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屋創作

小說2013-02-03 21:51

【連載】邪鬼《序章.上》

作者:內笑美莉


  這個村莊被山林所環繞,數十棟木屋於此地無規則地排列,形成蜿蜒、但不複雜的道路。村莊周圍有數畝田,而人們除了耕種,還會上山採集鮮蔬、以及打獵。

  村莊中心有個廣場,廣場除了有部分黃土地以外,看起來就像個小草原。人們常會聚集在那裡談天說地,而孩童也會在廣場玩耍。

  看起來,這裡是個了無紛爭,並且充滿活力的地方。不過,這裡依然有著人性的醜惡。


  廣場的邊沿,有個男孩總是躲在巨石後方,窺視著在廣場中玩耍的孩子們。如果有人注意到他的臉,就會發現他的表情是多麼孤獨,他的眼神有多麼羨慕。

  不過,看到他的人,從來不會去注意他的表情。

  「欸,你不要躲在那裡,過來跟我一起玩嘛。好不好,嗯?」另一個因為動作遲緩而被其他孩子排擠的女孩,慢慢的走近男孩;此時男孩縮起探出的頭,躲到巨石後方。

  「別這樣嘛,來啦。」女孩繞過巨石,對著男孩伸出手。女孩笑著,或許是想要藉此消除男孩的戒心,也或許是單純的開心。

  「真的……可以嗎?」男孩畏畏縮縮,甚至不敢正眼看著女孩。猶豫了一會兒後,他還是將手伸了出去,讓女孩牽起。

  「來吧,走!」女孩笑容滿面的把男孩拉起,打算將他拉去廣場,但卻被擋住去路;一個婦人怒氣沖沖的走到他倆面前。

  啪!婦人用力地拍了兩人牽起的手腕,他們的手一分開,婦人便馬上將男孩推離。男孩沒有憤怒,也沒有傷心,更沒有發狂,而是再度露出孤獨的表情。

  「走開!不准你接近我們家女兒!」婦人強硬地拉著女孩的手臂,將她帶離:「我跟妳說了多少次,不准妳接近那個怪胎!妳聽不懂嗎?」

  「他什麼都沒做!為什麼不能跟他玩?」女孩大聲抗議;此時男孩又再度躲到巨石後方。男孩沒有再探出頭來。

  「妳不懂,他是惡魔!總之不要跟他玩,連靠近也不准!」婦人憤怒地拉著女孩走遠。女孩不斷哭鬧,但婦人只是滿臉怒容的保持沉默,將她帶回家。

  其他的孩子們看著,他們都知道不能接近那男孩。因為村裡的大人告訴他們,那男孩是個惡魔,還有他為什麼是惡魔。


  在那男孩出生時,他的母親難產而死,旁邊的接生婆因為滑倒摔到腦部,也當場死亡。而男孩正在山上打獵的父親,日後遭人發現其被猛獸咬死的屍身。

  一出生就剋死三人,這或許是個巧合,但他帶來的詛咒卻不能用巧合來解釋。

  只要是男孩走過的地方,花草都容易枯萎。要是男孩停在花叢中,花朵會在幾小時之後便枯萎死亡。動物如果待在男孩身邊,容易變的沒有精神。

  大人們認為,男孩身上的詛咒會吸收生命,因此只要看到他接近,就會將他驅離。沒有人願意好好對待他,而每個人都懶得花心思處理他,所以他就在村莊裡到處遊走。

  男孩走過村莊的每一處,試圖接近過每一戶人家,每次得到的回應都是同樣的拒絕。男孩待過村莊的每一個角落,過著沒人體會過的孤寂生活,他深信自己終有一天會被接受。

  直到某一天,他下定決心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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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很沉很沉的夜,很微很微的風。雖然還未到滿月,但月光依舊灑滿大地;可月光的亮十分飄忽,因為天上的雲也是那麼飄忽。吹來的風太微,壓不過空氣中的沉悶;不過,他們也沒有特別在意那沉悶感。

  這裡是村莊外圍,再繼續往外走就會進到山林裡。一個年約十五的男孩獨自坐在石頭上方,目光直視著山林內。

  「吶,我帶東西來囉。」一個看似同樣年紀的女孩順著村莊內的路走出來,向男孩走去。她手上拎著一只盒子,臉上帶著笑容。

  「筱婷……我說過很多次,妳不要再接近我了……」男孩沒有回頭,依舊盯著林內某處。雖然沒有回頭,但男孩從原本的面無表情轉變成了混雜著開心的無奈。

  「是啊,你是說過很多次,三天兩頭就說一次。」筱婷坐到男孩身邊的地上,解開纏住盒子的布,打開蓋子後遞給男孩。但男孩沒有接過。

  「喏,今天的肉很特別喔,是蛇肉呢。」筱婷夾起一塊肉,在男孩面前晃著。

  一會兒後,男孩嘆了口氣,接過餐盒。


  「我會吸走妳的生命,為什麼妳還願意一直幫我?」男孩問。即使他已經問過無數遍,他還是每次都問。

  「小時候因為身體一直有問題去看了巫醫,巫醫說了,我身上的病讓我最多只能活到二十歲。那時候我還沒遇見你呢,所以這跟你一點關係也沒有。」筱婷說:「我現在也十五歲了,離巫醫說的二十也不遠,我還是跟平常一樣,也沒有病的比較重啊。」

