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見眼前那面如土色的男人，闊別多日了，從洛陽回來的他，應該還沒休息夠吧？寧濤一言不發，只是將他眼底的疲憊藏入心底。
丹波同樣也還沒跟她說上話，就這樣杵著；姑娘家就是假不了，打從南國回來到現在不過近月，待在長安舒舒服服的給人伺候著，儘管他知道寧濤每天都還會固定打上幾套拳，可是臉上的肌膚倒嫩相不少，姑娘家的衣裳也穿習慣了，舉手投足之間隱隱多了份女人味兒。
「妳……」丹波唇瓣動了動，就是吐不出一句完整的話來。
就連簡單的問候也說不出口嗎？他望著她，這些日子來對她的想念當然不會沒有，他與她鮮少分開，若真要說，大概就數他一開始先進軒轅營裡，剿寇的那段時間，以及滅南時兩邊行軍了，前兩次分開都還好，至少他還好，每天總有事情可忙，可這回分開不同。
尤其是與她吵過一回才分開，事後他想了很多很多話想對她說，向她道歉，卻總是沒那個勇氣。興許兩個人太過熟悉，以前雖然也做過些過頭的玩笑，事後低個頭，打打鬧鬧也就沒事兒了，但這回不同。
「我……」沉默許久，還是只能吐出一個字，丹波數不清已盤算過幾種開口方式，卻沒有一樣能成功。
「先進來吧？」寧濤唇角微揚，逕自轉身往廳堂走去。或許是沉默太久，丹波還以為自己聽錯了，寧濤走在前頭見他沒跟上，只得輕嘆，淺淺回頭，「外頭冷，不進來喝杯茶嗎？」
「好，好。」丹波點點頭，隨著她入內。
進到廳堂內，令人訝異的，侍女並沒有隨侍在旁，冉西亭看樣子也不在，整座廳堂就剩下他們兩人，「坐吧。」寧濤招呼丹波入座，而她就坐在他身旁，中間隔著一張小茶几，上頭擺著一組茶具跟茶碗，腳邊的火爐上則擱了一只茶壺，從壺口冒出的白煙來看，應該是開水吧？
只見寧濤放入在小壺裡放入茶葉，接著將燒開了的水沖入壺內，頓時茶香四溢。丹波有些訝異的看著她，想不到她這些日子來，還學了烹茶。「來，隨意沖沖的，你也就別太挑嘴，隨意嘗嘗吧。」寧濤唇瓣彎開了笑，將她原本使用的茶碗注滿熱茶，推到他眼前。
「我喝茶向來不太挑，更何況這兒用的都是好茶葉。」丹波淺淺一笑，她這般玩笑話，也讓他的態度霎時放鬆了下來，因此他自然也想起了與寧濤說話的語調，開起玩笑話來了。
喲，瞧他這麼說，就表示她的茶藝好壞無所謂嘍？寧濤撇過頭去，「就知道你開口沒好話，真是的。」寧濤皺著眉，指著他的眉心，「這樣子有哪個姑娘家願意嫁你？」
敢情數落起他來了？丹波不發一語，品嚐著茶水，「你回洛陽究竟是為了什麼事兒？」寧濤先提了個問，畢竟他似乎只說回去辦事，而誰都不知道他究竟是為了什麼而回去一趟。
「回去拜訪一個兒時同窗。」
寧濤像是見鬼了似的看他，「你小時候就這個性，我怎麼從沒聽過哪個人跟你相熟的？」
丹波勾唇，「確實如此。不過總是一份情誼嘛。」看著寧濤那張撲上淡淡水粉的臉，丹波不由得心頭微顫，而後假意的咳了幾聲，「嗯，而且有趣的是，他還記得妳呢。」
「小時候我不是常常偷溜到私塾先生家去找你？」寧濤不覺莞爾，她童年做過的傻事兒讓他那幫同窗印象深刻，會記住她應該也不算奇怪。
