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歡迎阿,客官。」
在一旁的菸灰缸裡敲敲菸斗,我揮揮手把瀰漫在店裡的煙霧揮散。洗洗手,然後望向被拉開的木門。
這次來的顯然是個來頭不小的戰士,精緻而顯眼的鎧甲與鑲著寶石的配劍在微弱的燈光下一閃一閃的,燦金的髮與碧藍的眼顯得貴氣,尊爵不凡。只是,他那被鎧甲包覆的右手死死的按在劍上,向前踏出的劍步沒有猶豫。
『是個右撇子呢。』
我想。然後伸出食指擋下與動脈間只剩一點距離的利刃。感覺的到劍身傳遞過來的顫抖,此人應該是個以一檔百的王族吧?真可惜了這麼一個珍貴的人才。
我沒有說話,因為我知道他肯定會先開口。
「讓我回去!!難道你不知道這場仗關係著國家的命運嗎?」
彈出中指直接將那寒氣逼人的寶劍震為粉碎,彈指,那人便被一股不可抗的壓力壓到地面。手裡拿著有些遲來的資料,我翻到了最後一頁,
「恩...確實挺壯烈的,不過你現在已經是個死人囉,客官。」
沒有起伏的聲音如往常般地沒有感情,我站在吧檯裡沒有移動,往前翻閱資料的
同時看不見那位現在掙扎著的武人。
「吾以洛斯馬大公國王子的名義命令你,放我回去!!否則事件過後我必將你除以極刑!!」
整個人被壓在地面無法動彈,王子殿下英俊挺拔的面容上涕淚縱橫,在我陳舊的木質地板上弄出了幾攤小小的水窪,
他現在大概全身都暴著青筋吧?我下次還是給人留點槌地板的能力好了。
「失禮了,王子殿下,在草民的店裡,草民最大,不過店門口就在那邊,只要您能出去,草民就送您回去。」
把讀完的資料丟入一旁棄置煙灰的桶裡,看著紙張慢慢地被火苗擁抱,我也替自己自己拿了個杯子,拉了張高椅坐下,俯視著地面那位殿下,猜測著他需要多久才會死心,煙斗的末梢又再次飄起絲煙。
對正常人而言那應該是段很長很長的時間,大概已經要用週或月來計算了吧?趴在地面的殿下是哭是喊是吼是叫,用盡全身的力氣在與壓力搏鬥,可惜因為我在,所以他是不能起來,有一陣子沒有接到感情這麼豐富的客人了,我一邊飲著杯中之物,一邊欣賞殿下的一舉一動。
雖說在我這沒有實際肉體的概念,所以人不會累,身體不會耗損,可時間一久他還是放棄了掙扎,看來在硬的漢子都不會傻到與永恆對抗,放著他自己沉澱了應該有幾年的光陰,我這才化開冰冷的唇。
「請起,客官。」
他無力地抓住高椅的木桿,最後認命地坐在空杯前的位置,輕握透明的杯身,失去希望的雙眸對上了我。
「死人,不能再求死了對吧?」
他說,語氣平淡,卻無生氣,燦金的髮絲已經凌亂。
「是的,那個杯子是給您的,裡面裝得可以是任何您喝過的飲品,您可以自己決定。」
放下手中的杯子,也放下嘴裡叼著的煙斗,我給予眼前之人一個禮貌地微笑,回
到剛開始的狀態,慢慢地解說這裡的存在意義
「您擁有貴而不凡,卻欠缺完整的靈魂,因為執念未了而被小人的店所吸引,此處是您輪迴的中繼站,您可以享用您人生最懷念的一餐,與您此生最想見的"一個人"見上一面,或是詢問任何你想知道的世間狀況,小人必據實以答。」
殿下聽得一愣一愣的,似乎還沒辦法直接地接受我所說的事實,在人世間再怎麼高貴偉大的人始終只是個人,而這樣就是個正常人該有的狀況,我早以看得不要看了,只是笑而不語。
又是一陣子之後,殿下手中的空杯裡才出現了棕色的液體,他將其舉起,面對向我,展露他到這裡後的首次笑容,裡頭顯然已經什麼都沒有。
「老闆,先前失禮之處我深感歉意,可這酒要是一個人喝就不好喝了,還請老闆不計前嫌。」
尊重客人的決定,而我也不是營利事業,就不多問他還有沒有其他要求,
「謝謝殿下大量,小人備感榮幸。」
清脆的敲擊聲是除了我兩對話以外唯一的聲響,豪爽的我們都是一飲而盡,杯子
回到桌面上時,液體再次填滿。
「所以,那一仗,最後的結果是?」
「因為您的死,洛斯馬大公國輸了那一仗。也因為您的死激起群國的情緒,打勝了後頭的每一仗。目前洛斯馬大公國建立起的是前無古人的霸業,舉國興盛。」
照實回答對方預料之內的問題,我追加他應該會想知道的後續,在他杯裡映出一
對紅髮的美麗母女,
最後,殿下沒有再多說什麼,笑了笑,離開位置,把那杯酒乾完,對我單膝而跪,
「感謝你。若來生在下還能記得,必再次回到此處回報您的恩情。」
「好的,祝您武運昌隆。」
偷偷透露他的來生,我站在原本的位置目送那條尊貴的大紅色披風消失在拉門的另一端,收起桌上的空杯,繼續靜候著下一位客官來到。
紀錄於某年某月某日
洛斯馬大公國王子
得年29歲,兩杯威士忌,與自身死亡之役結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