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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說2014-12-24 22:39

[達人專欄] 【聖痕幻想II】冬日聚會

作者:Azoth





  冬日祭的到來使得本來就熱鬧的城鎮更為喧鬧,隨處可見繽紛眩目的節慶裝飾與洶湧人海,不管走到哪裡都能聽見那些充斥著愉悅的歡呼聲,換上嶄新冬衣的孩子們圓嘟嘟的臉龐因奔跑嬉戲而染上紅霧,閃閃發亮的雙眼毫無汙染、純淨的惹人憐愛。

  將手上被路上攤販塞個滿手的食物分給環繞在身旁的孩子,終於空出雙手的佩洛利斯拍拍衣襬與孩子們道別,接著才轉過身繼續往佩菈特宅的方向走去。

  他的身上穿著相當厚實的淺白長大衣,滾著雪白毛邊的衣領遮蔽了他大半的臉孔,再加上戴上的大衣連帽,整張臉基本上是完全看不清楚。除此之外,在他的頸部還被纏上一條霜白的圍巾,又白又圓的模樣不禁令人想到那些在雪地裡蹦跳的雪兔。

  佩洛利斯其實認為自己相當耐寒,可每當看到他時,旁人總是會說著「軍師大人這麼怕冷啊?」、「哇啊!軍師大人的臉超級蒼白的!多穿點、多穿點」等話,然後把一堆防寒衣物往自己身上套來……

  稍微鬆了鬆圍巾,佩洛利斯吐出了口溫熱的白煙。

  雖然他很感謝大家如此關心他,但這樣長久下來實在是有點吃不消……把那頂有擾亂視線嫌疑的帽沿拉下,佩洛利斯這才得以清楚看見面前的景象。

  延伸到遙遠處的小販攤上,垂掛著鮮豔如火的紅色布幔,做成星星、月亮或動物造型的裝飾品有金有銀,在淡淡的陽光下折射出溫暖的光芒,同樣被纏上彩帶與多種裝飾的綠樹盆栽,頂著淡金色星星的模樣看起來有點呆……

  有點像那小鬼。

  摸了摸自己的下巴,他思考片刻後拿出自己不算飽滿的錢袋走上前,片刻後帶著一盆在冷風中憨頭憨腦搖晃的盆栽回到自己的職務室。

  當他一打開職務室的門時,佩洛利斯看著裡面的人笑容一僵。

  「冬日祭快樂!佩洛利斯——!哦哦哦好可愛的小盆栽喔!」一改平日淺白衣著的聖者大人,今日穿著一襲非常喜氣的大紅色服飾,他甚至在對方身上看到了花俏的紅緞帶花和背後那包和聖者差不多高的……長條禮物。

  「……蘭斯,給你一分鐘解釋,為何你要帶著那包東西在我的職務室裡面?你難道不知道我這裡東西很多嗎?」

  「唔哇!佩洛利斯你的表情超級可怕的……好啦別打我!我說我說、我什麼都說!」

  看見像毛球動物般圓滾滾的金髮軍師做出揍人的動作,原本氣勢高昂的聖者像是氣球般扁了下去,天青色的雙眼與可憐兮兮的表情讓軍師更想痛打對方一頓,「今天我們不是說好要辦個活動嗎?」

  「活動……哦。」

  經過蘭斯這麼一提醒,軍師像是想起什麼麻煩事一樣,露出胃痛的表情。

  在前陣子,受到雷吉諾德慫恿的普利莫大人,不但應景換上了所謂的聖誕老人裝,還把淺灰色的頭髮與鬍子都染成白色……雖然早就知道這位大人的找事功力不輸迪克,但看到對方頂著一張嚴肅、不怒而威的臉龐,做出如此老頑童似的舉動,他就覺得自己快要跟某團長和副團長一樣頭痛又胃痛了。

