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前看了一位俄羅斯網友，講述俄羅斯與烏克蘭歷史的文章，我發現整篇文章，充滿大俄羅斯主義，把烏克蘭人、俄羅斯人的關係，比喻成北京人與上海人，並認為烏克蘭自古以來就是羅斯民族的領土，俄羅斯沙皇國(Tsardom of Russia)併吞烏克蘭，只是收復故土。但這篇文章，卻忽略了很重要的一段歷史，那就是當俄羅斯人的祖先，還屈服在蒙古韃靼之下時，烏克蘭人的祖先，已建立了羅斯史上第一個王國──加里西亞─沃林王國，力抗金帳汗國的壓迫，在1254~1259、1301~1340年間，皆保有獨立地位。這段歷史，是西烏克蘭人民族意識之來源，我的一位烏克蘭朋友，就自認他們擁有比俄羅斯更悠久的歷史，他們才是基輔羅斯的繼承人，俄羅斯人則是蒙古政權的繼承者，
對他們來說，立陶宛人、波蘭人、俄羅斯人、奧地利人，一樣都是外來政權。 說實在，烏克蘭與俄羅斯兩大民族，早在基輔羅斯滅亡後，就走上了不同道路，但俄羅斯人在18世紀末~20世紀初，卻一直否認烏克蘭民族的存在，硬是稱呼他們為「小俄羅斯人」，一邊對當地人民稱兄道弟，一邊打壓當地的語言與文化，這種行為，與中國人對付台灣人的手法，有什麼不同?
現在，請大家耐心讀完這篇歷史文章，你們會發現，俄羅斯人刻意忽略的歷史，偏偏就是烏克蘭人，感到最驕傲的歷史。附帶一提，我的那位烏克蘭朋友，來自西烏克蘭，擁有強烈的烏克蘭認同，如果有人想與他聯繫，請發私訊給我，他的中文程度還不錯，也會說英文，歡迎大家聽聽他對俄羅斯的看法。
1237年，蒙古韃靼侵略基輔羅斯(Kievan Rus)，梁贊(Ryazan)、莫斯科(Moscow)、伏拉季米爾(Vladimir)、蘇茲達爾(Suzdal’)、雅羅斯拉夫(Yaroslav)、特維爾(Tver’)、切爾尼戈夫(Chernigov)、佩列雅斯拉夫(Pereyaslav)、基輔(Kyiv)等城市(註一)，建築被夷平，人民被屠戮。面對來自東方的嗜血惡狼，分裂的基輔羅斯，就像一隻隻落單的老虎，被狼群包圍，最後被咬爛、撕裂。
逃過一劫的羅斯公國，北方的諾夫哥羅德(Novgorod)、普斯科夫(Pskov)，西方的斯摩稜斯克(Smolensk)、平斯克(Pinsk)、圖羅夫(Turov)(註二)，選擇順服蒙古韃靼，以繳納貢稅換取自治，公國統治者必須朝覲可汗，能否安穩統治，則取決於可汗考量，可汗並不會讓任一公國獨大，時常會撤換王公、挑起內鬥。當羅斯公爵們，屈服在韃靼人腳下時，有一位羅斯大公，至死反抗蒙古韃靼，並用利劍與銳矛，為自己贏得王冠，成為加里西亞─沃林國王。
加里西亞(Galicia)與沃林(Volhynia)，為自「紅太陽」伏拉季米爾(Volodymyr the Red Sun)以來的基輔大公，執行西部擴張政策的據點，自12世紀中葉以來，加里西亞大公沃洛達爾(Volodar’)，與其子雅羅斯拉夫，盡力令公國脫離基輔羅斯。雅羅斯拉夫，令德尼斯特河下游居民臣服，打通黑海出海口，加強與拜占庭的商貿聯繫。這反映了東歐局勢的改變：
一、在庫曼人(Kumans)(註三)長期侵略下，基輔公國已衰落，無力掌控所有公國，基輔羅斯邦聯，自「紅太陽」伏拉季米爾延續的體制，正逐漸崩潰。
二、因庫曼人侵略南羅斯，而西逃的人民，增加了公國實力，加里西亞、沃林已自邊境要塞，躍居基輔羅斯邦聯裏的強國(註四)。
三、波羅的海到黑海的貿易管道，原本以基輔城旁的德涅伯河(Dniepr)為主，加里西亞公國，控制德尼斯特河(Dniestr)後，基輔公國即失去貿易優勢。
1187年，因雅羅斯拉夫死後無嗣，加里西亞陷入內亂，波蘭、匈牙利皆覬覦加里西亞，貴族們在1199年，邀請沃林親王羅曼(RomanWielki)即位，兩公國正式合併。羅曼即位後，加里西亞─沃林公國，一躍為東歐強國，但羅曼僅統治八年，就死在與波蘭的戰爭。
