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世界已然終結。
在某一個時刻,
以不知名的方式畫下了句點,
那是一道無法違抗的命令
承載了極為漫長的時光,難以想像。
我的名字不屬於我。
我不斷出現在戰場上,
當我一次又一次,
吸入充滿罪人血腥味的空氣時
我的心逐漸地麻木了。
已經不會疼痛了。
聖劍高舉,鎧甲反射出的閃耀光芒如同朝陽,為了避免那一日的到來,我挺身而出。
遠方的天空呈現一片灰濛,厚重的雲層蓋滿了整個山頂,低沉的雷聲不時從當中傳出,閃爍起不怎麼明顯的雷光。灰茫茫的,整片天空的顏色像是一塊掉進煙囪裡沾滿煤灰的白布。
偶爾,在霧氣變淡時,山稜線會緩慢地浮現,宣示著自己這個邊界的存在。
雲層再度將它掩沒,惡劣的天氣一如既往。
那座山相當高聳,也相當沉默。像是默默地收集了世界上所有的影子,然後在雷雨交加的日子將它們展出。也許這正是此處特別黑暗的原因,一座一座的影子山。
山腳下是一片森林。因為太過廣大,連她也難以定論裡頭是否住著人。森林的外頭則是一大片寸草不生的荒野,佈滿了土丘與坑洞。從高處俯瞰的話便會覺得那像是某種爬蟲動物的皮膚,至少她是這麼想的。
因為下雨的關係,每一吋土地都變得泥濘不堪。
但有一處地方有些不同。
那裡也有水坑,水面上卻露出了半個頭顱、數不清的殘肢填滿土溝,滲出的血水混著雨水,成為一種令人不想記得的顏色。
她就這樣一個人站在那裡,全副武裝。
凡是他們踩過的地面都變得焦黑,並發出腐爛的氣味,再怎麼高聳的樹木也會因此敗亡,不論多麼青翠的草原也將在一夕間化成死灰。
那是活生生的邪惡。
毋庸置疑。
她在雨下揮著劍,劈砍那些已經看不出形體的肉塊,沉重的劍鋒陷入慘紫的皮膚之中,發出噗滋的響聲,血濺了出來。劍鋒拔出,斬下,拔出,斬下,同樣的動作重複了一次又一次,血水與脂肪不斷噴灑在腐爛的泥土上。
雨水很密,嘩啦嘩啦地下個不停。每一道雨滴都是一枝銳利的飛箭,窮凶惡極的呼嘯著,要把一切往泥土上擊倒。但這樣的大雨洗不淨她的劍,乾涸的血汙積得厚了,雨水只能順著留下,帶不走半點東西。
劍鋒越來越鈍,但她並不在意。她依然大力揮舞著那把金色的劍,刨開屍體,一一點燃裡頭的紫色核心。一切都是機械性地,像齒論一樣。她的腦袋一片空白,沒有特別高興,也沒有特別悲傷,僅僅只能感受到一種勞動時分特有的枯燥。
心臟跳動的聲音就是齒輪的聲音,呆板地鳴叫著,不會改變。
她繼續剖開屍體。
偶爾,她會認出一兩個人,她盡量不去看他們的臉。
但她不可能總是成功避開,一定會看見一部分的臉頰,嘴唇,牙齒,甚至在用力過度而碾碎了整個頭顱時,也會有不知道是誰的眼珠子滾到她的面前。就在視線的正中央。
她不知道那是誰的。但她心底知道他們是什麼,或者曾經是……
然後,她嘴角揚起,哼了一聲。心跳跟著慢了半拍。
何其卑劣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