檯燈的黃光照耀下，K女小麥色的肌膚顯得更加有亮澤。她坐在對面的單人沙發椅上，望著被夜風吹得飄飛的長簾，嘴角揚起有點尷尬的弧度。
「……我有大八卦。」
土色的眸滴溜溜的轉回來，那是對急欲想說話的眼睛。
「超──大八卦。」她又強調了一次，風也在這時候停了。「不說覺得好難過。」
後面那句的音量小了些，也許是心虛的一種吧？我看著她，盡量讓氣氛維持在閒話家常的感覺，而不是嚴肅的告解。
「是可以說出去的還是不能說的？」
這很重要。我一向奉行的守則，就是別人交代不能講的事情絕對不說；至於沒有交代的嘛……可能會以各種連我自己都預期不了的形式，散出去。
「暫時不能說的。」
這樣啊。我點點頭，沒撐著臉的那隻手輕揮，玻璃落地窗輕併阻絕了任何能讓室內外互通的聲音。
「好啦，妳講吧。」
「我正在想要怎麼開頭，我先用一個簡單的標題概括，妳應該就比較能進入狀況了。」
她停頓了一下，接著緩緩吐出一段簡單的、有點兒像報紙頭條的文字。雖然講的很輕鬆，但我反而意外的眨了眨眼。
「我是聽過S君這個人，可是不認識他呢。」
「YES，就因為不認識所以我才覺得可以跟妳講。」K女單手一攤，從皮包中掏出一大份的文件，在我還沒完全消化掉頭條的時候就整個拋到我大腿上。 「所有的證據，全都在這裡。慢慢看唄。」
啊……又開始犯懶了我，怎麼這──麼多頁？
腿上的紙張一頁頁的飛了起來，圍在我的上方，稍稍仰望就可以看清每一個字的程度。「妳從哪拿來這麼多情報啊？」
「無意間打聽到的，而且S君有多賤妳知道嗎，他……」
開起話匣子的是她，反倒是我看著那紙頁上面見不得人的訊息滿溢，眉心卻也揪得越來越緊……
※
連我自己都有點驚訝，不管待在哪個世界、何種場所，來找我說秘密的都不只一個人，再加上我無意間聽到的……我不敢說我知道所有的情報，最好用也最能被諒解的說法就是「我聽到的就這些，其他我都不清楚」。
所以，已知的部份必須保持絕對客觀……
……盡量保持絕對客觀。
「歲姐，之前那個跟我鬧不愉快的傢伙，妳有曾經跟別人說過她有病什麼的嗎？」
負心男人跟負心女人，多得很，分手理由也百百種。而I君就是一個活生生反被負心女人拋棄的案例。一開始I君也是找上我吐苦水的人，最後終於走出情傷坦然面對他曾經愛到死心塌地的Y女，跟L君在一起的事實，而我卻剛好也知道L君這個人。事隔多時，I君忽然問出這樣的問題讓我有點錯愕。
「沒有啊。」我一臉莫名其妙。
「可是那女人跟我說妳有……」I君一個淡定的無奈臉，把他的LINE畫面舉到我眼前。
「………….」
原來我也有被人私下無中生有的時候。
接到L君的信，好像也才幾天前而已……
※
「那個K女喔，真的是怪到我不知道該怎麼形容。」
幾個大男人走在我身邊，即使有我一點紅在場，他們還是很坦然的照聊不誤。
「當時忽然說要走就走，這也算了，居然還撤掉一堆資料庫的東西，好在我還知道要怎麼救回來喔……之前鬧那麼大，啊現在咧？」
熱鬧的大街上，另一個沒什麼說話的男子就這樣往騎樓下的其中一個柱子走去。
「那是S君嗎？」
我訝異的看向那個攤位，腦海裡再度開始浮現出那些字裡行間的噁心與不堪。要不是因為他們開口，我都忘了S君跟他們的其中一人感情有多好。
「嘿！B君！你今天怎麼會來！」
「來找朋友啊，最近還好吧？」
兩人就這樣很開心的當著在場其他人的面聊起來，我始終沒有說話。
嗯，還是人模人樣的，不像是會拋下交往很久的女朋友跟小三愛到跑掉的傢伙嘛，雖然好像挺廢話的。
沒想到他的目光投向了B君身後的我，禮貌性的笑了笑。
我的眼神應該沒有給人家壓力吧……
「那我走囉，掰掰！……青歲，妳還有什麼想逛的地方嗎？」
「啊？沒有，沒什麼……」
為什麼暫時還不能說呢？
※
「Y女跟D君是不會長久的。」
我沒有想過我講這樣的事情居然能笑得那麼嘲諷，不過這次坐在我對面的也已經不是K女了，雖然我也因為要回饋她而也讓她知道了這件事情就是。
「隨便，他人的感情事我不會干涉。」
我好像記得有人說過禁止搞劈腿，要是被她看到的話就直接把人趕走順便公佈事蹟的喔？也罷，我只要有盡到告知的義務就好了。
「話說回來，妳不過去找大家，真的不是因為妳在意誰嗎？」
那位大姐撥了撥她深灰的長髮，指尖把紅茶杯敲得叩響。
「我不討厭任何人，但那裡已經不是我唯一認定的那個地方。」
※
我可以不用管的。
然而我認識了太多的人，也夾在太多的觀點之間。有時候，總是會一個人悶著大喊為什麼和平只能是個理想。
有些事情即使我介入也挽回不了，現在我還在學著相信有些事情即使我沒介入也能很好。
今天，或許你也能在世界的某處，看見一名紫髮的女性用酒紅的眸與你對視，旁邊清楚的擺了個歡迎諮詢的牌子。
當然，也有可能聽見她以這樣的對白開場：
「欸，我跟你說喔……」
歲時照常，行者難為。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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