加里西亞─沃林公國(王國)的勢力範圍
親王羅曼拒絕接受天主教信仰
1205年，羅曼的妻子安娜，帶著幼子達尼洛(Danylo)、瓦西科(Vasil’ko)，逃往波蘭尋求庇護。史籍上並未記載，哪位波蘭公爵收留安娜母子。可以肯定的是，在1219年，加里西亞─沃林貴族們，邀請敏斯奇斯拉夫擔任大公後，波蘭與匈牙利的貴族，就以「維護達尼洛繼承權」為幌子，在1919、1921年，兩次聯合侵略公國。
1221年，達尼洛兄弟回到沃林，敏斯奇斯拉夫封達尼洛為沃林公爵，瓦西科為貝爾茲公爵(Prince of Belz)，並把女兒嫁給達尼洛。1223年，達尼洛參加卡勒卡河之役(Battleof Kalka River ; Bitwa nad rzeką Kałką)，這是其第一次與蒙古人交手，在羅斯大軍潰敗後，達尼洛雖然胸口受傷，但仍英勇作戰，躲過被屠殺的厄運。1228年，其岳父過世後，把大公之位傳給達尼洛連襟，匈牙利的安德烈王子，達尼洛再次整軍備戰。
在達尼洛一生裏，總被四周的不同敵人包圍，波蘭、匈牙利未有一刻，放棄併吞公國的意圖。加里西亞─沃林，因位在喀爾巴阡山東面，富有森林資源、礦鹽，同時也是波蘭、匈牙利、保加利亞、羅斯等國往來要道，再加上德尼斯特河到黑海的貿易，加里西亞─沃林可說擁有戰略、經濟的雙重價值。
1229年，達尼洛擊退匈牙利軍隊，鞏固在沃林的統治。1233年，達尼洛與瓦西科，主動進攻加里西亞，安德烈王子率匈牙利─羅斯聯軍迎戰，面對有軍力優勢的安德烈，達尼洛刻意撤退，把安德烈引到沃林邊境的丘陵地。安德烈以優勢軍力，試圖包圍高地，但達尼洛固守兩側通道，擊退正面猛攻高地的騎兵，安德烈因此大敗。1238年，達尼洛奪回哈利奇城(Halych; Halicz)，再度重建加里西亞─沃林公國，被東歐貴族稱為「哈利奇的達尼洛」(Danylo of Halych)親王(註五)。
加里西亞─沃林的扈從騎兵(Druzhina ; Drużyna)
由左到右：穿著全副鐵甲的西羅斯騎兵，東南羅斯的騎兵，來自普斯科夫的貴族(Boyar)
1239年，達尼洛奪得基輔，此時，蒙古正侵略南羅斯，因基輔在長年戰亂後，已殘破不堪，達尼洛只願派出千名騎兵保衛基輔(註六)。可是，迪米特利將軍依然死守基輔，拖延蒙古軍西侵時間。
1241年，蒙古軍對加里西亞─沃林發動攻擊，達尼洛交代各地領主死守堡壘後，逃往赫爾姆(註七)。因蒙軍意在波蘭、匈牙利，除哈利奇城被嚴重破壞，加里西亞─沃林憑藉堅壁清野戰術，大多市鎮依然完好。1245年，切爾尼戈夫親王羅斯提斯拉夫(Rostislav)，率領波蘭─匈牙利聯軍進攻沃林，並誇口在達尼洛召集軍隊前，會送一打軍團給他。達尼洛在雅羅斯拉夫附近，隔水佈陣並等待敵軍搶攻，波匈聯軍試圖渡河，達尼洛指揮步兵在河灘固守，並派出騎兵自背後夾擊，一舉殲滅波匈聯軍，把波蘭勢力，逐出賀爾姆─貝勒茲地區(Chełm─Belz)。
1246年，為達尼洛下定決心，反抗蒙古人之年。大汗拔都召見達尼洛，並表示佩服其勇氣與戰略，拔都刻意遞給他一杯酸奶，要其習慣「蒙古飲料」，因為達尼洛已是「自己人」。達尼洛不同於諾夫哥羅德的亞歷山大，雖然兩人皆被蒙古大汗賞識，也同對淪為附庸感到屈辱。但是，亞歷山大‧涅夫斯基(Aleksandr Nevski)選擇妥協，達尼洛‧哈利庫不願認命，依烏克蘭編年史記載，達尼洛的自尊心與榮耀，被蒙古大汗重重傷害，這位加里西亞─沃林親王、基輔大公，如今成為了奴隸。
達尼洛回國後，正式開始反蒙古計劃，第一步，達尼洛建堡壘、築高牆，強化城市防禦；第二步，達尼洛籌建新城里沃夫(L’viv ; Lwów)，鼓勵日耳曼、亞美尼亞、猶太人移民；第三步，達尼洛徵招農民入伍，並由國家出資購買裝備，組成重步兵隊，同時，他也增加了軍隊裏的弓騎兵數量。金帳汗國並未注意到，達尼洛別有用心的政策，他們既無力也不願干涉加里西亞─沃林內政，只要達尼洛記得按時繳稅即可。
