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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說2012-07-13 21:09

夢醒凝煙

作者:亞蘇

  我終於又可以見著妳了,我的髮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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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駕著馬,剛遠從戰地回來的周瑜,臉上淨是輕鬆寫意。

  數數日子,離開吳地似乎也有兩個多月,在這之中,除了一個月前曾經匆匆因孫權的詔令而回來兩天之外,他幾乎是不曾回來。

  回到自己的家。

  望著清河旁的細柔柳條,河上盈盈水光那般晶燦明亮,道盡這些年來他為吳國所付出的,在此刻,平靜水流已告訴了他,他的付出全得到了回報。

  不帶隨從、沒有衛兵,一個人簡裝輕騎,看看百姓們划槳撐篙,聽聽市場叫賣聲此起彼落;這不是他在眨眼前看見的碎石戰場,也沒有劍影刀光,他深吸一口氣,他回來了。

  兩個多月,對一對恩愛夫婦來說,這時間算不算短,他不清楚,但他知道,就算是遠在隨時可能丟下性命的沙場、或是暫時安棲卻不得安寧的帥帳,在指揮士兵的剎那,亦是在他挽弓射箭的空檔,他會想起,在此地等他守他,鎮日靜待在偌大都督府的妻。
  現在他可以不必苦嘗思念,因他離朱門僅有十步之遙。

  周瑜不禁笑起自己,他可以在鼓聲箭雨之間談笑用兵,可以在廟堂之上替君主出謀劃策,可他卻不敢踏進自己的家?
  但再怎般猶豫,他還是得踏入。

  「大人!您可回來了。」接獲通報,在外頭守候的總管在周瑜接近府邸時迎了上去。

  在馬背上的他淺淺一笑,淺藍絲帶微繫著那頭長髮,人稱美周郎的他無論何時看上去都是那樣閒適溫雅。

  他俐落的下馬,將愛馬交給總管,「夫人呢?」他特別告訴過總管,不可將他回來的事情先行告訴凝嫣,可不知他做到沒?

  「在西邊的靜思堂替大人祈福呢。」說到這裡,伺候周瑜多年的老總管也摸不著頭緒,哪有夫君回來還得瞞著髮妻的道理?

  周瑜先是一窒,而後心口化開莫名的心暖,「讓我跟夫人好好敘敘,命人在午膳之前別接近靜思堂。」說著,便頭也不回的奔向西側,徒留下楞在原地的總管,而後笑嘻嘻的捲起他引以為傲的白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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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素雅的廳堂,一間不到十步的室內,檀木供桌上只擺著一尊白玉觀音,室內燃上裊裊檀香,再加上此廳堂頗為偏遠,朗朗晴日之下只得鳥語,處在此廳不負「靜思」之名。

  而今還多了,女子細淺悅耳的誦經聲響。

  周瑜不忍打擾她,只站在門外,瞧那令他魂縈夢牽、朝思暮想的妻。

  他的嫣兒,人稱江東二喬的小喬,喬凝嫣,他的髮妻。

  凝嫣斂眼,跪在蒲團墊上,將經文熟練的誦完一遍,張眼正準備再唸下一回,卻敏銳的發現映在地上的人影,「小奴,時辰應該還未到吧?」小奴是她的隨侍ㄚ鬟,每當唸滿一個時辰,她便會站在門外提點她的,可照理說,應該再等她唸完一回才到時辰不是?
  身後的「小奴」沒有回話,令凝嫣有些起疑,「小奴……」她回過頭來,卻如何也想不到,這些日子以來她日日盼著的他,竟這樣出現在眼前?

  他回望著她,慶幸凝嫣很快就發現了他,他跨進靜思堂,「凝嫣,是我。」低柔嗓音輕喚著她的閨名,一時之間,不知怎地原本清晰明朗的人兒竟顯得有些模糊?

  「夫……夫君?」凝嫣鬆開了手上的串珠,雙腳不由自主的想朝逆著光的影子移動、確認。,卻因跪了太久而雙腳酥軟。

  「小心。」跨開長腿牽起搖搖欲墜的她,周瑜將臉龐再向她移近了些,好讓她看個分明。

  「真的是你,真的是你啊!」凝嫣緊抓住他的衣袖,像是怕他再度逃掉似的,將身子緊緊埋在他的懷裡,直到確認了他的體溫,不住狂跳的心這才稍稍和緩下。「夫君……」遏止不住的欣喜淚水就這樣自凝嫣的玉頰滑落下來。

  「凝嫣,我回來了。」他拍撫著懷裡的人兒,不確定眼裡的濕意究竟從何而來,只知道他與她,緊緊相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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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為什麼不讓總管告訴妾身?」凝嫣垮下嬌容,一臉不依,任憑周瑜如何勸說,她還是氣,怎麼也不肯輕易原諒他。

  周瑜不知第幾次想試著將她拉入懷中,可卻又給她一手拍開,換來他一聲沉重嘆息,「嫣兒,就連總管也是在回府的前一刻才由我派人告知的。」雖然他刻意不讓她知道是他不對,可是……回想上次他遠離家門,之後歸還,給凝嫣接到消息那一次,他便想起那段令他自責的回憶。

  記得上次遠離歸還時刻是在三更,她顧不得秋露霜寒,披衣下榻親手為他做羹湯,讓他很受感動,可是……瞥見凝嫣手腕上那道細淺的傷疤,雖然僅是一小片,不仔細看也看不清,可他仍是替原本無瑕卻因他而受傷的她感到心疼。

  「就算是前一刻也好啊,妾身可以早點命下人款待夫君,替夫君接風洗塵,說不定妾身還可以親手準備夫君最愛的……」凝嫣噘唇,一一細數她可以在這寶貴的一刻鐘做出多少多少事情來,聽得周瑜是既心暖又好笑。

  「我擔心妳。」看著身著粉色裙衣,在他眼前轉來轉去越講越起勁的凝嫣,周瑜伸手將她的柔荑納入掌中,適時的制止她的喋喋不休,「我擔心……再像上次那樣。」

  仰望著她的俊容是那樣隱含著沉痛與自責,這樣深愛她的男人如此凝望著她又怎不叫她心折?

