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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說2013-01-24 20:26

榆弄影 八章

作者:亞蘇

  主僕二人在京城又待幾日;除了等待放榜外,淙允寒窗苦讀這麼些年,終於也在這回京試後,有了放下書卷的機會。

  他與香桃兩人四處走看,訪了幾處京城名勝;他更沒忘,半年前指引過他,於他有恩的城東謝老闆,於是也前往拜訪;謝老闆也熱絡,還邀了他們二人喫茶。

  「話說回來,孫公子可知,今日便是放榜之時啊?」

  「知道,不過掛念著謝老闆的恩情,小生又是半年未登門拜訪,於是便想先上門來答謝;那金榜就放在那兒,跑不了的。」淙允雖自信,可卻也不急著知曉答案;見他仍是掛著淺笑,喝著香片,與謝老闆談話,頗為愜意。

  「看公子一臉欣喜,莫不是心裡有數,榜上有名啊?」

  淙允但笑不語,但那自信神情,卻早已說明一切。

  拜別謝老闆,二人於一旁飯館子隨意吃了點東西。料想近午時分,看榜的人必定都急著找尋吃食去了,應是不若早晨那般人滿為患;兩人欣然起行。淙允踏著閒適步伐,但香桃卻像是比他更急,腳步飛快,直趕在他前頭催促。

  將抵皇城門下,淙允的步伐卻是越放越慢,香桃喊他,甚至都快要伸出素手出來拉人了。「主子!你怎麼回事兒?就在眼前了,咱們快去啊!看看你的名字啊!」

  淙允此刻臉色看上去不若先前自信;明明榜單近在眼前,就快能看見自己名字題於金榜上,卻在這當頭遲疑。

  究竟有多少讀書人,滿懷希冀,盼望榜上有名,卻是失望而歸的?日前曾寫過、見過的試卷彷彿歷歷在目;書寫罷、出城門時,他以為自己定能一飛沖天,但誰知答案現前,他會不會,也成了那失意文士中的一人?

  他嘆了一口氣,「近鄉情怯。雖此時面對金榜,不若歸家;但那心境,卻差可比擬了。」淙允雙手反剪,喃喃地說了幾句,耳邊又傳來香桃那聲催促;他展了展眉,亦是跨步跟上。

  皇榜可比天高,聚集在底下的文士比起早晨方公佈時,人潮已散了不少;兩人來至榜下,香桃從最上頭找,而淙允卻是自後頭往前探尋。

  「欸?沒有了嗎?」先開口的是香桃;她睜大眼,一臉不信,「主子,就……就這麼點人嗎?」她仰頭看著最後一個名字,而後往前略看幾眼;怎麼找不到主子的名兒呢?

  淙允看得慢,一個一個仔仔細細的看;他才看至一半處,便聽見香桃這般言語,心頭一抹陰鬱忽地湧上,他楞了楞,勉強回頭來對香桃笑了笑,「要不要再找一回?興許是香桃性急,看漏了。」

  她睜大眼睛,向淙允重重地點了點頭,「好,我再看看,仔細的看!」她這回亦從最後一個名字往回探查,盼能從那成堆人名中,找出「孫淙允」三個字來。

  探花、榜眼、狀元……淙允看完了最後一個人名。明明是盛夏酷暑,又是正午時分,頭頂上的烈日幾可把人給曬昏,但淙允此刻卻彷彿冷水罩頂,凍得、寒的直打哆嗦。

  「主、主子,怎麼找不到……怎會這樣的?」香桃那張俏臉皺了起來,泫然欲泣的望著淙允;莫非是名字寫錯了?還是主試的考官忘了把主子的名字寫上了?

