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屋創作

日誌2012-10-14 16:14

如何增進文筆—人物的塑造（二）

作者：亞蘇

　　繼上個禮拜談過塑造人物的第一步之後（名字與外貌），緊接著，這個禮拜提到的是個性塑造的部份。

　　然後在進入主題之前，我發現好像沒提到有關「圓形人物」與「扁平人物」兩者的差別跟功用；儘管我想對於有點寫作程度以上的朋友，對這兩個名詞應該不陌生，不過我還是略提一下。
　　會知道這兩種小說人物的形象分野是在大二的時候，一位專門研究小說的老師所提出來的，從那個時候，這個塑造人物的概念就深植我心。

　　記得老師課堂上講解的時候，是這樣解釋的：

　　扁平人物：形象鮮明而單一。
　　打個比方，講到「媒婆」這種身份的人物，我們幾乎會立刻在腦中建立出一個刻板而鮮明的印象；略帶福態的中年婦女，臉上塗著胭脂口紅，一身喜氣紅衣，眉開眼笑又舌燦蓮花，最好嘴唇上面還有顆痣！
　　完全不需要多說，這就是「媒婆」這個名詞給人的刻板印象，基本上這樣定位的角色如此鮮明，卻也單一，這就是扁平人物。

　　圓形人物：形象、個性較不鮮明，但就像個球體，具有多重面向，較為複雜的。
　　這種人物的塑造通常需要較多的篇幅跟劇情去發展；很難用三言兩語道盡，不過卻能夠展現多重、複雜甚至是矛盾的各個面向；這種人物通常會是故事的主角。至少我在塑造故事主角的時候，會盡量往圓形人物的方向去打造。

　　兩者究竟哪個比較好？並無好壞之分，只能說這是塑造人物的兩個方法，也可以說是把小說人物來個直接的二分法，主角也可以是扁平人物，（例如一向充滿愛、希望、勇氣的少年漫畫主角）配角當然也可以採圓形人物的方式塑造，（如果那個人物篇幅夠多夠重要的話）端看作者如何衡量、掌握。

　　以上的分野跟解釋法或許不見得跟其他朋友的認知完全符合，不過大致上應是不差的。
　　稍微粗淺的介紹扁平及圓形人物之後，我們緊接著，要來談如何塑造人物的個性。


一：給個基本性格

　　就算是主角，我也會一開始就先給他（她）貼上個標籤。

　　他大概是什麼樣的人？想法正面還是負面的？是很活潑的還是陰沉的？冷靜的還是暴躁的？急性子的還是做什麼事都慢慢來的慢郎中？優柔寡斷的還是果決明快的？內向或外向……類似這樣，這些通常拿來形容一個人的兩種極端，也就是二分法。

　　在一開始決定基本個性的時候，我會在上面好幾個面向先挑選一到兩個詞彙來做為人物的基本面向。
　　需要注意的是，由於這只是設定個性的初步，所以反而越簡單越好，最好可以「一言以蔽之」，用一句話把主角的基本個性說完。

　　舉個例子。

　　例子Ａ：
　　艾芙琳是活潑外向，做事有點無厘頭的年輕女性。
　　茉白內斂、沉靜，具備傳統婦女美德的溫柔敦厚；棠緋完全相反，靈動、耀眼，具備現代女性的獨立自主。
　　韞卿的個性，用一個字來形容，那就是「溫」。
　　靜韜是個活潑又鬼靈精怪的姑娘。


　　上述主角是我目前在小屋公開的作品中都看得見的；決定基本架構，要簡潔明快。簡單的說，這是這個人物的地基，是基本架構，除非在故事中主角遭遇什麼翻天覆地的事件，（不過就算再怎麼翻……除非洗腦，否則依正常人的思維，其實也很難更動）不然這個基準直到故事完結是「不會更改」的。

　　就算我打定主意要塑造一個圓形人物，我也會先給個人物的基本面向，這樣在故事初期，或是設計劇情的時候，比較容易猜想人物該有的反應。

　　這是建立人物性格的第一步。


二：從家庭教育設想

　　一般我所看到大部分的心得分享，講到塑造角色的部份的時候，通常是先建立上面那個基本性格，之後就往下跳到外貌設計或是口頭禪、裝飾配件等最細最末節的部份。

　　但對我來說，如果目的是設定一個主角，決定基本性格之後，後面對於個性的塑造、著墨，步驟還「多得是」。

　　決定基本性格之後，接著要開始想到的第二步就是家庭教育。

　　根據現實面的考量，一個人的「價值觀」，面對事物的心態、待人接物，甚至深化到個人理念、未來規劃等等的，很多基本盤都是從家庭教育開始的。

　　人不能離群索居，所以可想而知一個孩子絕不會一生下來就是十七、十八歲，必須經過年幼時期的成長才會進入到適合發展故事的青少年或是更年長的成年時期；在決定基本性格之後，立刻設想家庭教育是理所當然的事情。

