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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說2013-09-01 23:35

[達人專欄] 【百年江山】寧蘊丹心 八章

作者:亞蘇

  「這兩人……是怎麼了嗎?」回營裡好些天了,沒跟著到公主府的長空與青峰,看著同僚跟上司這幾日的互動,總覺得有些怪異。

  這軒轅營中的一朵花,這幾日反常的躲著丹波不說,不小心撞見了,一張俏臉立即紅得像抹了過多的胭脂一般;另一方面,被他倆起名為寧濤的「娘」的丹波,不僅這幾日沒有跟前跟後,見著寧濤了,還會不自在的撇過臉去。這情況,如果只有他兩人覺得奇怪也就罷了,偏偏軒轅營上上下下,早已將此作為茶餘飯後的新話題,叫他倆不掛心也難啊。

  「你們在這裡幹嘛?要是讓丹波見著你們偷懶,又要罰你們多讀幾本兵書了。」樂浪來到兩人身後,各敲了他們腦袋一記。

  「還不是為了他們……」長空一手捂著腦袋,一手指了指箭兵的校場及丹波的帥帳。旁邊的青峰跟著點點頭。

  樂浪一聽,臉上隨即漾出神秘的笑意。那日他緊跟在丹波後頭,自然沒漏了那一幕。若不是怕驚了那兩人,他只差要拍手叫好了。只是那兩人還真彆扭得緊,過了這些天竟無一點動靜,看樣子得想個辦法推上一把才行。

  兩人看著眼前的樂浪不發一語,還露出詭異的笑容時,不自覺的打了個寒噤。為了不讓樂浪繼續沈湎於自己的思緒,青峰毫不客氣的搖了搖樂浪的肩,「將軍啊,有什麼好事,怎麼不說出來大家分享分享?」

  被這麼一推,回過神來的樂浪輕咳一聲,「沒什麼。倒是你們,擔心別人,怎麼不擔心自己啊?」看見丹波已向這邊走來,他好心的提醒兩人。

  「擔心自己?」兩人有志一同的問,瞧見樂浪不住的朝他們身後努嘴,遲疑一會兒,很有默契的一同轉過身,不意外的看見丹波怒氣騰騰的站在他們背後。

  暗暗叫苦的兩人,只聽見丹波冷著臉咬著牙,小聲但清晰的說,「再拉兩個時辰的弓!」

  樂浪看長空與青峰垂頭喪氣的走向校場,正考慮要不要替兩人說情稍微減輕一點「處罰」時,卻看到守營門的衛兵急匆匆地跑了來。

  「將……將軍!」跑得有些上氣不接下氣的衛兵,還沒跑到他們跟前,便急著出聲叫喚。

  皺了皺眉,丹波有些不悅的開口,「冒冒失失的成何體統?真是……到底有什麼事?」

  顧不上喘氣,衛兵一抱拳,「聖旨到,請樂將軍接旨。」

  聽得「聖旨」二字,樂浪想也沒想便大步往營門走去。留在原地的丹波則是蹙起眉頭,隱隱覺得,這聖旨,帶來的恐怕不是什麼好消息。

***
    
  寧濤坐在馬車裡,手裡捏著一柄象牙梳,透過車窗看著遠方出神。

  這麼快?從那道聖旨下來到今天,也過了兩個月;她永遠都會記得,那日接到聖旨的樂浪,是如何跪倒在地上痛哭失聲 ,又如何掙扎的站起來跨上馬背朝長安急馳狂奔。後來的情形,她都僅止於「聽說」,因為她自己得知這個消息之後,也整整失魂落魄了好幾日。

  公主呢?看著手上的象牙梳,那個對她說,「妳若有了心上人,便把這梳子贈他罷」,自己卻被迫與摯愛的夫君生離死別的素節公主;她又是抱著怎樣的心境遠嫁南國呢?