  「那只是個小意外……」凝嫣自是知曉他又想起什麼,不著痕跡的將有著傷疤的右手隱於身後。

  「要是有個再大一些些的意外,叫我怎麼有臉跟岳父大人跟凝香姊交待?」凝香正是江東二喬的大喬。

  凝嫣楞住了,「可是,夫君知道的,妾身只是想讓夫君高興……」她略感受傷的垂下眼眸。

  周瑜將她拉近,微微淺笑,「傻凝嫣,對我來說,能看見妳我就已經高興到不能自己了,哪裡需要妳去冒那些險?」經上次凝嫣發生這件事情之後,他才知道原來灶房是一個比戰場還危險的地方,眼前的人兒一不小心便可讓他肝腸寸斷。

  「妾身只想親手為夫君做些什麼。」她明白他這般制止她,都是因為關心她,可她不要將這些事情全都委交給下人,至少她能在吃食上,看見夫君漾開的俊雅笑容。

  「妳能做的可多了,哪限得此項?」見美人臉色稍緩,他趕緊趁此大好機會將她攬入懷裡,「例如,這樣,是不是無人可替?」他輕撫凝嫣的小腹,惹來玉顏一陣紅潮。

  「還說呢,是誰一年到頭都不在府內的?」雖然自己早已為他的似水柔情折服,在嘴巴上卻仍不肯輕易認輸,她略帶嬌嗔的捏捏他的鼻。

  「話說生子這種事,只須巧,妳說是不是?」周瑜自信的挑挑眉,「可惜現在不是時候。」

  「是啊,可得先用用午膳再說。」凝嫣笑著推開朝她欺來的唇,徹底澆熄周瑜偷香的念頭,而此舉換來周瑜抗議的瞪視。

  哈,真可愛呢,依她想,放眼天下,從陛下到升斗小民,不管是任何將軍還是士兵,任誰也沒見過他這般表情,她笑著將他擰眉不甘的神情藏在心底,而後撥開他的箝制,俐落的跳下他的懷抱,「夫君,要是能在主廳堂用膳前捉到妾身,晚上妾身就隨便你了。」而後,凝嫣嬌笑,頭也不回的奔離靜思堂。

  面對嬌妻投下的戰書,他周公瑾焉有拒絕之理,「凝嫣,這可是妳說的!」他自信的笑了,將長髮撥自耳後,邁開長腿追妻去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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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除了看出她心裡介意著我隱瞞著回府的事實之外,我跟她,似乎沒因為這些時間的分隔,而產生任何不該有的隔閡。

  在用膳的時候,我時而跟嫣兒自在的談笑,也問著她最近府裡的近況。

  在其他大臣眼中,我或許是一個忠臣,一個能受陛下信任的近臣,可是,我心底清楚的知道,我並不是一個好丈夫,至少對凝嫣,我太過虧待。

  身為人臣的我,所擁有的薪俸,都是凝嫣替我處理的,還有陛下所賜與的田產,那些為我耕種的農家,也是凝嫣去關心的,府中大大小小的事情她也遠比我清楚,她才是這間府邸的主母,而我似乎像個外人,沒有當家主子該有的,對下人以及府裡事務的認知。

  我不清楚在凝嫣那句輕描淡寫的「一切都好」這句話的背面,隱藏著多少辛酸?

  可她從不說,不管我出外征戰多久,她從府中捎來的每一封書信當中,沒有任何一句是怨言或責難,家裡一切都好,也包含著一些下人之間或是農家彼此的趣事,或者是她所見所聞;每當收到家書時,總能讓身在帥帳中的我開懷輕笑;每篇家書我都一讀再讀,不單是她那柔若春風般的筆觸,在無意間化開遠在沙場上的我該挑起的責任,她娟秀的字跡更是讓我輕易的憶起那張豔絕芳容。

  可我更想從她的字裡行間,那濃得無法化開的墨跡中瞧見一些蛛絲馬跡,她真的什麼事情都處理好了嗎?

  她是聰慧而堅強的人兒,可有時候,我倒認為壓在她那纖薄的肩膀上的苦楚與重量,遠比支撐國家大事的我還多。

  上有陛下,左右全是可以分憂解勞的幕僚跟同僚們,雖然在廟堂上偶有不快,但大體上,我總可以輕易找到一些足以信任的人替我支撐。

  她呢?一個人默默承擔卻還笑著向我說「一切都好」的她,有人替她承擔嗎?她的心情不快時,有人可以聽她訴說嗎?在遇到某些事情而驚惶失措時,有人適時提點她助她一臂之力嗎?

  她孤單嗎?需要我陪伴嗎?每天替我祈福的時候她會不會擔心我?每當她一個人在床榻上蓋著鴛鴦被時她是如何入睡?嫣兒……


  「……還好妾身及時抓住他,不然他可差點就跌入井裡了,真是嚇出妾身一身冷汗。」回想起王廚娘的調皮孫子差點跌入井中的那幕,凝嫣仍然心有餘悸。「啊,夫君……」她往她右手邊望去,本應與她相偕走著的周瑜不知怎地慢下了腳步,而看著她的眼神更是說不出的……複雜。

  「怎麼了嗎?夫君?」她不解的擰眉,感覺上從用完晚膳之後,他的神情就一直神秘得讓他這個結髮妻猜測不出。

  「聽起來真的很驚險。」周瑜點點頭,牽起她繼續往前走。

  今天早晨便是萬里無雲的晴空,就連晚上的月也顯得如此圓亮皎潔。

  「今天是十六吧?」倚著迴廊紅欄,凝嫣望著仍然圓滿的月,不禁心頭一動,「夫君,這是你刻意安排的還是合該天意如此?」她倚著周瑜,細緻的臉龐仰望著月,輕聲問道。

  「真是剛好,月圓人圓。」他輕描淡寫的帶過,吻了吻她的髮鬢。

  不刻意妝點的她已出落的美麗動人,加上髮間這支他贈與她的玉步搖,更使她增添幾分美艷。

  「你是故意的。」凝嫣反而感謝他的用心,可她更希望……「不過,此月今晚一過,可又有盈虧,月兒月兒,可真是難圓……」她輕嘆,別有深意。

  「凝嫣,我……」周瑜張口欲言。

  「妾身不要知道,也不要夫君任何保證。」玉指輕點薄唇,有效的制止他的話語,「靜靜的陪妾身賞月,好嗎?」她仍笑著,兩人相偎著,許久許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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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有多久了?
  我不知多久,沒見過夫君躺在我的身側,更不知有多久,我沒在隔天醒來時見到夫君的睡顏。

