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我獵殺的歷史裡,如果要說到印象最深的,大概就是那對男女了吧?我想。
——放開……放開她!
對,就是他們。
男的不是勇者,女的也不是什麼公主,這一段經歷更是未曾被改編過任何可歌可泣的故事。不過,它卻是貨真價實存在著。
對於那對男女而言。
甚至,對於我而言。
——我叫你放開她!
他們不過是對行經山林的旅者,但兩人所掌握的勇氣與身經百戰的戰士相比亦是毫不遜色,因為從來沒有任何一名戰士能夠與我對目而視。就連那些號稱王國第一勇士的大人物也是如此。
每當我大嘴一張,他們的鑲滿寶石的長劍就會掉到地上;若是再亮出長爪,只怕他們光是尿失禁就自顧不暇。
可是,那名男子不一樣。
——你如果對她怎麼樣我就……我就會出手喔!
他手中並非削鐵如泥的寶劍,不過就是一根尋常不過的木棍。然而,男子散發的氣勢卻猶如拿著凶駭至極的武器。儘管他的手腳早就因為顫抖而沒了力氣,男子也絲毫沒有轉身就逃的打算。
事實上,他也真攻擊過來了。還是傾盡全力的。
——放開她呀啊啊啊啊——!
結局,我相信你能想像到的。這是獵殺的歷史,而這樣的歷史往往都是大同小異。
然而到了此時此刻,我卻開始思考為何他們願意如此拼命。不只是男子而已,就連那位被當作人質的女子也是。眼見男子被殺非但沒有逃跑,反而發瘋似的想報上一箭之仇。而這,也是許多人所辦不到的。
在那當時,我只覺得自己賺到了,因為不用多花心力去追逐逃跑的獵物。可是現在想想,那臨死前還掙扎著想抱住對方的女子,其意志之堅定實在不容小覷。
……就算死,也寧可死在一起嗎?
海風迎面而來,夾雜著濃重的濕氣與鹹味,更帶著愈發高漲的腎上腺素與能量威脅。粗略去數,現場起碼有千人之多,而且每一個都擁有超能力、高科技武器、甚至於魔法秘術。即使大多數人的存在時間遠不及我,但猛虎依舊是難敵猴群。
特別是,那裡還有被女孩稱之為王的存在。滅絕了大多數星球、也差點將我殺死……近乎於無敵的存在。
「很明顯就是送死。」
我笑了一下。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隨著距離越近,空氣中的肅殺之氣也愈發濃厚。然而,我卻不會因此放慢任何速度、破空飛行。
宙老說,我愛上了女孩,所以才會幹出這些荒唐事……或許吧,不然我怎麼會一見面就做出如此詭異的告白?
「可是,這種事情真的很難承認啊。」
苦笑是必然的。
不過,事實也是必然的。
雖然獵殺的歷史總是迎來大同小異的結果,但有關我、有關大野狼的歷史卻還不止如此。而且,那些故事甚至眾人皆知。
因為同情,獵人一槍把我打倒在地、救出小紅帽的外婆。
因為親情,羊媽媽將我開腸破肚、救出小羊,甚至還逢入石頭、把我踹入河中。
甚至因為手足之情,老三用計讓我跌入滾水之中、幾乎燙去了我一層皮。
而在今天,這隻大野狼將為了愛情、不計一切代價進入險地。儘管牠很清楚將會與千百人為敵、而且各個手持高深魔法與強大火力,仍然從容前去。
「這種故事可一點也不有趣。」
我對自己低語。無奈的。
◆ ◆
戰爭已經開始了。
在新聞上,軍艦與漁船之間激烈的水槍戰熊熊產開,其白熱之程度、甚至能讓人以此畫一篇充滿夏日風情的戲水圖。
然而,身在其中的人卻很清楚,那畫面不過只是用以瞞騙普羅大眾的假象。
這是戰爭。
一場不容普通人插手、甚至於知曉的駭人戰爭。
「攻擊——!」
爆炸是一定的。以釣魚台為中心,火藥的爆發幾乎將方圓數公里內轟了個透亮。若再加上魔法、秘術、以及純粹能量的引發與衝突,這裡真可稱之為煙火的世紀盛宴——假如現場沒有這麼多死傷的話。
對,極為慘重的傷亡,這就是戰爭。
「喝呀!」
一名武士打扮的俊俏男子於海面疾行而過,那把三呎三吋長得太刀看似笨重,但在男子手中卻猶如羽毛般輕盈。每當有觸手襲擊而來,男子一個反手便能將之一刀砍落;黑西裝與墨鏡,雖然外表看來只像一群過於嚴肅的保鏢,但這對人馬手拿閃亮無比的高科技槍枝、其破壞力完全不遜於那些外星人;長鬚老人高聲唱起無人知曉的秘詞,搭以手中青綠的脊髓手杖與顱骨,數顆隕石自空砸落、儼然與月亮的崩落無異;甚至,一名戴著厚重眼鏡、蓬頭垢面的瘦小青年,只見他眉頭深鎖、低聲沉吟,數道不規則的光束便從身旁爆發、直襲而去,更搭以肉眼能見的狀聲詞!
