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
其實也沒什麼，就只是沒了命地奔跑著。
愁眠知道，她永遠都會跑在前方。
就是因為如此，才能被稱為追尋。
只能永遠遙望著背影。
髮絲的甘甜，彷彿還殘留在鼻腔之中。
溫柔的觸感，好似還包覆著他的心。
啊啊，好懷念吶，那張面孔、那道背影。
失去主人的左眼窩還在隱隱作痛著。
血腥味在嘴中蔓延。
還記得，曾經品嘗過彼此的鮮血。
那令人銷魂的血腥味……
好像，還隨著回憶的揮之不去……
留在他的味蕾之中。
只能在無眠之夜中，愁苦地哀嘆著。
無法品嘗、無法觸碰的寂寥。
連回首都不允許的，那遙遠的過去。
※
這不是他的夢。
正確來說，不是現在的他的夢。
竊取那個時候的夢，是他唯一能夠懷念的方法。
也是活在這世上唯一的幸福。
與世界，唯一的聯繫。
還真是苟延殘喘呢。
彷彿能，看到那張嘲諷的笑臉。
由於心臟的痛擊，他蹙眉。
接著強行停止夢境。
愁眠睜開眼，全身的機能開始運作。
閉著眼睛不睡覺純休息是他的得意技。
也多虧了如此，內臟之類才沒有崩壞殆盡。
眼中仍充滿血絲的他自充滿髒汙的地板起身，輕拍掉身上的灰塵。
這間廢墟般的民房……不是他的家。
在灰色地帶中這樣的建築特別多，許多遊民都身居於此。
在遊民界也超級沒市場的他，本應該是找不到空屋的。
再加上一般來說晚上都會趁著精神好去打工，只是昨天剛好被開除而已。
因此可以有機會在晚上休息，而且還有地方住，已經算是相當走運了。
他步伐闌珊，自廢墟模樣的破屋中走出。
混濁的晨陽令人窒息，但為了生存，得不惜出賣自己的感官。
漫步在末日後的都市叢林，愁眠嘆息著。
一是對著令人煩躁的陽光，二是對著剛失去的工作。
晚上的空缺，要怎麼填補呢？
愁眠一邊煩惱著，一邊走向了鬧區。
現在時間是凌晨五點左右，他本來應該在這時候和原本的同事交接才是。
接著七點後他得到五金行打工，然後在十二點時到餐廳工作。
真要說的話，在十點以前的行程都是填滿的。
也許真的該休息一會兒。
雖然有一瞬間這麼想到，但他很快打消了念頭。
就是為了不再假寢後發動能力才讓自己整天工作的。
要是天天夢到「那個」，他一定會精神病發。
避開能力的消耗，順便賺點錢。
當初明明就是帶著這種一石二鳥的心態去找工作。
嘛，居心不良是多少會遭受報應沒錯。
但是，他還是有認真看待自己的工作喔？
……到底為什麼會落到這種下場？
※
在鬧區中央，有著確實能被稱為中心點的地標。
公告欄。
好的點就是買屋租屋、商品交易，或傭兵僱用。
壞的點還有嫖妓買淫、人口買賣，及通緝聯單。
當然，這裡也是有著各式各樣的職缺招募。
愁眠便是看準這點來到此處。
沒想到，卻一不小心踏入一個令他命懸的陷阱。
「酒吧人員職缺，每日晚上十點至隔日凌晨四點」。
愁眠滿心歡喜地拿起這張傳單。
正打算拿筆抄下酒吧的地址，卻意外在紙背發現一張用膠帶貼著的小紙條。
愁眠輕輕撕下，並將其打開來看。
裡頭的內容令他震懾的想迅速丟棄掉這張紙條。
但上頭有著大量零的數字吸引了他的注意力。
愁眠環顧四周，悄悄將紙條收入口袋。
經過這件事之後，他明白了財迷心竅，是會死人的。
絕絕對對不可以再貪心了！
※
「那接下來就拜託你囉。」語畢，戴著白色高帽的男子便推門離開。
被留在建築內的，只有愁眠和沾染寂靜空氣味道的家具。
這間餐廳的生意就是這麼糟糕，即使到了午餐時間也一樣。
門可羅雀的情況，已經到了主廚把工作丟給打工小夥子都沒關係的程度了。
愁眠對自己選擇工作地點的判斷力感到髮指。
並且為每個月都還是能準時拿到薪水這件事慶幸。
餐廳的建材以木頭為主，並在此之上加上一些金屬做為支撐。
暗色系的建築，在餐廳的黯淡燈光之下顯得昏黃。
愁眠像隻懶貓一般，瞇著眼守在櫃檯前，享受著寧謐的氛圍。
忽然之間，代表著貴客上門的鈴鐺聲輕巧地響起。
愁眠振奮自己的精神，將久日無眠的綢膩感揮開。
隨之而來的，是就踏在木頭地板上而言，極為細小的腳步聲。
愁眠習慣性地繃緊了神經，但也在瞬間放鬆下來。
不論是否有敵意，只要不貿然行動，對方都是無害的。
壓下那份興奮，他如此催眠著自己。
他面帶商業笑容，望向走進餐廳的少女。
深邃的黑色雙瞳，如同黑洞一般，想將他的目光引入那無光的深處。
淡色的兩條麻花辮隨著步伐晃動，白皙肌膚在昏暗的光線下也透著迷人的嬌嫩感。
雖然手上拿著娃娃讓她略顯年幼，但實質上仍然是一名嬌媚的美少女。