  他不是出外征戰或因公遠行,就是早早往廟堂而去,聽著他淺勻的呼吸,手指輕纏他那頭長髮,直到指尖碰觸到髮梢所感受到的冷,我才相信。
  他在我身邊,不是夢境。

  在他離開我身邊的每個夜晚,我幾乎都會夢見他就睡在我身邊,唯有這樣……我才能夠在不依賴他的體溫下入睡,但迎接我的每個早晨,還是……一張大床、一床鴛鴦被,還有最令人心酸的,許久未染上溫度過的龍鳳枕。

  昨天其實我在看見他回來時是真的還不相信的,因為在他十日前的回信,他對歸府這件事情可是隻字未提,要不是他說服我他是臨時將事情處理好,特意趕在十六這天晚上回來的話,瞧我不剝了他的皮不可?

  哈哈,剝皮是未必,不過褪下他的衣裳……這倒是一點問題也沒。

  唉唉,昨天他從晚上開始就一直怪怪的,身為他的結髮妻,難道說,他真的以為我猜不著他的心思?

  從賞月之後,聽他旁敲側擊,我大概了解他在擔心些什麼。

  傻夫君……凝嫣沒這麼脆弱,你不知其實我想替你分擔的,遠比你想像的還多。

  身為周公瑾的妻,就算你不在我身旁,我仍會知道你在掛記我,這樣子,很夠了……

  可,或許是女人的私心吧,姊姊愛上的是一位霸王,我嫁的是一位東吳的肱股重臣,明知你需要以民以國為己任,我還是私心的想要你多陪陪我。

  這是每個女人的願望吧?

  你知道我昨天晚上為何不讓你說嗎?我知道你想說個日期讓我安心;我寧願不要知道,你可知當我每天與你快樂的度日,卻又在暗地裡偷偷數著離你離開家中的日子又有多久,我們離分開的日子還有多久?你或許不捨離開,可知妾身心中那股痛楚更甚於夫君你呢?

  況且,誰說你又一定會待到那一天才離開呢?陛下隨時召喚你,你就得去,被留下的還是我……
  所以,我決定不要知道,連心裡有個底都不要,或許這樣,心裡的痛會少一些吧?


  「夫君真的決定下這手了嗎?」凝嫣看起來笑得不懷好意,玉指輕拾起一子白子,似乎早已覷好了空檔,只等周瑜自投羅網。

  此語讓執黑子的周瑜收回了欲落之子,小心翼翼的再省視一次盤面。

  唉,夫君雖是戰場上有名的軍師,但在棋盤上廝殺,可不如凝嫣來的拿手呢。

  見周瑜苦思甚久,凝嫣也不催促,只管端起小奴奉上的茶水,悠閒的啜了一口茶。

  「嫣兒,下定了。」周瑜終於在盤面上落下一子,之後揚起唇角,「可以換妳下了。」

  喲,自信滿滿呢。凝嫣輕瞥了一下盤面,臉上神色未動半分,輕柔的擱下茶碗,提起白子迅速在盤面上落了一子。

  「嗯?」周瑜則是瞪大了眼,似乎完全沒想到凝嫣會給他來這一手。

  「夫君,今兒個天氣真不錯呢。」呵呵,都督府裡頭也種柳樹,在庭外搖曳生姿,綠意輕掃鏡湖,將藍天攪得皺了。

  「是啊……」周瑜哪裡顧得了天氣好不好?他只知道下棋他全被凝嫣吃的死死的,連喝茶的時間都沒有。

  「夫君,我們家的鯉魚越養越肥了呢,很可愛喲,要不要瞧瞧?」凝嫣則是一派自在,還極盡擾亂周瑜思考之能事,她離開涼亭,坐在池邊,朝水裡繞了繞,與鯉魚自在戲耍,顯然完全不將周瑜的反擊給放在眼中。

  「唔……」

  「夫君,天氣很熱呢,要不要嚐嚐西瓜退退火?」

  「呃……」

  「夫君,你額上流了好多汗呢,妾身給你擦擦。」薰滿香氣的女用巾帕就這樣貼在周瑜的額上,還不時散出雅香,讓他心神不寧到極點。

  「凝嫣,我服了妳了。」周瑜慚愧的笑了笑,姑且不說凝嫣使用的手段有待商榷,但她在棋藝上的造詣簡直不可同日而語。

  「又贏夫君一盤了。」凝嫣高興的簡直要飛上天,連日對弈之下,凝嫣勝多敗少,而且這下子總算贏到十盤,可以要求公瑾替她做一件事情,而且……不得拒絕。

  「有什麼要求說出來吧。」周瑜可是願賭服輸,一臉慷慨就義的模樣讓凝嫣笑不可支。

  「夫君,妾身要去大街上逛逛,要請夫君陪我去。」挽著周瑜的臂,凝嫣愛嬌的要求著,「不可拒絕喲。」

  周瑜他不是不愛逛街,應該說他不排斥,可是,每當想到要陪凝嫣一起出去時,他的頭就開始痛了,畢竟……看了看那張央求不已的花容月貌,基於男人的私心,他實在不喜歡讓凝嫣這樣出去拋頭露面,讓其他男人分享她的美麗。

