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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說2012-09-04 14:07

映紅秋色 四章

作者:亞蘇

  才四更天。

  幼平從草席上站起身子,運氣活絡活絡筋骨,讓自己的身子從暖暖被窩中抽離,習慣外頭的刺骨寒風。

  而後,他緩緩的,將視線轉向躺在床上,睡得香甜的小女人。

  是他跑到夫人房裡,把她帶回他的廂房的;原本專心打點軍務,準備好等會兒要出征時,在戰場上的調度,後來是主公回到房間看到她,這才找上他來。


  「喂,你捎封信讓人家大姑娘大老遠跑來這裡,結果現在人家就坐在凝香床邊沒地方睡,你說這像話嗎?」伯符一臉似笑非笑,雙手環著胸看他。

  「我……」他楞了楞,面對伯符半是調侃半認真的質問,他答不上來。

  「去把她安頓一下啊!楞在這裡幹什麼啦!去去去,這裡交給我跟公瑾。」伯符一臉不耐,揮手趕他。

  「可是……」他還沒打點好軍糧。

  「叫你去就去嘛,就算什麼重要事情沒做也不要讓人家姑娘受寒了,我剛剛看到,她好像是趴在床邊睡熟了喲。」照映彤身子的狀況,睡到早上鐵定染風寒的,這樣可就苦了凝嫣了,一次照顧兩個。

  幼平聽到她躺在床邊睡著,腦袋還來不及思考,身體立刻做出動作,立刻奔回城中心,打算先行處理她的問題再說。

  「這幼平,就是要來點刺激。」伯符淡笑,而後繼續忙碌去了。


  他看見她睡得熟了,不忍驚擾她,直覺的將她帶回自己的廂房去安頓,等他讓她在自己的床榻上睡下之後,他立刻想到一個非常迫切且嚴重的問題。

  他與她,男未婚女未嫁,不像凝嫣夫人之於公瑾將軍,主公之於夫人那樣,名正言順的夫妻,終是要避嫌,他怎麼可以這樣壞人清白?

  腦袋想了想,總算想出一個還算好辦法的辦法,乾脆他睡門邊,鋪草蓆,在上頭多添兩床被子也就是了,他身強體壯,不怕冷,可她不同,嬌嬌弱弱,風一吹便像是要倒了似的,不可讓她受寒了。

  自他習武有成之後,他房裡從未添過火盆,再冷的天都一樣,只是為了她,這次他破例了,給她在床邊添了兩個,讓她睡得暖些。

  房裡的燭火就不熄了,看裡頭燈火通明,他又睡在門邊,這樣總可以了吧?

  燭火燃了將近整夜,也快燒盡,透過微微燈火,映照在她絕美無雙的臉龐上,似乎睡得頗為舒服的她側向著床外頭,嬌豔欲滴的唇瓣微微揚起,或許是做了個好夢吧?

  幼平用冷水隨意梳洗,穿上衣裳之後,看見她那張柔美睡顏,心頭忽地一暖,就這樣緊緊盯著她看,無法移開眼來。

  昨晚跟她見著面,走到凝香廂房的那段路雖然短,可是她看見他時的表情,就跟當初叩他家門的時候全然一樣,對他笑、對他說話,那天傷她的痕跡,似乎已經消失的無影無蹤,相較於她表現出來的善意,他仍顯得冷漠許多。

  可至少,他也沒想要繼續跟她吵下去,終是還是體貼的將她安頓在自己的廂房裡細心照顧著,嘴上不說,可誰也看得出來,他心底,慢慢的對這位小姑娘,有些改觀了。

  他想這小女人,一路上連夜趕路一定是吃了不少苦吧?就為了他那十個大字,她不惜百里之遙,跟著凝嫣兩人一同趕路到這裡來,就為了負責起照顧凝香的任務。

  凝嫣還說得過去,畢竟她是凝香親妹子,可她呢?跟凝香非親非故的,前些日子還是因為她,伯符跟凝香大鬧了一回,現在聽見凝香有難,憑他一句話,她毫不猶豫的趕來,她的毅力與勇氣再度讓他刮目相看,這樣一副荏弱身子,究竟蘊含了怎樣的力量啊?

  他無聲無息的走近她,當他在床畔站定時,床上的人兒像是給他驚動了,欠了欠身子,他以為是她醒了,連忙退開,可在發現她的氣息仍然淺勻,只是拉了拉被子,繼續她的甜美好夢的時候,他突然想嘲笑起自己來了,回到床畔,他湊近她美麗嬌顏,想好好看看她。

  那日他離開自己府上,他交代周霖,找到機會的話,將他所知道全告訴這小女人,依他對周霖的了解,打從他允諾這件事情之後,周霖鐵定是急呼呼的,也不待小女人問起這件事情,他必定是對這女人掏心掏肺,把自己所知道的,他的過去全往她身上倒吧?

