棋愛
第一盤:尋令
驚爆當天夜裡,藍映齊轉頭看著他父親的遺照,淡淡一笑,然後說道:「媽,你覺得爸有沒有可能還活著?」
「什麼!你說你爹有可能還活著?」駱雯看著藍映齊,一臉不可置信。
藍映齊凝視著母親頗是驚訝的表情,然後嘆了口氣,搖了搖頭:「不,就只是說說而已。」
駱雯站了起來,兩手圈住藍映齊雙臂:「兒子,你現在已經是一家之主,從你口中出來的話,怎能只是說說而已。」
駱雯的話像連珠炮似的急促念著:「你有什麼線索?有多少把握?為什麼這麼說?為什麼?」
藍映齊有些發楞的看向他母親,只覺她神情真摯,不似作假。
藍映齊輕輕的母親抓住自己的放了下來,然後搖了搖頭,還沒開口,駱雯已經叫道:「你不要只是搖頭呀,你是不是在哪看到他了,還是有人看到他了?」
藍映齊仍是搖頭。
「不可能呀,如果你沒看到他,那你怎麼會這樣說?」駱雯仍帶著希望的問道。
藍映齊這才帶著歉意的解釋:「四十年前,爺爺與藍門三戰神有約,更留下了藍門令傳與後代,一但政府對藍家盯的不再那麼緊了,那麼藍家後人將可持著藍門令,重新號招藍門三戰神為己用。」
「藍、門、令?」駱雯一臉茫然:「這東西跟你爸還活著有什麼關係?」
藍映齊應道:「爸是個細心的人,他雖遭橫死,但我想他總該留下線索,一條關於藍門令的線索。」
藍映齊說完嘆了口氣:「可是至今數個月過去了,若不是今晚我巧遇戰神潘敬天之子潘猶天,我恐怕永遠不會知道,這世界上還有這枚令牌的存在。」
藍映齊繼續說著自己的分析與假設:「我想,除非爸真的粗心到從沒想過自己會橫死,所以沒留下半句遺書與線索的話,不然可能性只有三個。」
「其一,爸曾經將這條線索留給媽你,想要藉著你的口告知給我知道。」
駱雯聽到此處應道:「藍門令嘛……讓我想想……」說完她目光重新轉向藍日刃遺照,兩眼緊緊盯著,正在仔細回想。
藍映齊也沒打擾,只是默默的看著藍日刃的照片。他想起當年藍日刃曾跟他說過:「正所謂『一將功成萬骨枯』,自古,每一個成就達到巔峰的人,他們的腳下,都踩著無數人的屍體。」
藍映齊喃喃念道:「要功成,難道就非得要犧牲掉許許多多無辜的人嘛?」
駱雯想了一陣子,終於又看向藍映齊,然後說道:「我想不起來,你爸向來是個有自信的人,從來不曾跟我提過一句生後的事情,也或許,他根本沒想過自己會死的這麼突然吧。」
藍映齊輕輕一嘆:「而第二個可能,就是他當年曾交給自己左右手鄭龍袁虎中的一人,只是這可能性卻微乎其微,因為現在袁虎已死,而鄭龍人太忠厚老實,不太擅長保守秘密。」
「而最後一個可能,就是『詐死』。」
「因為鄭龍曾經跟我提過,當時在羅家生死一瞬之時,爸曾說過『抱歉了,龍、虎,為了下一步棋,我必須要下出這一步『棄子爭先』。若沒有捨棄,是沒法子再進一步的。』」
「『我會記住你們,未來藍家的歷史上,一定會有你們的名字。』」
駱雯聞言一笑:「聽起來,你爸他到死也是一條有情有義的漢子。」
藍映齊搖了搖頭:「不,所謂『棄子爭先』,是說寧失『子』而不失『先』。下棋是講求大格局的,一步的放棄是為了整盤大局著想,就好比棒球的犧牲打,在無人出局壘上有人時,短打是為了讓壘上的人挺進得分位置。」
「若是三壘有人則使用高飛犧牲打強迫取分,而這些目的都在於確保九局後的最終勝利,而非單局的最高得分。」
「講白一點,這是一套『犧牲小我,成就大我』的戰術。」藍映齊說道:「只是人生在世,真能棄子者,又有幾人?」
駱雯似懂非懂:「棄子?你的意思是,鄭龍以及袁虎兩個人對於你爸來說,會是棄子?」
「對,這是最後一種可能。」藍映齊說道:「如果說,鄭龍跟袁虎對爹來說只是『棄子』,那爭的是什麼先?」
「藍家如今四分五裂,分成十二個小支派各自為政,又有何『先』之處?」
「我一直想不透其中環節,直到昨日,我聽到了關於四十年的慘劇,我才想到『詐死』的可能性。」
「詐死?為什麼要詐死?」駱雯追問道:「可是你爸他實在沒有詐死的理由呀。」
「槍打出頭鳥,藍家鋒芒太盛,想要得到天下,那就得先避其鋒芒。」藍映齊侃侃說道:「也就是先讓其他三家各自壯大,讓國家的目標瞄準他們,然後在一舉爆發而出,稱霸天下。」
「這……我雖然不太懂戰爭,但難道削弱自己實力,反而可以爆發而出,一舉稱霸?」
藍映齊輕輕一嘆:「這也是我一直想不通得地方,但如果真是這樣,那麼只有一種解釋。」
「藍門令就是這股力量。」藍映齊看著他母親,淡淡說道,但覺他母親眼神真誠,擔憂全不似作假。
除非他父親真的詐死,而且寧願讓母親這樣傷心也沒跟她說,不然就是自己想錯了,他父親是真真正正的死了。
若父親真的死了,那能夠號令藍門三戰神的「藍門令」,從此也就不知去向了。
又或者,其實他父親在別的地方曾經留下了一些線索?