  輕輕嘆了口氣,寧濤抬眼看著同在一車,現正閉目養神的寶親王冉西亭。十天前,玄玉把她喚到洛陽,要她隨被封為特使的寶親王去一趟南國;表面上,是要她保護寶親王的安危;實際上,她很清楚,玄玉之所以誰都不挑獨獨挑她,便是為了給她再見素節一面的機會。

  懷著對玄玉的感激以及對樂浪的愧疚,寧濤就這樣扮成寶親王的女兒,坐上了前往南國的馬車。

  仔細將象牙梳用手絹包好,小心翼翼的收進懷裡,寧濤拿過車裡的毛氈,輕輕的蓋在冉西亭膝上。雖說越往南天氣越是暖和,但冉西亭畢竟上了年紀,又是隆冬時節,多注意點兒總是好的。

  冉西亭一睜開眼,看到的便是寧濤忙著替自己添衣保暖的模樣。雖說與她認識的時間不長,但這十天相處下來,他已充分感受到寧濤的細心及體貼。噓寒問暖不說,每晚必定將他服侍妥貼了才回房休息。雖然現下他們是假扮的父女,可寧濤對待他就如同親生父親一般。想起寧濤的身世,又怎能叫冉西亭不感動?

  寧濤抬起頭,正對上冉西亭的雙眼,她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王爺,再過一會兒就要進丹陽城了,還請王爺多忍耐一陣。」

  「我無妨。倒是妳,寧濤,」冉西亭溫和的笑了,「明兒個就要前往南國太子府,妳總不能在南國太子面前還要叫我『王爺』吧?」

  「王爺說的是……啊,」十幾年沒喊過「爹」,她一時之間還真改不了口。猶疑了一會兒,一抬眼,正看到冉西亭鼓勵似的望著她,「爹、爹說的是……」

  聽到這一聲「爹」,冉西亭簡直要感動落淚。他自己的女兒早已出嫁,這一兩年又隨著玄玉東奔西跑,也不知道有多久沒聽到人這樣喊他了。他一面點頭,一面在心裡盤算,等回到洛陽,他非跟玄玉提提,收寧濤作乾女兒不可。

  就在「父女」兩人沈浸在這股溫暖的氛圍中時,馬車忽然停了下來。寧濤掀起車簾,朝車外看了一眼,輕聲問道:「怎麼回事?李樵?」

  跨轅的李樵回過頭,「稟將……不、縣主,是丹陽城的執金吾。」

  「可是有人前來迎接?」

  「正是。」李樵低下頭,悄聲叮囑寧濤,「將軍您也別這樣探頭探腦的,有人來了。」

  才笑著放下車簾,寧濤便聽得車外傳來一陣馬蹄聲,隨即有人大聲稟報,「下官乃東宮執事,奉太子令,前來迎接楊國特使寶親王爺。」

  太子?不是皇帝?看樣子堯光皇帝沈迷女色、不理政事,南國大權掌握在太子玉權手中的傳聞確是不假。冉西亭皺了皺眉,隨即沈穩說道:「多謝南國太子殿下好意。」

  馬蹄聲遠去,寧濤不禁有些不安的捏緊自己的衣袖。就要進入丹陽了,不知道她心裡牽掛著的公主現下過的如何,看到她時,又會有怎樣的表情呢。冉西亭看到寧濤這緊張模樣,伸手拍了拍她的肩,安定安定她的心神;寧濤感激的朝冉西亭笑了笑,隨即堅定的看著車窗外,那像是座巨大牢籠的丹陽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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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隔日天未亮,寧濤便起身梳洗打扮。前一晚南國太子玉權設宴要為他們接風洗塵,但她與寶親王都擔心,這宴會的時間一拉長,難免會露出破綻;因此她推託身體不適,只讓李樵跟著寶親王同去。這一日,怕是免不得要面對面了。換上素節贈與她的粉色宮裝,寧濤偏著頭想了一想,又取出了面紗帶在身上,便前往行館偏廳與寶親王一起用早點。

  才用過早點,玉權派來的馬車便已停在行館大門口。寧濤戴好面紗,先扶著冉西亭上了馬車,才在李樵的幫助下提著裙襬跟著上去。見兩人坐穩了,車伕便催促馬兒,往南國太子府去。

