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調查
那個女孩叫做莫紋，是曙光城大學的三年級生，當她看見洛跟艾斯隨著她也一起衝上前往曙光城的高速列車時，她還顯得非常吃驚；對兩人來說，看到了一絲線索絕不可能就這麼輕易的放棄，尤其她是親眼目睹了那個可疑男子搭上列車的目擊者。
「你們也是要到曙光城嗎？這班車只會停靠曙光城而已。」莫紋抱著自己的背包跟ＰＤＡ盯著坐在右手邊座位的兩個大男人。說是大男人，洛跟艾斯也只比莫紋大個兩三歲，只是相較於外表上的氣質來說，莫紋看起來確實比兩人年輕許多。
「我們的辦事處就在曙光城，所以一起過去只是剛好。」艾斯攤手，從自己的ＰＤＡ上亮出他與洛的電子證件。「我是艾斯，他是洛，我們不是可疑人物，而是ＴＬＳ的視察，妳聽過ＴＬＳ嗎？」
莫紋點點頭，視線停留在坐得比較遠的洛身上。「那……你們跟我一起上車，就是為了剛剛那個男人的事情嗎？」
「對，我想妳還知道一些我們所需要的情報。」洛的聲音低低的從艾斯肩膀處傳了過來；莫紋發現這個人除了長得好看之外，就連講話的聲音也很好聽。是她喜歡的聲線。
「我只有在上車的時候看到他。我剛剛說了，他一直擋在車廂之間的通道，我猜他是不是有想要上廁所，因為那個時候洗手間似乎有人在裡面。」
「所以，至少他沒走進妳這節車廂？」
她搖搖頭，像他這麼顯眼的人，她不會漏看的。「沒有。」
他們兩人互相交換了一個眼神，離她比較近，自稱「艾斯」的男人在ＰＤＡ上點了幾下。
開口的是洛，那個金髮型男。「可以請問妳昨天坐的是哪個車廂，上哪一個車門嗎？」
莫紋回想了一下昨天趕車的情況，她記得自己運氣很好，因為訂票的座位正好就是離電扶梯最近的車門。「四跟五號車廂之間，我的座位是四號車廂。」
洛點點頭，他的右腿微翹，側過上半身面向她；他低著頭半斂著眼，像是在思考；莫紋目不轉睛地看著他，發現他雖然不高，但身材比例極為完美，反而營造出修長的視覺感。他的一頭金色長髮更讓他看起來高雅耀眼……如果不是他低沉的聲音，她真的會誤以為他是位女性。
「莫紋，不好意思。」另一個人呼喚她，她回過神，發現艾斯看著她，而臉上正帶著笑意；他低下頭的掩飾動作正巧凸顯了他的嘲笑，令莫紋感到有些困窘。「他站在車廂通道間，有什麼令人注目的舉動嗎？」
她皺著眉，努力回想昨天上車時的景象。那個男人的上半身跟大衣幾乎擋住了她所有視線……「啊！他好像買了一罐飲料。」
對面的艾斯瞪大了眼睛；莫紋一開始還覺得自己講了個無關緊要的情報，但他們的態度卻很認真。「是用電子錢包嗎？」
「好像是，我沒聽到投幣的聲音……現在應該很少人會隨身攜帶硬幣吧？」
「那表示販賣機可能會留下電磁紀錄。」洛肯定的說，艾斯持續在自己的ＰＤＡ上點選；應該是在記錄吧？
「除此之外，還有注意到其他細節嗎？不管多微小的都可以。」
莫紋仰起頭，瞄了一眼洛，他還是以專注的眼神盯著她看。她只好趕緊別開視線。
她跑上車，聽到飲料掉下來的聲音……接著她就走進車廂，到她自己的座位坐下了。等了很久之後，才有一位小姐到她身旁坐了下來……
「好像……好像沒有了，我對那個人的印象只有這樣。」
艾斯撇著嘴，他摸著下巴，以眼神示意身旁的搭檔。洛點點頭，「最好查一下我們現在搭的同一車次列車是否為同一輛列車，或許車上還會留下一些線索。」
「我問一下鐵路管理局有關於列車的事情；對了，你要喝什麼？」艾斯從座位上起身，先詢問洛，洛搖頭。「妳呢？莫紋。」
「哦？我也不用了，謝謝！」
艾斯微笑，「別跟我客氣，冰咖啡好不好？」
盛情難卻，莫紋最後只好猶豫的點了點頭。而後艾斯筆直的往車尾的方向走，奇怪了，販賣機不是在另外一邊就有嗎……下一刻立刻驚覺，他是往四號車廂走，或許是想順便調查吧？