  「哼,我就知道夫君不讓妾身出去,原來夫君也會食言……」凝嫣軟硬兼施,躲在一旁用他剛好聽得到的聲調說著。

  是可忍孰不可忍,想他周公瑾何時出過虛言?「凝嫣,準備一下,我們等等就出去!」

  激將法成功!「哇,夫君最好了,妾身就知道夫君不會讓我失望的,周公瑾果然是君子,信用第一……」

  周瑜苦笑的接受著凝嫣的安慰獎,任憑她吻著自己的頰。
  唉!有妻如此,英雄不氣短也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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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夫君,妾身走得累了。」走了一個多時辰,而且又是大太陽下,凝嫣也不由得香汗淋漓,頻頻拿巾帕拭汗。

  充當妻奴的周瑜撐著傘替嬌妻遮陽,但兩人仍是揮汗如雨,「找家茶館歇歇如何?」

  「那邊那邊!夫君,我跟你說,前面那家茶館的東西很可口,尤其是裡頭的芙蓉醉……」糟,她……說溜嘴了。

  「那個是什麼?」果然,周瑜一張俊臉立刻沉了下來,「酒名?嫣兒?」聽她滔滔不絕的道出那家茶館的東西,尤其是酒,周瑜就知道,這個妻子真的是不安於室……常常亂跑。

  「沒有啦,夫君,你聽錯了,是『芙蓉脆』,那糕點很酥很好吃……」

  到了酒館,一問之下,凝嫣的謊言自然立刻露餡。

  「怎麼學起飲酒來了?」周瑜的眉宇打了好幾個死結,他都不知道這個小嬌妻居然會飲酒?而且還後勁強烈的烈酒?

  「喝一點點嘛,而且久久才打個幾斤,又無傷大雅……」

  「要喝我陪妳,可是答應我,以後別再自己一個人獨飲。」周瑜輕柔的覆上她的柔荑,「傷身。」

  「嗯。」凝嫣點頭輕應,她知道他一直都是處在關心她的立場替她著想,「妾身答應夫君,不會再自己獨飲的。」大不了找人一起喝。

  「除了我之外,不可以找其他人飲酒。」

  「這個……」在周瑜「關心」的眼神之下,凝嫣也只好暫退一步,「好,妾身答應夫君就是了。」

  小菜上來,周瑜話題也就不繼續再這酒上打轉。「夫君,等等再陪我到布莊裡頭看看布料好不好?」又看見街上的店面,凝嫣興致又起。

  「剛剛不是已經買了不少?」吃著小菜,周瑜順著她的視線找到下一間目標。

  「不一樣,現在要看的料子是冬天要用的,要替你裁冬衣。」凝嫣揚起一指,「妾身記得夫君那幾件冬衣都是兩三年前裁的,所以妾身想替夫君新裁冬衣,你說好不好?」

  「既然都出來了,我說不好嗎?」周瑜揚唇苦笑,他寧願讓她把所有東西一次買齊,也不要讓她三番兩頭就往外跑。

  「太好了!」反正怎麼買都是夫君付帳,凝嫣露齒一笑。

  之後小二立刻將剛剛凝嫣點的芙蓉醉端了上來,「夫君夫君!老實說這個其實也是總管他女兒推薦給妾身的,妾身不常飲酒,但一喝就上癮了,夫君你嚐嚐?」她熟練的打開封泥,給周瑜斟上一杯。

  的確釀的香,周瑜淺嚐一口,立刻對這酒的甘醇感到滿意。

  「如何?」看見周瑜神情為之ㄧ亮,凝嫣便知他喜歡,「這酒也不會很烈,妾身喝上三杯也不覺如何。」說著也替自己斟上一杯,淺酌一口。

  「別喝太急。」雖然知道妻子會有分寸,但周瑜仍不免出聲提點。

  凝嫣點點頭,「啊,夫君我要吃一串鵪鶉蛋……」

  她就愛好這種小零嘴,周瑜揚唇淺笑,愛妻的命令他怎可不從?


  我們又乘著扁舟遊歷江邊,踏著暮色回府,紅霞映照在妳嬌俏的臉龐,是這些年來我與妳上街所看到的,最美的笑容,雖然可想而知妳今天所記下的帳將會累了下人好幾天,可是如果這樣能讓妳欣喜,這又何妨?

  後來我問了,我瞞著妳,去向總管問那酒的事情,的確是總管的女兒為妳帶的沒有錯,妳也沒有瞞我,只除了,第一次飲那芙蓉醉。

  妳喝了一整罈,累了小奴也害得總管不知如何向我交代,聽說妳那天醉了之後頻頻喚著我的名,一直抓著下人問我究竟在哪裡,我才知道,妳一直把自己藏的很好。

  嫣兒,妳太會替人著想了,妳不曉得嗎?

  我倒希望我的妻能夠再任性再自私ㄧ點,如果我當時陪伴在妳身邊,怎會放任妳狂飲狂醉?

  就連衣服也是,我不是不明白妳的心意,妳想親手替我裁衣是嗎?特地問我喜歡的布料喜歡的花色,甚至就連之前的對弈也是妳苦思所想出的,我喜歡妳的聰慧,更喜歡妳的用心與認真。

  嫣兒,為夫的現在也有一奸計在腦海成形了,就是弄個孩子讓妳去忙,這樣子妳是不是就可以將心思分攤到孩子身上,有了孩子陪伴,妳是不是會多點笑容了?

  可我總覺得這個辦法好像不是挺好的,因為這麼一來我不就越欠妳越多了嗎?

  妳可以告訴我,究竟如何我才能讓妳永遠開懷輕笑?

     #     #     #

  該感謝孫權讓周瑜放了好幾天的大假,讓他幾乎忘了「國家大事」為何物。

  不過事情仍是要做的,凝嫣讓小奴陪著她去附近的道觀上香,走出來時無意間聽到有關朝廷上所傳出來的消息。

  那個助劉備軍逃離曹軍追擊的軍師,諸葛孔明,似乎因為著某件要事,來到了吳境,而且昨天還在大殿上拜見君主、力陳孫劉聯合的主張,並駁倒以張昭大人為首的文官,一瞬間,主戰派跟主和派在朝中幾乎是鬧得水火不容,而且也因為諸葛孔明詳細的分析利害關係,而使原本一面倒的主和派勢力顯得有些動搖。

  日前聽說曹操早在孔明未到建業來拜見陛下之前,就已捎了一封密函,引起在朝戰和兩派的爭端,而如今再加上昨天諸葛孔明在大殿上的舌辯,想必現在陛下定是舉棋不定,難拿主意吧?