  淙允望著金榜,怎麼也想不到,迎接他的會是這種結果。薰風微吹,替這滿是吃食香味、熱熱鬧鬧的京城帶點涼意,可看著榜的淙允,卻覺得冷涼。

  一旁的文士有的垂頭喪氣離開,也有的見著自己名字,欣然落淚、振臂疾呼的亦有之。那些淙允都聽不見,只是怔著,望著榜首那名兒,雖距離自己僅幾尺之遙,卻又是那樣遙不可及。

  「兄台莫要氣餒。」一旁同是落榜,與他一般遭遇的一名文士,看見淙允模樣,嘆了嘆,走到他身旁,輕拍著他的肩安慰著。「吾見你年紀尚輕;來日方長,下一回再來便是,還有機會的。」

  淙允緩緩回頭,這才發現那位兄台已滿臉風霜,年過五旬了。他朝淙允笑了笑,「這落榜滋味……我已嘗了十多回。不奇、不奇了……」說了這句話,便轉身離開了。

  十多回。京試一回不中,還需再等兩年……十多回,說得輕鬆,卻是二、三十載的辛酸血淚啊。

  他看著那人身影;那人步履蹣跚,走得極緩,終於消失在人群之中;淙允佇立著,在那令他失意的皇榜之下,不知過了多久,後頭才傳來香桃那怯生生的叫喚,「主子……」

  他緩緩回頭,香桃已是哭成了淚人兒;他嘆了一口長氣,忽覺眼眶有些酸澀。甩了甩頭,「我們……走罷!」他大步大步的邁開步伐,轉眼間,便將那可比天高的皇榜遠遠拋開。

     #     #     #

  淙允滿懷壯志,卻失意而歸的消息,很快便傳回了別業。

  京城已成傷心地。無心再多走看留戀的淙允,勉強在月華樓多待一晚,隔日清晨,沐家便派車來迎,將香桃與淙允,再接回了龍泉嶺來。

  而沐夫人知曉淙允名落孫山的消息後,不禁掩唇大駭,「莫非給我料中了,真沒考上?」

  淙允回到別業,棠春亦是好言相慰,但淙允卻像是仍未從失意中恢復,只是淡淡地笑著;嘴巴上說沒事兒,但棠春不管約他飲酒、賞花,或是出外走走,淙允不是婉拒,就算應承了亦是勉強。

  棠春想盡辦法,卻仍是不見成效;淙允意志消沈,體弱氣虛;回來二三日,就染了病,又過兩日,只覺胸口氣悶,不得抒懷,再過兩日,茶飯亦絕,無法下床,並且日益消瘦。香桃在一旁陪伴,棠春、沐夫人前往探視,只覺淙允像是失了根的花草,若不救拯,恐怕大事不妙矣。

  「這該怎麼辦才好……」棠春為此事早已想破了頭,現下淙允急需醫治,但家族中精通醫術者,卻都不在眼下;遠水救不了近火,他抬起眼來,對上沐夫人的眼,「娘,不如從外頭請來大夫,給淙允兄看看?」

  「不可!」沐夫人斷然回絕,「春兒,你不會不知道我們的規矩。當初你不也是看中了孫公子的命格屬水,又與咱們有緣,這才與之結交,成為摯友麼?我們這兒,不是隨便人可進出的。」

  「但淙允現下情況危急,娘,妳就行行好,破一次例吧?」

  「為他破例?」沐夫人勾唇冷笑,「春兒,娘維繫著咱們一家性命生計,若為一個活人破例,那你要我怎麼跟底下的ㄚ鬟、下人們交待?」她斂起笑容,嘆了一口氣,「我知道你跟孫公子感情甚篤,千方百計的想救他,但我們的命也不能不顧呀。」

  沐夫人想了想,抬起眼道:「這樣吧,你帶孫公子出去看大夫,讓他在外頭醫治,等到他病癒,再接回來這兒,如何?」

  棠春有些不願;畢竟這兒風水極佳,淙允對這兒環境亦極為熟悉,若能在此養病,再好不過,但……娘親所言亦是有理,如今家中無有醫者,若要淙允康復,興許這是唯一的辦法。

  「好吧……我與淙允兄商量看看,若他願意,我們明兒個一早就動身。」



  時刻正值盛夏,又是夜晚幽靜時分;待在別業後院的那株醉芙蓉,卻悄悄的,展開了花苞,透出一身雪白。與頭頂上那彎明月,相互輝映。

  車輪吞吞,由遠而近;自雲霧中穿出,在別業大門口停下。

  「小姐,到了。」車夫恭敬地向車簾內的女子說道,而後拉開車簾。

  只見一名女子探出頭來,容貌清豔絕倫;明眸輕睞,環顧四周一眼後,落在那門庭。

  她彎唇巧笑,優雅的下了車。「哥哥眼光不錯。」遂蓮步輕移,往別業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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