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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說2012-10-13 21:29

蘭沐清泉墨含香 番外 十章

作者:亞蘇

  「看得傻了?」

  眼前豔麗佳人正彎著腰,揚起唇來笑望著他;許久不見了。幾個月來,郭嘉在沙場上,除了想著她的芳容之外,頂多就是讀讀她回的「精巧」家書,或是看看懷裡的那方圍巾,睹物思人。
  十個月。嘴上要將這段時日帶過,只是簡單三個字,卻想不到,這十個月,夫妻倆究竟經歷過多少磨難?無論是心上的,還是身上的,都已經嚐夠了;如今這苦難總算到頭,他倆夫妻團聚,暫時不用擔心會有什麼事兒,能讓她們分開了。

  她的笑一樣那般燦爛,似是能解這相思之苦般,輕易地把兩個人闊別十月的隔閡化了。今兒個是個大冷天,烏雲密佈的,前幾刻還下著細雪,路上騎馬、行走都要小心再三;可就憑棠緋的一抹笑,身上穿著的,是那嬌艷無比的牡丹衣裳,便像是能夠化去這冷冽寒冬似的。郭嘉一時間竟以為自己誤入花叢,以為現下這時節,還是那百花盛開的春天呢?

  太久沒見面,郭嘉心底的思念之情難以訴說,又看見棠緋這樣盛情相迎;他的臉皮本就不厚,加諸有旁人在場,不由得感到有些不自在。「咳……我、我回來了。」他以掌掩唇,快步走過棠緋身旁。

  他的羞怯,顯而易見;一旁的宮女見狀,不約而同的發出了輕笑聲。

  可,郭嘉這反應,顯然讓棠緋並不滿意。

  「等等。」棠緋側過臉來,柔聲叫住了他。

  郭嘉一腳方跨上石階,卻因這聲叫喚,而停下了腳步。「夫、夫人?」

  「哪有征戍在外的夫君,一回家見著了妻子,卻對她不聞不問,只丟了一句話就往筵席裡走的呢?」棠緋話裡帶著微嗔,但俏臉上笑意漸熾;可惜郭嘉背對著她,一時間沒能察覺她臉上的淘氣。「我知道那個曹操過份,把你們留在營裡快四個時辰才放人;想想,從早上到現在,餓了是自然的,但,你可也不能只顧餐食,而沒了我這個妻子吧?」

  這話調侃的意味再濃厚不過,一旁的宮女聽了差些沒笑岔了氣。

  郭嘉這才帶著嘆笑回頭,而身後的棠緋也已轉身,一臉揶揄的,似乎跟著笑話他。「夫人,哪有妻子面對著好不容易凱旋歸來的夫君,卻是急忙的想方設法,來給他下套的呢?」他的反應也快;只見他白髮輕飄,俊容上雖見疲憊,仍是牽起一彎俊朗淡笑,來與棠緋辯駁。

  好個郭嘉,居然還有閒情逸致同她抬槓?好,既然對手把題給丟了回來,她劉棠緋,焉有不接之理?「你說我下套?這不公平。」她搖了搖指,款步走近夫君,「明明是你一見我就對我不聞不問,連句招呼的話也沒給;就方才那句『回來了』,我還當你是對地上的螻蟻說的,一點誠意也沒有。你是這樣對待自己久居家中,替你把持這個家的妻子的嗎?」

  「這不就是我所說的套了嗎?夫人這樣大擺筵席,也沒給我一聲知會,就像是一個人明明沒事,卻突然給主上加官晉爵、備受榮寵那樣;豈不讓人覺得有點於心不安呢?」

  「我是那種人麼?」挑起一眉,棠緋指著郭嘉,往站在亭旁四位宮女開口,「妳們幾個可聽清楚了,姑爺這樣曲解我的苦心,妳們說,我冤不冤啊?」她睞了他一眼,而後眼皮兒眨了兩下。

  宮女伺候棠緋多年,自然是一個勁兒的幫主子說話。郭嘉不由朗聲大笑,揚起掌來向諸位宮女討饒。「行了行了,是我疏忽,是我不對,怠慢了夫人。」夫妻倆好不容易見著了面,耍耍嘴皮子當作娛樂,也該適可而止;萬一再鬥下去,一個不小心較真,那可就得不償失了。