她手上抱著ＰＤＡ，而對面的洛已經換上比較舒服的坐姿，他仍面對她，但不像之前那樣專注，反而有點像是在思考；莫紋猶豫著是否應該開始她的方塊遊戲，覺得如果他想找她說話，自己自顧自地玩耍似乎有些失禮。
「所以妳是住在綠之都，每天來回曙光城通勤上學嗎？」洛靠向椅背，說話時視線正對著她，好讓她知道他在對她說話。
莫紋點點頭，「偶爾會住在同學那裡，特別是考試的時候。」
「會選擇這樣通勤的人不多。即使學生套房租金並不低廉，多數人還是願意至少離學校近一點，或是住到郊區去，只要準備一台交通工具就行了。」他說話的聲音不大，但在安靜行駛的高速列車中，即使隔了一個座位還有走道，仍能讓她聽得很清楚。
「是啊，我已經放棄跟我家人爭執這件事了。」莫紋誇張的聳肩，換來洛的一陣輕笑；她原本以為他會繼續說下去，可洛最後端正了坐姿，姿態閒適的靠在椅背上，她以為他在休息，卻一直沒有閉上眼睛。
這是停止對談的意思嗎？莫紋等了大約兩分鐘，在確定洛沒有開口的意圖後，她才開始她的遊戲。
另外一個叫做艾斯的男人離座有點久，在她結束了兩盤連續戰鬥，抽了六張卡片之後。「妳的冰咖啡。」她抬頭，迎上艾斯帶笑的臉，意外的發現雖然金髮的洛外貌出眾，但艾斯的笑容與動作都顯得較洛更為親切。
「謝謝。」
艾斯直接將咖啡放進椅子扶手上的飲料架，同時挑起一眉。「最近很流行的方塊卡牌遊戲，有抽到什麼好卡片嗎？」
「沒有，我都合掉了。」莫紋暫時放下ＰＤＡ，打開自己的冰咖啡；艾斯在洛身邊坐下，同時把咖啡遞給了他。她記得洛拒絕了，但他還是買了三瓶一樣的冰咖啡。
他們正低聲交談著，很可能是艾斯在回報剛剛的發現。莫紋喝了一口，咖啡的甜味與香味，還有冰涼的口感讓她精神一振，正當她重新拿起ＰＤＡ時，列車出現了小小的晃動，是經過鐵軌的交叉點所引起的；她抬起頭，看見列車離開都靈車站，接下來就是過橋了……
「啊！我想到了。」
艾斯注意到了她的異狀，回過頭來，「想到什麼了嗎？」
莫紋看著注意力重新回到她身上的兩個男人，「嗯……我不知道這算不算線索，只是覺得怪怪的……有點難以想像。」
「沒關係，只要是妳注意到的事情都可以說說看；再怎麼怪異或甚至異想天開也可以。」艾斯鼓勵著說。
莫紋抓起冰咖啡又啜了一口，「唔，昨天我的旁邊坐了一個女人。」
「嗯，一個女人，她有什麼不對勁嗎？」
「她不是一開始就坐在我旁邊的，甚至不是在列車啟動後幾分鐘內。」她分神注意到列車正在橋上。「而是現在。」
「現在？」艾斯疑惑的將視線探向窗外，但洛似乎已經聽出問題所在。
「妳的意思是她是等到列車行駛了二十分鐘左右才坐在妳身邊？」
她點頭。「對，而且……她身上，有種奇特的香水味。」莫紋搔搔頭，老實說她不確定那種皮革味是否來自於某種香水。「反正是一種特別的味道。」
「特別的味道？一個女人？」洛皺起了眉。
莫紋很用力的點點頭，她深呼吸，並暗自祈禱接下來這句話不會被他們視為愚蠢發言。
「就跟你們在注意的那個可疑男子身上的味道非常類似。」
＊＊＊
薇葶自在的在中心商圈閒晃，她就像是個普通的觀光客，走馬看花的逛著，路上順便買了一份燻雞火腿三明治搭配可樂；她剛離開其中一座百貨公司，在連接兩個大樓的天橋上悠閒地吃著中餐。
天橋上備有長凳以供來往的遊客休息，透明的帷幕提供在天橋上的絕佳視野，一邊聽著音樂，享受著溫暖的空調；一切都好極了。
這種地方真的要炸掉嗎？那會讓她感到很可惜。不過她已經找了好幾個不錯的地點，像是美食街的廣場、百貨公司頂樓的電影院，或是……現在這裡，重要的設施、值得紀念的地點與通道，都是絕佳的地點。
她看得差不多了，接下來應該進行下一步……吃下最後一口三明治的同時，她的右側眼角瞥到了一抹橘色的影子，那影子正緩緩上升；她回過頭來，下意識的探出手。
