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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說2014-01-25 00:51

【神璽之恩】鮮血的奉獻

作者:艾茵‧埃特納



  距離最近的城鎮僅僅只有數十公里的距離的森林裡有一座村落,名叫戴德蘭村。但卻沒有任何人敢進入。

  傳聞中,這個小村是被詛咒的村子。外人進得來卻難以出去。裡面的人出不去卻得以在這圍繞整個小村的森林範圍之內四處走動。
 
  這日,一名身穿神服的少女卻是好似沒有聽聞過這個傳聞一般,腳步毫不猶豫地踏進了迷霧籠罩的森林。
 
  濃密彷若實質的霧似乎在歡迎這個陌生人般緩緩地朝向兩旁分開。似乎拉開了一齣戲劇的初幕。待得少女踏入了其中,後方的霧很快地就將回頭的路給遮蔽。只餘留下前行的道路。
 
  濃密的霧中,只有那一條直往前方的道路才稀薄地看得清路。不多時便穿出了森林。眼前是一座寧靜祥和的村莊,村人們的臉上都帶著熱情洋溢、充滿活力的愉快笑容。
 
  整個村莊份外的安詳。村人對於她這個外來的旅客,抱以了熱烈的歡迎。村莊沒有其他的旅人。全部的村人都穿著特殊民族的服飾。
 
  但就是這寧靜的氛圍,才讓整個村莊裡瀰漫了一絲彷彿鑽入人皮膚底下的毛骨悚然。
 
  少女那雙勿忘草色的眼睛看著眼前圍繞著她的村人,沒有映出任何的異樣情緒。她安靜地跟隨著村人來到了他們為她安排的住所。裡頭的家具一應俱全,連桌上都擺了一籃水果。
 
  「明日會為您舉辦歡迎慶典,還望您賞光。」帶頭的村人微笑著道。
 
  她點點頭。村人見客人沒有任何話要說,便安靜地離去,不忘貼心地替她關上了木門。
 
  她靜靜地望著門。眼睛倒映著一旁爐火的光,就像是清透無雜質的寶石。久久不語。直到火光熄滅,她才挪動身子到月光透進的窗下,輕輕跪地,雙手交握,閉目祈禱。
 
  隔日清晨,村人敲響她的房門。婦女們圍繞著她,領她參觀這座村落。包括他們的農作、工藝,還有他們正在準備將於晚上開始的慶典。
 
  那農作遍生雜草,稻穗枯萎瘦弱,黯淡的色澤顯現出未受到良好照顧。工藝品滿布斑駁痕跡。村人們卻視而不見地向她歡欣介紹。
 
  至始至終,她沉默不語。
 
  夜幕低垂,明亮熾熱的溝火照亮了天際。人們歡欣舞蹈、舉杯共飲、放聲歌唱、勾肩搭背,親暱似家人。
 
  她身為主角卻彷彿疏離在外。遠遠地觀望著那被火光照亮的人們臉上滿溢欣喜笑容。直到月亮繞過半天逐漸下沉,這場盛宴才終於漸漸停息。
 
  疲憊卻滿足的人們互相拍肩,微笑道別,各自回去了屋裡。她從角落裡走出,好似一開始就參與其中般。說出了她來此唯一的一句話。
 
  「謝謝。」
 
  「這本來就是為您所舉辦的歡送會啊。」村人們一愣,笑著擺了擺手,微笑跟她告別。
 
  村人們全部散去後,她靜靜地凝望著他們的背影,身後的篝火漸漸熄滅了。裊裊的黑煙輕輕地飄散在了空氣中。
 
  回到了屋裡,她依然如昨日那般虔誠地跪地祈禱。月光逐漸微弱,大片的濃密烏雲遮掩住僅有的夜光。披灑在身上的銀粉消失了。此刻,夜是最為濃重的時候。
 
  她睜開了眼睛。勿忘草色的眼睛裡有夜的深邃。她鬆開緊緊交握的手,站起了身。淡金色的髮滑落胸前,被她捋至身後。
 
  她回過頭看著身後房門隙縫中逐漸飄上混合在黑暗中的嗆人煙霧與窗口處同樣升起的煙。少女抿緊了脣瓣,翻身從房間的窗口跳下。
 
  從那堆稻草中起身,她的模樣顯得狼狽,卻絲毫不減低她的美與聖潔。
 
  一絲月光透出縫隙照亮了那勿忘草色的眼睛,熠熠生輝。
 
  吵雜的呼喊聲劃破了寧靜的夜色。前門等不到目標的村人聽到後方的呼喊立刻圍攏了過來。不多時,她便被人牆所包圍。
 
  看著那些目露兇光,滿臉猙獰之色不復晚間那般和善面孔的村人們,她的眼眶滑落了一滴晶瑩的水珠。
 
  拿著鋤頭等等農作器具的村人們忽地一湧而上,她連忙閃避。一把鋤頭朝著她的門面砸下,她往左側一閃。鋤頭砸在地面剎那斷成兩截,可是村人不管不顧,舉著斷裂的木棍繼續攻擊,想置她於死地。
 