  凝嫣走進市場採買些新鮮蔬果時也多聽見了百姓們的意見,有人覺得跟曹賊開戰的好,也有人憂心戰火波及,尤其是部分從北方遷移過來,歷經過戰火洗禮的百姓們,更是不願就這樣讓自己安居樂業的環境暴露在戰火之下。

  唉,要戰還是要和,可真難說個準。

  小奴見凝嫣在兩把白菜間舉棋不定,不免感到有些狐疑,「夫人,您在想些什麼?」她怎麼看都覺得右邊的白菜既漂亮又新鮮,合該直接下決定才是啊。

  「啊,沒有。」凝嫣收回心神,指了指右邊的白菜,「就這個吧。」

  跟在她身旁已久的小奴哪裡會看不出來?夫人的心事何止重重啊,平常三兩下就可以買定的東西,如今可得拖到她開口,夫人才能決定呢,耗到後來,可足足比平常歸府的時間慢了近半個時辰。

  「夫人有心事?」看回府的她還是不斷的在失神之中,小奴再也忍不住的問了出口。

  「嗯……我在想要做什麼菜給夫君比較好。」凝嫣隨口敷衍了一下,繼續盤算著兩者之間的利害關係。

  「夫人您就別裝啦。」小奴掩唇輕笑,她是沒讀過幾年書,不曉得孔孟曾子為何物,什麼要戰要和更是一竅不通,但依她對夫人的了解,怕是在聽見了街談巷語之後,又開始為主子擔心起朝政上的問題來了吧?「是不是又為主子擔心什麼了?」

  「果真什麼事兒也瞞不過我的小奴。」凝嫣將視線從眼前白菜調往小奴那張了然於胸的臉龐,「是啊,我真擔心我跟夫君兩人的閒適日子,只怕會因為要戰要和這事兒,給榨得一點不剩。」

  其實周瑜除了回來的前幾天是全心全意的陪伴著她之外,他早已慢慢的將一些該處理的公文也接來批閱了,還記得拜他偷閒之賜所留下的後遺症,公文累積個幾天已可堆滿整個書房的桌案,周瑜除了無奈之外也只得挑燈夜戰,不過,她沒告訴他,其實他那堆積如山的公文,她是有私下替他「分憂解勞」的,誰叫他一手字跡飄逸輕柔如女子,讓她想不學起來也難?

  他大概也知道,多次暗示她,可她還是堅持,畢竟很多事情,夫做不來時,妻替他做,再說這樣也可以多些相處時間啊,何樂不為?

  「我覺得夫君他現在大概就為此而傷腦筋了吧?」凝嫣望著書房門,他雖然還是領著陛下的恩准,只需批示而不需上朝,可這麼大的一件事情,依她想,就連陛下的睿智難以處理的事情,他……又怎能脫得了責任?


  「夫君,用膳了。」凝嫣輕敲書房門,而後推扉而入,跟在後頭的是端著熱呼膳食,令人食指大動的佳餚。

  剛好將最後一件公文圈點完的他迅速寫下批示,而後站起身子舒活筋骨,在下人將所有餐食都擱置在圓桌上退下之後,他才牽起凝嫣的手入座。

  這頓飯吃起來似乎並不像往常一樣熱絡。

  凝嫣悉心替他佈菜,發現他有些心不在焉,說話也搆不著邊的,令她有點覺得自己似是在對牛彈琴。

  「夫君,你聽說了?」擱下筷子,用巾帕抹了抹唇,她沒頭沒腦的拋下一句,令喝著熱湯的周瑜有點不知所云。

  「聽說什麼?」他看見凝嫣,在發現她放下筷子的動作之後,不由得眉頭一皺,「凝嫣,心情不好嗎?」怎麼吃的這麼少?

  「是啊,妾身用心做的菜都給夫君糟蹋了。」凝嫣有些愀然的說,隨手取來芙蓉醉,為自己斟上一杯。

  周瑜更是摸不著頭緒,他明明每道都嚐了。

  「你不用心,而且為什麼妾身剛剛對夫君說那些,夫君像是全然未聽進去?」香醇的酒隨著杯緣滑入咽喉,令凝嫣的胸腹頓時一陣暖熱,映著燥熱室內,玉顏也染上一片緋紅。

  面對凝嫣的控訴,周瑜發現自己竟是無話可說,「對不起,凝嫣,我……」他才在想要怎麼將這件事情跟她說明,沒想到凝嫣已經自己說出口。

  「是關於劉孫聯合的事情嗎?還是戰與和的問題?」凝嫣轉頭望入他那雙眼,與他夫妻多年的她可以輕易的從他眼中讀出,她是猜中了。

  「都有……」他本來就沒想過要瞞她太久,可她卻早一步猜到,她是從哪裡聽到的?

  凝嫣揚唇輕笑,握住他執筷的那隻手,為他解謎,「我今天去白雲觀上香回來聽到的,傻夫君,妾身在這附近的人緣可是好的很呢,有什麼風吹草動,只怕妾身比夫君更早知道。」

  「你想得怎麼樣?」這個同樣困擾她一個上午的問題,她選擇在此刻提出,想聽聽……他會怎麼說?