  回想起來,自己那天早晨也不知究竟是在想些什麼,跟了他好幾年的那些下人都不知道的事情,現在全給這個跟他相處還不到十天的小女人知道了。

  不過,他想,他當初會這樣允諾,跟……他看了看身旁的火盆,大概就跟他擺這火盆的理由一樣。

  自己當初說出那些話,實在也是太過分了,他想她當時聽到這些的時候,心底一定很不好受,為何對她說這些話的人,竟是與她有相同遭遇,甚至因此而救了她的救命恩人呢?他應該是最能體會她傷心難過、最理解她的人才對,可卻做了其他人都不忍對她做的事情。

  是以,他想要補償她,即使話已如覆水難收,可她有權利,知道他為何作此反應,所以他要周霖告訴她;可他從不奢望她諒解他,因為就連自己在這段日子之中,還是免不得拿起此事苛責自己。

  因而,他很猶豫,在接到公瑾的要求,要他將家中的映彤姑娘請來照料凝香,連凝嫣一起。


  「一定要她?」幼平一臉懷疑的看著公瑾。

  可俊雅的他卻是一臉理所當然,「當然找個熟悉凝香的來比較好啊。」

  「可是……」凝香不是才因為映彤的關係,跟伯符吵了一架?

  「別可是了,快去捎信給你的映彤姑娘,我會要凝嫣過來,順便把這件事情知會給喬家還有孫家。」公瑾笑得有些不懷好意,而後推了推他,「寫吧。」他墨跟筆早就準備好了。

  幼平突然覺得這是他的預謀,然而,人在屋簷下,不得不低頭啊……


  之前不想見到她是因為她會讓他想起一些他不想回想的事情,因而他不要見她,可這次不同,是因為自己對她不起,怕見到了面,徒增尷尬傷心,所以他一開始,不打算讓她來。

  可很矛盾的,他在讓士兵帶著他的信回皖城之後,他又想要看看她了,至少希望由他們兩人的見面,還有周霖的幫忙,讓他為她做些什麼,就當是道歉。

  反反覆覆的,想她來與不想之間,徘徊不知幾次,心底在閒暇時間,總是會想著她要是真的長途跋涉至此,她會用什麼態度面對他,而他又要用什麼面貌、說什麼話來回應她,可每當想起這小女人身子嬌弱,是否禁得起這樣連夜兼程的趕路時,他又希望她別來,不想看見她受累模樣。

  思之思之,總是這樣打發了一、兩個時辰,原本想好要練刀、運氣調息的,總是因為這些瑣事而消磨了時光,無意間發覺,這小女人居然佔據了他大部分閒暇時的思緒,殊不知,當他將信送到士兵手中,出了城門之後,來與不來的權力,已經掌握在這小女人的動念了。

  她究竟用什麼方法讓所有身邊的人都對她關切不已的?現在不僅是他家的下人,他也如此……

  他越靠越近,近到幾乎可以清楚分明她如扇睫兒,可以與她交換彼此鼻息,可以觸到她那嬌豔欲滴的唇瓣……

  停住。

  他抽回身子,拍了拍頰,小女人睡得正熟,他很想等她醒來,好好問問她這些日子來,想些什麼;他開始,會想要多懂她一些。

  戴上銀盔,抓起曉來,外頭仍是一片夜色,雖然寒冷,可月色皎潔、銀華洗鍊,美得不可思議。

  披上披風,打開房門,冷銀月華照進房裡,與他高大墨影相映相襯,房裡,溜進幾點寒風。

     #     #     #

  睡過一頓飽覺之後,映彤頓時覺得整個身子重獲新生。

  從小世居皖城,沒為家業操過心的她自是不需要到外頭拋頭露面,爹親是秋家獨子,又是打從祖父一代就脫離了其他秋家親戚,跑到南方來定居,因此她們過年過節也不需要去給親戚們拜節過年,在來這趟旅程之前,她想她跑過最遠的地方,大概就是到城外江邊去賞賞桃花罷了。

  從未想過自己會離開皖城,而且一來可能就是十天半個月,一離開便不下百里。

  即使在上路的時候,自己心裡不是沒有擔憂害怕,可是對凝香的關心早就已經蓋過這些許許多多,再加上沿途跟凝嫣兩人有著同樣的目的,建立起了患難情誼,說這趟旅程遙遠而辛苦沒錯,可她的心中,還是挺愉悅欣喜的。

  外頭天色,隔著烏雲還透著亮,環顧室內,她突然想起,昨晚兒她不是就趴在凝香身邊睡下了嗎?怎麼……自己竟身處在一個不知名的地方呢?她有些慌亂的掀開被子,自己的衣物仍然完好,令她鬆了一口氣,而後看見了,自己的繡花小鞋,居然沒脫就上了床,還睡得挺高興的,身上的外衣也沒脫,一切一切,都跟她方到牛渚城時一模一樣。

  即使掀開被子,身旁的熱氣依然,烘得她全身暖呼,她偏頭看著床邊的兩堆火盆兒,裡頭的炭紅通通的,燒得正旺著呢;桌上的蠟燭早已燃盡,剩下一攤燭淚,現下時光只怕是日上三竿了吧?

