掙脫了回憶的漩渦，那個牽著大狗的小女孩也已經消失了在重重的人群裏頭。
嘆了口氣，放下了手中的茶匙。
將目光從窗外移開，卻在不經意掠過一個人時，停在了他臉上。
那燦爛的笑容與海水般深邃包容的藍眼睛，像極了一個舊時的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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記得那是我已經開始漫無目的流浪的日子裡結識的友人。
我擁有相對於常人來說無比漫長的時間。自然而然也就少了一般人生活應該有的倉促的步調，行事也總是慢慢的、緩緩的。對我來說，快慢的差異微小到分不太出來。
不過跟這樣一群人結伴而行之後，我才漸漸找回了正常人該有的生活步調。
最初是怎麼樣相識的，已經記不太清楚了。依稀還有點印象的是當初是在一家旅館裏頭認識的。
我因為沒有必須要前往的目的，思考了些時日決定慢慢走遍整個米德加爾特大陸。也是因為我的時間足夠我這樣的揮霍。
適逢當時北方已有些動盪不安，商人們開始徵召傭兵護衛商品與行程安全、同樣的旅人也開始三五成群地結伴避免自己落單成為路上強盜的下手目標。
於是在北方寒冷的氣候之下，旅館、酒館、餐館等等有著溫暖爐火、劣質啤酒的環境就成為了人們交流的所在。
我還記得我與他碰見的這個小鎮叫做莫斯沙特。是北方之國最南端的一個城鎮。也擁有整個公國之內最溫暖的氣候。
旅館裡，我坐在角落裡用著簡單的餐點，喝著稀薄的湯暖和身子。
有位商人在旅館內徵求傭兵護送自己到達奧妥。那正巧是我所要前往的下一站，於是等喝完了湯起身前往應徵。
北方之國是個信仰神術的國家，雖然如此但是並不會將魔法視為必須消滅的異端。是個很好的多元融合了多方信仰的國家。國王的身邊還有一個宮廷占星術士的職位，專門占卜吉凶禍福。
在我之後應徵的便是他。這時我們還不認識。在我轉身要上樓的時候，視線與他相對。他露出了友善的笑容，於是我禮貌地點頭回應。
隔日清晨出發，在商隊整理行囊、補充必要糧食的時候，他來到了我的身邊，向我攀談。
「您好，美麗的女士，作為即將一起行動的同事，是否有機會認識您？在此先自我介紹，我叫做伯特。」他微微彎腰做了個紳士禮，俏皮的語氣與優雅的舉止讓人印象深刻。
您好，伯特先生，您可以稱呼我為埃特納。我伸出了指尖在他的面前寫下了一行文字，確認他看完之後再伸手抹去。
當作他沒有介紹自己姓氏的交換，我也沒有告訴伯特的我的名字。光是聽埃特納這個姓就能夠知道我並不是北方人。
「埃特納小姐，幸會。」伯特真誠地道，「我還要準備就先行告辭了。」他轉身離去，走到一旁整理自己的行囊。
往奧妥的行程說長不長，說短也不是很短。需要花費五天的時間。
商隊的組成有些複雜。有為了酬庸的傭兵也有順道一起上路的旅行者。秉持著人多好辦事的道理，自然而然只要商隊變得龐大，敢打主意的劫匪也會變得稀少。
這一路上只要得了空，伯特就會上前與我攀談。
隻身上路的旅行者少、女性也就更少了。我能察覺到他的行為中含有一種善意的關切。但伯特的行為從來不會逾越禮儀。因此我們的相處是一種很自然而舒服的方式與距離。
旅程的第四天晚上全部的人紮營休息。隔天就能夠到達目的地，對所有人來說都是一個值得雀躍的消息。
前期的小心翼翼到了此刻都有了疏漏的縫隙、緊繃的神經鬆弛，防衛也變得散漫而缺乏戒備，輪流守夜的傭兵也都有透露出了一股慵懶。
也正就是因為如此，反而給予了搶匪可趁之機。
龐大的商隊雖然有效遏阻了小型的劫匪，但是野心龐大的搶匪團體卻會將目標鎖定在這之上。這是一個贏了就能大賺一筆的生意。
到了下半夜，正是人精神與肉體最為疲憊的時刻。
「咻！」銳利箭矢劃破空氣扎實穿透身軀的聲音響起。
守夜的傭兵穿了個透心涼，硬梆梆地倒在了地上，血洶湧地流淌一地。
「敵襲！」率先察覺不對勁的傭兵連忙大喊。
只聽見從周遭的樹林裡面傳來無數的吶喊，一大群人從裏頭衝了出來。見到帳篷就割破、與商隊裡的護衛戰鬥。
尖叫聲、武器碰撞聲、肉體貫穿聲、狂烈的風聲響徹在每一個人的耳邊。
我退到了混亂的中心之外，站在戰線邊緣，一手拉起了半透明的水盾抵禦住流矢和盜賊的刀刃，反手一揮透明銳利的風刃細密無聲地割斷了敵人的脖頸。
為了避免火系法術造成營地大範圍的燃燒，我只有指揮著營火纏繞成兩條火蛇攻擊所有接近的敵人。一但被纏上就會被烈火紋身。
我抽空望向了一旁。看見伯特一人以一敵三依然顯得游刃有餘的姿態，顯然這些劫匪完全不是他的對手。
戰況卻突然生變，其中一人拋棄防衛近身舉刀刺向伯特的胸口，伯特立刻向後一退。這時卻另有一人從後而來，舉高手中的刀刃準備刺入他的背心。
我趕忙伸手一揮，一枚風刃割斷了他的脖頸。盜匪隨著慣性又向前衝了幾步才倒地。伯特將三人解決之後回過頭才看見，對我露出了感激的笑容。
忽然，他神情一凝，將手中的長劍擲向於我。冰冷的劍從我頸邊飛過，洞穿了我身後那人的胸膛。我鬆了一口氣，也回以微笑。
「兩不相欠。」他用口語對我說。
這場惡鬥直到天亮才平息。搶匪偷襲造成一開始就已經些許的傷亡，最後的損失雖然沒有算是非常慘重，但也有十幾個傭兵死亡，其餘的受傷程度不等。商人露出了肉痛的表情，但還是咬牙付出了所有的醫療費用。
到達奧妥之後，商人發了酬庸，這次的任務也就到此結束了。我轉身準備離去，卻聽見伯特呼喊我的名字。
「埃特納小姐。」
我停下腳步回身看他。
「埃特納小姐，不知道我有沒有這個榮幸邀請妳成為我的夥伴？」他的步伐看來有些匆忙，到達我面前之後鬆了一口氣，真誠而認真地問道。
「我之後會往北方走，不知道能不能與妳同行？」
我思考了一會兒，想想自己也沒有甚麼目的。到達奧妥之後估計之後也是要一路往北方走。於是就點了點頭。
因為這麼一句話而成為了同伴。之後也才有幸得以認識另外一個青年與少女。他們都是我這段旅程之中所認識很重要的同伴與朋友。
很久很久以後，那時已經一起旅行了很長一段時間。只記得那天夜晚滿天的星斗燦爛、晚風涼爽吹拂，銀河蜿蜒在深藍色的夜空拖曳了長長的白色尾翎。
伯特仰著頭注視了星空好一陣子忽然問我說：「艾茵，妳以後有甚麼打算呢？要居住在這還是要繼續旅行呢？」
我也仰起了頭，沉默了片刻。以後再說吧。伸出指尖這麼回應。
「這樣。」他點點頭不再說話。
一顆流星劃過天際。倏忽即逝。
後來，我與他們分離。踏上了另一段一個人的旅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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