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把爸爸的研究資料從頭看了一遍,裡面充滿各種完全沒看過的英文專業術語,所以我能夠理解的部分不到四成。
為了看懂那些術語,我進入了一所頂尖大學的生物學系,而將爸爸的一些研究作為簡單的報告給教授看了之後,我就被轉送到研究毒蛇的專業部門。
這個部門似乎只有被歸類為「天才」的學生,才會被分在這裡。
簡單來說就是大學半跳級成碩士,一方面進修專業知識,另一方面讓學生繼續自己的研究。
所以很快地,我便開始了讓大家能接受我毒液的研究了。
可是有一點我很納悶,那就是在爸爸的研究紀錄上,完全沒看見任何關於我的紀載,就只有蛇毒對於人類的益處之類的研究成果而已。
我和爸爸一樣,經過長期施打蛇毒,所以對毒性有了抗體,而且也沒生過病。
可是爸爸卻沒有像我一樣,體內充滿著蛇毒。
因為若是那樣的話,他就不可能和媽媽結婚生下我了,因為在那之前,媽媽會先被爸爸給毒死。
然而爸爸的研究資料裡,並沒有蛇毒可以增加病毒抵抗力的證明,可能是還沒找到關鍵的線索吧?
但對於神經蛇毒,預防阿茲海默症的結果卻是有的。
神經毒素抑制神經系統的功能,就和阿茲海默症病因具有某種程度的相似。
所以若身體適應並對神經毒素擁有了抗性,那麼就可以大大減少罹患阿茲海默症的機率,甚至完全免疫。
我就是將這個報告拿給教授看,而獲得了進入蛇毒研究專業部門的資格。
但我要的並不是蛇毒能不能抵抗病毒,或是預防什麼病,而是有什麼方法能夠讓他人不會被我的毒傷害?
所以爸爸的研究,大多對我來說是沒有意義的。
然而如果照著爸爸的方式,花大量的時間,將蛇毒以千分之一的濃度,漸漸增強施打,最後就算對蛇毒有了抗性,但我的毒連爸爸也承受不住,代表那樣的方式,還是無法在我的毒下活命。
而血清對我的毒來說,也是沒有什麼用的東西。
因為我的毒對爸爸以外的其他人,幾乎都是馬上喪命的,所以若有了血清,也沒有那個時間等待解毒。
爸爸究竟是用了什麼方法,才讓我充滿著劇毒?
又或許爸爸根本沒有想過會造成這樣的結果,只是在他那個研究下偶然發生的?
因為爸爸的研究資料裡,全都沒記載關於我體內毒素的事情,所以非常有可能是偶然造成的結果。
難道是要從嬰兒時期就必須開始施打蛇毒?
還是要將蛇毒混入病毒?
我並不知道真正的原因是什麼,所以只好從頭開始實驗起。
但我需要實驗體,可是我不能像爸爸一樣拿自己做實驗,因為我早充滿著蛇毒了,也不能隨意找個人結婚生孩子,因為我就連和人接吻都足以讓對方喪命。
而且拿小嬰兒做實驗也沒有意義。
我要的是讓重要的人不受到我的毒害,我怎麼會知道哪個小嬰兒,未來是我重要的人呢?
如果非得從小就開始注射毒液,那這樣的結果對我來說毫無意義。
最後我想到了。
打入稀釋的蛇毒,並漸漸增濃的那個方法,最後可以擁有那個蛇毒的抗體的話,那麼用相同的方式,打入稀釋過的我的血或口水呢?
或許這個方法可行,雖然可能會花上很長的時間,但卻有值得一試的價值。
該拿什麼來做這個實驗呢……
對了,我一直想養一隻小狗,乾脆拿狗狗做實驗好了,如果最後實驗成功了,就能養那隻狗了呢!
於是我到流浪狗收容中心,領養了一隻好可愛的小柴犬回來。
當我第一次抱起那個,又小又毛茸茸的溫暖身體時,就感覺全身像躺在雲上面,曬著春天的太陽般舒服。
這隻褐黃色的小柴犬,不像之前那隻流浪狗一樣會咬我,反而在我抱著牠時,還會開心地猛搖尾巴。
我馬上就喜歡上牠了。
因為牠毛髮的顏色,加上又棉又軟的觸感很像麥芽糖,所以我替牠取了個名字,叫做麥芽。
我把麥芽帶到學校專屬於我的研究室裡,牠開心地不斷在研究室轉圈圈,好像已經知道了這裡就是牠的新家似的高興。
在牠適應了我的毒之前,我不能將牠帶回宅邸裡和小伊蛇們相處,因為牠一踏入那裡就會被咬死,所以我只能暫時把牠養在這裡,並進行我的實驗。
我在回來的路上,已經先買了好幾罐的狗罐頭。
我不知道麥芽上一餐是哪時候吃的,所以怕牠肚子餓,先替麥芽開好一罐,並將內容物裝在盤子上給牠吃。
牠歡呼似的叫了一聲,津津有味地埋頭吃起了食物。
我在牠吃飯的時候,開始準備實驗要用的東西。
我用玻璃攪拌棒,沾了一點自己的唾液,並在裝有三百毫升生理食鹽水的玻璃瓶裡攪拌。
爸爸的研究資料提到,用兩百五十毫升的食鹽水,稀釋沾在玻璃棒端的毒液,趨近於千分之一。
而我的毒比蛇毒還要強,所以我多加了五十毫升的生理食鹽水。
調配完畢之後,我拿出了注射用的針筒,吸入稀釋過我口水的溶液。
接著我將針筒裡多餘的空氣擠掉,直到水珠從針頭上漏出來。
一開始我不想打太多,所以針筒內只裝有三十毫升的稀釋液。
我拿著針頭,緩緩走向還陶醉在食物美味中的麥芽身邊。
我摸了摸麥芽的頭,牠緩緩抬起頭來磨蹭我的手,接著舔了舔嘴巴周圍後,又繼續埋頭嚼起盤裡的食物。
不知道是不是麥芽吃得太入迷,我將針刺入牠的頸部時,牠並沒有什麼反應。
我壓入活塞,針筒裡的液體漸漸注入麥芽體內。
爸爸第一次替我注射蛇毒的時候,是不是和我現在一樣,也有心疼的感覺呢?
