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端起杯子,讓一口牛奶把卡在牙縫裡的燕麥、碎葡萄乾給沖下肚去。這是今晚第幾片餅乾了?在拍去那長長白髯上的食物碎屑之同時,他不禁這麼想。
也許……明年我該戒掉在工作中吃點心這習慣。他摸摸肚子自忖著,轉身走向彼方的窗沿,雙手探向外頭的大紅色布袋。
他記得幾年前自己還可以拎著這袋東西翻過窗框,但是現在……也許真的該考慮減肥一事。
反映在白雪上的月輝,越過窗沿灑落屋內;稱不上明亮,但多少能看出室內大致上的模樣。
窗口位於牆沿的正中央,前方就是房門,睡床與全新的書桌分別占據兩旁。桌上擺著的空盤子與半杯牛奶,是剛吃剩的點心;沒辦法,他就是抗拒不了誘惑。
地板是鋪木地,但有覆上地毯──這是個好現象。他不只一次因為厚底靴與木板地的敲擊聲,而讓神經緊繃到衰弱──他可不想吵醒孩子,那會讓整夜的工作進度落後。
他躡著腳緩緩走向床沿,床角柱上掛著一個紅色的襪子。現在的襪子布料都極富彈性,但他估計這東西還是塞不下自己帶來的禮物──整套的芭比娃娃屋──他是聖誕老人,不是胡迪尼。
他能在一個晚上跑遍全世界每個孩子的房間,但就是學不會那在帽子裡塞進一堆兔子、鴿子還有其它林林總總玩意兒的把戲。
將禮物放在床角後,臨走前替那不安分的小女孩拉好了棉被。他不希望明天一早,這個可愛的小天使得要在噴嚏、鼻水與高燒中享受獲得禮物的喜悅。
他吃力的爬出窗外,差點栽了個跟斗。對於老夥伴投來關心目光,他只是尷尬的淺笑。肩膀上沉甸甸的重量,讓邁上雪橇的步伐些許不穩,但他還是辦到了。
「我真的該減肥了。」他自語道:「好,就從今天開始。」老夥伴──拉車的馴鹿──沒有回應,只是無奈的搖搖頭。牠記得自己去年、前年、大前年也聽過同樣的話語。
坐定位後,他拿出一張長長的名單,核對著接下來的目的地。那是他手下那些勤奮、可愛又無酬的小精靈,所整理出來的資料。他不只一次說過要給他們報酬,但他們始終拒絕。
他們說,好孩子的笑顏就是最好的報酬。
但是接下來這名單上的小傢伙,可稱不上是什麼好孩子。具他所知,這小傢伙幾天前才用他新買的水槍欺負街尾的野貓,在更之前還把乒乓球當成蛋,拿去餵他哥哥養的寵物蛇──那條可憐的爬蟲後來為此挨了兩刀。
照過往標準,這類調皮的小傢伙可拿不到禮物。
『你知道的,大人。』他回憶著小精靈仰著頭對他解釋道:『孩子越來越少,所以我們不得不把標準給……』
的確,現在的工作繁忙程度一年不如一年。以前他吃那些孩子留下的點心時,都是囫圇吞棗,而現在呢?別說牛奶,他認為自己再泡杯紅茶也不見得會拖延進度。(吵醒孩子是個例外,他們會抓著你整晚不放)
他嘆了口氣,收起名單。
「走吧,老夥伴。」韁繩輕拍著馴鹿的頸子,雪橇駛向天際。「你有想過這份工作沒了以後,自己該轉哪行嗎?」馴鹿沒有回應,只是盡責的拉著雪橇。
深靛色的夜空掛滿爍星,月兒近的就像是在他手邊一樣;很少有人能看見這樣的月亮,至少在飛機發明前是這樣。
「我聽說,在東方的日本,有種運動很歡迎胖子參加。」他笑道:「哎呀,那麼也許我不該減肥!你說對吧?」馴鹿也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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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個沒有孩子歡笑聲的世界,有什麼可以期待的嗎?】
語出電影︰《人類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