「妳也還記得這種事？」小時候臉上總掛著一把眼淚一把鼻涕的小娃兒，過了這麼多年，已經長成這麼大了。丹波回想起那個時候哭著找他的小寧濤，心頭湧上了點點暖意。
寧濤挑高下巴，「當然了。」她的記性可沒這麼差。
丹波淡笑，將茶水一口飲盡，「對了，寧濤，我今兒個來這兒，是要跟妳說聲抱歉的。」他擱下茶碗，表情轉為嚴正。
寧濤聞言有些驚訝，而後淺淺笑開，拍了拍他的手背，「好啦，過去的事情就別再提了，也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情。」
打從發生那件事情之後兩三天，她就沒把這件事兒給放在心上，只是他也真夠沒意思，躲在齊王府裡頭也就算了，居然還自己回洛陽去，要不是樂浪來找她，跟她說明丹波回洛陽的理由，她……也許真以為他不理會她了。
不過今兒個倒好，他自己上門來，看他臉上的表情也知，他也早把這事兒給放下了，只是他這彆扭個性她還會不清楚？進門杵在那兒，心裡想著要同她和解，但就是不知道怎麼開口，唉……這丹波啊。
「我們鮮少吵架，所以我不覺得沒什麼大不了。」
「是啊，不過我說真的，我早就不放在心上了。」
丹波積壓多日的大石頭總算自心上搬開，他淡淡的吐了一口氣，「那就好。」
兩個人相視而笑，她再替他添上一碗茶水，他喝了幾口，微側著臉瞧她，寧濤正忙著從一旁把井水倒進水壺裡，再放到火爐上烹煮，「怎麼啦？」寧濤沒正眼瞧他，但顯然她已經發覺丹波正看她看的入神，「你好像有什麼話想說？」
「哦……是有些……」
「那就別吞吞吐吐的，我們兩個有什麼話不能講的？」寧濤嫣然，一派輕鬆的看著他。
寧濤這般態度，同時也讓他放鬆下來，他鼓足勇氣，大膽的開了口，「那日來找妳的那位公子，真的是要向妳提親的？」
寧濤雖然大概知道他絕不會放棄探問有關亦存的事兒，但就沒想過他會挑這時候提。她先是微楞，而後噗哧一笑，惹得丹波一頭霧水，「怎麼了，我問得很可笑嗎？」沒有發怒，丹波只是一臉茫然，不明究理的看著她。
「沒有，只是……」寧濤展眉輕笑，「你當天應該聽得分明了吧？怎麼還懷疑？是，亦存他確實是向我提親的人選。」
亦存？原來那個公子哥兒叫做亦存。「那個人究竟是什麼來頭？」能夠自由進出這裡的，只怕不是一般角色。
「怎麼叫他『那個人』？」寧濤聽了丹波的措辭，感到有些不悅，不過還是大方的開口告知，「他是閻翟光閻相的門生，在朝廷裡還未當官兒呢。」
原來是這樣，難怪就連他也對這名字完全沒印象，「閻相的學生……原來如此，那，妳對那位公子印象怎麼樣？」丹波這次改了口，好不容易才跟寧濤和好，他可不願意因為一句稱呼而再與她爭執這種小事。
「不錯啊。」寧濤毫無心機，很自然的開口答道：「亦存他長我幾歲，在待人接物上挺圓融，為人也不壞；我們兩個人聊得挺來，他跟我分享那些吃食享受或是讀書樂趣，我雖然是不能體會，不過聽他一講，也覺得有趣極了。」
「他也很照顧我的，若真要說起這份情感嘛……」寧濤偏著頰，像是想到了適合的詞句，「對了，就像你待我一樣，如兄長一般，大概類似這樣的情誼吧？」
丹波聽了，心頭喜憂參半，喜的是寧濤對那人的印象雖不錯，不過仍然無關男女情愛，只當他是兄長，可……為什麼他也是這樣？