  她狼狽地翻滾在地,努力爬起。美麗的臉龐上沾染了塵土,只有眼淚劃過時才有一道乾淨清晰的淚痕。
 
  閃躲到了較為空曠的地方之時,她的衣角已經破裂,有些沙礫摩擦的擦傷,除了那雙始終閃亮盈滿了水潤之色的眼睛。
 
  「不要再躲了。妳是躲不了的!乖乖受死吧。成為我們的一員吧!」村長大笑,狀若癲狂地吶喊。一旁的村人各個也興奮地露出了笑容。
 
  「對不起……」她望著他們,聲音微弱地說道。
 
  「什麼……?」村長一怔,但隨即握緊了手中的鋤頭,繼續步步逼近。
 
  她閉了閉眼睛,仰起頭。
 
  烏雲散去一角,月光透露出來。
 
  村長見狀以為她放棄抵抗,心中大喜。連忙舉高鋤頭,飛奔而來,朝著她的腦袋劈下。
 
  她微抬起手臂,攤開掌心,一把鋒利的短匕首滑落至掌心。她一把牢牢握住,抬起頭,神色堅定地望著來到面前的村長。勿忘草色的眼睛中是悲哀與憐惜。
 
  她毫不遲疑用力劃破手腕,猛然蹲下身,向前衝進了村長的懷裡,就著這攻擊之間的空隙將匕首狠狠刺穿他的胸膛。
 
  村長反應不及,眼睜睜看著嬌小的修女敏捷地竄入自己的胸前。劇痛瞬間佔據他的腦海,但是隨之而來的是遍及全身如同蟲噬般的刺痛。
 
  她拔出匕首,迅速向後退去。
 
  「啊啊啊啊啊啊!──妳、妳做了什麼啊啊啊啊──」村長痛地鬆開了手中鋤頭,腳步不穩地向後退去,雙手環抱著自己。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妳做了甚麼啊……」他無力地跪在地上,鬆開了手,抬頭看向了修女。
 
  他那張原本還算慈藹的臉上,此刻卻是腐蝕了一半,面部凹凸不平,有幾處甚至看見了森森白骨,缺了一隻眼球的眼睛不甘地緊緊望著她。
 
  她的面容劃過了更多條淚痕。鮮血不停地從深深的傷口中流出,沿著指尖墜落地面。黑色的神服袖子已經暈染上了一塊不清晰的暗漬。
 
  她將匕首靠近了傷口,讓鋒利的劍身沾染她的鮮血。流著淚,緩步走近村長。村長害怕地用著已經腐蝕露出指節的骨手驚慌地向後爬去。村民們也驚懼地不敢上前。
 
  攀爬的速度越來越慢。村長再也爬不動了。

  「住、住手啊啊啊啊啊啊──」他眼睜睜地望著流淚的少女緩步而來,舉高了她的匕首,刺入自己的胸膛。
 
  「啊……」村長倒地。再也不起。那身軀完全化為枯骨。原本雖不新穎的但也至少乾淨整潔的衣服瞬間變得破爛不堪,彷彿已經過陳年累積。
 
  自少女下頷墜落的兩顆淚珠濺在了那屍骨上。她重新舉起匕首,再次沾染鮮血。抬起頭,望著村人們,目光堅定如石,神色卻哀戚至極。
 
  「等等、別……」昨夜還同她歡快說話的婦人趕緊哀求,跪在了地上。
 
  但她僅僅只是流淚,舉高了手中的匕首,飛奔上前,一刀劃過了那婦人的脖頸。
 
  無力倒下的屍身,片刻後也化為枯骨。身上的衣著同樣殘破。
 
  「啊!」那婦人身旁的另一少女尖叫一聲,喪失了剛才那凶狠欲置人於死地的氣勢,扔了武器轉身逃跑。
 
  她扯住少女的衣角,將她往後一拉。少女慘叫一聲跌倒在地。叫聲還沒停歇,鋒利的刀刃已經割穿她白皙的喉嚨。
 
  村人們見狀四散奔逃。有的顫抖著拿起武器,卻敵不過修女敏捷的身手;逃跑的人跑不遠也被追上了。因為他們不能離開森林的範圍。
 
  隨著一聲斷續接著一聲的慘叫聲。整座村莊逐漸恢復寧靜。月亮不知道在甚麼時候已經消失不見了。失去人聲的死寂的森林裡,迴盪著森冷的風。
 
  每一次刺入村民體內的刀都會沾染她的鮮血。止了血就再重新割破。左手的袖子早已浸濕,變得沉重地貼著她的手臂。殷紅不停自指尖滴落。
 
  她將匕首從最後一個逃跑的少年背後深深刺入。鬆開了手,看著插著刀的少年瞠大了眼睛倒在地上。
 
  一陣風吹過,帶走了最後的塵埃,只餘下一具白骨。匕首啪搭一聲,從骨縫間掉落在地。她默默地伸手撿起,重新放入袖口的暗袋。拖起了少年的骨,緩步往回走。
 
  她一具一具白骨地拖著。一直拖回了他們傍晚歡樂慶典的篝火廣場。再一具一具地排列整起,擺放好他們的姿勢。終於拖完了全部,確認無所缺漏後,她仰起頭看了看天空。月亮還是沒有出現。
 