  『難得的冬日祭,你們年輕人就把所有工作放下,好好享受過節氣氛吧。』

  『對了,雷吉諾德說現在的年輕人正流行著一個活動……不如我們也來……這是個不錯的主意對吧?軍師,記得空下當天的行程,不准拒絕。』

  ……雷吉諾德,你這個討厭鬼。

  想到某個嗜紅茶如命、笑得和善可心腹黑得要命的灰髮男子,佩洛利斯就不禁想把對方打到沒有能力出餿主意……就算他拿出甜點他也不會放水的——大概。

  把沒骨氣的想法拋出腦外,他揉了揉額側,看著蘭斯一臉期待的樣子只得嘆氣。

  將盆栽放到桌上,他卸下在室內稍嫌過厚的大衣與圍巾,僅留內著的暮色長外套及黑色的半指手套,並把被壓到有些凌亂的長髮整理完畢才走出門。

  看他走出來後蘭斯立即湊了上來,像是一條熱情的白犬似地在旁嘮叨個不停,而一邊聽著對方那些掛名善事的蠢事大集,佩洛利斯不禁抽了抽嘴角、壓下吐槽的欲望與對方有一下沒一下的聊著——主要是由蘭斯單方面的說話。

  充滿貴族式氣派風格的寬長走道在安靜時更顯漫長,不過在蘭斯活力四射的聒噪下給人一種縮短不少的錯覺。等他們走到側廳的位置時,佩洛利斯推開木製的雕花大門踏入,雖說他早已做好心理準備,可親眼見到後還是感到胃痛。

  「佩洛利斯,你終於來了!」

  坐在大桌前的金髮少年手上拎著一條紅色緞帶,朝門的方向高聲喊道,讓人聯想到水晶的紫粉色眼眸再看到他出現時亮得刺眼。瞥了眼對方手上那不知該說是毛球還是單純球體的紅緞帶,他再次揉著額側嘆道:「迪克,你又在弄什麼了?」

  「嗯?這是花啊,你看不出來嗎?」

  ……看起來根本就是毛線球。

  預見繼續話題可能會碰到的鬼打牆,他立刻放棄和對方鬼打牆,話鋒一轉換到了大廳內的裝飾。這座側廳僅有大廳的三分之一大小,與佩菈特家用來舉辦宴會用的大廳相比,這個大約可容納十幾二十人比較符合實際需求。

  而且,這裡的裝潢也是同樣的出色——簡約典雅的花紋、鑲著金邊花紋的紅色布幔與燃著爐火素雅壁爐,雖可能不如大廳的華美,但帶著點溫馨的感覺。

  印象中,迪克的母親相當喜歡在這個地方休息,那名優雅溫柔的女性總是坐在旁邊的軟椅上,用俐落的手法編織著各式各樣的東西,在他被收留後的第一次冬日祭中,他從這名高貴的女性手中,收到了一條柔軟、帶著香氣的火紅色圍巾。

  『紅色果然很適合你,佩洛利斯。』

  盛滿柔情的眼眸與慈愛的笑容,對於佩洛利斯來說非常陌生……但,他並不討厭。

  不但給了自己名字、學習機會,還讓他嚐到從未接觸過的溫暖,這名柔弱的女性對他來說既是尊敬的長者,也是能夠絕對信任的對象之一。

  雖然外表柔美嬌弱,但她身上卻有著一股說不出的堅韌氣息,而每當她熱衷於為孩子們準備節慶活動時,那種明媚的光明氣息更為清晰。

  「迪克,我剛剛去佩洛利斯的職務室沒看到人……原來已經到了。」

  「迪克,我把東西拿回來囉——哎呀、軍師到了呢,姐姐還想說等等你再不來,就要親自去迎‧接‧你♥」

  晨隱與歐恩一前一後走了進來,原本就時常穿著紅色禮服的晨隱,今日換上一套滾著雪白毛邊、充滿節慶氣息的紅色禮服,如瀑的金髮上戴著一頂歪歪斜斜的紅色聖誕帽,纖細的手臂上還掛著拐杖糖造型的拐杖,當她看見歐恩與他時,紫水晶般的眼眸中閃過一絲意味深長的笑意。