  一路上兩人都沒說話。透過面紗,寧濤瞧著眼前的冉西亭神色竟也有幾分緊張;她輕輕的笑了,掀起面紗,故意朝冉西亭眨了眨眼,還用嘴型提醒他,「等會兒別喚錯了我的名字。」

  冉西亭被逗笑了,不甘示弱的輕聲回道:「一會兒妳也別喚我『王爺』啊。」

  兩人相視而笑,方才沈重的空氣剎時消失的無影無蹤了。

  到了太子府,玉權早已等在門口。馬車停妥,寧濤依舊先下了馬車,才小心的扶著冉西亭下車。玉權一見冉西亭,連忙迎了上來,「寶親王爺!不知王爺昨日睡得可安穩?」

  冉西亭拱了拱手,「多謝殿下關心。」朝寧濤一擺手,「這是小女冉霓棻。」

  寧濤聞言,朝著玉權欠了欠身,「霓棻見過太子殿下。昨日霓棻身體不適未能出席晚宴,還請殿下不要怪罪。」

  「縣主這是哪兒的話……」玉權看著以紗覆面的寧濤,眼中閃著懷疑與不解。

  瞧玉權似是看穿了什麼,冉西亭忙接過話,「小女素來怕生,平日也是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若不是惦念著她皇姊,一直吵著要跟來,恐怕還不知幾時出得了門呢。」再次拱手,冉西亭有些不好意思的說道:「小女堅持出門一定要戴著面紗,若有失禮之處,還望殿下包涵。」

  寧濤感謝的瞥了冉西亭一眼。實在說,她今日會選擇戴著面紗,只是怕萬一與這南國太子見了面,她一下掩藏不住臉上的情緒,會不慎露了馬腳;沒想到冉西亭還能替她找出這一大套說辭,叫她怎能不記著這救命之恩?

  微微頷首,玉權隨即領了兩人入府,「素節正等著兩位呢。」

***
 
  聽到腳步聲,素節抬起頭,遠遠的就看到現在是她夫君的南國太子玉權,領著皇叔冉西亭,以及一位頭戴面紗的粉裝女子走來。

  那是霓棻?可那宮裝……見玉權就要來到面前,素節忙垂下眼,把疑惑藏在心底。福了福身子,靜靜等著玉權開口。

  玉權看著素節,心中的思緒千迴百轉;這自稱是寶親王女的女子,恐怕只是個冒牌貨。雖然還不知曉她真正的身份,但能陪著寶親王前來,大約也是那齊王玄玉的安排。那麼……瞥了寧濤一眼,玉權在心裡嘆了口氣;她會帶來樂浪的消息,也就不令人意外了。

  不著痕跡的搖了搖頭,玉權擺擺手,「素節,寶親王爺前來探妳了。」說完,玉權便側過身子,讓冉西亭及寧濤上前。

  「二叔……」素節輕喚了一聲,同時向一旁的寧濤點頭示意。

  冉西亭拉過素節的手,將她仔細的瞧了一遍,才感動的點點頭,「見妳一切安好,二叔也放心不少。這些日子在南國過的還習慣嗎?」

  聽冉西亭這麼一問,素節有些不自在的笑笑,「還過的去。殿下待我很好,回頭請二叔轉告我父皇母后,請他們不用掛心。」

  冉西亭微微頷首,牽過寧濤的手,將她交給素節,「霓棻一直惦念著妳,這回硬是要跟來,我也拿她沒輒。妳們姊倆也好久沒見面了,一會兒我與殿下上朝,妳們就好好敘敘舊,說些體己話吧。」

  素節聞言,點了點頭;寧濤倒是猶豫了一會兒,才輕聲說道:「爹……您路上小心。」

  此話一出,險些讓冉西亭老淚縱橫。他掩飾似的輕咳一聲,「爹明白。倒是妳,可別給妳皇姊添麻煩。」


  送玉權及冉西亭出了門,素節二話不說,拉著寧濤快步走回寢房,進房前還先四下張望,確定附近沒有閒雜人等了才小心翼翼的關上房門。一轉過身,她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掀開了寧濤的面紗,美麗的大眼盛滿再見故人的感動。

  「公主……」寧濤先是讓素節的動作給嚇了一跳,而後對上她的眸子,她也不爭氣的濕了眼眶。

  「見著妳這身衣裳,我就在猜會不會是妳。」素節一面拉著寧濤坐下,一面喚貼身侍女送茶水過來,「妳果然守信,穿著這身衣裳來見我了。」

  「是玄玉安排妳過來的吧?」

  點點頭,寧濤看著眼前的素節,有些心疼的發現她消瘦不少。她實在無法像冉西亭一般,問眼前的素節過得好不好;只因她明白,素節心裡的傷痕永遠都不會痊癒。既是如此,又怎能說得上好字?

