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兩輛樸實無華的馬車,悄悄駛入京城裡的小巷,直到醉金閣的後門,這才停了下來。此時,後門亦無聲地悄然打開。直到兩輛馬車內的人皆下了車,進入醉金閣之後,這才又悄聲掩上,不教人察覺出任何異狀。
「崔嬤嬤,就勞妳照顧兩位了。」奉命將人送來醉金閣的冬總管,對崔嬤嬤說道。
崔嬤嬤頷首,差了兩位小婢,帶冬總管送來的兩人前往已分別為他們準備好的廂房。
「主子這趟去……要多久才會回來?」見兩位貴客皆已被小婢帶走,崔嬤嬤這才低聲向冬總管詢問。
「主子沒說。」冬總管遺憾搖頭,「不過,主子是去解決老王爺的事,或許會耗上一些時日。」
「這樣啊……王爺總算得以暝目了。」聽見有好消息,崔嬤嬤禁不住頻頻拭淚。
畢竟鳳于嘯乃是她崔嬤嬤從小看到大,為了打探關於老王爺的情報,便設立醉金閣,差她來這兒照顧那些被救回來的姑娘們。
她深知鳳于嘯會變得現下這般浪蕩,全是因為老王爺的死,給他帶來不小打擊。如今老天有眼,暗殺老王爺的人已是水落石出,相信主子定會為老王爺雪恨,以慰老王爺的在天之靈。
「是啊,總算……」在齊王府侍奉多年的冬總管,心有同感地頷首。
「不過主子這回怎沒帶紫夜一塊去?」崔嬤嬤疑惑地開口。
一開始她和一般人一樣,對於鳳于嘯身旁的護衛紫夜感到排斥與害怕。但當她從冬總管那兒聽見紫夜護衛鳳于嘯的一些事蹟,這才覺得自己是該拋下偏見,學著主子接納不一樣的人。更何況,那雙紫眸瞧久了,倒也頗耐看的。
只是紫夜不是主子的貼身護衛嗎?主子這回解決老王爺的事,怎沒帶著她去?
「最近紫夜為了護衛主子,受到不小的傷,這趟若跟著去,怕會拖累主子。」冬總管開口,「再說,待老王爺一事解決之後,咱們要改口叫王妃了。」
「什麼?!」聽見冬總管的話,崔嬤嬤不可置信地瞠大圓滾滾的眼睛。隨後驚覺自個兒的聲音太大,崔嬤嬤急忙用手摀住嘴。
「你說真的?」壓低音量,崔嬤嬤不確定地開口,深怕自個兒聽錯了。
「妳沒聽錯,主子打算在這事結束之後就娶她進門。」身為總管的他,一開始當然反對,但想到這些年來,紫夜為了主子出生入死的,又覺得有些不捨。況且,主子說的話他哪敢不從?
「可依她的身份……」門不當戶不對的,說什麼都對主子不太好吧?王妃至少也該是名郡主千金才是呀!
「妳甭擔心,主子早都準備好了。」彷彿早料到崔嬤嬤會這般說,冬總管笑道。「時候不早了。」言下之意,便是他得離開了。
畢竟將紫夜和皇帝陛下送來醉金閣一事,主子不想露出任何蛛絲馬跡,免得壞了大局。而且,他還得快些回府,將剩下的僕婢們都安置在別莊呢。
聞言,崔嬤嬤也沒多攔。兩輛停在醉金閣後門的馬車,在漆黑的深夜中,踩著躂躂馬蹄,消失在小巷道的盡頭。
在崔嬤嬤與冬總管在後門談話同時,位於樓上的紫夜不可置信地瞪大紫藤眸子,望著眼前的男子,不知自己究竟是否聽錯了。
「什麼?」皇上方才到底說了什麼?她腦海中一片亂哄哄的,一片空白。
「堂兄說,他不希望妳覺得自己和他門不當、戶不對,於是要朕收妳為義妹。」鳳子曜不疾不徐地啜了一口西湖龍井,將方才說過的話再重覆一次給紫夜聽。
「這怎麼成?!」她只是一介孤女,又是護衛,哪來的資格讓皇帝收她當義妹?!