  至於歐恩……大概是獸族的天生優勢,他就算在冬天還是一如往常的赤裸上身,只是比平常多披了件紅色的布料與一條白色圍巾。只是,當他看見晨隱手上的拐杖糖時動作一頓,接著活像隻被踩了尾巴的貓般蹦跳地躲到佩洛利斯的身後,碧眼滿是警戒地盯著似笑非笑的晨隱,似乎擔心對方會突然衝上來。

  「哎呀,小老虎的反應真可愛♥」

  「我是不會讓妳把那個該死的糖棍掛在我尾巴上的!緞帶也不許!」

  聽到這裡,被當成盾牌的軍師哪還不理解狀況。

  瞧兩個大上自己不知多少的人像孩子一樣的爭執吵鬧,他沒好氣地笑了出來。

  神色無奈地被晨隱拉走,被戴上對方手中的聖誕帽後還被披上一件鮮紅的厚實斗篷,雖然覺得這種裝扮不適合自己,可為了讓女士快點失去裝扮他的興趣,選擇聽話而非歐恩那樣激烈的掙扎反抗。

  「軍師跟小老虎不一樣,真乖——嗯,紅色也很適合你呢!」

  「……謝謝稱讚。」

  「佩洛利斯你這個沒骨氣的男人——!」

  「小老虎,佩洛利斯都穿上去了——來吧,你的拐杖糖♥」

  「住手!不要靠近我啊妳這個陰險的長耳朵!」

  看了看就是過節也如平時那樣吵吵鬧鬧的兩人,他坐到迪克旁邊的空位後將帽子取下,接著把紅通通的帽子掛到對方頭上,咧嘴笑道:「小鬼戴帽子真適合。」

  「佩洛利斯,你別學麗芙拉薩……算了。」正想出言反抗軍師行動的迪克,最後還是落敗在那張被眾人評價為『狡猾狐狸』的燦爛笑容下。

  沒多久後,不知跑哪去的蘭斯拉著雷爾夫,跟在普利莫大人與雷吉諾德等人身後出現,原本稍微空曠的場地頓時熱鬧了起來。當受邀的人們七嘴八舌地討論著等會的活動時,穿著一身聖誕老人裝的普利莫大人敲敲拐杖,說道。

  「很感謝各位撥空前來,今日是難得的冬日祭,想必各位已經從邀請卡上知道活動了吧?」充滿智慧的沉穩嗓音堅定地迴盪在側廳中,翠綠色的眼眸掃過。

  「等會每個人從箱子內抽取一張紙,循照號碼從女僕那裡領取相對應的包裹,在包裹內會有一套服裝,等會晚宴時請各位穿著這套服裝出席,當然,不可私下偷換。」

  「晚宴時,穿著指定服裝出席的人們,在結束時都能領取一份特別的聖誕小禮物——嗯,解說就到這裡為止。」說完,普利莫大人露出了神祕的微笑。

  「那麼,各位年輕人,請依序上來抽取號碼牌。」

  聽完這有跟沒有一樣的活動解說,就是以反應自豪的軍師也啞口無言。

  「什麼……變裝活動?我怎麼沒聽過!」他還以為是普通的晚宴餐會!

  「啊,佩洛利斯,你怎麼還在這裡?我們一起去抽號碼吧!」不管軍師意願,依舊歡脫如昔的蘭斯和迪克各自伸手一勾,將軍師拖到抽取箱前抽號碼。

  也許是抱著豁出去的心理準備,他伸手在裡面隨便抽了一張,看也沒看地將對折的紙片交到凡妮莎手上。當凡妮莎打開紙條時眨了眨眼,將對應的包裹遞出時露出了神祕的微笑……和普利莫大人該死的相似!