麥芽的命運,只剩下實驗失敗而死去,以及成功並能與我生活這兩條路了。
但我想應該沒有問題的,因為爸爸和我都一路活過來了,所以一定不會有問題的。
2
今天是我幫麥芽施打毒液的第三天。
麥芽第一次被打針後,沒過多久就開始全身無力地躺在地上,呼吸變得急促。
分泌過多的口水從嘴裡流出,打針的地方也腫得又大又燙。
這種症狀一直到隔天,我來研究室時還在持續著,頂多只是稍微減輕了而已。
順帶一提,我打針的時候是晚上六點左右,而到研究室是早上十點。
從第一次打針過後,麥芽就變得害怕我了。
牠不再和一開始帶牠回來的時候一樣,見到我會搖尾巴、開心地叫了。
現在每當牠見到我時,都會發著抖躲到角落,能離我越遠越好。
原本直翹的耳朵也緊緊闔了起來,就像連我的聲音都不想聽見似的。
我很沮喪,因為麥芽明明是吃著我準備的食物,才得以生存的。
牠卻一點感謝的樣子都沒有,而我也是因為要牠可以一直待在我身邊,才會這麼做的。
我拿起今天的毒液,走到麥芽面前。
麥芽開始縮起身子往後退,並發出令人憐惜的低鳴。
不過我不會放棄的,要是放棄的話,那麼「之前」所做的一切都白費了。
「麥芽別怕,該打針囉。只要忍著撐過去的話,就可以一直和我在一起了。」
我伸手抓住麥芽的頸肉,牠強烈地反抗著,但是卻沒有咬我,或許牠已經知道咬我會有什麼下場了吧?
這時麥芽一個大幅度的扭身,終於掙脫了我,接著跑到研究室門口的垃圾袋旁。
我還真是健忘,那袋垃圾我昨天晚上應該要拿去丟的,不小心就忘記了呢。
或許那袋垃圾袋的味道,對麥芽來說是可以受到安慰的氣味吧?
因為那裡面,裝著滿滿一袋空了的狗罐頭。
「逃避打針的話是不行的喔。因為呀,毒若不是每天都固定注射的話,身體就不會產生抗性了嘛。這次應該沒問題的,我已經把口水稀釋得更淡了喔,所以不要害怕嘛,麥芽。」
我舉著針接近牠,牠身體的顫抖越來越強烈,瞪圓的眼睛從下往上注視著我。
牠好像很害怕,可是我已經很努力露出笑容了呢,所以不要怕嘛,麥芽。
我伸手掐住麥芽的頸後,牠又開始瘋狂似的掙扎。
我只好趁牠掙脫之前,注射稀釋溶液。
「這一切都是,能永遠在一起之前,必須付出的代價喔,所以麥芽加油,撐過去!」
麥芽的肌肉又開始抽搐,這次比之前都還要強烈。
牠的叫聲漸漸變得好奇怪,好像咳嗽一樣的叫聲。
最後牠癱軟在地,呼吸加快,雙眼緊緊閉上。
最後牠一個猛烈的咳嗽,吐出一大灘血,接著就一動也不動了。
「果然還是不行嗎……我明明已經稀釋得更淡了耶……」
我失落地將已經不再喘息的麥芽抱了起來。
上頭還有溫度,但我想應該會像「之前」的牠們一樣,沒過多久就會變冰冷了吧。
我抱著麥芽走到研究室後方的器材倉庫,我是在一個月前發現,那後方還有一個不知道做什麼用的小空間。
那空間的入口,原本被鐵置物架給擋住,現在已經被我給移開了。
我打開器材倉庫後方的鐵門,裡面沒有窗戶,只有一盞從天花板上垂掛下來的燈泡。
地板是用綠色磁磚鋪成的,而牆壁則是非常單調的灰色水泥,上面有一些可能是地震而造成的小裂痕。
電燈沒有打開,因此空間內三步之後的距離,都黑漆漆的看不見,而裡面傳出一股我不太喜歡的味道。
我打開位在門旁的電燈開關,白色的燈光閃爍了兩、三下才穩定下來。
在這大約二十坪的空間深處,躺著由褐黃色毛髮的物體,堆成的一座小山丘。
我將手上的麥芽,加入那座小山的行列中,接著就趕緊離開這裡,因為我真的不是很喜歡裡面的味道。
我已經算不清楚,自己到底失敗多少次了。
難道說狗狗承受毒的能力,比人類還要差嗎?
我把食指放在唇下思考了起來……
我是不是,應該找一個人類來做實驗比較好呢?
To be continue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