他們有的是幹員、有的是打手、有的還是反對掌權者出名的通緝犯。當然,其中也不乏外星人這些流亡的受庇護者、以及為了其他理由而聚集於此的人們。但縱然彼此有著截然不同的立場,面對這等侵入者,沒有人會刻意保留自己擁有的實力。
畢竟在場的每個人都曉得,輕忽大意就等同於死亡。特別是那些曾驚險遭滅族的外星人。
「小心!過來了啊!」
觸手來自於花朵的中心,那一根根龐然巨物儼然是這個世上最為駭人的兇器。紫綠交雜的鮮豔斑紋、如狼牙棒般倒勾著的尖牙。只要稍微被削到一下,身軀把上就會被連皮帶肉撕扯開來——而且,它們更是動得飛快!
嗖、嗖、嗖、嗖、嗖!這速度與其說是子彈,不如該稱之為雷射還比較恰當。而當有人被襲擊且全身化作肉末時,那殺傷力簡直與砲彈無異!
可是,這點程度並不會使人退縮,反而還因為同伴的殞落越戰越勇!
「調整架勢!不要露出破綻!」
就算在這短短數分鐘內已犧牲不下百人,地球一方仍舊保有攻擊上的優勢。他們為數眾多,攻擊方法更是無比多元。即使侵略者擁有對戰鬥的高度適應力,但從現場看來,當攻擊方式的變化一變複雜,巨花本身似乎就無法真正去應對每一種攻擊。例如原本用以適應物理傷害的硬化鱗片,在魔法面前如同薄紙一張。
也因為如此,地球的代表們馬上就看見了勝利的徵兆——巨花幾近半毀,它現在連自我恢復都來不及。
「保持這個態勢持續進攻呀——!」
眾人一聲高呼,火力更為兇猛!導彈四處竄飛,炸毀一切所經之處;在咒法的加持下,一隻隻召喚獸變得高大駭人,開始將花瓣一片片吞吃啃咬;神聖的光芒與邪惡之影在此時共榮共存,光燒盡一切所照之物,影子亦吞噬任何覆蓋之物。在各家傾近全力的攻擊下,巨花的規模瞬間大不如以往,就連其下的土地也開始遭殃,但這對在場所有行使大地之力的人而言根本不是問題。
侵略者依舊存在,這才是他們所要去煩惱的。而且,這也不再會是他們的煩惱了。
只不過,事情終究不會如此簡單。
「敵襲!敵人從後方攻過來啦——!」
當這道資訊讓在場所有人都注意到時,一切早已為時已晚。夜空之中,巨大的物體自雲層裡猛然墜落,遠看就像是一顆黑漆漆的隕石掉了下來,但在周圍的人都曉得、那是由一大群侵略者所組合而成的龐然巨物!就在落海的一瞬間,物體驟然崩潰,千百道攻擊也猶如爆炸一般、四處飛竄!
那是更多的觸手。而且仔細一瞧,其中還有著近百名花頭人身的不明生物——侵略者的分身!也就是援軍!
一時間,戰況有了些微的改變。雖然談不上完全逆轉,但辛苦卻是必然。
與島上的巨花不同,畢竟這些傢伙並不是固定在原地、揮揮觸手就好。會逃、會躲、更會做出精準的判斷用以防禦或是進攻!即使不算是過於強大的威脅,但增援的出現確實影響了他們消滅巨花的速度。
也在這分散戰火的短時間裡,島上的巨花開始自行再生!
「別讓它再生!時間拖長對我們不利!」
「沒辦法啊……這群混蛋太煩人了!」
叫罵此起彼落、戰線亂成一團。別說是恢復攻勢,就連那些掌權者派來的幹員們——也就是這場戰爭的總指揮部、全都因此亂成了一團!