  而後,隔過桌子,她看見門邊的那堆暖被,以及鋪在地上的那張草蓆。

  映彤心裡八成有個底了,只是還是想多確認確認,掀被下床,順道把被褥床榻整理乾淨,她很快的在房裡找到了一座刀架。

  這跟她在將軍府內看見的一模一樣,映彤伸出玉指來,撫著漆上紅漆,樸素到近乎簡陋的刀架,就如他的人一樣,不加綴飾,冷冷的,可是表色卻又是讓人移不開眼的亮眼火紅,很奇異、很矛盾,又說不出的協調著。

  撫著兩端該擱上刀的凹槽,像是可以觸及原本放在上頭的曉,那清冷的刀鞘質地、鐫刻在上頭的花紋一樣,映彤微微淺笑,轉向那個男人原本該睡著的被窩,探了探被子,早已了無溫度,嗯,只怕他們早在天還未亮的時候,就已經騎上戰馬出征去了。

  說真格的,昨兒個見到他,看到他似乎平安無事,還能身穿戰袍,打理整齊來接她時,她心裡一塊大石已經先放下了。

  戰場上刀光血影,一個不留神,即使是身受皇上加披,官爵有如衛青那般的大將軍,一劍刺入心窩,什麼都沒了,跟那些默默無聞的士兵一樣,成了被埋葬在滾滾黃沙之中的萬般豪情中的其一罷了,再多戰功、再多官爵,帶也帶不走。

  她雖然沒有經歷過沙場征戰,可……她是兵災之下的受害者啊,她深刻的知道,戰場上的人命,有多不值錢……

  想起周霖告訴過她的,他的父親,似乎也是葬生在戰場上的,而他現在也正冒著這個險;她是他的恩人,大恩未報,戰場上又是如此兇險,她不禁,替他擔心啊。

  才剛為他的安然而放下心來,卻又因他的出征而提起心口,這般滋味,不比她擔心著凝香安危好受,她替他擔心的分量,也不比為凝香的少。

  她自然的求起自己的爹娘,「希望爹娘在天,保佑將軍……保佑恩公不要出什麼意外了。」求過一回,至少心情安定了些,她正想梳洗打理一番,不料這間房沒有妝台,是了,一個大男人,怎需要女人家拿來妝點用的妝台?有了才奇怪呢。

  就著銅盆裝水,她簡單的梳理一下,反正她現在是戴孝之身,自是不需要太多繁複的裝飾。

  「哎呀,映彤姊姊,總算找到妳啦!」後頭傳來凝嫣的聲音,映彤回頭,還沾著水的雙手正以指代梳,撥著髮絲的她,朝凝嫣一笑,「凝嫣,早啊。」

  「什麼早啊,現在已經不早了。」凝嫣邁開繡花小鞋入內,一件碧綠綢衫,外頭搭著雪白外袍,高雅怡人,「都是夫君,不明說,害得我找了個大半天。」昨晚給公瑾哄著入睡的她壓根兒忘了探問映彤的落腳處,而公瑾起床出征的時候吵醒了她,她才想起來了,連忙開口問起,而那個沒良心的夫君居然只是隨手比了個方向;真是的,她對這裡還不熟啊!

  不過幸好她沒有亂跑,不然她還真不知道要去哪裡找人。

  「昨晚彤就躺在凝香身旁睡熟了,是將軍將彤帶到這兒來的,沒跟妳說一聲還真是抱歉。」

  「哪能怪的了妳,這一路上姊姊妳比我還累呢。」凝嫣笑了笑,拍拍映彤的肩膀,「映彤姊姊快來幫我吧,要照顧姊姊還要煎藥,我ㄧ個人快忙不過來了。」說到這裡,一張精緻嬌顏立刻苦皺了起。

  「好,我們快點去凝香身旁陪她。」映彤點點頭,掏出懷裡那根木簪,就要簪上,沒預料那封幼平給她的書信,就這樣順勢掉在地上,「哎……」她輕呼著,而後凝嫣動作神速的把那封信給拾了起。

  「凝嫣,那封信是……」映彤連忙想拿回,可淘氣的凝嫣才不這麼快的如她的意。

  「姊姊妳怎麼這麼緊張?」凝嫣咬唇輕笑,將信給放在身後,平時一貫悠然從容的映彤很少露出這種表情的,而且她們走了這麼多天,也沒收到什麼其他的信,這封信想必是她自家裡帶出來的,究竟是怎麼個重要法?

  那只是幼平寫給她的那十個大字而已,其實也不是真這麼重要,映彤突然發覺自己似乎反應過度了,收回手來,「那也沒什麼,要看的話可以拿去看。」她微笑賜權,不明白自己為何會將那封信一直隨身帶著。

  「真的啊?」凝嫣笑嘻嘻的將信貼在胸前,「那我要看嘍。」

  「嗯。」映彤就著銅盆,仔細的盤著髮,不去在意那封信。

  凝嫣好奇的看著外頭信封,覺得有些眼熟,啊,是了,是那護送她們到此地的軍爺給她的那封軍令,就跟這封信的外頭完全一樣,她抽出信紙來,一整張白紙上居然只寫了十個大字,凝嫣讀了一回,「就這樣子?」看到一旁的屬名,「幼平」,這是昨天跟公瑾一起來迎接她們的那位將軍。

  將髮盤好,走到凝嫣身旁的映彤點點頭,「是呀。」

  「那妳幹啥這麼寶貝?」凝嫣鼓著頰,細心的將信收好之餘,不忘斜眼問問旁邊的女人原因。

  「彤……彤也不知道。」這句話不只是凝嫣想問,就連映彤也想問自己,為什麼對那封信如此在意。

  凝嫣將信還給她,瞇著眼打量映彤。「嗯……」她邊走邊繞,眼神古怪。

  「怎麼了?」映彤攤開雙手,大方的讓凝嫣看個仔細。

  「我知道了,映彤姊姊,妳是不是對那個將軍有意啊?」凝嫣笑得十分詭異,昨晚的種種跡象,再加上映彤不尋常的反應,嗯嗯,夫君猜測的有理。

  「凝嫣,妳在說些什麼啊?」古靈精怪的她總愛想些有的沒的。

  「這要問妳心裡想些什麼。」她指了指映彤的心口。

  映彤柔柔一笑,握住凝嫣細膩柔荑,「妳先別管彤想些什麼,彤想著,妳來的時候,有沒有將煎藥的火爐給熄了。」不是說來找她很久了嗎?還有閑情在這裡跟她聊天,湯藥不怕燒乾啦?

