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貓的相親 (II)
結果阿姨還是沒正面回答女兒的問題啊，長不大的叛逆孩子一直是阿姨，會突然聽從叔公的話，怎想都有隱情。我看向老媽，也見她一臉納悶，至於老爸的態度呢？他早就事不關己似的夾起鐵網上的肉，可以的話，才懶得理會娘家的家務事，畢竟曾吃過虧。
不過，也只是貓族和狐族各推一位代表，並試著進行首次的相親罷了。於情於理，似乎都沒有拒絕的必要，我甚至還覺得幸災樂禍，每次跟狐狸有關的事情都會找上我，這次難得去找年紀最小的語離了。
「媽媽明明知道，我有喜歡的人了。」
表妹有喜歡的人了？這我還是第一次聽到，但語離只是悶悶吃著燒肉嘀咕，不想再理會她的母親，突然夾了片肉往我這邊伸來。
「哥哥張開嘴，啊──」
不要讓表妹心情更糟吧，所以我應和她的舉動，張開嘴吞下去，雖然燒焦的霜降牛肉片實在很難吃，能見到語離回復成愉快的表情，這就足夠了。
後來我們就當作沒有相親這回事，開始天南地北閒聊起來，帶動話題的大都是阿姨，她解釋了最近的行蹤，原來是到北歐的國家當造紙廠的員工去了──喂喂！也太跳脫常理了吧！而且最近比較多見的是留澳吧？憑她的三寸不爛之舌，還講得頭頭是道，只有相對單純的老媽相信。
當然，裡面實在太多幻想成分了，語離也不時吐槽她的媽媽。但話鋒一轉，接著關心起我和表妹的生活了，我只好解釋我有好好照顧語離。應該說，以語離的個性，根本不需要我們太過操心。
她很獨立，很多事情都能自己處理好，幾個月的相處告訴我，語離的依賴搞不好只是裝出的表現，她其實很細心、有時也有點龜毛。
我將自己的想法告訴給在場的三位大人：「確實不希望狐族的男孩能娶到語離呢，娶她當妻子的男人也太幸福了，一想到就有點忌妒啊。」
全場頓時鴉雀無聲，怎麼了？有說錯話嗎？我望向表妹，只見語離滿臉通紅，一口氣灌完了可樂，接著又去裝一杯、再裝一杯，來回重複了超過五次。
再次開口的是阿姨：「是這樣沒錯呢，我的女兒呢，可是相當優秀的虎斑貓喔。」
「所以能配上她的，也要是相當厲害的貓咪呢。能打倒獅子的，非常厲害的貓。」
「或者──擁有特別的毛色，異常可愛的貓，這樣兩隻貓並肩走在一起，光注視就覺得幸福呢！」
特別毛色的貓嗎？傳說貓族裡就曾出現過紅色的貓，那隻貓還敏捷異常，號稱能抓住飛行中的蜂鳥，終究只是傳說。
但從阿姨的話語中多少聽出來了，她也不算贊同這次相親吧，不然怎會一直提貓咪而不講狐狸呢？
「要跟他們聊到結婚，反而太早了。」老爸以平淡的語氣出聲，表達自己的意見。
「呼呼，當初是誰拿了一把吉他到我租屋處的外頭，唱著走音的民歌啊。」結果被老媽揪出往事嘲笑。
聚餐就在和睦的氣氛下結束了，再由老爸開著銀白休旅車載我們回家。原本以為阿姨至少會留下來過一晚夜，但她仍選擇匆匆離去，有這麼趕嗎？我希望她多跟女兒聊一下，可是阿姨只願說出相親的日期，差不多在半個月後的假日，比我的預想要快。
「不然，你們要不要帶我去搭計程車呢？」
我跟語離答應了，父母就留在家中。跟著阿姨走在夜晚的小巷，從這條住宅區的小巷走出去，便會連接到大馬路，我家離市中心雖有段距離，附近還算是熱鬧、生活機能齊全。
在我幫忙阿姨看遠方的紅綠燈有沒有計程車發亮的招牌時，牽著女兒手的阿姨開口了，我瞥了他們母女一眼，突然才意識到一個事實。
現在是秋冬交際、越來越寒冷的天氣，阿姨卻穿著一件明顯破舊、有些皺褶的毛皮外套，以及看來褪色的卡其褲，讓她的美麗失色不少，顯露出滄桑。與此相比，語離卻是穿著新的紅色格子外套，藍裙子跟黑褲襪的搭配也增添不少青春的活力。
我沒記錯的話，語離那件格子外套就是阿姨特地寄給她的衣服。
「小若，麻煩你繼續照顧我的女兒了。」
難得的，以非常溫柔的態度跟我說話，反而讓我難為情，只能搔著臉回應。
「沒有，是語離在照顧我啦。」
但阿姨搖了搖頭：「不不，你對語離的恩情，我是一輩子都還不清吧。」
語離始終低著頭、沒有說話。或許阿姨是指小時後發生的那件大事，不過我個人覺得沒什麼，也不認為語離一家要對此做出補償。
畢竟是親密的族人嘛，換做是其他人，搞不好也會做出跟我一樣的舉動。
「對了！」想到了什麼，阿姨輕拍了手。
「在離開之前，有個問題期望你們可以好好思考一下喔。下次見面的時候是相親那天吧，你們再告訴我答案吧，我有些煩惱呢。」
天不怕地不怕的阿姨會有困擾？我感到不真實，結果阿姨拋出的話也很有她的個人風格，簡單來說就是摸不著頭緒。
不，聽不懂的搞不好只有我，我有捕捉到語離的臉色，在阿姨拋出問題的時候，明顯改變了。
如果你是一隻貓，你覺得在家裡乖乖喝牛奶、還是去海邊抓鯨魚比較幸福呢？
那是阿姨丟給我們的問題，以她慣有的特色，帶有一點浪漫、卻又能聽出幾絲現實之無奈的說法，把煩惱無條件丟給了我們。
這個問題，跟糾纏我們終生的──做為人還是做為貓？聽來有些相似，都是要做出抉擇。
但目送阿姨離開的我，還沒有認清到這個問題的嚴重性。
隔天，我所習慣的日常生活，已產生了各種翻天覆地的變化，雖然是以相當糟糕的方向進行。
住在我家的語離，從虎斑貓的表妹升格成三花貓的妻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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