  看著面前的木架。以她一人之力無法推倒這座溝火。那就只剩下一個最為笨拙的方式。她去尋來了村裡僅剩的鏟子,一鏟一鏟地挖開了篝火灰燼之下的泥土。
 
  挖了許久,終於鏗地一聲刺到堅硬的物體。她扔掉鏟子,撥開上頭覆蓋的泥土,顯露出了下頭散發著邪惡氣息的一個頭骨。
 
  打從她一割腕之後就沒止過血,而現在也不過是剛剛凝和,不再流血而已。

  她站起身,走向以村人的屍骨排成的圓的最外圍,站定之後,拿刀重新用力割破她的手腕。
 
  鮮血直流。她沿著外圍開始繞圈。一滴一滴地緩緩滴入土壤。花了二十幾分鐘總算繞完了整個圈。重新走回圓圈中心的時候,她早已面色灰白如土。
 
  看著那顆散發森森寒冷惡意的頭骨,她抬起手,再劃開一刀。如同小水流一般地注入了頭骨裡。
 
  她閉目仰頭。輕顫,柔細的、空靈的微弱聲音逐漸開始響亮。莊嚴肅穆而神聖的曲調逐漸向著外圍傳遞了出去。
 
  從那傷口處開始,血液散發出了白色的光芒、漸漸變為淡金、最後變成耀眼如天上太陽的白金色。她的身上也籠罩上了一層炫亮的光暈。而方才鮮血滴過的外圍也圍成了一道光牆。

  那頭骨發出了尖銳的嘯聲、劇烈的震顫、甚至倏地飛到了半空中。但是已經染滿了白金色血液的頭骨除了劇烈掙扎之外,沒有半點突破光的範圍。
 
  她的面色越來越灰敗,卻硬撐著沒有倒下。望著那劇烈晃動的頭骨,逐漸裂出了細微的縫隙。她更加用力地放大了音量唱著。
 
  細密的裂痕終於產生了一道大裂縫。頭骨尖嘯一聲,終於看見導致這一切發生的人。而那看似越來越微弱的生命氣息,讓頭骨為之興奮起來。
 
  秉著即使要毀滅也要毀掉自己的敵人,如果可以奪取少女的身軀就更好了。它尖笑著朝著她衝過去。但是卻聽見了那聲清脆的碎裂聲。它驚懼極了,連忙加速衝撞過去。
 
  就在即將撞擊時,一道聖光忽然從它的骨內發出,毀滅了它最後的意識。而少女也因為被頭骨撞擊胸口而倒飛出去昏迷在地。
 
  只剩下聖光兀自發亮。從篝火的正上方空中打落了一道聖光與包圍的光牆相互輝映。所有村民的屍骨都被照亮,逐漸消融在了空氣裡。
 
  白光凝聚成一個龐大的光球之後,猛然向四周射出,如同震波一陣一陣地擴散開來。
 
  聖光所到之處,萬物皆被淨化。連那經年不散的濃霧都在光芒照耀之下消散。
 
  當一切平息,恢復寧靜之時,天光也早已大亮。
 
  死寂已久的森林,終於第一次傳出了鳥鳴。恢復了翠綠色的生機。
 
  教廷的軍隊抓準時機踏著整齊的步伐進入了這座小村莊。為首的高大騎士身著神服,騎著高大潔白的神駒,居高臨下地望著那昏迷在地的少女。
 
  下了馬,他制止了身後欲開口的副從,輕柔地抱起少女,召人拿來繃帶,親自為她傷痕累累的手腕包紮。動作極度的輕柔,好似對待最上等的精細工藝品。
 
  望著沾染了塵土遍布淚痕,即使失血過多昏迷仍舊緊蹙著眉頭顯得十分哀傷的美麗面容。他抱起了她。重新上了馬。拒絕了副從提出由其他神職人員照顧她的提議,親自抱著。
 
  他抬首望著眼前這座恢復了寧靜,沒有半點人氣的村莊。綠草盎然生長,稻穗飽滿。他心裡清楚少女為這一切做了甚麼。
 
  騎士抿緊了脣瓣,臉龐露出了堅毅的線條。調轉馬身,朝著最近的城鎮出發。後頭的人也趕緊跟上。
 
  這裡已經不再是那被濃霧所包圍的死亡之村;而是一塊被神所庇佑淨化的新地。
 
  少女為此地帶來神蹟。
 



  後記:

  這是將公會裡的串所稍微略加修改之後寫成的小說。
  裡頭的女主角與此篇【百題故事】七六、Lacrimosa為同一人。
  主要是要捕捉新角色的性格。目前還有待進步與修改的空間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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