  「對呀!我都忘了!」凝嫣驚覺,彈跳起來,而後迅速沿著原路跑回凝香廂房。

  映彤掩唇輕笑,將信收回懷裡,踩著不慌不忙的腳步跟了上去。

     #     #     #

  這次行軍作戰,他很難得的,當當伯符的副將就好,不需要自己另外帶兵。

  跟在伯符右後方,幼平回頭看了看牛渚城的方向,即使已經行軍兩天有餘,他偶爾還是會露出這般神情,心底總還是會惦念著她些;不為什麼,他猜那個心思細密的小女人,一定打從起來了便知曉,是誰帶她到他房間去的。

  就算他沒發現,凝嫣也一定會跟她說的吧?

  她釋出善意,肯跟他說話,是一回事,知道他將她安頓在自己的房間裡頭,那又是另外一回事了。

  「幼平,馬上就快要到下一座城池了。」伯符將一塊盾牌交給他,「雖然我知道你不太用這玩意兒,不過,為了自己安全著想,你就先帶著。」

  「謝主公。」他恭敬接下盾牌,而後將它綁在左臂上,甚少使用的他,原因是出在於,他任務幾乎都是以突襲敵兵為主要任務,由於是突襲,當然少遇箭襲,採取正攻的時候,還是帶著好;即使他並不喜歡。

  不過說也好笑,究竟有誰是喜歡刀光血影的軍旅生活呢?

  又前進不到幾里,就當軍隊行至一座山壁,左面則是河道,公瑾頓生狐疑,正想要軍隊速速通過之時,漫天兵箭如雨點般,毫無預警的朝他們襲來。

  「前軍舉盾,其餘他人圍成方陣,莫不可亂了陣腳!」伯符揮動天狼劍高聲提點,令底下的士兵鎮靜下來,一邊找掩護,一邊迅速結陣防禦,因此雖然前軍受到不少打擊,卻也還能速速挽回局勢,不至於兵敗如山倒。

  就當兩人正要下馬尋找掩護時,幼平像是看見了什麼,一反常態的大喊:「主公,小心!」一根巨大箭矢筆直的朝伯符飛去,幼平飛身要來擋,左手鐵盾遭箭矢沒入,應聲而破!

  痛徹心扉的感覺頓時從左臂傳了開來,他擋在伯符面前,不敢相信的睜大眼睛,看著沒入自己手臂的箭矢,幾乎是平常箭矢的兩倍大,輕易的將他的鐵盾刺穿。

  「幼平!」伯符扶著他,在下一根朝他們飛來之前,當下以兩匹戰馬為掩護,躲在馬匹後頭,而前軍的公覆看到此景,機警的朝箭矢飛來的方向,同樣以他那張巨大戰弓反擊。

  「幼平!讓我看看……」伯符抬起他的左手,那簇箭矢尖端足足有一半刺進了手臂,要是沒有盾牌抵銷其威勢,只怕幼平要失去這條手臂!

  「軍醫,快傳軍醫!」


  「哎!」映彤驚呼,手上陶碗飛了出去,輕脆的響聲響起,就這樣破了。

  「怎麼啦?」凝嫣回頭一看,「打破了呀?」她噘唇,映彤什麼碗不摔,那碗可是給凝香喝藥的耶。

  「都怪彤不小心……」映彤歉然的張唇,而後蹲下來正要拾那破片,「映彤姊別撿、別撿!」凝嫣慌忙的趕過來,已經來不及,映彤細柔指尖已經給破片割了一道小口子。

  「真是的,用掃了安全多了。」拍拍映彤,凝嫣笑了笑,要她先去一旁休息一會兒,她自己去拿掃帚來先把這裡給清理清理。

  映彤先在一旁坐下,眼皮不知是怎麼了,也挑在這個時候跳了起,想止也止不了,看著右手指頭上的傷痕,今兒個究竟是犯著什麼了?

  凝嫣很快回來,將地上的破碗給收拾收拾,而後先將之擱在一旁,來關心關心映彤,「姊姊,傷口深嗎?」

  「還好,只是小傷……」映彤搖首,可眼皮卻跳得詭異,「凝嫣,彤、彤的眼皮直跳呢,再加上這些,」她指著手跟破碗,「是不是有什麼大事要發生了?」不吉利啊。

  「眼皮在跳啊?那是左眼還是右眼?」凝嫣一臉認真,想仔細的給映彤排解排解,她攫住映彤兩雙細瘦肩頭。

  「兩、兩眼都有哇……」

  「那可怪了……」自己也沒遇過此等情狀的凝嫣皺眉苦思,素手支著下顎,沉吟半晌。

  映彤站起身子來,「凝嫣妳慢慢想,彤先去將煎藥的火給熄了。」可不要像上次那樣燒乾了就好。

  「哦哦!對對,還是姊姊機警。」凝嫣點頭稱是,邊想邊拿新的陶碗來。

  映彤接過,「謝謝。」此藥經小火熬煮,八碗水熬個一個半時辰,熬到剩下碗八分方可,映彤不敢怠慢,墊著布巾提起壺來掂掂重量,而後細心的以碗量過,凝嫣在一旁也是屏息以待啊。