　　好，我們想想，家庭教育當中，最主要的教育者（言教、身教）會是父母親，如果主角命運乖舛，那有可能會是祖父母帶大的。
　　同一個主角由父母親帶大或是由祖父母，甚至其他親戚帶大，角色的個性會有南轅北轍的不同。

　　然後父母親的教養我還會先想到的是單親家庭還是雙親家庭的教育；如果是單親，是爸爸帶孩子還是母親帶孩子？我相信大多數朋友應該都能認同一點，一個「完整」的家庭教育是父愛與母愛兼得，缺一不可；如果缺少其一，想必孩子會全然的倚賴其中一邊。

　　好，我們假設一個人物是由中學教師的父親帶大的，父親是個溫和善良又幽默的人，同時肩負起嚴父慈母的雙重角色；那我們如何介紹這個人物？（記得把前面已經設定妥當的基本性格加入進去）


　　例子Ｂ：
　　薇若妮卡．雅凡塔是個孤兒，雖然從小失去父母親，但在六歲那一年，她被維因．雅凡塔所領養。
　　她天生就不愛說話；年幼的辛苦遭遇讓她不容易對任何人敞開心房，但在維因領養她後，受到維因的妥善照顧，即便仍是不善辭令，對於陌生人倒也不至於拒於千里之外。
　　她的個性獨立自主，具備強烈的自主性與責任感，不過出乎意料的卻是個戀家的孩子；最在乎的人是那同情心氾濫又常說冷笑話的父親，以及年幼的弟弟。


　　好難寫……薇若妮卡也是我的故事主角之一，這一段是我的急就章，先說薇若妮卡的遭遇，講述她的獨立自主與冷漠、不多言的基本性格，再提到父親的妥善照顧讓她敞開心房，以及戀家，對父親的同情心氾濫常感到無可奈何，卻又無比敬佩。
　　其實對於家庭教育這方面，就薇若妮卡這人物還有很多好講；諸如她對於人文、神話方面的常識，或是待人接物方面，身為父親的維因影響了她很多；在日常的言行舉止中，薇若妮卡時常會想起維因對她說過的話，或是曾經身教、身體力行的過往，這些都是填補一個人物細部性格的空隙。

　　由於家庭教育的影響層面很廣，時間也很長，所以有時候雖然人物的決定跟她基本性格有所衝突（例如薇若妮卡的個性較為冷漠，但父親教育她要以助人為樂之類的），但她基於教育與價值觀等方面衡量，她還是會選擇幫助一個毫不相干的陌生人。

　　這種教育與基本性格的折衝、妥協，往往都是故事的爆點或是轉折；要達成這樣的轉折，那就不能忽略掉除了基本性格外的家庭教育層面。

　　這是建立人物性格第二個面向。


三：學校教育或特殊教育

　　基本架構決定人物走向、家庭教育決定價值觀，學校教育則目的在建立一個人物的基本學識或專業技能。

　　如果背景在中世紀或是一些奇幻作品的話，這個部份可能會比較不好想像，但因為其實學校教育也能帶給一個人深遠的影響，所以我在設想中世紀奇幻架空故事的時候，是把現代的教育制度給放進作品裡面用。

　　當然對於背景較為近現代的作品，學校會是很多朋友拿來當作故事主要場景的點。
　　在這裡我們重點不是在談論校園題材ＸＤ（尤其校園題材講得故事內容通常跟教育內容沒什麼關係……）而是把重點放在學校給我們的教育內容。

　　或許很多人對於現在的制式教育感到不滿，認為教的東西跟現實社會根本完全脫勾，但仔細想想，其實很多東西，包括歷史概念—民族如何演變，國家的版圖經過哪些事件演變成我們現在看到的樣子；地理概念—迎風坡多雨，背風波少雨，涼流與高壓、盆地等原因造成乾燥的沙漠等等，或是基礎的科學概念—水由氫與氧組成，氧氣助燃而非可燃，重力加速度等等，都是現在的制式教育帶給我們的概念。
　　儘管這些看似沒什麼了不起，不過正所謂任何可以想見的知識、概念都能成為寫作題材，一個正常、用心向學的高中生如果遇到山難的時候，可能會想起地球科學的星座羅盤，根據現在的季節，藉由星空得知方向，藉此增加自己存活的機會；或是身陷雪地，知道只要把臉上的眼鏡再加一點水就能自然形成凸透鏡來點火，或是找一塊乾淨的冰直接磨成透鏡來點火。