愁眠由各種特徵洞悉著對方的出生。
應該是永夜的人吧？他如此猜測。
永夜的傢伙雖然不太在意外界的狀況，但卻意外的好戰。
還是盡量做出奉承的表情會比較好吧？
雖然看起來想是單純的可愛孩子，但那些好戰份子可不是好惹的。
愁眠一邊這麼想著，一邊走出櫃台，衝著少女傻笑。
毫無表情的少女緊閉著紅潤的嘴唇。
除了逆來順受和奉承話之外，溝通能力零的愁眠只能用一樣的表情回敬。
對於這種令人傾倒的美貌，愁眠一般來說是希望盡力招惹。
但在對方背景如此值得懷疑的情況之下，還真是不知該如何溝通。
「請問有幾位？」雖然是個傻問題，為了保險起見愁眠如此問道。
「兩位。」從少女口中道出的聲音甜美而清澈。
「……呃，您確定是兩位嗎？」愁眠皺著眉問。
「提諾，看來這個男生不長眼睛呢……」少女看著手上的娃娃，溫柔地說道。
喔？愁眠在心中驚嘆著。
雖然見識淺薄，但他還是知道的，這一定是時下流行的「中二病」。
看來和娃娃說話就是她所設定的能力了，不是邪氣眼之類的真的太好了。
愁眠一邊誤會著，一邊構想著該怎麼和對方溝通。
「嗯……首先請兩位跟我來，我幫您們帶位。」
愁眠用力眨眼甩開疲勞，並領著兩人到靠窗的雙人座。
步伐較快的愁眠先行輕柔地相座位旁的兩張椅子都拉開。
接著拿起水，迅速敏捷地在兩邊的杯子裡倒滿水。
「請坐。」雖然雙眼袋和黑眼圈破壞了形象，但愁眠還是紳士地開口。
「……謝謝！」
有一瞬間，少女綻放了花漾般的笑容。
愁眠感覺到灰濘的空氣稍稍清澈了一些。
收起訝異的表情，愁眠再次開口：
「那麼，客人們想要吃些什麼呢？」
「唔，我沒什麼特別想吃的……提諾呢？」
「蛋包飯好像不錯。」
「嗯，那麼就吃蛋包飯吧。」
「是，兩分蛋包飯是吧？馬上就來。」
愁眠說完便鞠躬，直逕走回櫃台後，在完全毫無遮擋的工作檯開始料理。
去掉其實是沒有預算買坪數更大的房子，或是沒錢建造隔間之類的理由，這個料理檯其實是相當有情調的，搭配上雅致的裝潢和精美的器具，也能讓客人在味覺之外，有視覺上的享受。
「不過老闆，你倒也花點錢在擴充店面上啊……」愁眠不禁喃喃自語著。
技巧純熟地將蛋包處理好，並放上剛炒好的飯上。
飄散出香味的蛋包飯就這樣完成了。
不，其實還差一個步驟。
「那個，主人，請問想要我用番茄醬寫些什麼東西上去嗎？」
一人一娃娃就這樣愣住了。
愁眠這時才發現自己的失態。
這裡不是那種店啊啊啊啊啊！
執事咖啡廳的影子揮之不去。
如果不能精準切換，那就不夠專業了。
在心中對自己怒吼的愁眠，戰戰兢兢地望向對方。
「寫字……嗎？」少女有些困擾地道。
「呃，那個，如果不介意的話，也可以由我來想要寫怎麼樣的字喔。」
愁眠見對方遲疑，乾脆將錯就錯，趕緊替自己找台階下。
雖然這樣很奇怪，但總比在這地方耗上半天來的好。
在愁眠替兩個蛋包飯寫好字後，少女便開始興致缺缺地進食。
雖是如此，但也沒有做出厭惡的樣子，令愁眠稍微放下了心。
「請問，兩位是從永夜城來的嗎？」
深信自己已經獲得好印象的愁眠，打算開始探聽情報。
基於好奇心和警戒心，他想先解開自己的疑問。
「對喔，我們是從永夜城來的。」
令人不知所以然的娃娃如此說道。
「哎呀，請問是來工作的嗎？」
「嗯……」
少女回答時的眼中透出了危險的氣息。
愁眠深知這種信息所代表的意義，打住後面的話語。
「是嗎？那還真是辛苦呢。」
愁眠笑著如此回道。
從永夜城？工作？愁眠有不祥的預感。
接下來的時間在溫和的寧謐氣氛中消逝。
愁眠推薦了自己拿手的飲料請對方，甚至自顧自地說了些閒話。
少女雖然沒有明顯的表態，但偶爾也會揚起些許的笑容。
用餐完畢後，愁眠欠身並目送兩人離去。
兩個蛋包飯只有一個被吃得能見到盤子底。
另一盤蛋包飯則連碰都沒有被碰過。
上頭寫著一行紅字。
「Have a nice dream.」
後記：
不明所以的第二節出來啦！
因為太有愛，寫得異常快速，
希望大家能夠看得滿意。
最好欺負的愁眠戲份大增，
雖然做為主角這樣講很怪。
因為他很好使喚又工作萬能，
如果有合作需求請不吝嗇地使用。
如果對她的孩子有興趣，
可以到她小屋參訪討論催稿喔！
※關於本創作，希望大家可以多多討論指教。
※此創作之版權由小弟「煉則」和主辦方「夜暮之曲」所有，未經許可請勿轉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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