  「曹軍在北方能夠戰勝袁氏一族,其兵力之強大自是不在話下,但我們在此站穩腳步卻時日尚短,依我看……」周瑜看了正等著他最後答案的凝嫣,像是有所顧忌。

  「夫君主和?」凝嫣睜大眼睛,不明白為何從他口中聽到此等主張。「是嗎?夫君?」

  「凝嫣……」

  她知道這個決定多半是因為她,她也明白他的用心,可是,這不是她所認識的夫君。

  「現在全朝或許就在等你的答案,你知道嗎?假使陛下拿不定主意,你這足智多謀的周郎,可要擔待起責任你知道嗎?夫君。」凝嫣咬唇,緩緩的收回手。

  等了半晌,「夫君是在顧慮我嗎?」那口柔嗓細如蚊蚋,可聽在屏息以待的他來說已如夏雷作響。

  他是,他是!他原以為凝嫣也會贊同他的看法,如果他說出前言,可以換到她一個肯定或欣喜的眼神,他會大聲疾呼,可是在如今看見凝嫣失望的表情時,他頓時迷惘了。

  「嫣兒……看著我。」他丟下碗筷,將她攬入懷裡,「凝嫣,妳告訴我,妳要我怎麼做?」她的眼神飄忽的像是看不見他,他慌了,他承認自己怕了,原來能夠殺周公瑾的,不是戰術奇策,也不是鐵戈刀劍,竟只是一個嬌弱的女子。

  「夫君,陪妾身去外頭走走好嗎?」凝嫣推開他,書房的空氣令她感到煩悶。

  「好、好,我們走。」周瑜握緊了那纖纖素手,似是怕她真的就這樣憑空消失。


  荷花開得滿池,或紅或白,交錯相間,搭配翠綠荷葉,夏雨將片片荷葉積滿了雨滴,瞧葉片低頭模樣,有心者自當會心一笑。

  然而走在迴廊上的人兒有景卻無心可賞,「妾身……妾身不懂什麼兵馬國力的,夫君所說的或許有理,可是妾身無法認同夫君……」走著走著,凝嫣停了下來,悠悠的說了此語。

  「妳的打算呢?」他牽起她另一隻手,輕吻著她的眉心。

  「妾身一直在想,既然夫君說了,曹軍的兵力如此強大,再加上他們握有東北要地,如今遞信來向陛下做出要脅,這不是充分的証明了曹操的狼子野心嗎?」

  「陛下一家三代全為了這塊吳地,夫君你自個兒也是,現下我們國力或不比曹軍強盛,但卻也是有聲有色,反觀曹軍的領地,北方連年征戰,又比咱們好到哪裡去呢?」

  「夫君是水軍都督,我們有長江天險,與劉軍聯合,加上國軍與百姓上下一心,難道真需要如此畏懼嗎?」

  一連三問,問得周瑜啞口無言,他不知道自己的妻子遠比自己想得還要遠,思及此,他略感羞愧的低下頭,「凝嫣,我只是想守著妳而已……」

  凝嫣笑了,一瞬不瞬的看著他,而後自動送上芳唇,「夫君,國都亡了,你我焉可倖免?」

  「但如此一來,妳恐怕又要夜夜獨守空閨……凝嫣,我最大的憾恨就是沒能好好陪伴妳,妳不會不清楚的……」

  「我知道若開戰,夫君勢必又要領軍上戰場,可妾身相信你,」她替他整整衣冠,而後輕聲說:「我相信你不會讓我像大姊那樣的。」

  周瑜放開凝嫣,視線落到雨過天青的山色上。

  凝嫣也靠著紅欄,默默在一旁守著他。

  不知過了多久,周瑜轉向她,在她白淨如貝的耳邊低聲道:「凝嫣,幫為夫的一個忙……」

     #     #     #

  夜晚,都督府似乎是越發熱鬧了起。

  離諸葛孔明在大殿上力持己見,勸說孫劉聯合以抗曹軍的事情已經過了三天,主戰與主和的文官武將也已經爭論了三天,而在陛下聽過兩派意見與分析利弊之後,仍然難以下達決定,而得知曹軍的行動之後,更讓孫權驚覺此事萬萬不得再延,不管如何都必須有個對策,不然文武百官亂成一團,未等敵人攻來便已輸矣。

  而在最近可又傳出陛下將傳周瑜商談,貴為水軍大都督,又是陛下倚重的臣子,令主和派或主戰派都以為,能說服周郎也等同於說服陛下,因此所有人都往都督府投下拜帖,希望能見上最近閒適過日,在家陪嬌妻的周瑜。

  「嗯?是魯肅大人,稀客稀客,今兒個是什麼風將大人吹來?」接獲總管的拜帖,知道是魯肅前來,凝嫣立刻命人奉上茶水款待。

  「不瞞夫人,在下是有著緊急要事要跟公瑾大人商談。」魯肅有禮的向凝嫣一揖。「對了,給夫人介紹一番,這位就是諸葛孔明先生,」轉而對孔明介紹,「孔明先生,這位就是公瑾大人的髮妻,人稱江東二喬的小喬,凝嫣夫人。」

  一名面貌白淨似書生,披著大氅,手執羽扇的人,沉靜的立在魯肅身後,凝嫣萬萬想不到這樣的一個文弱書生竟可以慷慨激昂的在大殿上面對大群文官的攻勢,而且甚至還駁倒了有名的張昭大人。

  「在下諸葛孔明,見過夫人。」

  「先生切莫多禮,你能來會晤我家夫君真是令人感到高興,」凝嫣暗地打量著他,看他的眼神澄澈無波,氣度不凡的模樣,雖然他不出聲時簡直沉靜的無法使人感到注意,但開口之後卻又教人不敢隨意輕視。「夫君已經等候多日了呢。」她向前一步打量,而後打趣的問:「先生真的在三天前辯倒了張昭大人嗎?」

  孔明但笑,點頭回應。

  「真是可惜,我還真想親眼看看先生辯倒張昭大人時,他臉上的表情。」凝嫣略感惋惜的說,引來魯肅以及孔明的輕笑。

  「不過,魯肅大人,兩位來得有些不巧,夫君正在批示公文,還請先生及大人稍微移至偏房歇息,等夫君忙完了再與兩位會面,不知兩位介不介意?」

  「這是自然、這是自然,在下臨時拜訪,才該向夫人及公瑾大人請罪呢。」魯肅拜了又拜。

  「夫人,又有拜帖。」總管急急忙忙從前院奔進廳堂,見到客人不忘行禮陪罪,而後向凝嫣雙手奉上拜帖。

  「誰人拜見?」凝嫣擰眉,揭開一看,哦?好大的陣仗,「是張昭大人啊?」她說得故意讓即將離開的魯肅與孔明能聽見的音量,「快快接見。」

  「夫人,這……」魯肅可急了,想必張昭前來拜訪也跟他們的目的是一樣的,但張昭可是主和派啊!到時候會晤該怎生安排?

