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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說2012-10-11 19:00

蘭沐清泉墨含香 番外 八章

作者:亞蘇

  從快馬趕回許都的曹營將士手中接過書信,老宮女趕緊回頭,三步併兩步的往裡頭飛奔。
  「殿下、殿下!」

  棠緋這天邀了茉白,姊妹倆一塊兒品茗,聊聊體己話,正說到興頭上,忽聞老宮女連串叫喚,令棠緋不禁疑惑起來。「茉白,不好意思,我這玉枝啊,不知是遇了什麼事兒,年紀一大把了,還這樣大聲嚷嚷、慌慌張張的。」她眼眉含笑,視線亦是自然而然的往大門望去。

  「肯定是有什麼要緊事兒的,妹妹趕緊去看看?」

  說話的同時,老宮女也從前門進了廳堂;新居的佔地不大,只是她又叫又嚷,跑得也急,來到棠緋面前時,已是有些上氣不接下氣了。

  「茉白,若真是要緊事兒,不用我親自起身,她這不主動兜到我面前來啦?」她指著老宮女,語帶揶揄;茉白沒搭話,唇畔帶著溫柔淡笑,還不忘關心關心老宮女,讓她順順氣。

  老宮女向茉白點了點頭以表謝意,隨即轉向棠緋,老臉上眉開眼笑的,簡直比棠緋這個當事人還高興。「殿下,您瞧……」她將書信攤平,交到棠緋眼前。「誰給您捎信來了?是姑爺啊!」

  此話一出,令在場兩個女人不禁都嚇了一跳;棠緋不由睜大了眼,盯著那封熱燙家書,「這不……人才走了幾天呢,奉孝卻是迫不及待的給我送信來,還真是有心啊?」她望了玉枝一眼,這才笑著接下。

  茉白也是給這消息嚇著的人之一,不光是棠緋的家書來得忒快,也是驚奇這兩人之間的關係,似乎才幾日不見,又跨進了一大步。

  郭嘉體貼、疼愛棠緋早已不是新鮮事,茉白也明白,以郭嘉對棠緋的好,這封家書來得理所當然,只是棠緋的反應,倒像是與郭嘉約定好了似的;瞧她那一臉欣喜、眉開眼笑的模樣,令茉白不禁好生欣羨。

  「奉孝不但體貼,也頗為勤快;這信厚厚一疊,不知花了多少時間寫?」茉白細細打量著那封信的厚度,逕自偏頭猜測著。

  「這個奉孝……虧我臨行前才說,別為了這個,而耽誤了他的正事……」棠緋掂了掂重量,滿心期待的拆開,見著上頭的第一頁,卻是「噗哧」一聲,笑了起來。

  「妹妹,這……莫不是奉孝寫了什麼有趣的,要來逗妹妹開心?」茉白頓時楞了;印象中她以前要是接到了荀彧的家書,或哭或笑,但從不至於這般大笑開懷。

  「茉白……」棠緋以袖掩唇,大方出示。「妳看這個。」信上的頭一張原來不是完整的信,只是一張寫了一行字的小短箋;上頭的筆跡有些潦草,與郭嘉沉穩厚重的字跡大相逕庭。

  「這個是……」

  「奉孝有項絕技,我不知有沒有跟茉白妳提過。」望著那張字跡潦草的短箋,棠緋以指輕撫,寶愛之情,不言而喻。「他寫字的地方不光是案上,還能邊策馬飛奔,一邊低頭寫字呢。」

  「我曾看過不只一回,也告誡過他,誰知他這毛病還是沒改過來。」她無奈嘆笑,既是莫可奈何,也帶了點欣喜的味道。

  她擱下短箋,翻開下一張,這張上頭多了點字,不過也多是些瑣碎的小事兒,諸如他們行軍至哪兒,袁紹那頭消息如何,大概想到些什麼戰術等,都記載在這回「家書」裡頭;當然有時也會說說自己的近況,還開玩笑的說,要把她交給他保管的圍巾拿來禦寒等等,總之,真如他行前所言,雖然有時只是寥寥數語,不過都是肺腑之言,都是當下想與她說什麼,就立刻寫下的話語。