就在這慌忙之際,又有人闖入了這場戰鬥。
在夜空一角,空間像是破碎的玻璃一樣崩毀、炸裂,接著便走出一道搶眼的紫色身影。
「啊啦?看來我們還是搶先一步了呢。嘖嘖,剛剛應該要他一起過來才對。」
歐森.O.歐普,他眨了眨眼,並對腳下的混亂揚起微笑。雖然總是獨來獨往,但他不討厭像這樣子的熱鬧氣氛。
「應該也不會太慢才是。」
一道聲音自那破碎的空間裡頭傳出,旋即也接著走出一道身影。搔著鬢角,弓羿皺眉嘆道:
「可是,我沒想到這裡竟然會失控得這麼快。」
「要出手嗎?」歐森微微一笑:
「用你的左手應該能不費吹灰之力吧?咻的一聲,我相信什麼問題都解決了!」
「不行。」
「不行?為什麼不行?三分鐘前你可是差點就把那隻狼給變不見了耶?」
「那是嚇唬他而已。」弓羿皺眉苦笑:
「我的左手就只有對神有效。」
「耶?只對神有效?不會吧?先不說原因是什麼,不過你還真敢拿它來開玩笑哩!我說,難道你不怕被他給發現嗎?而且該不會就連上頭的人也不曉得吧?」
「呵,我們最擅長的不就只是裝腔作勢嗎?」
「唉呀、唉呀……也對!不過,你有想過失敗之後會怎麼樣嗎?」
「大概就會像那些外星人一樣吧?流亡異星,過著寄生蟲一樣的生活。」
「嗯——我可一點也不喜歡這種樣子呢?難道我們就沒有其他手段能直接消滅那種東西嗎?」
「我只能想到神以上的人物。」弓羿輕咳幾聲:
「不過,在對方不會直接威脅到神所存在的次元之前,我相信祂們是不會有任何動作的。」
「唔,這種情況還真是討人厭呢……」
忽然,歐森咧了起嘴角,雙眼透出一對近乎狂亂的神采。這可讓弓羿有些擔心了:
「我還以為你跟我都同意先等他過來之後再做決定?」
「不,那是你跟他的約定而已喔,親愛又健忘的左手哥。再說,我還有事情想去確認看看!」
「確認什麼?」
「嘖嘖嘖,這是秘密喔!秘——密!」
語畢,歐森也不等他繼續往下說,便任憑重力讓自己自然下墜。就看他雙掌一拍,聲音雖小,換來的效果卻是震驚全場——時間的齒輪停下,只因這位天涯行者的輕輕一拍!
砲火暫停、能量凝結,所有動作也成了一個又一個可笑的靜止模樣。歐森轉身一翻,雙足便這麼輕立海面。看著自己親手所做的一切,歐森滿意的點點頭、並向前漫步而行。
如同他對那每一個腦袋如花的女孩所做過的事情。每經過一名敵人身邊,歐森便輕拍其肩、讓對方化為空中飛灰。這技巧雖然看似不可思議,但這不過只是簡單的時空魔法而已,加速時間運作來衰退細胞,並利用空間膨脹進而加以粉碎——雖然歐森廢話不少,但他卻很喜歡這種毫不拖泥帶水的徹底毀滅。
最後,在這一陣紛飛的細雪當中,他來到了島上那巨大無比的花朵跟前。
看看那朵花,即使有部分花瓣燃燒焦黑,卻仍不減原有的生氣與光澤。從那粗大的筋脈來看,要是時間繼續作動的話,恐怕還能清楚聽到生物一樣的脈動聲吧?
「不過,這也只是過去式了。」微笑著,歐森舉起右手、輕觸其上:
「抱歉,大野狼,誰教你這麼慢呢?還是說,我現在仍應該稱你為阿豪才對?」
然後,能量注入。
不同於其他腦袋開花的敵人,要讓同樣的魔法作用在如此巨大的物體上、歐森得花上數倍的時間與力量才行。但儘管無法一瞬間消滅對方,歐森仍十分享受這種過程。透過觸碰,他能清楚感受到能量是如何加速細胞在時間上的衰變,甚至於如何轉化為無型的力量、不斷侵佔其中的空間。
漸漸的,死亡的灰暗逐一染上花瓣的綠、分離崩解。就像他所攻擊過的每一個敵人,這朵巨花早晚也會如此:變成飄散空中的灰黑雪屑。
「打完收工!」
不用再看下去了,因為歐森很清楚那只是又一個相同的結果。他抽離了手、轉身向後。縱然再怎麼喜歡大話連篇,他卻很容易對於一再發生的事情感到厭倦。特別是同樣的死法必須要放慢速度來進行這種事上。
只不過,沒有多久,歐森便發覺自己錯了——他,並非無敵。
「嘿,誰要收工了呀?」
當他聽見那調皮且充滿笑聲的威脅時,一切都太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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