不過如果是站在同一條線上，他可不會輸給那個什麼亦存的，這個時候才覺得尹汗青說得那句話有道理，「若他想出手，還怕搶不過來嗎」，是，如果他也想獲得寧濤的青睞，那他現在也就必須加緊腳步了。
「妳對他印象不錯。」不過，從未聽見寧濤在他面前稱讚過哪個男人，那個「亦存」就給他開這個先例，聽來心裡總覺得不是個滋味。
「你跟他陌生，何況上回他頭一次來，你又沒給他好臉色看。」寧濤想也不想，開口就替亦存開脫。「他不難相處的，或許改天兒你們兩個也能認識認識。」
越聽寧濤敘述這個亦存，丹波心頭越沉，寧濤雖說年過二十，但說到底，骨子裡還是個未識情滋味的姑娘家，雖然她一時沒發現，但從她開口閉口都是「亦存」看來，那個「亦存」佔據她心頭的位置似乎不小啊。丹波淺淺一笑，擺了擺手，「不急。」他眨了眨眼，覺得整個人放鬆下來之後，身體的疲憊頓時湧了上來。
與寧濤雖然談的都是些其他人的事兒，但這些天來他渴盼的就是這般與寧濤談天，寧濤與他也盡釋前嫌，心底放鬆下來之後，他還真的累了，這幾天來，幾乎都沒有好好休息過。
「累了嗎？」寧濤心細的發現丹波情況不對，「趕了這麼多天的路，還沒好好歇會兒就跑上門來，你啊，也該看重自己身體吧？」
寧濤的關心讓他漾開笑來，「是，都聽妳的行吧？」
「別說這麼多了，先去我房裡躺躺好了。」寧濤拉著他，就往自己的閨房裡去。
「我還是在客房稍微歇一會兒就行，去躺妳的床……多不好意思。」丹波給她拉著，感受掌中的軟膩，雖不如一般姑娘家細緻，指頭上還長滿了長年練習箭術所造成的厚繭，但仍是讓他喜愛萬分，忍不住握的緊些。
「這個時候才來計較這個？」寧濤回頭瞧他，順道趁機調侃他，「是誰聽見我受傷之後，急忙把我帶進我的房間裡檢查的？那個男人那個時候就沒把男女分寸放在眼裡呢。」
丹波一聽也知道是在說他，可她話裡倒提點他一個重點，「妳的傷好了嗎？」
「還沒，但也差不多了。」推開房門，將丹波拉進房內，「你就先歇息吧，晚點用午膳時我再過來叫你。」
丹波再度走進這房間，可感受卻與上回造訪大不同，上回他來的時候，他還沒把寧濤從妹子的位置上挪開；現在是了。
「好。」丹波點點頭，寧濤隨即笑著退下了，留他一個人在房內。
雖說不是沒躺過寧濤的床，可心境一轉，感受大不同。丹波脫了外衣，躺在她的榻上，被子上還留著寧濤的氣味，他熟悉的；眼皮頓時沈重不少，他沒多想，不一會兒就入眠了。
＊
丹波這廂入眠，而郎亦存的動作現在才要開始。
丹波才剛造訪過，而亦存後腳便至，寧濤才回廳堂，便發現總管正在找她；而亦存原本該是被擋在大門口的，經過這幾日的造訪，現下已能直接登堂。「寧濤姑娘。」
「今兒個怎麼有空過來走走？」寧濤見了他，自然的便展開笑顏，還不忘差總管多擺一只茶碗。
「趕在過年前上門來給妳拜個早年不為過吧？」亦存朝她拱了拱手，與寧濤一同入了座。
「說得好聽，我們兩邊才隔多遠？」
「事實上，今兒個上門來，實是有些要是想跟妳商量。」亦存沉下臉色，鮮少看見他這種表情的寧濤，也跟著嚴肅起來。