  就看著湯藥和著藥香,緩緩流出,直到八分滿的時候,壺裡頭的藥汁再也倒不出一滴來,映彤跟凝嫣兩人相視而笑,她們這麼多天以來試了又試,這碗藥是最成功不過的了。

  話說,兩個人從小皆是被人伺候到大的,習慣了給人照顧,可從來沒有照顧過人;俗話說的好,沒當過爹娘不知當爹娘的辛苦,那沒照顧過人的她們,這才是第一次體會到照顧別人的辛苦。

  光是煎藥這件事情,就足以讓兩位千金大小姐直跳腳了!這幾天來她們必須按早晚給凝香喝上一碗湯藥,從來沒有煎過藥的兩人,是弄到連軍醫都快看不下去,浪費好幾包藥帖之後,才決定煎給她們看看。


  姓邵名善,也就是主要負責醫治凝香的軍醫,拿著一包藥包,不知道該罵她們還是該說些什麼才好,「小姐、將軍夫人,夫人的藥已經給妳們燒乾三帖,煎壞五帖,再這樣下去,我看夫人就算原本會好的傷,也給妳們耽誤了呀……」就連主公都沒這麼笨手笨腳啊!


  兩人十分心虛的接受軍醫教導,聽到最後面幾句話的時候更是感覺到事態嚴重,因此映彤義不容辭,好說歹說走過灶房的她,總是比不沾陽春水的凝嫣更有經驗些,因此她從生火開始學;平常都是下人生好火給她做菜的,什麼時候火太旺了,需要夾開柴火,什麼時候火不夠大,需要添柴火等等工作,一向都是下人替她打點,就連在幼平家做菜也是勞煩廚娘給她幫忙。

  人家說她手藝好,可她居然連最基本的生火也不會,映彤重新學起,學好生火之後,再來就是培養耐心。


  「煎藥最忌諱速成,藥材的藥性都是必須花時間,慢火細熬的,才能帶出來,因此沒一個半時辰就不夠,可超過了,水要燒乾的,這又不好,所以需要頻頻注意,切不可有所遺漏。」


  耐心她有,因為有些藥膳也是需要極長的時間才能熬煮出湯頭,因此她還算可,只不過現下柴火要自己注意,有在燒,怕太旺了,可也怕柴火斷了,這也傷腦筋。

  至於給凝香換藥、翻身,又是大學問了。

  總之,這幾天她跟凝嫣是忙得焦頭爛額,不過還好,她們不敢說自己聰明,但好歹也不笨,幾天下來倒也是駕輕就熟。

  終於,她們的努力有了回報,昨兒個晚上,她給凝香擦拭身子時,凝香總算醒過來了!

  雖然只是一下下,可總比之前無聲無息的好的多,她想要是伯符回來了,告訴他這個消息,他一定會很高興的。

  「凝嫣,妳拿去餵凝香喝,彤手上那道口子還有些疼。」她端給凝嫣,凝嫣接過之後先放在床邊的小桌。而後將凝香撐起,「姊姊,要喝藥了。」她笑嘻嘻的說著,好像凝香醒過來,可以跟她說話似的。

  之所以這樣不懷好意的笑,是因為凝嫣最清楚凝香這個姊姊,天不怕地不怕,身子強壯、頭腦聰明,就是怕喝藥,她想呀,這個姊姊會練武強健身體,也是為了避免喝藥吧!

  凝香雖然沒有醒過來,可總是比她們剛來到時的氣色還要好些了,凝嫣熟練的讓凝香躺在自己身上,雖然凝香高她一大截,可身子骨輕的很,她還負擔得起。

  只見凝嫣細心的將藥吹涼,一口一口的餵著凝香,一邊還有空閒對映彤拋出疑問來,「映彤姊,姊姊她是不是偏心啊?」

  「何以見得?」映彤為自己手指上的傷口上點藥膏止血,轉身反問。

  「她醒來之後只跟妳說話。」

  一聽就知道凝嫣在說笑,映彤也不把她的話看得太認真,「妳也不想想呀,要是當時彤不在凝香身旁,或許凝香醒過來了我們也都不知道呢。」她說得有些神氣,她昨天晚上可是一發現凝香醒來之後就去灶房叫她了。

  「早知道昨天晚上的那鍋粥要給妳煮。」凝嫣噘唇,昨天晚上她是沒有把米粥煮壞了,可是為了跑來看姊姊,把米粥丟著不管的下場,當然就是底下焦了。

  「是是,所以以後給凝香擦身子跟翻身的工作,只好轉交給妳嘍。」映彤樂得輕鬆呢,熬個米粥對她來說小事一件。

  「我現在發覺映彤姊妳心機很重。」凝嫣不依的輕喊,「什麼便宜都給妳撿了。」她沒跟姊姊說上話已經很虧了耶!