　　遇到敏感的事件自己不好抒發意見，只能淡淡的說一句「卻道天涼好個秋」，心情抑鬱無可解，帶上一句「才下眉頭，卻上心頭」、「簾捲西風，人比黃花瘦」。都是學校制式教育帶給我們的資產不是嗎？

　　如果想到這點，那故事裡面的主角同理。

　　他們是否能用學校學到的東西，在爬山的時候遇到山難，藉由星光點點來得知方向？或是在遇見可以想見的事件時，說句話來抒發心中得意？

　　又，如果是寫中古奇幻，一個擁有家族背景的貴族，身份是個騎士，那他想必該具備騎士精神與虔誠的宗教信仰？然後劍術、騎術應該也是兼備的吧。
　　背負著家族榮耀、謹守騎士的信條，以及真主的榮耀，再加上一條他自己的基本性格；我們赫然發現，光湊足塑造人物個性的三個點，一個人物已經誕生了，我們已經可以用他來做為故事主軸，推展劇情了。

　　這是第三個要點；但對我來說，還不夠。


四：同儕與人際關係

　　教育、團體生活，一定會跟其他同年齡的人相互接觸，大家應該都能夠認同，朋友、同學對自己的影響力，有時候會比家長、學校教育等影響還要大。

　　所以我們這個時候專注點不能完全放在主角身上了，我們開始會設想其他配角，或許是同學，或許是一些因緣際會之下認識的朋友；那些朋友本質是否良善？牽扯到主角家庭教育所給的價值觀如何，或是道德教育，如果朋友非善類，那這樣的主角是否會受到這樣的朋友牽引？
　　如果朋友才學滿腹，又或者擁有某些特殊才能，那這樣的朋友是否能為主角帶來實質或精神上的幫助？兩個人是否會互相影響、牽引？這也會造成主角個性上的影響。

　　講個實際的例子；那就是我目前正在寫作的《獵．魔者》，當中一搭一唱的艾芙琳與凱特了ＸＤ

　　直接講述一下我對凱特這位十六歲少女的基本設定，她活潑又聒噪，非常聰明，在機械、電子與槍械上有這麼一份專長。

　　故事裡面極力展現這一點，所以一開始是凱特把魯格雙槍改造完畢，交給艾芙琳，艾芙琳落河，手機壞掉也直接想到她，把手機丟給她修理；往後還有很多東西壞掉等著凱特幫她修理ＸＤ

　　凱特因為活潑又聒噪，罵艾芙琳好像罵自己的妹妹，（這也能顯示這兩個人交情有多好）但是卻又處處關心著艾芙琳，（尤其艾芙琳又嚴重缺乏生活技能＝　＝）兩個人感情好，常常見面，也相互影響。

　　這是很直接的朋友間的友情，甚至是戰友之間的共患難、相互扶持，所以朋友的處境、想法，有時候會直接影響到主角對於事情的抉擇跟判斷；這個時候前面三個要點可能不管用了，她會依照朋友、同儕的意見或是利益，做出可能不利於自己的選擇。（一個很清楚簡單的例子，為了義氣，替朋友背黑鍋；故事的衝突點常常就是基於這樣的概念而設計的不是嗎？）


　　所以，擁有四個要點了；基本性格、家庭教育、學校或特殊教育、人際關係。
　　其實還有最後一個，普世的社會價值，或是族群、宗教信仰影響下所造成的性格；這個也是大問題，不過因為如果寫架空背景的故事，這個部份某種程度上可以被省略或是自由心證，比較不屬於必要的條件，所以就不列為第五點。

　　然而，終究是有了四個主要，而且不可閃避的大面向作為設計主角性格的要點；在設計一個「完整」的主角時，這四個要點我會一一想過，依照順序、步驟的慢慢去完成它，通常基本架構的選擇與確定要「快」，到了家庭教育就開始摻雜其他人物的影響，所以其他人物與主角的設計是同時並進，有的時候會因為某個人物有怎麼樣的性格，牽引、影響主角，所以造成主角會有哪方面的嗜好或是不良習慣，這也就可以拿來解釋為何主角會喝酒、抽煙，或是使用槍械等等，這可以拿來決定很多事情，除了個性之外，還包括技能、知識、小動作、口頭禪等等細節的部份。

　　把這四個要點（如果要更明確，再加入第五個）思考過，擁有大致方向之後，就可以開始動筆了；在腦子裡面想的都只是一半而已，那些資料、設計必須用實際文字與劇情來確定；我是不贊成等到人物設計完了再寫作，差不多有個六到七成的人物完成度就可以開始動筆，然後邊寫邊補充、修正，把一個人物描寫的有血有肉、充實飽滿，沒有經過這幾個要點，是沒有辦法達成的。