「究竟是什麼事兒？看你這麼認真的樣子。」寧濤腳邊的熱茶也正好燒開了，她眼睛緊盯著亦存，可手卻墊著布巾，要給亦存沖茶。
「這事兒可不能不認真……寧濤姑娘，小心手邊！」她連壺的提柄都沒握到，眼睛卻一直盯在他身上，差點給熱燙的壺燙著了。
他來不及抽出摺扇，手急忙趕去制止，就這樣一把將她的素手納入掌中。
「沒燙著吧？」亦存鬆開她的手，一面靠近檢視著。
「沒有。」寧濤嘆了一口氣，敢情她是打算要將年底的霉運一塊趕盡是不？要不是亦存伸手，她差點就真將手伸進火爐裡了。「好險好險，我這手真是多災多難啊。」她撫了撫手背，而後專注的將熱水沖進茶壺裡，給自己以及亦存獻上一杯熱茶來。
「我給妳的藥，不知妳是否用了沒？」亦存日前擔心她肩上的傷癒合之後，恐將在身上留下疤痕，於是去見了府內一個擅醫的食客。那人也大方，沒幾句話就給他求來一瓶上等草藥，還強調能去疤痕治刀傷，他於是便轉贈給了寧濤。
「有，那草藥又涼又香，我早晚各抹一次，傷口收得忒快呢。」想起那瓶極其管用的草藥膏，寧濤對它還真是愛不釋手。「那靈藥究竟從哪兒得來的？應該頗為難得吧。」
亦存也不隱瞞，大方說了藥的來頭，「聽你這麼說，我這藥倒收得有些不好意思了。」
「他啊，是個怪人，見了順眼的人賜藥不收分文，你要給他銀子，他還當你瞧不起他呢。」亦存擺了擺手，也很高興那藥能派上用場。話頭一轉，「瞧我，方才才想跟妳說正經事，卻又差點忘了。」
寧濤呼著氣，將手上的茶水吹涼了，飲了一小口，「可也別忘了嘗嘗我的手藝。」
亦存含笑點頭，將茶碗擱在掌心，續道：「寧濤姑娘。」
「嗯？」亦存的表情又變得正中起來，寧濤沒來得及放下茶碗，一雙杏眸目不轉睛的就盯著他，「什麼事兒，你倒是說呀？」
「我是認真的……」亦存從沒做過這等表白，緊張的有些語無倫次，「嗯……寧濤姑娘，妳、妳對在下的印象如何？」
「什麼？」寧濤聽得不很分明，怎麼回事兒？後頭這句話跟他認不認真有什麼關聯。
「在下現在很認真的問妳，姑娘對在下的印象如何？」
「很好啊。」寧濤淺笑點頭，又是啜了一口茶水。瞧她一臉輕鬆，亦存真怕她只是因為不想傷了與他的和氣，才這麼說得；不過開口質疑人家顯得多無禮？
就當亦存心底躊躇不安時，寧濤又補上幾句，「你待我很好，為人也挺好相處的，跟你談天一點兒也不覺無趣。」
這番話倒是稍微給亦存些許信心，他揚起淡笑，沒發現手上的摺扇已經握得格格作響，「聽姑娘這麼說，在下稍微放心了些。」他深深吐了一口氣，「姑娘，在下想跟您提一件事。」
「你今兒個說話怎麼恁的慎重？」寧濤擺了擺手，絲毫不將亦存臉上的緊張神情放在心上。「說吧說吧，我等著聽呢。」
「在下願娶寧濤姑娘為妻。」亦存不閃不避，直接了當的挑明，「不知姑娘……心意如何？」他直截卻不失穩當的開口，一口氣說完之後，便等著她的答覆。
寧濤頓時給亦存這番話定在原地，只見她睜大眼睛，像是看見怪物似的瞧他，「你……說什麼？」
「我願娶姑娘為妻。」
寧濤像受了驚嚇，手上的茶碗沒拿穩，熱茶潑得她兩手通紅，而白瓷杯摔在地上，「碰」一聲成了碎片。
「姑娘！」
寧濤只覺眼前一黑，手上的傷還來不及驚叫，便這樣暈了過去。
＊
「……怎麼會嚇暈了她……」