是一顆氣球。她剛抓住，就發現一個的小女孩朝她跑來，她身後還跟了一個身材微胖的中年男人。
「娣婭，小心一點……啊，謝謝你。」
那個男人對她道謝，她對那個男人點頭，然後望向小女孩。或許是因為她現在的外貌活像個搖滾歌手，所以這小女生顯得有些怕生。
「小妹妹，這個給妳。」她遞出手上的氣球。小女孩接過，然後害羞地對她點了個頭。
「抱歉，我的孩子比較怕生。娣婭，跟叔叔說謝謝。」
「叔叔謝謝……」啊，那聲音好小，但她聽見了；薇葶擺了擺手，那對父女很快地離開。
薇葶望著他們離去的背影一會兒，把只剩下冰塊的空杯丟進垃圾桶，往下一棟大樓走去；這一棟對她來說很具吸引力，是只為女性設計的專屬購物中心，從化妝品、服飾一直到飾品，甚至是可愛而造型獨特的文具都包含在這一棟樓，因此來訪的顧客幾乎清一色都是女性，就算是偶爾看見男性，身旁也都毫無例外的跟著他們的女伴。
以她現在的模樣似乎不該單獨來這裡，但是專為女性顧客設計的空間與商品讓她難以抗拒，所以她為自己挑選了一條亮麗的絲巾。粉色與深紫色染成的絲巾，末端還綴有細小的水晶貼片，應該很適合她。
「先生眼光真好，那條是最後一條了。」櫃台小姐帶著讚許的眼神，替他把絲巾包裝妥當，他從口袋裏掏付現金，在櫃台小姐略顯疑惑的眼神下帶走那條絲巾。
她走回原本那棟百貨公司，看了一下ＰＤＡ，然後立刻下樓，不意外的發現一個理著龐克頭、雙臂刺滿刺青的男人正站在菸灰缸附近抽菸，他對她瞄了一眼，繼續若無其事地吞雲吐霧。
薇葶來到他身邊，對他彈彈指，「嘿，老兄，擋個菸吧？」她以戲謔的口吻說著，那個龐克頭男人從菸盒裡隨意一摸，把菸交給她；她點起菸抽了幾口，同時發現一個穿著西裝的男人站在大門口假意講著電話。
龐克頭男子也注意到了，把菸隨手丟進菸灰缸，與薇葶錯身而過時，一張電子纖維紙塞進她的手裡。薇葶低頭瞄了一眼，利用龐克頭往那西裝男人走去的掩護，把紙張塞進自己的口袋。
她繼續享受著菸，直到整根菸幾乎燃盡，她用力的彈去仍在燃燒的菸灰，把菸頭丟進菸灰缸裡，緩緩走向商店街的出口，那個穿著西裝的男人沒繼續跟，倒是換了一個一身休閒打扮的女人。
薇葶在心底暗笑，隨手攔下了一台計程車，把追兵狠狠的甩在後頭。
薩丁果然很多疑；她摸著包裝絲巾的紙盒，在心底作出結論。
跟她先前所預期的一模一樣。
＊＊＊
艾斯與洛在告別莫紋後，持續詢問鐵路管理局，並證實昨天有某一節車廂的洗手間玻璃窗遭到了損壞。
是玻璃窗被人打破了。那扇窗戶在晚上行駛到曙光城後，清潔人員利用二十分鐘的發車空檔清掃洗手間時，發現了那扇窗戶有細微裂痕，當人員以指觸摸裂痕時，原本只有約指甲寬的縫隙突然蔓延至整個車窗，最後整個破裂開來，嚇得清潔人員一跳。
那洗手間就是莫紋所提到的，可疑男子所使用過的。艾斯也趁著回到曙光城的空檔調查了相關監視器畫面，他們搜尋了從十點四十分高速列車到站後大約三個小時的出站影像，卻完全沒有看見那個可疑的男人。莫紋所提到的女人也沒看見，但或許是剛好躲過了死角，畢竟監視器絕非滴水不漏。
下午三點，一直持續調查的他們終於決定要稍微休息一下，同時彙整目前所得到的情報。
「你覺得有可能嗎？洛。」艾斯把一個便當吃個精光，從早上一直忙到現在的他簡直餓到不行，「我指的是從一個高大的男人變成身材纖細的女性。」
「當然有可能，不管是增高鞋、變聲器都是很常見的變裝道具。如果再加上很出色的化妝技巧或頭套，以及高超的演技，要完美變成另外一個人絕對不是空談。」洛的選擇是簡單的紅豆麵包跟蘋果，以及一瓶牛奶。「感覺上所有的問題確實都指向那個可疑的男人，或者該說是女人，不管他究竟是不是放置炸彈的兇手，我都認為我們的方向沒錯。」
「真的很可疑，究竟有哪個人沒事會這麼大費周章。」艾斯喝了一口礦泉水，挑起一根手指，「不過，要是沒有莫紋的目擊證詞，我們的調查不會這麼順利。」
