻十分有效。簡單的一個小動作,卻似乎能觸動到人內心深處某種的什麼,彷若小時候在學校受了委屈,回家媽媽會張開雙手擁抱你,讓你能盡情發洩般;那種無法仔細形容,卻人人都有過、共同的感動。

  我走到三個迫擊砲班身旁,問曼斯他們狀況如何,然後請他們指揮迫擊砲班。就在此時,槍聲響了。

  ●

  啪。

  M2卡賓槍的聲音打響了這場戰役的前奏。那像是運動會時的鳴砲聲環繞著這一區域,“啪”一聲,開關被打開了,地獄打開了鎖。

  『攻擊!』

  我大喊,然後跑到波德身旁,拿起MP-44射擊。噠噠噠,我們的迫擊砲精準地炸中敵人的重機槍班;噠噠噠,身旁有兩個弟兄倒下了;噠噠噠,鐘樓的MG-42開始掃射。隱敝在樹叢裡的傘兵擲出燃燒彈,右側的敵軍被完全突擊,有些人燒了起來。教堂裡的傘兵也以FG-42開始進攻。

  我注意到其中一個美國傘兵朝著無線電兵比了什麼,說了什麼。於是我打信號通知反坦克團注意,並通知無線電兵請第三排裝甲擲彈兵及司徒德亞的第一傘兵排帶著“鐵拳”到主要道路中央的穀倉掩護我們的側翼。我轉身指示曼斯他們往敵軍左進行彈幕射擊,使他們被迫要集中於中央。

  「砲彈來襲!」

  聽到這番話,剛轉頭就看到M1 57公釐戰防砲的砲彈朝我筆直射來,在碰到我前方的圍籬後爆炸。我眼前一黑。

  「歌德!」

  我聽見有人在喊我的名字。是誰呢?眼前像是被一層薄霧蓋住、耳朵像被塞住般 ─ 發聲者靠近並拍了拍我的臉。哦,是波德。我努力想將眼睛聚焦,但感到一陣眩亂。雖然被砲擊,但我的心情卻意外平靜 ─ 有種剛睡醒,還無法掌握自己身在何處,那種感覺。

  『呃…我還好嗎?』

  嘴裡有沙;右肩有種沉重感;左小腿有溼熱感。往右看,肩膀被一塊石頭壓住了。

  波德看了看我。「看起來沒事…」他將我右肩的石頭搬開,我感到一陣刺痛。不過還能自由扭動肩膀,看來是沒事。「不過你左小腿在流血,我幫你包紮一下…好了。」

  我將左腿移近,身體依舊有種奇異的飄忽感。好像是被尖石刺到了。我深呼吸了幾次才漸漸能抓回某種切實感。搖了搖頭,眼睛逐漸抓回焦距。

  「坦克!左前方!」

  三輛小君主坦克忽然出現並射擊迫砲班。其中兩個班被當場擊斃。他們的屍體就倒在砲管上。曼斯他們則提起迫擊砲往隱敝處躲。同時隱藏在暗處的反坦克班出其不意地射擊了小君主坦克的履帶。三輛坦克同時癱瘓;在原地轉來轉去 ─ 像是摸不著頭緒的鴨子們。Sdkfz.251/22反坦克半履帶車此時使用反坦克砲將第一輛小君主射穿。奇怪的是居然沒有爆炸。接著第二輛也被打穿。在我們以為就這麼結束時,Sdkfz.251/22反坦克半履帶車被敵傘兵的M1 57公釐戰防砲打爆了。碎片四散,刺中了許多反坦克組員。救護車馬上跑向他們,有一名救護兵在穿越街道時被敵人擊斃。另一名擲彈兵想將他拉進遮蔽處,結果自己大腿中彈;倒在他身旁。怎麼永遠學不會呢?我想。

  剩餘的一台小君主坦克業已鎮定。開始用主砲轟炸我們左翼。這真是場屠殺。我大喊著要士兵撿起“坦克剋星”將這台小君主消滅,但敵傘兵用重機槍壓制反坦克組員倒下的地區使得沒人敢靠近。而在另一方的反坦克班也因此無法靠近。

  『波德,掩護我。』我看了他一眼,他猶豫了會才點點頭。大概是想著這危險性吧?但沒辦法,這事總有人要去做,而我們兩個又離坦克最近。雖然可能會送命,但戰爭本身就是場賭博。這有點像杜也妥夫斯基說過的:「可能性就在那,不試就什麼也沒了。」但這賭注還真是十足的零和遊戲 - 不是一就是沒有。

  有人曾經說過:「你還會這麼想是因為你依舊懷抱著希望。但你唯一的希望就是接受你死定了的事實。若是你越快接受這事實,就能越快像個軍人般行動。」在某種理論上很正確。作戰一定得要有不怕死的精神。但我永遠無法認同這句話 - 若是沒有了希望,那我們還剩什麼?若已經沒有支撐的力量,那我們還需要什麼?

  我跑向前,子彈在我身旁飛梭、咻咻咻,汽車在公路上急速奔馳會有的聲音。低下身,手壓住頭盔,從敵戰車左方遮蔽處跑去。它朝我的方向開了一砲,但由於砲身太高而從我頭上掠過。我迅速地跳上車身,左小腿不曉得為什麼一點痛覺也沒有 - 大概是因為興奮的關係吧?

  我將美製的M2破片手榴彈插栓拔起,將敵坦克頂打開丟了進去。然後蓋起,往回跑。只聽到小小一聲、像是打開香檳時所發出“砰”的聲音,然後坦克便不再動了。


  (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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