  看著這些「家書」,彷彿郭嘉就在身旁……棠緋下意識的將整疊書信抱在胸口,既感動又覺感傷;的確,郭嘉這樣寫,很有在她耳畔低語的味兒,只是她聽不見他的聲調,即便開口回應,他也聽不見……她能做的,只能等待下一封家書再送回來,她才能托送信的將士,將她的思念、關懷,化作魚雁,傳回他的手中。
  眼角的淚不禁泛出眼眶,她何其幸運,能給這樣的男人百般呵護疼愛啊……

  「殿下……」老宮女低低的喚她一聲,這才令沉溺於自個兒心情的棠緋回過神來;沒意外的,白玉般的頰上又掛了兩串晶瑩淚珠。

  棠緋趕緊舉袖抹掉,欲蓋彌彰。「啊,瞧我,收到奉孝的信,我應該高興才是……」

  茉白見狀,只是溫柔笑著,淡淡地揚起一掌。「妹妹無須多說,我……我也是過來人,那種又喜又悲的心情,我能了解。」

  棠緋點了點頭,無聲感謝著茉白的體貼;臉上很快便恢復了笑意。小心的把信給恢復原狀後,順手交給了身旁的老宮女,吩咐她好生收妥之外,還差了另外一位宮女,快快送上紙筆來。

  「妹妹,瞧妳急的……」茉白不禁掩唇,輕笑出聲;劍及履及,想到該做什麼就立刻去做,這就是棠緋的作風。

  棠緋接過紙筆,聽見茉白的笑聲,這才明白了此舉究竟有多麼唐突。「哎,壞習慣……我都忘了我今兒個是邀茉白作客,不是來看我寫信的。」她微赧的低下了頭,歉然的道。

  「無妨,我跟妹妹提過吧?以前我收到彧的家書時,一樣也是這麼高興的,也有當下立刻寫、立刻回的習慣。」說起這段往事,心頭的滋味可謂五味雜陳;以前荀彧還未做官,出外遠遊的那段日子裡,她是多麼期待能收到他的家書,享受著寫信給他的時刻;夫妻倆濃情蜜意時,她會為他的遠行而不捨,會替身陷沙場的他無比憂心。

  「對,妳提過,那回我也正好在場;還記得茉白妳原本要寫,卻也是因為念著我,才暫且作罷。禮尚往來,茉白當初沒把我狠心的晾在一旁,那我就更沒理由這麼做了。」棠緋莞爾一笑,讓宮女撤下筆墨;親自又替茉白加添茶水。「咱們姊妹倆聊天聊得正快活,不料奉孝一封家書,卻是驚擾了一池春水。方才說到哪兒了……」

  「說到哪兒了……不記得了,瞧我這記性,年紀大了,越來越不濟事了。」茉白瞇起眼來思索,末了,只是搖搖頭,與棠緋相視而笑。

  「無妨,再說說別的也就是了;閒話家常,茉白別放在心上……話說,敏若最近如何?」

  說起荀慧,茉白不禁笑了,「娃兒快滿週歲,這回正學走路,成天蹦蹦跳跳的,還挺黏她這個娘;改明兒個找機會我與她一道過來,順便……」她意有所指,直往棠緋的肚腹那兒瞧。「也先給妳知曉些育兒妙方,讓妳及早有個準備!」

  棠緋被茉白這麼一瞧,臉上頓時染上緋色。「茉白,妳……說什麼呀……」

  茉白瞧見棠緋這副模樣,難得的,竟是開懷的逸出了笑聲。

***

  夜闌人靜,桌案上點著燭火,一抹纖細嬌弱的身影仍坐得挺直,手握筆桿;偶爾像是想到了什麼,提起筆來,每每筆尖才碰著了紙卷,她便又打消了主意;身邊堆了幾張書寫過了的廢紙,攤開一看,頂多不過寫了兩三句,就遭主人遺棄。

  棠緋擱下筆來,望著郭嘉今兒個早才捎來的家書,不住嘆息。

  只是想寫幾句慰問郭嘉的話語,有這麼難麼?