  「好說好說,妳謬讚了。」也多虧有凝嫣相伴,不然照顧凝香的工作又多又雜,沒個人在旁邊幫襯既忙不過來,也挺無聊的。

  「您忒謙了。」她朝映彤皺皺俏鼻,兩人不約而同的笑了出來。

  就當兩人說笑著,外頭突然有士兵來報。「報!稟告二位夫人,周泰將軍回城,可……目前傷重,望二位前往探視。」士兵揣著周瑜將軍的命令,上頭居然這麼寫的?

  「什麼?!」映彤像是被打了兩個響巴掌似的,連忙問道:「將軍究竟傷到哪了?現在人怎麼樣了?」難道剛剛那幾個壞預兆,都是在告訴她這件事情?

  「我這就帶夫人過去。」士兵不明白映彤身分,還是照著公瑾上頭所寫的喊。

  稱呼有錯,但現下的映彤已經來不及細想這些,提起裙襬,「凝嫣,彤得去看看將軍才行,凝香她……就拜託妳了。」粉唇兒張呀張的,一張精緻嬌顏上染上了慌張焦急,簡直不下於當日她聽聞凝香有難的神色。

  相對於此,凝嫣是顯得老神在在,「好啊,妳快去吧,姊姊交給我。」她大方點頭,跟映彤的緊張相距十萬八千里。

  得到首肯,映彤再也顧不得什麼禮儀不禮儀的,立刻催促著士兵帶著她去看看幼平。

  凝嫣將湯藥給凝香喝下了,而後讓凝香躺平,一邊替凝香活動身子,一邊偷笑。

  這根本就是夫君的詭計啊!

     #     #     #

  回到幼平廂房,便看見幼平端坐在那張草蓆上,左臂則是給白布緊緊包住,見她慌張的跑來,眼底閃出幾分驚訝。

  士兵帶到之後立刻退下了,映彤則是迎上他略帶呀然的眼神,緊揪住巾帕,泛白指節這才緩緩鬆開了,「將軍……」她柔柔低喊,蓮足款擺,走進房內站定,「你現在覺得怎麼樣了?」她細細打量,除了手臂上明顯的外傷之外,是不是還有她沒發現的傷口。

  幼平看著眼前因為他受傷而慌張的小女人,心裡頭五味雜陳,隔了半晌才從薄唇中吐出一句,「很好。」他只是手上有外傷罷了,真搞不懂為什麼主公跟周瑜將軍硬是要他從前線退回牛渚城。

  「沒有別的傷了吧?」映彤問起這句話時,自己的心給提的老高,深怕又聽見什麼不好的消息。

  「沒有。」他可以練一回刀給她看看,如果她不相信的話。

  心頭的大石總算放了下,「彤還以為……以為……」她張了張唇,略顯蒼白的臉還是漾開淡笑,「沒事就好,將軍……沒事就好。」幸好不是她所想的那樣。

  「只是手被給箭矢差點刺穿罷了。」本來就不是什麼大事。

  映彤睜大美眸,看著他那綁得密實的左手,「怎麼傷的?一個弄不好可是要……」刺穿的嚴重性可想而知,最壞的情況,會失去一條手臂的呀!

  「只是一條臂膀而已。」他話說得雲淡風輕,看上去反而映彤才是那個被傷了手臂的人。
  映彤看著他淡漠表情,不知怎地,心頭有些酸,有些疼。

  她在他身旁跪坐下來,「將軍,總還是有些人替你擔心的啊。」說這句話,似乎像是旁人未棄他,他已先棄己一樣。

  幼平抿唇不語,正好邵善提著藥箱進來,「將軍,哎呀,連映彤小姐都在。」他向兩人恭敬的拱手,幼平只是端坐著點了點頭,映彤則是站起身子來斂裙行禮。

  「邵軍醫,請快給將軍看看。」映彤指著幼平左臂。

  邵善僅是微微一笑,「小的就為這事兒而來的。」他放下藥箱,而後拆開幼平手上那一大圈白布,那底下原本粗壯的手臂已成了一堆模糊血肉,雖然血已止了,可是血塊跟受傷的部份和在一起,以及傷藥,紅紅黃黃的,看上去好不嚇人。

  映彤別開頭來,都已經這樣了還不好好照顧自己,而後她呼了幾口氣,再度望向那受傷的手,「這是什麼時候傷的?」

  「兩天。」兩天前,一受傷之後,伯符跟公瑾就要他給軍醫好好診治,可是他硬是不從,只是簡單的包紮一下,伯符這才拿軍令壓他,要他回來牛渚城診治。

  「邵軍醫,將軍這樣子……情況如何?」映彤大概可以猜到他為何不是待在前線診治,而是被趕回來這裡;光聽他那漫不經心的回答,就足以知曉了。

  只見邵善拿出酒來清洗幼平傷口,「傷口在受傷的時候似乎沒有清理乾淨,開始潰爛了,不過還好還來得及。」他拿起一方白布來將膿瘡給拭淨了,重新替幼平灑上金創藥,再拿起草藥來給他敷上。

  金創藥刺鼻的味道讓映彤淺淺退開,她想灑上他手臂的時候一定很痛,而他居然連眉頭也不皺一下,「那,該怎麼用藥?」她站起身子,繞到幼平左手邊來察看。

  「嗯,很簡單,這瓶是金創藥,要是將軍的傷口又出血,或是換藥的時候,先灑一次,而後……」邵善先拿出布來先給幼平包紮好,拿出一個小藥缽來,「這草藥先放在裡頭搗碎了,再用這個……」他仔細的一一交代,而映彤也是聽得仔細認真,活像是邵善的徒弟一樣。