　　會這樣思考也表達了一個我自己很重要的個人想法，就是「事情從來都不會沒有原因」，一個人之所以造成那樣的性格、促成那樣的決定，就是這麼複雜而且漫長的影響，造成了我們筆下的人物；加入的元素越多、越豐富、多面化，故事就擁有更多的可能性，這樣子完成的人物就更值得讀者去探究。

　　因為這樣子思考、設計出來的人物擁有完整的背景與成長經歷，所以他（她）幾乎是活生生的人；而誰最了解他（她）？作者。
　　所以作者必須把這些龐大而複雜的訊息透過劇情，間接或直接的告訴讀者；故事就是從這裡去展開的。

　　所以講到這裡，回到一個大家常常在問的問題：「如何寫人物」，如何把人物描寫的鮮明、有血有肉，那我第一個反應是：「你怎麼設計一個人物」？用了多少手法，安排哪些劇情，做了哪些描述，告訴讀者這位主角是個什麼樣的人？

　　我很少看到。
　　很多初寫作的朋友絕大多數都會把重點放在這個人物「會」些什麼，描述主角多麼天天賦異稟，是個天才，生而知之；我講句老實話，對於一個生而知之的人，實在引不起讀者太多的好奇心。
　　而且通常對於主角的描寫也就僅止於此，對於主角的過往、他的經歷輕描淡寫；我這麼說吧，少了這些成長背景、教育因素，單靠薄弱的基本性格、人物技能與外型，人物是「活」不起來的！

　　再說了，人物的技能、口頭禪、細部裝飾等等對我來說，那是設計角色的「支微末節」；我有自信只要把前面這些要點打理完畢，後面那些東西根本就是主角與其他人物或是教育環境交互影響下的「成果」而已，根本不需要花太多力氣去著墨、設計。

　　因為他（她）自然而然會呈現那個樣子！

　　藉由這些教育、成長背景，打從心底的建立一個人物的想法與性格，那種人物魅力會自然而然的呈現出來，如何呈現？最具體的就是「對話」了，什麼樣的人物講什麼樣的話，而且不是經由一張紙般的薄弱，經過這些設計的人物會自然而然透露這樣的內含、底蘊去講出那樣的話。
　　當你發現那樣的話只有「ＸＸＸ才講得出來」的時候，這個人物獨一無二的形象與價值已經開始在故事當中發酵了。

　　然後，再把前一篇的名字與外貌組合在一起；一個人物，擁有故事當中的標誌（名字）、外型，再把這些內在跟這兩個條件作結合；一個故事主角已經跳出來，活生生的在我們眼前，由於作者最了解他，所以我們可以試著跟他對話，在腦中設想我設計的情節，跟「這樣的」人搭配在一起，（或是說這樣的人遇到這樣的事情）他會有什麼反應？主觀、客觀條件加在一起，造成無數的可能性，作者只要挑選其中一種最能展現人物、符合劇情需要的，利用熟練的文字能力表達出來，呈現出作品給讀者看。

　　這就是設計人物、設計作品。這就是我們在寫小說時，腦內運作的情況啊！

　　當然，我的寫法是有人物之後再設計情節，有些人是反過來，那都是可以的；重點是人物的設計不可以偷懶，每一個環節都要仔細思索過，在確認人物的完成度大概接近七成，我們就下筆！剩下三成是保留人物的可塑性，營造人物的無限可能。

　　講到這裡，其實人物設計的方法已經差不多講完了。

　　不過，還剩下最後的「支微末節」，人物的能力、技能、細部配件、口頭禪、生活習慣等等，也是值得大書特書的地方。

　　如何由小見大？從這些小地方能夠快速的把一個人物呈現在讀者面前，等於是「速成」，一個人物的底蘊無限大，但是我們當然不可能在故事一開頭就把人物所有內含展現在讀者面前，所以我們需要一點點調味，片面但是耀眼的亮點，來吸引讀者的注意，所以舉凡衣著、佩飾、口頭禪、習慣等等小地方，就成了很容易著墨的地方了。

　　在完成這些最後的設定，一個人物終於可以在故事中大放異彩，給讀者豐富而且多元、深刻的內含，裡裡外外無一悉漏，栩栩如生彷彿現如眼前。

　　一個主角，是這樣誕生的。

　　個性塑造的部份，就到此告一段落了；下次來講些最後的細節，以及略提配角的塑造，人物的部份就可以劃下句點。

　　我們下回再見＝　＝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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