  「我也不是雞腸鳥肚的人,當然不願與夫君計較。只是奉孝啊……」她微微揚起笑來,抬起右手,浮在半空中,「既是認錯,也該有點表示?」

  郭嘉點點頭,親暱的接過棠緋玉掌。「夫人說的是;來,請夫人與我一塊兒入座吧。」

  兩人入了座,棠緋手邊的小火爐早就已經生上了火,煮沸了水,只等主子入座,便能替兩人煮上一碗好茶。「方才與你說笑,你可別放在心上;算來,我兩打從那回起,就沒個機會讓我在這口舌上佔點便宜;若這般算來,咱們夫妻總算是扯平了?」她笑靨如花,嘴邊說著話,手上的動作熟練至極,不一會兒整座亭子裡便散逸著裊裊茶香。

  「夫人多心了。方才見著夫人,我是有點被嚇著,經夫人這一開口,氣氛這才突然熟絡起來;還得感謝妳呢。」

  「怎麼?我生得青面獠牙,活像鬼魅一樣?為什麼看見我就被嚇著?」棠緋從小到大,只有被人稱讚貌美的份兒;像郭嘉說的被她嚇著,這還是聞所未聞。

  郭嘉淡笑,「不是,夫人,我不是這個意思……」他深深了望了棠緋一眼,不自覺的又遮起臉面來,「夫人……」她的「四大護法」全都站在一旁聽著夫妻說話,難免要令郭嘉覺得害羞,不自在了。

  知道他意思的棠緋只是抿嘴一笑,「行了行了,妳們都下去,這兒我來伺候姑爺。」宮女自然識相,得了棠緋明令,立刻全都安安靜靜的退了下去,把空間讓給了夫妻倆。

  「沒人了,你可以放心開口了。」棠緋望了走遠的她們一眼,提起壺來,在一旁等待已久的茶碗裡傾注、旋繞著,盛滿了茶湯。

  「不怕夫人笑話,只是被夫人這身打扮……瞧的我有些失神了;許久沒與夫人見面……」郭嘉壓低聲調,卻又像抑制不住滿腔欣喜的,望著棠緋,語調、目光,皆是又放柔幾分。「夫人的模樣,活生生的在我面前出現,我不禁要懷疑,這是真的嗎?真是我夢寐以求、心心念念的愛妻嗎?」

  「奉孝……我當然是真的。」棠緋替兩碗茶碗都盛上茶湯,蓋上碗來。「還能有假嗎?」她拉過他的手來,貼上自己的面頰;感受到他掌心的暖熱,她情不自禁的落下淚來。「是我,奉孝……我也想念著你,你知道嗎?」

  「夫人的心意……我當然明白。」他舉起袖來,溫柔的將佳人淚痕拂去,「今兒個咱們好不容易相見了,應該高興;都是我不好,說那什麼話,讓夫人傷心了。」

  「對,咱們應該高興。」棠緋頷首,轉瞬又恢復了笑意,「說到高興,我還沒祝賀你呢。」
  「這回曹操大破袁紹,身為謀士的你功不可沒。」棠緋淺淺一笑,將熱燙茶湯,親手端到他面前來,「這是為妻的一點心意。」

  郭嘉心頭不由一動;與她成親一年半有餘了,明知道她愛喝茶,卻總是得不到她的邀請。他後來才知道,棠緋心底也給自己立了這麼一個規矩……如今,他總算是有幸,能喝上一碗由她給她親手煮的茶了。
  不易,著實不易啊。
  「多謝夫人了。」


  兩人飲茶用飯,在這大冷天裡,於後院亭中談天賞景,一解相思之苦;夫妻兩人的感情,不但沒有因這段別離而受了影響,反而更加濃情蜜意了。

  用過了飯,郭嘉與棠緋兩人沒待在堂屋裡,轉而來到書房。

  「奉孝,你的東西,我前些日子才親手整理過;今兒個總算是盼到你回來了,你來看看發落的怎麼樣。」棠緋走在前頭,左臂挽著他,帶著郭嘉一塊兒進了書房。

  「我的東西也就那幾樣……」郭嘉順手帶上了門,進門看見書房裡的擺設,井然有序,尤其是書卷,依照卷首字的筆劃分門別類,清清楚楚。他的衣裳則分四季交替,內著、外搭的,條理擺放。「夫人心靈手巧,自然是整理的服服貼貼的。」