  說難其實並不難,只需像他一樣,發自內心的寫,想到什麼就寫些什麼,無須太過計較長短、在意章法;寫這封信,圖的不是什麼流芳百世、發人深省的雅文名篇,棠緋當然清楚。
  只是每每即將下筆時,另外一句話便要沒來由的冒出頭來,弄得她老是覺得不妥,東改西改的,遲遲無法寫出幾句像樣的話,更別說一篇完整的書信了。

  「奉孝……」想對他說的話,千言萬語道不盡。她不得不感嘆,筆墨所能寄託的情意,與自己內心中的澎湃洶湧相比,簡直如滄海一粟啊。

  拿起那疊「家書」,一張張重新省視著,試圖從裡頭找到一些能與郭嘉應答的話來;棠緋只是單純的想,純粹告知近況、訴說心中思念,怎麼寫也寫不盡,不如言簡意賅,將滿腹情意,化作幾行短句;相信遠在沙場上的郭嘉,能懂得她的那份心意吧。


  建安五年四月,曹操與袁紹兩軍相拒於白馬、延津;袁紹麾下兩大猛將,顏良、文醜相繼上陣,屢屢擊敗曹軍前鋒,重挫了曹軍士氣,反觀袁軍則是經此激勵,氣勢銳不可當。二將乃身經百戰、勇猛無雙的良將,但面對此等連戰皆捷的情景,與戰前的設想差異甚大,不免顯得有些驕矜自滿。

  荀彧於此回出征前,曾言二人乃是此役取勝的最大阻礙之一,當初為了勸說曹操出兵,於是稱二人只不過是有勇無謀之匹夫,不足為懼;然而事實上,顏良、文醜乃是威名在外,替袁紹立下無數戰功,深得重用的兩名良將,怎可能會是無能之輩?而曹操此等精明之人,怎會不知荀彧之所以譏二人有勇無謀,只不過是為了使眾人能激起一些信心,增長己軍氣勢之說?

  曹操麾下猛將如雲,若正面迎擊,想取勝應不致太難,但為減小損傷,用計取之才是上策。顏良、文醜歷練豐富,若要誘使二人輕敵,就必須先敗而後出奇制勝。

  要騙敵軍得先騙過自己人,假戲要使人相信,就必須做真。
  要敗,就要敗得徹底!

  荀彧、郭嘉兩人深知此理,因而聯手謀劃了這幾可亂真的欺敵之計。
  首先使己方精兵良將盡出,屢戰屢敗;不僅欺敵,更要損己軍上下之士氣。而後趁二將乘勝追擊、急於建功之際,由曹操親自領兵上陣,張遼、夏侯惇、曹仁等將領著虎豹騎突襲顏良、文醜所率之袁軍。
  由於先前曹軍大敗、軍心渙散的軍情傳遍袁軍,顏良、文醜信以為真,並未多加防範,二將所率兵馬立即遭到孤立,等到袁紹所領中軍發現二將身陷險境,欲發兵救援時,為時已晚。