達尼洛為對付蒙古，內政與外交雙管齊下，其與宿敵─波蘭、匈牙利言和，聯絡普魯士的條頓騎士團。1247年，達尼洛繼承人列夫(Lew)，與匈牙利公主結婚，1252年，達尼洛幼子斯瓦諾(Szwarno)，成為立陶宛國王明道嘉斯(Mindaugas)的女婿。達尼洛渴望組織十字軍征討蒙古人，但要號召十字軍，就得藉宗教信仰之利。照理說，達尼洛應向拜占庭求援，因為公國信仰為東正教，但拜占庭連年遭塞爾維亞、保加利亞、土耳其人侵略，及第四次十字軍東征洗劫，早已疲弱不堪。達尼洛轉向天主教，向教皇英諾森四世(Innocent VI)求援，並承諾令加里西亞─沃林，成為天主教國家。
達尼洛的繼承人列夫
達尼洛的幼子斯瓦諾
達尼洛自四歲即流亡國外，艱苦的早年，令其心智敏銳、心靈堅定，其耗費十七年，才奪回加里西亞，達尼洛不願讓蒙古人控制公國，為脫離韃靼之軛，其再度花上十年積蓄力量。達尼洛捨棄古老羅斯體制，與天主教國家聯姻，並希望讓加里西亞─沃林，成為與波希米亞、波蘭、匈牙利一樣的王國。
達尼洛意圖建立王國，在羅斯地區為一大創舉。基輔羅斯一直為鬆散邦聯，基輔大公為領袖，統率其他大公、公爵，但從未有大公，敢自封為「國王」(King ; pl : król ; Uk : korol)或「沙皇」(Tsar)，羅斯人一向尊稱拜占庭皇帝為「沙皇」，被蒙古統治後，則改稱大汗為「沙皇」。自沃洛達爾以來的加里西亞大公，皆努力保持公國獨立，可是，加里西亞─沃林，依然在基輔羅斯體系裏，只是躲過基輔大公對其內政外交的干涉。加里西亞─沃林王國，被烏克蘭歷史學者，當成基輔羅斯繼承者，也是烏克蘭前身。在羅斯各國，被迫向大汗爭取冊封，及弗拉基米爾大公(全羅斯領袖)之位時，加里西亞─沃林則獨立在羅斯之外，與金帳汗國爭奪德聶伯河西岸，與立陶宛爭奪黑羅斯(Ruś Czerna)、平斯克─圖羅夫(Pińsk-Turów)、布列斯提雅(Berestya)等地。若要給加里西亞─沃林定義，其較不像基輔羅斯繼承者，而像自基輔羅斯，獨立出來的王國。
1253年，教皇英諾森四世，送給達尼洛王冠，達尼洛加冕為加里西亞─沃林國王(註八)，加里西亞─沃林王國(Królestwo Halicko-Wołynskie)正式成立。達尼洛號召盟友出兵，但沒有任何王公回應。達尼洛仍照原定計畫，在1254年，反抗殘暴野蠻的蒙古人，達尼洛用兵神速，在蒙軍反應過來前，就把其逐出王國東部。加里西亞─沃林士氣高昂，為與蒙古人一決勝負，王國花費十年準備，到了決勝時刻，羅斯人絕不會手軟。
面對蒙古軍隊的加里西亞─沃林戰士們
達尼洛雖連戰皆捷，但軍力不足，渴望外國能派出援軍。達尼洛奪回波多利亞(Podolia)、布拉茨拉夫(Bratslav)後，計劃攻擊金帳汗國直屬地──基輔、佩列雅斯拉夫、切爾喀錫。1258年，立陶宛國王明道嘉斯，也出兵攻擊斯摩稜斯克，支援達尼洛的反蒙古戰爭。但是，金帳汗國可汗在1259年調動大軍，兵臨加里西亞，達尼洛來不及回防，也無力對抗蒙古大軍，只好投降並拆除城市防禦(註九)。蒙古軍也劫掠波洛茨克，逼迫立陶宛軍撤退(註十)，加里西亞─沃林王國，再度被鎖上韃靼之軛。
達尼洛一生，都在與外在環境鬥爭，其反抗蒙古的戰爭，沒有天主教或東正教國家支援，達尼洛勢單力薄，仍毅然戰鬥五年。若其與蒙古妥協，或許可安穩統治加里西亞─沃林，並被大汗賞賜廣袤的領土，可是，其寧願以劍與火贏得王冠，寧願光榮的戰敗。