  「那,和著兩種草藥,給擱在紗布上,就可以敷了嗎?」

  「對,小姐可以先將藥草搗好幾份折起來放著,這樣每次要換藥就不用多麻煩一回。」邵善從藥箱裡掏出三份草藥來,「小姐,這裡還有三份,草藥如果用完了,跟小的說一聲,小的會差人給妳送來。」

  「好的,彤代將軍謝過邵軍醫了。」映彤淺笑點頭。

  邵善將用藥都留一些在這裡,而後突然發現,受傷的男人從頭到尾未發一語,反而是映彤比傷者更關心,他笑得有些詭異,以手揉了揉鼻子,「不謝不謝,有映彤小姐在將軍身旁,小的都不知道該有多高興。」幼平受了傷不合作在他們眾軍醫當中是出了名的,誰照顧到他誰倒楣,旁邊同僚搞不好還要先擺宴請他一頓咧。

  「軍醫何出此言?」正在仔細觀察他俐落包紮的映彤,聽得此語,突然抬起頭來看他。

  「嗯……」開玩笑,他又不是不想活了,當事人就在這裡呢,「沒的事,只是想著映彤小姐很是難得,就不知什麼原因,如此關心將軍?」看著床榻,再回頭看看草蓆,雖然他相信他們兩個沒有什麼,可是他們兩人傳曖昧,在軍中倒已經是人人茶餘飯後閑嗑牙的話題。

  「將軍是彤的救命恩人。」映彤揚起粉唇來,輕描淡寫,並不想做太多敘述。

  為了報恩嗎?也是啦,這他可以理解,不過像這樣重然諾信義的女子,普天之下還真是少了,「那真不知道是小姐遇見了有緣人相助,還是將軍救了自己的有緣人。」邵善說出這句值得玩味的話來,兩道冷冽眸光立刻朝他射來,令他原本談笑的心瞬間涼了半截。

  「軍醫的意思是?」映彤眨眨水眸,故作不解的反問。

  「沒事、沒事,有小姐替小的照顧將軍,那小的就可以放心的去照顧其他弟兄了。」邵善乾笑兩聲,而後款了款藥箱,提著迅速潛逃出廂房。

  映彤看著晃動的房門,每天都會去探望凝香的邵善跟她是有些交集,總是看他談笑風生、從容不迫,而今倒是因為這男人的一記狠瞪,讓他嚇得魂飛魄散,她吟吟淺笑,而後拍拍幼平的肩膀,「將軍,軍醫也只是開了我們倆一個玩笑罷了。」

  幼平冷冷一哼,沒去撘理映彤的緩頰。

  望著那還在晃動的門板,映彤總算曉得,為何邵善很高興是她負起照顧幼平的責任。

  大概只有她不會怕他吧?


  「妳不去看夫人?」他的手不能沾水,反正天寒,一兩天不沐浴也不覺得太難受,尤其是他們這些人長年行軍,十天半個月不沐浴實屬常有,因此天色一暗,用過晚膳之後,沒什麼事做的他便打算早早就寢去了。

  可她卻像是十分擔心他似的,打從他早上受傷回來,她便沒離開過他的視線,除了方才給他打點餐食之外。

  他有這麼讓人擔心嗎?還需要她忙到晚上,瞧她,現在還拿著藥缽在那裡用力的搗藥,見她把全副心力放在自己身上,他除了覺得驚訝、奇怪,還多了一點不知名的情緒在裡頭。

  「凝香昨天醒過一次了,狀況不錯,彤中午取餐食的時候去探過一次頭,凝嫣照顧的挺順手,將軍不用擔心凝香。」以為他是在擔憂凝香的映彤僅是笑了笑,白皙前額漾滿細汗,她拿著白瓷小藥杵,微微翹起受傷了的食指,繼續努力。

  他不是在擔心夫人,打從主公將夫人救回之後,他便很少去給夫人探頭,至少從主公臉上的神色,他約略曉得,夫人的傷勢是越來越樂觀,不需要他多操心,他是想支開她,那點草藥,不值得她忙得滿頭大汗。

  他走近木櫃,這一排木櫃釘的矮,只及她的胸腹,剛好給她站著施力,不然從小沒做過什麼粗重差事的她,只怕早已棄械投降。

  看著擺在她右手邊,以潔白紗布包好的,給他用的草藥,以及她另一頭那一小堆還沒搗碎的藥草,而後視線回到滿臉汗濕的她,越來越清楚這個小女人的個性,也難怪她會因他十個大字而不惜百里跑來這裡照顧夫人了。

  他看著她搗藥的動作,細白指節因用力而泛紅著,整座木櫃因她用力搗藥所賜,已經碰碰深埋著的,作響了好幾個時辰,除了不想看她如此勞累之外,也是因為這個聲音,他快聽到耳朵長繭了,再不阻止這個小女人,只怕他也別想睡。

  他正要開口,發現玉手執杵的動作有些古怪,那根蔥白食指就是不扣上藥杵,他大掌一擒,將她柔白素手牽起探看。

  「將軍……」她差點因為他這動作而打翻了藥缽,雖然藥缽是銅的摔不壞,可裡頭的草藥,卻是她努力得來的呀,「將軍究竟想做什麼?為何不先知會彤?將軍這樣讓彤好生困擾。」她是不知道他之前受了什麼打擊不愛說話,周霖對她說的那些並沒有提到這個癥結點,可不管如何,他不能老是嚇她,他這樣子,讓她有些氣惱。