是啊，應該感謝莫紋。洛與艾斯最後留下了他們的聯絡方式，請莫紋再仔細想想是否還有其他疑點以便他們釐清真相；但洛並不對此抱太大的期待，莫紋能給的線索應該就這樣了。
「洛。」艾斯的叫喚吸引他的視線，他接過艾斯拋來的礦泉水。「我一直在想一個問題，你不覺得攻擊綠之都車站這個舉動很奇怪嗎？」
洛停下轉開瓶蓋的動作，「既不是威脅政府，也沒有達到其宣示的目的；還有，如果真的是百變大盜米拉的犯案，之前專偷名貴藝術品的他明顯是為了展現實力、製造恐慌以及獲得利益，但是攻擊車站完全不能達到這些目的……」
「還有一個重點，以前米拉犯案會做出宣示，但這次沒有。」
琥珀色的眼眸與那雙翡翠寶石相映。「所以你的意思是，有人利用變裝的方式攻擊車站，而且是藉由米拉所使用過的形象藉此嫁禍給他好轉移我們的目標？」
艾斯更換了坐姿。「這樣子想會不會比較合理？米拉很有名，而且直到現在都還沒落網，雖然自從美術館竊案失敗之後他就銷聲匿跡，但很顯然某人想藉此喚醒大眾對他的注意力……」
「如果是這樣那就更應該事先宣示才對。」
「但犯案的人並不是米拉本人啊，若事先宣示，難保攻擊行動能夠順利進行。」艾斯接過洛手上的空瓶，走到回收桶旁丟棄。
洛盯著走回長凳的艾斯，右手用力地搔了搔頭髮。「如果真如你所說，那究竟會是誰設下這種陷阱？目的又是什麼？」推論到現在，彷彿一切又回到了原點！
他們已經能鎖定爆炸案的兇手是那個可疑男子，假設變裝這一點合理，那個人一定是透過某種巧妙的變裝方式，以截然不同的面貌來到曙光城；但是犯人的真實身分、真正的目的等他們還是沒能掌握清楚。
「與其繼續在這裡搜查這些枝節，我認為不如換個方式。」艾斯拍拍他的肩，給了他一個信心十足的微笑。
「換個方式？」
艾斯瞇起眼，頓時讓他的笑容變得有些危險。「蘭頓啊，那個詐欺犯；我相信他應該知道整件事情的來龍去脈，包括攻擊車站的犯人的真實身分。」
洛抬起頭，而艾斯趁機揉了揉他的頭頂。「事實上我在出發前已經拜託小梅試著幫我們追蹤蘭頓的下落了，如果沒意外，或許也應該要有結……」話說到一半，艾斯的ＰＤＡ突然響起。他從口袋拿出ＰＤＡ，「沒有顯示號碼……」說是這樣說，艾斯仍然決定接聽。「喂？我是艾斯……」
一聽到對方聲音，艾斯的臉色霎時變了調；洛敏銳地察覺到了，錯不了，應該是蘭頓，幾乎下意識的反應，他閉上眼睛，立刻開始進行追蹤。
「我們知道你……他在我身邊……不必，你要對他說的話跟我說也一樣，我們是搭檔，一定會一起行動……什麼？蘭頓，你究竟打什麼主意？」艾斯看見洛閉上眼睛，登時了解到他在做什麼。不，不要！「我們怎麼會知道是否又是你所設下的陷阱？」
「你被追……什麼意思？喂！說清楚……」艾斯對著電話那頭大喊，但蘭頓在匆匆念出一串會面地點後便切斷了通訊。
幾乎與之同時，洛也睜開了雙眼。「洛！你到底在做什麼？」艾斯在他面前揮著手上的ＰＤＡ。
然而洛並不理會艾斯的氣憤，他明白如果要掌握對方的行動，自己必須連結。「他關機了。不過我已經能大致鎖定他的地點，就在車站後方，距離我們不到一公里遠，如果沒記錯，他所說的位置是一個廢棄倉庫。」
他什麼都聽到了……艾斯用力的握著ＰＤＡ。他唯一能慶幸的只有這次連結的時間並不長，所以不會對洛造成太大的影響。「唉……看樣子，這傢伙至少沒謊報地點呢。」
艾斯停頓了一會兒，而洛正盯著他。終於，他說出了洛正在等待的那句話。「怎麼樣？要去冒個險嗎？」
洛立刻起身，往車站後站出口的方向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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