  「大人跟先生就先去歇息吧,妾身自有安排。」凝嫣僅是神秘一笑,令魯肅想再追問也難,況且張昭又快進入廳堂了,在不想跟張昭會面的打算之下,他只能跟著小奴往偏房走去。

  在魯肅離開沒多久,張昭便帶著一群文官進入廳堂了。「我等拜見夫人。」

  「張昭大人以及諸位大人不必多禮。」凝嫣微微斂裙回禮,「不知諸位大人來訪,有何要事?」

  「相信夫人應該已經聽說最近朝野之爭了吧?」張昭先給凝嫣來段開場白。「不瞞夫人,現在文武百官皆為了與曹操戰或和一事而傷透腦筋,陛下也謂此而寢食難安,如今只有望都督出面勸服陛下,才能讓此事早日平息啊。」

  「哦?敢問大人是來找夫君商談的?」

  「正是,不知都督可否抽空與我等見上一面?」

  「哦,那可真是抱歉,夫君正在處理公文當中,妾身也不曉得他何時有空。」凝嫣狀似無奈的說。

  「可真的不能通融嗎?」在朝者大多曉得,周瑜對小喬的疼寵可是出了名的。

  「夫君批示公文的時候,妾身可是不會去打擾他的。」凝嫣擰眉,惋惜的說:「能不能改天?讓諸位大人白跑一趟實在非常抱歉。」說著說著,她福了一福,甚少見得美人朝他們頂禮的眾人則是趕忙回禮。

  「但……」張昭心裡也著急著,畢竟若給魯肅捷足先登了這該怎辦?「請夫人代為通報一聲吧?畢竟此事有關吳國之存亡,實在是不能等了。」

  哼,主和的他們才是想讓吳國亡在曹賊手上的幫兇吧?凝嫣玉容仍然不動聲色,只在心底痛罵這些只圖近利的文官好幾十回,「那,不如跟妾身說吧,妾身再將諸位的意思傳達給夫君,這樣可好?」

  「這……」張昭面有難色,猶豫了好半晌。

  「難道張昭大人信不過妾身?」柳眉微挑,凝嫣試探的語氣竟莫名的讓聽者的張昭感到壓迫。

  「不,不敢不敢,那就有勞夫人了。」張昭將來意原由說明個清清楚楚,這才帶著眾文官離開都督府。

  「呵,走了吧?」原本以為還會爆發個激烈的唇槍舌戰的凝嫣暗自鬆了一口氣,為了能夠達到夫君所拜託的事情而感到高興。

  應付完張昭等人之後,接下來可就聽聽,諸葛孔明怎麼說了?


  孔明果不出周瑜之所料,會面期間可是直述和曹之弊。

  「依先生看,似乎我東吳只有聯合我家主公與劉大人的兵力,才有續存之機?」聽完孔明一輪陳述,周瑜輕笑著,啜了一口茶,「可不知道孔明先生是否已想出對付曹軍之策?」

  「這是自然,首先,貴國擁有長江天險,而且東吳的戰船與兵伍擅長水戰早已是天下皆知,東吳又有像都督您這般文武雙全的將才,反觀曹軍,連續爭戰,雖然號成百萬曹軍,卻是兵馬困頓,二者北方士兵不擅水戰,遇到長江天險,自然無法輕易跨雷池一步,第三,百萬大軍所需之軍糧想必十分可觀,從北方曹軍的大本營,許昌運糧到南方來,補給之困難也是曹軍隱憂。」