1264年，達尼洛帶著遺憾病逝。其弟瓦西科與其子列夫，共治加里西亞─沃林王國，暫時順服蒙古。三子羅曼統治黑羅斯，其後裔成為立陶宛貴族；幼子斯瓦諾，曾在1267年到1269年擔任立陶宛大公，並大敗金帳汗國，獲得今日白俄羅斯南部。1301年，達尼洛之孫由利(Yuriy; Jerzy)，自封為羅斯國王，繼承祖父反蒙古遺志，王國勢力最遠到德聶伯河，今日的西烏克蘭一帶，成為了歐洲的反蒙古韃靼之盾。1309年，由利的雙胞胎兒子，列夫二世(Lew II)與安追(Andrzej)即位，兩人英勇戰死在反韃靼戰爭，被波蘭國王譽為「最後的兩位羅斯國王」(Dwaj ostani Ruscy królowie)。1323年，兩人外甥由利二世‧博列斯拉夫(Yuriy II Bolesław)繼位，但在1340年被貴族毒殺，因身後無嗣，王國被波蘭、立陶宛瓜分(註十一)。羅斯人的第一位國王，與最後一位國王，都出自達尼洛家族，雖然加里西亞─沃林王國，在外患與內亂裏消逝，但是，王國的逝去，僅有榮耀而無恥辱。
利維夫的達尼洛雕像
哈利奇城的達尼洛雕像
註一：本文所用的人名、地名，採用通俗俄文、烏克蘭文、波蘭文之拼音。
註二：諾夫哥羅德、普斯科夫、斯模稜斯克，在今日俄羅斯北部；平斯克、圖羅夫，在今日白俄羅斯南部。
註三：庫曼人為黑海遊牧民族，又名欽察人，據《突厥世系》一書記載，欽察人祖先，為烏古斯汗養子欽察(Qipchaq)，該字意為「空心之樹」。
註四：雖然筆者以「邦聯」，來描述基輔羅斯，可是，基輔羅斯的體制，與現代人認知的「邦聯」，仍不盡相同。基輔羅斯行政區劃，有省份也有獨立城市，各地區有市民會議，可自行邀請公爵前來治理。各公爵的封邑，也常因戰爭、親族會議而調動。
註五：「Danylo of Halych」的烏克蘭文寫法為「Danylo Halytskyi」，波蘭文則為「Danylo Halicki」；此外，達尼洛亦被稱為「Danylo Romanovych」(羅曼之子達尼洛)；以及「Danylo of Galicia」(加里西亞的達尼洛)。
註六：自1146年到1246年，基輔在一百年內，總共換了二十四位大公，政權的更迭，共有四十七次。
註七：達尼洛逃往賀爾姆後，蒙古軍統帥拔都派出兩位將領──馬門(Manman)與巴萊(Balay)，追捕達尼洛，但並未成功。
註八：法國史家格魯塞著作，《草原帝國》裏，記敘達尼洛前往金帳汗國，請求大汗冊封，並在1255年取得王公之位。達尼洛的確在1246年，覲見過大汗拔都，並獲拔都承認為大公，但達尼洛的王冠，為教皇在1253年贈送。金帳汗國自1243年建國，到1480年滅亡，從未有蒙古大汗，封羅斯公爵為國王，大汗授予羅斯諸親王的最高稱號，僅為「伏拉季米爾大公」。
註九：《草原帝國》裏，寫到「在大汗出面干涉前，達尼洛即再度臣服」。可是，達尼洛共抵抗蒙古五年，且初期連戰皆捷，若未被蒙古大軍攻擊，不可能主動投降。且烏克蘭大部分史書，如《烏克蘭編年史》、《烏克蘭：一段歷史》，皆記載達尼洛，因蒙古大軍壓境，不得已才再度臣服。
註十：《草原帝國》裏，寫到「蒙古軍侵略立陶宛，把來不及躲入沼澤與森林的居民全殺死。」當時的立陶宛王國，統治區域分為立陶宛本部，及波洛茨克公國(白俄羅斯北部)，金帳汗國軍隊，從未侵略至立陶宛本部，被蒙古劫掠的領土，實為波洛茨克一帶，損失也沒有格魯塞記載的如此慘重。
註十一：1340年後，烏克蘭地區人民，前後被立陶宛、波蘭、俄羅斯、奧地利各國統治，直到1991年才獨立自主。
參考書籍：
《烏克蘭史》，王承宗 著，2006 / 10 / 01，三民書局。
《俄羅斯史》，周雪舫 著，2011 / 01 / 01，三民書局。
《Ukraine : A History》，OrestSubtelny 著，1988，University of Toronto Press。
《草原帝國》，勒內‧格魯塞 著，藍琪 譯，2007，商務印書館。
參考論文：
〈The Dependence on Halych-Wolyn Rus on Golden Horde〉，1957，Michael B.Zdan 著。
參考網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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