「晚輩……是晚輩的錯……」唉，頭好昏啊，尤其是額頭，活像是腫成一座小丘似的；她的霉運果真還是要在這年尾走完，想躲也躲不掉。
「手又給熱茶燙傷了……寧濤。」
怎麼回事兒？似乎有三個男人都離她很近很近，她感覺自個兒似能夠將三人的聲響都聽得分明，而且還越來越清楚。
寧濤微睜開眼，桌上的燭台似乎已點得通亮……夜晚了是不？大白天的點什麼燈？
「唉……提親，也不先與本王商量一番……」
「晚輩疏忽了……」
「寧濤？」沒空搭理那一老一少，丹波坐在床頭，正省視著她的手傷時，不預期的感覺到她的掌心動了動，「妳醒啦？」睜開眼，視線仍舊模模糊糊，不過丹波那張美人臉，她看慣的，光看輪廓也能輕易的指認出來。
「唔……」眼前的丹波越來越分明，而額頭與手上的痛楚也倏地變得真實起來。寧濤張唇，「這……」她看看自己的手，果然裹上一層厚實的白布，而頭上的傷似乎也包紮了起來。
「妳的手燙傷了，額頭撞到桌子了，還記得嗎？」丹波好心的提醒她事情始末，還不忘瞥了聞訊趕來的「罪魁禍首」一眼。
「寧濤姑娘。」亦存一臉慚愧，「真對不住……在下果然……還是太衝動了。」
「寧濤啊，覺得好些了嗎？」冉西亭聽見女兒醒轉，自然也是要來探望探望的。
「是好些了……」寧濤看見冉西亭，掙扎的想要坐起來，不過手上的燙傷讓她痛得縮手，整個人又重重摔回床板上。「哎喲……」
「寧濤！」三個大男人齊聲驚呼，她這一跌可著實牽動了眼前三人全副心思啊。
「沒事沒事……」寧濤甩著碰疼了的雙手，還不忘開口安慰安慰他們幾個；她現在只想稍微休息一下，而不想分出心思來應付他們幾個。
看著寧濤因為他一句話再度負傷的亦存心裡最是難受；當她昏迷的時候，亦存可真慌了手腳，先不論看見她的反應之後，自己心中多麼心灰意冷，他先利用一旁的井水替寧濤沖了沖手，而後便想將她帶到她的臥房歇息，但卻不知道她的閨房究竟在那兒，更休說他現在站的這塊是屬於寶親王的地盤，想治手傷則是辦不到的，說什麼都要找大夫，他開口呼喚總管，總管看見他抱著寧濤，還未聽他解釋，就認定他居然輕薄了自家主子心愛的乾女兒，咚咚咚的就跑去跟主子告狀去了。
等到寶親王過來，他費了一番功夫解釋清楚，將寧濤帶到她的閨房時，卻又看見一個女人方從她的床上起來！等看分明了才知，就是當天沒給他好臉色看的余丹波；想當然耳，現下寧濤變成這樣，他更別想從元麾將軍臉上看見什麼和善的表情了。
之後跟寶親王說明原由，以及大夫趕來包紮寧濤的傷勢，都是後話。
「寧濤姑娘，妳還好吧？」亦存趨上前去，想探望探望她的情況，不料寧濤抬起頭來看見他時，居然產生了一點點的退縮，他揚唇苦笑，自己這下子，紮紮實實的弄巧成拙了啊。
「還好，不礙事的，多謝公子關心。」亦存果然還在這兒，寧濤心裡頭暗嘆了一口氣，他心想現在大概覺得很受傷吧？
唉，她並不是不喜歡亦存，不過他們兩個人進展的也未免太快了些吧？感情這種事兒，還是慢些比較好；何況她還沒忘，他們兩個人當初對成親這件事兒，看法不是挺一致的嗎？怎麼過了沒幾天，他就像變了個人似的，匆匆忙忙跑來不說，還直接挑明了說要娶她過門？這不是擺明了嚇人是什麼？