  佳人側首淺笑,纖細的眉尖兒挑了幾許,喜上眉梢。「瞧你說的。自己的東西當然還是要你親自來整弄過,使起來才見順心。」

  「夫人的意思我懂,只是我才剛回來,之前搬去的一些衣裳,有些夏天穿的,該收拾起來;帶去那兒的幾隻筆,有些不好用的,應該要丟棄。要整理,或許等明兒個精神足了,頭腦清楚了,再來想辦法發落也不遲。」

  「這倒是,反正這次好不容易打勝歸來了,暫時得了安寧日子,這些瑣事,也就不用急於一時了。」執著手絹,象徵性的在席子上撣了撣,棠緋拉了郭嘉並肩坐下;抬首間,在郭嘉那一身墨色裡,赫然瞥見一片雪白,就好似黑夜裡突然間打了盞燈籠,格外醒目。「記得你在家書裡常說,我交給你的那方圍巾,你是片刻不離身,今日一見,這才有了個印證。」

  朱唇含著的那抹淡笑,是既欣喜又意外,那條圍巾對她言意義重大,原本只是藉由此物,聊表為人妻的一點心意;是她與他的口頭之約,也寄託了臨別當頭,她的滿腔相思之意,與佑他平安早歸之情。哪裡奢望這男人真會依照她的話去做?

  郭嘉往懷裡一瞧,淡淡地露出笑來,「夫人所贈此物,我不但時常帶在身邊……」伸手自懷裡取出圍巾,捧到她的眼前,「每當思念夫人時,我總會從懷裡拿出來,看著這上頭的蘭花,把這花當成是夫人……一解相思之苦。」

  棠緋低頭瞧著圍巾上的蘭,不由撫上那細密針路,「你人在沙場,我就怕你心不在焉,又恐誤了你的時辰;因此我每封信都竭盡所能的縮短,就是怕你因我而誤了大事。如今聽你這麼說……叫我高興也不是,氣憤也不是。」

  「我沒有陷夫人於不義的意思。」郭嘉探出一掌,輕扣住嬌妻皓腕。「反過來說,還是因為臨別之際,有夫人所贈此物,我的心才踏實了,才明白了我在夫人心頭的份量……夫人此回不但沒有拖累我,反而是幫助我,勉勵了我。
  「除了夫人捎來的那些家書,替我解惑,使我軍能夠得勝之外,也全靠夫人這圍巾,使我不忘與夫人之約,平安的從官渡歸來,得見夫人。」

  「奉孝……」

  讓棠緋打開掌來,莊重的將圍巾交還到她手上,「如今總算能親手交還給夫人,我的心底,也算是了了樁心事。」

  棠緋捧著圍巾,又望了郭嘉一眼,忽地扯下自己頸項上的那條素白圍巾,披上此物。「我當初交給你的時候,上頭可還帶著薰香味兒;男人就是男人。」她睞了他一眼,臉上帶著取笑的意味,只是心底卻一點嫌棄也沒。

  戰場上十天半個月洗不上一次澡是很自然的事兒,更何況就算有水,吃也比洗來得重要;他又是將此物時時帶在身上,染了他的氣味,也是無可厚非。

  「讓夫人見笑了。」

  「你可真把此物披在自己的頸項上過,還是那只不過是逗我開心的玩笑話?」

  郭嘉楞了一會兒,這才想起,棠緋說的是他前幾封家書裡,所提到過的一句話;就是他說前線有些冷,還想把她贈與他的這條圍巾拿來披。
  這些日子來他寄回的家書數量驚人,可她卻還能把這句玩笑話記得忒牢……
  「夫人知道那是句玩笑話……與敵臨陣交戰,我這一頭白髮都不敢現於敵軍眼前了。」又哪敢披上這樣一方精緻秀麗的白圍巾呢?

  「也對。」就這麼一瞬,棠緋的臉上閃過些許失落,抬起眼時,立刻又恢復了精神。「出外這麼久,我看你有些衣裳也穿得舊了,難怪會覺得冷。」她撫上郭嘉胸膛,赫然發現在這樣的大冷天,他身上的棉襖竟是那樣單薄。「明兒個我就差玉枝去給你多裁幾件新袍子。你也別老是穿墨色的,顯得老氣橫秋;你才不過三十歲人呢,老穿這樣活像個四、五十像什麼話?就連那個年紀比你大上許多的賈文和也沒這樣……」

  面對嬌妻的諄諄告誡,郭嘉聽在耳裡,暖在心頭,「我明白,一切聽夫人安排就是了。」他微微一笑,眼底的喜悅,不言而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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