  幼平沒理會她那幾聲呼喊,瞄了一下她那根食指,隔著燭火,看見了一道粉色細淺的口子,「怎麼傷的?」

  「今兒個早上打破陶碗給割傷的,不礙事。」映彤想抽回手來,可他硬是不放開,反而搶走她手上的白瓷藥杵,「將軍!」他究竟想做什麼!映彤不由得高聲大喊。

  他連藥缽也搶過,握緊了藥杵,三兩下就把映彤忙了許久的草藥給擺平,他敲了敲銅做的藥缽,讓一旁的小女人看看。

  映彤捧起藥缽看了他一眼,而後仔細檢視,「怎麼可能?將軍你……你是怎麼做到的?」她瞠目結舌,她弄了好久呢,可他接過沒幾下,藥草整個就均勻的搗碎了。

  幼平沒直接回答她,指了指那小堆的草藥,「今晚要弄完?」聽她敲敲打打這麼久也沒看出什麼成效來,不如他親自出馬。

  映彤點點頭,取來紗布,將草藥均勻的抹在上頭,而後小心的折起,再取來草藥擱在缽裡,揚了揚柳眉,「將軍。」她倒想看看他怎麼做的。

  幼平大概理會得她的意思,將草藥集中了些,而後像之前那樣神速,三兩下將草藥均勻搗碎,敲了敲藥缽。

  「彤……要弄好久的……」看著眼前他做出來的「成果」,映彤不敢置信的嬌呼,她忙了這麼久的東西,居然給他三兩下擺平,自信心嚴重受創了。

  「彤好沒用,這點小事也要勞煩將軍動手,還怎麼做也做不好……」她難過的撇撇唇,將他搗好的藥給抹上紗布折好。

  「不是妳的錯。」幼平丟下藥杵,取來草藥,繼續未完的工作。

  「彤知道,彤只是想替將軍做些什麼,可彤不知道……」她表情沮喪,他的表現似乎給了她很大的打擊。

  「這只是力氣大小的問題。」他淡淡的說,他習武多年,手勁之大自是不在話下,而她一介弱質女流,又是給人捧在手心呵護的大小姐,對這事情不熟悉也是可以想見。

  她沒說話,而他也很快的將剩餘的草藥給全搗碎了,交給她去忙,映彤將草藥給全折好之後,收到櫃子裡,之後取出一片來,拉了拉他的衣袖,「將軍,讓映彤給你上藥。」她淺笑著,自己給自己打氣,剛剛的工作她不行,可現下只有一手可用的他,對上藥這事兒總是比較不方便些,她還可以幫他。

  他看了看自己的手,再看看眼前笑得漂亮的小女人,想到先前她也幫他忙了這麼久,不給她換似乎不太好意思;儘管他自己認為,還沒到換這藥的時機。

  他點點頭,那雙纖柔巧手隨即伸過來,解開包在他手上的白布,取下草藥,拿出酒來替他清洗,而後替他換上新藥。

  幼平看著眼前的小女人,因換藥這件事情而神情專注,巧妙的,跟以前的那抹身影重疊起來……


  「泰兒,來,娘親給你上藥,很快就不痛了。」


  似乎很久,沒有哪個人對他這麼好了?

  依稀記得早上看見她急急忙忙的闖進他的房間,而後仔細的看著他緊密包紮的手臂;在軍醫到來的時候,她專心而仔細的聆聽,像是她受了傷似的,他不曉得自己是否值得她這樣對待,但至少,她這麼做,讓他心底,有些暖。

  「為什麼對我這麼好?」幼平對著專心著的她這樣問,讓忙著包紮的映彤抬起頭來。

  映彤眨眨眼,覺得他這個問題有些多餘,「因為你救了彤啊。」她嫣然一笑,繼續忙著包紮。

  「即使,我對妳說了那些?」他問的很直接,似乎又參雜了一些焦急在裡頭,至少,現在這麼好的時機,他想知道她究竟釋懷了沒有。

  「彤很生氣。」黑白分明的大眼再度迎上他的,「尤其是公子給彤說了那些之後,彤更生氣了。」

  那他怎麼感覺不到?而且她還是對他有說有笑的。

  「但是彤也可以體諒將軍,因為彤體會過那些,再加上,將軍怎麼說還是彤的恩人。」包紮完畢,她站起身子來,秀氣的打了個呵欠,今天替他弄了這麼多,她也累了,尤其是右手,更是痛得沒話說。

  「我沒想過要妳報恩。」

  「可是彤想報恩。」映彤回頭向他笑了笑,有些神秘的。

  幼平端坐在草席上,雖然跟她的相處時間尚短,可她的個性,竟跟夫人好生相像。

  「將軍,彤今天真的累了,明兒個再跟將軍好好聊聊可好。」她走到屏風後頭,這是她後來想到的,兩人只隔著一方木桌相望,孤男寡女的,是也尷尬,不如給她擋上一座屏風,既可以讓她自在些,也算得上是謹守禮教了。

  後頭的人兒很快就睡下了,可幼平卻望著那屏風良久良久。

  聊聊,她想對他,說些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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