只是……從亦存這些日子來對她的關心與照護，就算她現在還不到心動的時候，但她想她會很快就將他放在心上的，這點她可以感受到。
「關心可不見得管用，還不看看究竟是誰把妳弄成這樣的？」說到這個他就有氣；方從寧濤床上睡過一覺的丹波沒想到這傢伙居然還有臉在這兒，瞧他跟寧濤說了什麼渾話？要不然寧濤好端端的一雙手也不會燙成這樣。
還好大夫看過之後說並不嚴重，頂多抹個幾回藥，等腫消了也就行了，要不然他哪能讓這郎亦存這麼好過？
「丹波，你別這麼說人家……」寧濤原想用手去拍丹波，但看見丹波刻意避開，她才又想起自己給燙傷了，把手伸回來，轉向亦存陪笑著說：「公子，他這個人就是這樣，沒什麼惡意的，別放在心上。」
「寧濤姑娘與余將軍兩人一塊兒長大，情同手足，關心自是當然，亦存不會放在心上的。」
丹波的回答只是一記悶哼。
待在一旁的冉西亭就算再怎麼眼拙，還是能一眼就看出這兩個男人劍拔弩張的氣氛，還好有寧濤打圓場，不然會怎麼樣還真說不出個準。
不過他們兩個要是一直在這兒，寧濤要想好好靜養大概光勸架就沒時間了，還是快快把這兩尊給請走會好些；冉西亭這樣打定主意，便先從亦存下手，「亦存啊，寧濤現在也醒了，你剛剛聽到大夫說了，寧濤沒什麼大礙的，這下你放心了吧？」
亦存自是明眼人，聽見冉西亭這麼說，就知道他不便再多做停留，「時候也不早了，晚輩也該回去向恩師說說情況，那，在下就先告辭了。」
「你要走了嗎？」寧濤有些不敢置信，「那個……」她原想留他，但在看見身旁丹波對他那份明顯的敵意時，這念頭馬上就消失的無影無蹤，「好吧……改明兒個見。」
看見寧濤那抹笑，亦存心底終於還是放鬆了些，「嗯。」他向在場三人拱手行禮，而後便很快的離開了廂房。
「丹波。」把亦存請走之後，接下來還有一尊更難搞的，「你才剛回來，應該還累著吧？寧濤現在好好的，你也該安心了吧？」
「等等還要換藥呢，王爺。」丹波擺明就是還不想這麼早離開。
「但是玄玉那兒或許還有些什麼事兒要你去幫忙呢。」冉西亭意味深長的說，「更何況，現下寧濤可是受傷了喲。」
丹波隨即想到玄玉在他出門前交代他的那件事兒，他都差點忘了，原本他是要跟寧濤一塊兒回去的，現下倒好，寧濤又傷了，這下子他想帶也帶不走了；雖然不想這麼說，但寧濤現下受這傷，正好解救了他的尷尬。
丹波臉色一正，點點頭，這才依依不捨的說：「明兒個一早再來看妳，妳要記得換藥，知道嗎？」
「行了行了，我也已經不小了，而且還有人能幫我的忙呢。」寧濤揮揮手，比起亦存，她給他的感覺反而像是他才是那個該走的人。
丹波撇了撇嘴，站起身子，整整衣裳，也隨著亦存的腳步，離開了廂房。
寧濤這才大大的喘了一口氣，還不忘對身旁的冉西亭擠了擠眼，笑說：「爹，你在趕人這方面的學問上，可下足了工夫啊。」就連難纏的丹波都聽他的，她這下子總算可以鬆口氣了。
好久沒聽見女兒的稱讚，冉西亭可是驕傲的大笑，「那可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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