  「別逞強了,妳已經越來越虛弱,我看得出來的……」男孩扒了幾口飯,又停下來看著筱婷,表情看的出他的擔憂。

  「哼,這八年來如果不是我一直偷帶東西出來給你,你會活到現在嗎?如果我這不長的命可以換到你…咳、咳,那就值……呸!」筱婷說著說著,表情越來越不自然,說到一半突然彎下腰、吐出血來。

  「妳看,妳越來越虛弱了……妳以後別再出來了,這種時間不休息、又跟我在一起,這樣惡化很快的……」男孩站起來往後退,想讓筱婷離開他那詛咒的範圍。

  「沒事、沒事啦,我平常就會吐血、早就習慣了,不過你再不吃我還會吐更多。快吃!」筱婷抓住男孩的手臂不讓他走,指著他手上的餐盒說道。


  「讓我活著有什麼好處?除了帶走我身邊的生命,我活著一點用也沒有。我經過的地方,所有花草都快速枯萎,所有動物都變得虛弱……」男孩喃喃念著。

  「我啊,從來就沒有注意過那些。」筱婷聽見了,她走到男孩面前,與他面對面:「我只注意到,有個人老是走黃土地,或是爛泥,從來不走草皮也不接近樹叢。有次他遇到一隻受傷的小鳥,他沒有繼續玩弄牠,而是把牠……」說到這裡,筱婷又咳了起來。停了一下之後,她坐到男孩身邊,繼續說了下去。

  「……送到巫醫門口,再偷偷跑走。有次他為了救一隻貓,跟一隻狗打到遍體鱗傷,他在夏天時獨自坐在外面被蚊子叮,但是他只是一直揮手趕走,完全沒有想打蚊子的動作……」筱婷握緊男孩的手,緊緊握住。

  「為什麼這麼善良的人要背負著詛咒?為什麼詛咒不去附在應該受詛咒的人身上,而是要讓這種人來承受?」筱婷激動的說著。如果現在不是半夜,她已經大叫出聲。

  「這就是上天的旨意吧……」男孩別過頭去,淡淡的說道。他不知道該如何回應身旁的女孩。一直以來遠離人群的他不習慣與人相處。

  「那上天就是狗屁!憑什麼……就該讓你受罪!」筱婷的音量提高。

  「好了,小聲點。」男孩拍了拍筱婷的肩,試圖緩和她的情緒。

  然後是一段沉默。男孩低頭嗑起他的「宵夜」,筱婷則是靜靜地坐著。


  漸漸地,空氣變得更加沉悶。


  「嗯,我差不多該回去了。」男孩吃完後,筱婷將餐盒拿回,站起來走回村莊內。

  「明天,也在這裡哦……」筱婷話沒說完,忽然蹲了下來。

  「怎、怎麼了?」男孩也站了起身,下意識地往後退開。

  「呃、糟糕…突然發作了……麻煩一下,把我扶回去……」筱婷說話斷斷續續,而且語調忽高忽低。

  「不行,我不能再靠近妳了,要是越虛弱,生命越容易被我吸走!」男孩擔心他身上的詛咒會讓筱婷死得更快。

  「哎…橫豎都是死……你就賭一把,扶我去巫醫那裡……」筱婷蜷縮著身子,不斷發抖。

  「好吧……」男孩只好將筱婷扶起,盡快往村莊移動。不過筱婷的腳不斷拖地。

  「我現在全身無力……把我…抱起來比較快……」筱婷在男孩耳邊說著,聲音細如蚊語。

  男孩於是摟住筱婷的腰與膝蓋後方將她抱起,全力跑向巫醫的住所。此時筱婷伸出雙手,扣住男孩的脖子,將臉貼上其胸膛。

  「我知道…來不及了……所以…在最後……讓我抱著你……好嗎……」筱婷的聲音越來越輕,越來越細。


  男孩察覺到筱婷的手扣的很緊。難道她騙自己全身無力,是為了要在最後能夠緊緊抱住自己嗎?男孩想著。

  想著,想著,男孩的速度減慢,然後跪了下來。男孩發現懷中的女孩沒了呼吸,也漸漸沒了心跳。於是男孩哭了。

  男孩在這一生中第一次流出淚水。當他被人們排擠、受到無理的憎恨時,他沒有哭。當他被其他人從遠處丟石頭的時候,他沒有哭。當他被猛獸咬傷時,也沒有哭。但是現在,唯一關心他的人,也是他所愛的人,死了。

  於是男孩第一次哭了。此時,月亮不再灑下月光。月亮被大片大片的烏雲遮住,而烏雲開始降下了雨。風開始隨著雨咆哮,一場暴風雨無前兆的襲來。

  男孩緊緊抱住他所愛著的女孩、那個唯一關心他的女孩。男孩大聲的哭著,大聲的重複叫喊著她的名字。

  雨越下越大,男孩的聲音卻沒有被風狂雨嘯所掩蓋。

  很快的,村民們出來了





-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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