  曹軍順利進佔白馬、延津,後因袁紹派兵大舉進攻,曹操只得棄守之,力保官渡;袁紹則親率大軍圍城。

  荀彧、郭嘉身為曹營軍師,數度親臨前線,調動兵馬防衛,袁軍派來衝車等攻城用兵器,擊毀了部份城牆,袁軍將士轉瞬間蜂擁而至,情勢危矣。


  時節入夏,許都的天氣漸漸回暖,今日艷陽高照,天氣大好。棠緋終能換上夏衫,免受這冷寒之苦。

  只是外頭日頭燦爛,佳人臉上卻仍未撥雲見日。一向沒使用書房習慣的她,今兒個竟是一反常態,獨自來到了書房。

  問她想要做什麼?只因這兒擺滿了郭嘉的東西;除了他寫給她的家書外,其餘的衣物、書卷等物,在郭嘉出征的那天後,她便命老宮女清出一口大木箱,把這些東西全放到箱子裡頭安置。時隔半年,即便沒有主人照看,這些書物依然完好如初。

  郭嘉才智雖高,卻出乎意料的刻苦好學,所藏書卷雖不多,但上頭全佈滿了他親手所寫的觀後有感,或是自己的一些獨到見解,偶爾還會記些當年與三五好友談論的零星瑣事、趣聞。

  這半年來,每當她思念夫君,不能自己之時,除了翻看他所寫的家書外,最常造訪的,就是這兒;儘管她不用書房,這兒卻成了她這段日子來,支持著她熬過滿腔思念的一方支柱。

  郭嘉的家書寫得仍然勤快,官渡距許都並不甚遠,前些日子兩軍對峙,他不僅用計擒殺了袁紹麾下兩位大將,還暫時佔領了白馬、延津時,那段時日書信往來甚繁,她幾乎是每隔不到旬日,就能收到一回家書。

  戰局對曹軍有利。這意味著什麼?棠緋看著家書時,是那樣喜上眉梢,甚至就連夢裡也要含著笑的。這不就表示他們很快將能得勝,他要回來了……外頭春寒料峭,可佳人心中,總是盈滿喜悅的。
  只是袁紹畢竟不是等閒之輩,少了顏、文二將,後頭還有張郃、高覽,而袁軍兵員數本就在曹軍之上,就算曹營將士個個身經百戰,面對為數眾多的敵兵,亦是雙拳難敵四手。

  距離上回收到家書時,至今已有半月了吧?棠緋嘴上不說,心底可比誰都著急。她每天盼望著,期待哪位將士快馬趕來,懷裡揣著他寫給她的家書,可等了這麼多天,至今仍是杳無音訊。

  怎麼回事?奉孝究竟怎麼了?兩封家書的間隔時間,從未超過十天的……棠緋不願意朝壞的方面去想,只是心底沒個踏實,無論如何也無法放心。

  她擱下書卷,捧起郭嘉一件夏衫;他的衣著數十年如一日,除了墨色,很難再找到其他顏色的衣裳。撫著衣料,妄想從上頭,感受伊人身上的一絲暖意。
  棠緋笑了,雙眸裡的淚不自覺的滑落;從未想過,她竟會為郭嘉如此牽腸掛肚。就連與荀彧互訴情衷後,他便出外征討呂布那時,她都未對荀彧如此掛心呢。
  不一樣。她對荀彧是動心,是將他放在心上;對郭嘉,她一開始以為他在她心目中的地位不如荀彧,可兩人朝夕相處,感情由淺入深、由淡轉濃後,郭嘉之於她,竟變得如此重要……

  「殿下……」許是在書房裡待了過久的時間,引來老宮女關注;她先是敲了敲門,這才誠惶誠恐的探頭進來。「殿下,該用午膳了。」

  她抹了抹淚,淡淡側首,「嗯,知道了。」

  老宮女嘆了一聲,這才悄悄的退了下來。就當棠緋收拾著心情,正準備退出書房時,一名年輕宮女高聲喊著「殿下」,慌慌張張的朝書房奔來。

  棠緋心底突然湧上無限希望,提裙快步出了房門,還差些與前來通報的宮女撞在一塊兒。

  「怎麼了?是不是奉孝來信了?」

  年輕宮女臉上漾著歡欣的笑容,點了點頭,趕忙將那疊家書如實奉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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