「事實上,朕也挺欣賞妳的。」支手撐頤,鳳子曜沒理會紫夜的詫異,露出微微一笑。「朕自堂兄那聽了不少關於妳的事,所以要朕收妳當義妹,朕並不反對。」
光是被盛怒的堂兄用淬毒的言語刺傷,仍舊擋在他的面前,為他擋下足以致命的攻擊這一點,就夠令人折服。
換作是其他戀慕堂兄的女人,說不準一面哭得梨花帶雨,一面逃之夭夭。怪不得之前要堂兄娶妻,都被打了回票,因為他的內心早就容不下別的女人了。
這麼說來……堂兄將兩桌金磚送來的那日,他所瞧見的,並不是他的錯覺,而是堂兄真的對他的護衛有意吶!鳳子曜揚唇一笑。
然而,紫夜卻是抿唇不語,不知究竟該怎麼回應。她從來沒有想過會成為當今聖上的義妹,更沒想過會成為鳳于嘯的王妃。再說……她的身份,倘若成為他的王妃,會為他帶來不少麻煩吧……
似乎看穿紫夜的憂慮,鳳子曜再度開口:
「堂兄會這麼做,也是為了保護妳。堂兄即使浪蕩風流,京城眾多女子仍對他傾慕。當妳成為他的王妃後,勢必會有人心生不滿,拿妳的身份與家世大做文章。」倘若紫夜成了當今聖上的義妹,縱使有所不滿,也沒膽拿她的身份來大肆嘲諷。
聞言,紫夜的眼眶不禁泛上水霧,但她強忍著,不讓淚水失控落下。
真是的……以前的她,還不曾這麼會落淚的。自從鳳于嘯向她表白之後,動不動就為他的一舉一動給撼動,不然就是眼眶泛紅……都不曉得,原來自個兒的眼淚這麼多。
她從來沒想過,自己也能像一般的女子,被自己深愛並且愛著自己的男人,如同珍寶一般,被捧在掌心上呵護著……
縱使鳳于嘯的武藝完全不如她,遇上危急時也總是她在前方守護他的安危,她卻完全不曉得,在她的背後,他是默默地用自己的行為和心意保護她不受任何傷害……
妳雙親給不起的溫暖,我給。
原來那時他所許的誓言,不單指溫暖,而是他想給她一個家……一個溫暖的家……
「除了這件事,堂兄另外要求朕一件事。」打斷紫夜的思緒,鳳子曜忽地開口。
「什麼?」紫眸微瞠,不懂鳳于嘯除了要皇上收她當義妹之外,還要求了什麼事?
「就是……」鳳子曜低聲說了幾句。
聽見鳳子曜的話,紫夜搖頭輕嘆,但紅嫩的唇邊,仍舊無法克制地揚起一抹淺而好看的笑靨。
「那個傻子……」還總是愛說她傻,自己其實也傻得可以吶!
或許她不該怨恨上天讓她擁有這一雙紫眸,也不該怨恨那拋棄她的雙親。倘若她沒有特殊的眸子,沒有被雙親拋棄,沒有被師父救起,進了衛門,否則怎會遇上一個如此懂她、愛她的男子?
其實老天爺在她不知覺的時候,已賜給她許多恩賜。但她卻只回顧著自己悲慘的過去,忘了轉過頭看看自己的眼前,她所擁有的,已經比別人還要多了……
「說了這麼多,朕收妳為義妹的要求,妳可願意?」千萬別說不呀!否則他真不知該怎麼跟堂兄交待呢。
聽出鳳子曜的弦外之音,紫夜忍不住輕笑,微微頷首。幅度雖小,鳳子曜仍是眼尖瞧見了,好看的唇形也跟著揚起笑容。
堂兄的其中一個要求,他完成了;剩下另外一個要求……就得等堂兄手頭上的要事解決,才能履行。
但願,一切順利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