藍映齊言畢,輕聲安慰了母親幾句,走出房間,喃喃道:「爸,你到底在想些什麼?」
他本來以為,藍門令的所在,他能夠從母親這邊得到線索,但現在看來,是不可能了。
藍映齊剛走出門口,就見到李茹玉仍是坐在沙發椅上,像是一直在等著他。
藍映齊有些訝異的叫道:「茹玉,你在等我?」
李茹玉見他出來,笑著說道:「是呀,你不是說今晚的事情,晚些要跟我說的嘛?」
藍映齊先是一愣,然後點頭:「對啊,我本想說等明早睡醒再說,但現在說也是無妨。」
李茹玉聞言點頭,藍映齊走到後面的廚房弄了兩杯熱茶,然後坐到了客廳的沙發上,遞了一杯給李茹玉,笑著說道:「你對我們藍家的武學熟嘛?」
「多少聽過,藍門武學,以內息見長。」李茹玉應道:「你們藍家的武學,講究的就是基礎,一層一層慢慢磨練,慢慢變強。當這基礎修煉到相當程度之後,不論是刀槍劍棍,拳掌腿指,都能夠在短時間內上手。」
藍映齊應道:「說的不錯,所謂內力,正是一種力量上的運用。」他說著,站起來走向一旁的木櫃,拿起一顆用來裝飾的小石頭。
他將這小石頭輕輕握在掌心裡,說道:「只要將內力的修為提昇到一定程度,那麼力量,就會有著顯著的提昇。」他說著,右手輕輕一握,只見他手上那顆石頭已經碎成粉末了。
「從古至今,不論是什麼樣的戰鬥,『力』都是不可或缺的。」藍映齊邊說著邊坐回沙發:「而所謂刀法劍法槍法,不過是一種運用『力』,甚至藉著不同的法門,將『力』最大化的方法。」
李茹玉點頭,武學之道,她也有所涉獵,對於這個理論,她自然也是知曉的。
藍映齊繼續說道:「但這麼多年以來,我們藍家雖然有藍門三戰神,有鄭龍袁虎等高手,卻從來都沒有一套真正屬於我們『藍家』的絕學。」
李茹玉應道:「這我也略有知曉,白家有『真形拳』、羅家有『天命武道』、南宮家有『神雷擊』,三大家各有所長,而藍家卻是一直靠著底蘊深厚,高手雲集,才能立於不敗之地。」
李茹玉說完後問道:「這些就是你要告訴我的事情嘛?……難道,你是想說你欠缺武學,所以你想要出外習武?」
藍映齊頗是敬佩的看著李茹玉,雖然頗明顯,但她能推出來,確實有些出乎意料之外。
他也沒有否認,直接說道:「是呀,我想,也是到我要挺身而出的時候了。」
「身為藍家之主,但這幾個月,我所做的,我除了練棋之外,就只有收集情報,分析局勢。」
「一開始我還覺得理所當然,但是最近,我卻深深覺得自己不足。」藍映齊說道:「那刀鋒正義也不過是個跟我差不多年紀的少年,論內力恐怕還沒有我來的深厚。」
「可他的刀,已與他融為一體,刀氣外放,令人膽寒,威力之強,便連子彈也能斬穿。」藍映齊說道:「他來到藍家那夜,我美其名叫做接他一招,但若是論真功夫,我又怎麼可能接的了他一招?」
李茹玉聞言卻是一笑:「說是這樣說,可每一代的刀鋒正義都是為刀而生,為戰而生,他們天賦本就與眾不同,你又何必這樣妄自菲薄。」
藍映齊搖了搖頭說道:「不只刀鋒正義,便是羅臻,這個美貌的少女,她的天命武道也已是爐火純青,我尚未出拳,她已能從天象、風向以及我手部的動作判斷出我這拳的方向角度以及力道,進而拆解,反將我一軍。」
「但你不也跟我說過嘛?」李茹玉淡淡一笑:「羅臻將從小到大所有時間都拿來練武跟練棋,所以她既擁有驚世無敵那樣令人恐怖的棋力,也擁有接近這代刀鋒正義的修為嘛?」
「不錯。」藍映齊點頭:「所以跟他們比起來,我實在太弱小了。」
「不管是棋,還是武。」
「便是白狼,現在他也休學了,尤其最近這段時間白豹回來,而白狼自從刀鋒正義那件事後,也沒再江湖出現過了,這實在讓人很難不認定白狼正在閉關修煉。」
「如果連白狼都變強了,那麼恐怕藍家,真的會敗亡在我手上。」藍映齊說道:「嶄新時代,高手輩出,而我卻是這樣的庸碌無能,又怎有資格擔負起興盛藍家的重責大任呢?」
李茹玉頗是贊同的問道:「既然如此,那麼你打算什麼時候走?又打算要跟誰學武?」
藍映齊應道:「明天一早,我見完鄭龍後,我就會走了。」
他說完,將手上最後的點熱茶飲盡,拿著放回廚房,跟著便轉身上樓走回臥室。
他沒說的是,關於藍門令的存在,至於為什麼沒說?
這答案只有他自己知道了。
李茹玉看著他離去的背影,百感交集。
她從沒想過,有這麼一天,自己竟然開始懂得什麼叫做「擔心」了。
藍映齊關上了臥室的門,微微一嘆,一滴眼淚默默的低下。
他可以想見,在棋神賽之前,等候著他的,必然是連場的惡戰。
但他沒有選擇,只有面對,因為從他出生開始,就再也沒有回頭路可以走了。
他唯一能做的,就只有一再的變強,不斷變得更強而已。
所謂一將功成萬骨枯!
只有讓雙手沾滿血腥,才能再往前,更進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