  「至於計策,自然就是……」孔明再述其所想望的謀略,聽得周瑜、凝嫣是頻頻點頭。

  「先生所言自是不錯,可吳國人民安居樂業,輕啟戰端只怕有損吳國國力,再者,吳國又能從與曹軍對壘之中獲得什麼樣的好處呢?」

  「都督的意思是?」孔明輕搖羽扇,不解的看著周瑜。

  「雖然先生說出和曹之弊,但和曹至少可以使吳國避開戰禍,在下是指,如果真有什麼不開戰就可以拒曹之策,豈不妙哉?」周瑜俊雅一笑,許是想試試孔明能耐。

  可此與卻換來凝嫣一聲低呼,「夫君?」

  周瑜捏捏她的手,似是叫她放心,而後將視線回到孔明身上。

  孔明掀唇笑了笑,表情有些古怪,「都督此言甚是,其實不開戰端即可拒曹之辦法,也不是沒有。」

  「敢問此計為何?」

  「曹操本好漁色,若能將人稱江東二喬的兩位美人獻給曹操,即可不起戰端,也能達到拒曹之效了。」

  「孔明先生,您在說什麼啊!」魯肅不敢置信的望著孔明,「大喬乃是已故孫策大人之遺孀,而小喬就是……」他不敢置信的望著坐在周瑜身旁的嬌俏女子。

  凝嫣聽得此語,僅是露齒一笑,「正是妾身。」好個孔明先生,居然敢在夫君及她的面前說出此策。

  「恕在下直言,犧牲夫人兩姐妹,便可換來東吳全國百姓的安寧,放眼天下只怕沒有比這更划算的交易了,不知都督意下如何?」

  周瑜那張俊美的臉龐此刻竟是面無表情,他看了看一旁的凝嫣,不知她未何還能笑得如此輕鬆。

  「先生的要求,在下已經清楚了,可否容在下再思索一番,再向我主公建議此事?」周瑜微微頷首,臉上已然恢復笑容。

  「這是自然。」揮揮羽扇,孔明回禮,與魯肅相偕而去。


  「夫君,今兒個可要上朝在所有人面前說出決定了?」凝嫣下床著衣,並朝仍在床舖上的周瑜詢問。

  「嗯。」周瑜將她拉近,在她額上吻了吻。

  「你還氣嗎?」凝嫣任由他吻著,抱了抱他。

  周瑜知道是兩天前孔明在他倆面前說的,將二喬獻給曹操一事。

  「若不是妳在我身邊,我只怕早就揮劍將那諸葛孔明給斬了。」她是他的命,要他交出凝嫣,除非他死。

  「或許這也是不錯的辦法。」她走至妝台前,拿起玉梳梳髮,「對了,夫君,妾身替你做的夏衫已經做好一件,我拿來給你穿上好不?」她像是突然想到,轉頭問他意願。

  看見她這般興奮模樣,周瑜怎捨得讓她失望?「嗯,也好。」

  「妾身去拿來。」凝嫣踩著欣喜步伐轉到屏風後頭,將準備已久的新衣取出,「夫君,讓妾身替你更衣。」

  周瑜原想自己著衣即可,但在看見她央求的眼神之後,唉,他又說不出口了,只好褪下自己身上的衣衫。

  「妾身替夫君裁的衣,看看合不合身……」凝嫣替他穿上一隻袖子,正想要繞到他背後去將衣服拉整,卻無意間看見他的裸背,那……佈滿舊傷痕的裸背。

  夜晚熄燈就寢,就算是兩人裸裎相對,直是兩人歡好,就連容顏也看不清,哪得看見他這片傷痕累累的背呢?

  其中一道刀疤甚至是由左肩直指腰際,天!這是怎樣的傷,他又是如何從這九死一生的險境中活過來的?!

  聽見凝嫣的抽氣聲,他便知道她看見了什麼!「凝嫣……」他想轉身,可背後的人兒卻從腰際環住他,讓他想轉身看看她也難。

  「這是什麼時候的傷?」從她說話的語調,還有背後感觸到的濕意,他知道他的愛妻,為他的傷痕而心疼。

  「剛出外抵達戰場時受的傷。」周瑜也不再隱瞞,這道傷痕直到前些日子才癒合,他想,背上的傷痕看來應當還是令人怵目驚心的吧。

  「那你是如何回妾身的信……」

  「只好躺在床榻上回信了……凝嫣,妳知道我是怎樣才能從這道傷活過來的?」他握住環在他腰際的玉手,低道。

  凝嫣早就哭成了淚人兒,「妾身不知。」

  周瑜低笑,「是妳的書信,我當時直想,如果沒適時給妳回信的話,妳一定會在家替我擔憂受怕的吧?我怎捨得讓妳擔憂啊……」

  「萬一……可萬一夫君你……」她不敢想像要是這傷痕再深一些或是再長一些,會怎樣?她是不是就再也無法見到活生生的他了?「你該告訴妾身的,夫君你應該跟……跟妾身說的……」

  「說了妳是不會會立刻趕來戰場上呢?我不要妳遇險,妳知道的,嫣兒……」

  「夫君……那今天你跟陛下的回覆……」凝嫣張口欲言,但這次周瑜拉開她的手,轉過身子,薄唇已精確無比的封緘那張似水柔唇。

  「我會聽從孔明的建議的,嫣兒,妳自己先前不也說了,周公瑾不懂得退縮,喬凝嫣也未曾知道什麼是懦弱?」

  淚滿香腮的她閉上淚眸,「夫君……」

  一滴、兩滴,周瑜將凝嫣臉上的淚珠全數吻去,又究竟隱藏著多少柔情蜜意?

  「別哭了,凝嫣,快將為夫的衣裳給穿好,我可得趕去上朝了。」周瑜柔聲誘哄著眼前的淚人兒,而後讓她送他出門。


  夫君上了朝之後,在大殿前力贊孫劉同盟之舉,陛下即在百官面前斬下桌案,已表其心意義已決。

  又是秋季,吳國的工匠已加緊趕工,做出一艘艘能在戰場上使用到的,堅固又快速的船艦,吳軍士氣高昂,為了自己的家國與親人,士兵上下齊心,決定與曹軍決一死戰。

  我該高興的是嗎?因為這是我所選擇的,夫君也依照我的建議,向陛下表明開戰之決心。

  我不曉得夫君曾經經歷過如此九死一生的關頭,或許是他藏得太好,又或許是我倆都只為彼此著想,只為自己所認知的,認為瞞著對方才是好的?

  我只知道,或許我跟他,都沒有對錯之分,我不想讓他替我擔心,他不想讓我為他涉險,我們彼此保護著彼此,卻又在不經意的同時傷了彼此,夫君可知,在看見那道傷痕時,妾身有多麼難過?

  或許是我每天向觀音娘娘的祈福生了效果?感謝上蒼,讓我能再次看見活生生的公瑾……

  我好希望,觀音娘娘能夠繼續保護著夫君,最好別再讓夫君受到任何一點傷,觀音娘娘……

     #     #     #

  離別是為了以後的聚首,我總在夢間尋找夫君的背影,好不容易他回到我身邊,無奈的是,重逢總是為了將來的離別……



=================我是分隔線=================

  看到這部作品在我的電腦裡的存檔日期,我真的很想大喊:「他O的已經這麼久了嗎?」

  這部作品是當初開始嘗試寫古裝羅曼史小說以外的作品中的一篇,當初只是挑幾部短篇,覺得容易發揮的來寫,於是挑上了周瑜跟小喬。

  我的內人讀得是歷史系,在完成這部作品很久之後她才跟我說,周瑜跟孫策在娶大小喬的時候應該都有正室了,所以兩位美女娶來都是當「妾」,很難想像娶了這麼可愛的蘿莉之後居然還需要正室= =?好像說反了,而且我的「大喬」可不是蘿莉= =

  這篇也被真三哈拉版收進精華區,不過我這回加了空行,應該閱讀起來是更為方便吧?之後我的舊作要貼,可能都會花一番這樣的功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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