  為了不將自己的情緒感染素節,寧濤忙扯開笑臉,故作輕鬆說道:「王爺要我來看看,殿下是否有按時吃飯休息呢。」

  一席話逗笑了素節,然而寧濤不意外的發覺,素節眼裡的光芒明顯的較以往黯淡許多。

  「妳呀,還是這麼會說話。」輕輕拍了拍寧濤的手,她關心的問道:「大家都好嗎?」

  「大家都很好。王爺仍是得處理那麼多公事;丹波照常練兵;長空跟青峰也照樣要練箭讀兵書……」繞了這麼一圈,就是不敢提起樂浪。

  咬了咬唇,素節像是下定決心似的抬起眼,「那……他呢?」

  點點頭又搖搖頭,寧濤垂下眼,不敢直視她的,「……這一陣子好不容易才平靜下來。」

  「是嗎?」超乎她預期的,素節只是平靜的點點頭,便默默的看著遠方發楞。

  那日接到聖旨,素節也是同樣不信。顧不得禮儀,她搶過宣旨使手中的聖旨,一遍又一遍的讀,而那大紅璽印,也一遍又一遍刺疼她的眼。還來不及有其他動作,她便被皇宮派來的內官給強拉入馬車……

  隔日,她聽聞樂浪趕到京城要求見聖上,卻被擋在宮門外。她想去見他一面,卻被眾多宮人拉住手腳。她掙扎,她哭喊,最後還驚動了皇后;然而,她的腳步卻始終沒能踏出深宮一步。那日,他長跪在宮門外,她哭倒在宮牆裡。

  剛開始,她也會怨天尤人;過了幾日,她逐漸想明白,這就是生在帝王家的悲哀。於是,她再也不哭不鬧,對於一切事物均不表關心,就連皇后與太子妃來探,她也保持著客氣而生疏的距離。那以後,宮裡再沒人見過素節的笑容。

  看著楞楞出神的素節,寧濤竟感到有些害怕;輕輕的搖頭揮去這種感覺,她自懷裡拿出兩封書信,推到素節面前,「這是王爺……還有樂將軍託我帶來的書信。」

  回過神的素節,輕輕的拿起書信展讀。看著她臉上忽悲忽喜的神色,寧濤忽然有股衝動,想就這樣不顧一切的將素節帶回楊國。

  深吸一口氣,寧濤強迫自己冷靜下來。若真這麼做了,恐怕牽連的不只是他們幾人而已,可能還得賠上整個國家的利益。公主必定是瞭解這一切才遠嫁南國,就算不為別人,她也萬萬不能辜負公主的苦心。

  讀完信,素節仔細的將玄玉的信收好,卻就著火盆,將樂浪的信給燒了。

  寧濤睜大杏眼,驚訝的看著素節的一舉一動,全然忘了要阻止。

  將寧濤的詫異看進眼裡,素節揚起一抹悲傷的笑意,「他的心意,我明白。可現下我是南國太子妃,這書信,我留不得。」站起身,素節打開了衣箱,取出一方鴛鴦繡帕交給寧濤,「這個替我交給他,他會瞭解的。」

  顫著手接過繡帕,寧濤咬著唇,不讓自己的眼淚落下。素節見狀,玉手點上了寧濤的嘴唇不讓她咬出傷痕,接著拉起寧濤走到梳妝台前,又按著她坐下。

  「瞧妳,這麼一雙美麗的眼睛,哭紅了多可惜。」素節輕笑著,鬆開寧濤的髮,取來梳子梳順了,又將她的如瀑青絲綰成髻,打開首飾盒,取出那隻四蝶銀步搖,小心的插在她髮上。

  聽得門外通報太子回府的聲音,素節取來面紗替她戴上,輕聲說道:「寧濤,今日一別,怕是永無再見之日。這步搖,就當作是我的臨別贈禮吧。」

  「他……就拜託你們了。」寧濤才收住的淚水,又險些掉出眼眶。她舉袖輕按眼角,正想抬頭對素節說些什麼,卻見她已打開房門,頭也不回的走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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