  「那個啊,佩洛利斯大人,如果有什麼問題歡迎來找我幫忙喔。」

  「……?」

  懷抱著滿腔疑惑的軍師大人與大夥道別,獨自拎著包包回到了自己的職務室。當他進到職務室內時越過堆著些許文件的辦公桌,直走到室內深處的另一扇門前扭開門把,將手上的東西拋到床上,一臉不解的他慢吞吞地將緊密的包裹拆開。

  接著……

  「——這什麼鬼東西啊!」

  依據那時曾經過軍師職務處的女僕所言,軍師當下的怒吼簡直像是熬夜五天、正以為能從公文之海中解脫時,卻發現職務室內的公文不減反增一樣暴躁得可怕。

❆ ❆ ❆ ❆ ❆

  很快的夜晚來臨,當冬日罕有的陽光完全消失時,猶如裝飾品的盞盞路燈燃起柔和的光暈,細細的白雪自天空輕盈飄落,盤旋、飛舞的姿態好比穿著白色舞裙的舞蹈者般優雅。叮噹的鈴聲與唱詩的歌聲響起,就算待在佩菈特宅內也能依稀聽見。

  換上包內服裝的眾人再次聚集,迪克穿著一襲墨藍色的晚宴服,繡成雪花圖案的銀色紋邊精巧卻不繁複,而那頭平時老是亂翹的淡金色短髮,今日不知用什麼方法變得服貼不少,稍微整理但又不會太過死板的髮型,讓他看來格外帥氣。

  至於蘭斯和雷爾夫……不知該說很有默契還是如何,一臉緊繃的雷爾夫被套上和普利莫大人相似的聖誕老人裝,只是成組的鬍子和帽子被套到蘭斯身上。除此之外,蘭斯頭上戴著一個鹿角頭飾,脖子上掛著一個銀色的鈴鐺,活脫脫就是一組聖誕老人麋鹿組。

  歐恩則是被套上一件綠色的大斗篷,頸處不知為何纏了一堆的緞帶裝飾,他的頭上還頂著一條串著星星造型的頭環,配上身上的鈴鐺一整個看來就是棵聖誕樹。

  一早帶著溫蒂出去繞市集的梅菲斯換上一襲深藍色的舊式禮服,雖然滾著花邊的襯衫與掛著沉金色的鎖扣垂鍊的斗篷款式稍舊,但配上他溫文的氣質,看來不但合適而且更顯貴氣。摸了摸溫蒂的頭髮,穿上紅底金紋小禮服的女孩親暱地靠了上去,銀色的頭飾閃閃發亮。

  「佩洛利斯怎麼還沒來?也太久了吧。」依舊拉著雷爾夫的蘭斯湊到迪克身旁問道,薄青色的雙眼滿是好奇,「該不會和女孩子偷偷跑去約會了吧!」

  「不、不會吧?大概只是耽誤到……呃?」

  瞧迪克被嚇傻的模樣,眾人循著視線看去沒幾秒,同樣露出震驚或錯愕的神色。

  晨隱換上滾著蕾絲花邊的紅色的魚尾裙,前短後長、薄紗似的長下擺上有著淡金色的細膩花紋,髮上綁上了別著飾品的紅色緞帶,纖細的頸處佩戴著小巧的飾物,這樣典雅的裝扮完美的襯托出她身為聖族的聖潔美貌。

  不過,讓眾人嚇傻的並非晨隱,而是她身旁的那名……

  與晨隱相比,那位的容貌淡雅許多,清秀的五官上鑲嵌著一對琥珀色的眼眸,搭上蹙起的眉宇,給人騎士般強烈氣勢的英挺女子正散發著濃厚的低氣壓。

  那人穿著一身如貴族騎裝的繁複禮服,外套類似長袍的剪裁設計與白底紅邊的點綴相當華麗,白色的長褲與衣領上的紅色領巾上,耀金的細膩花紋在光下極為顯目。近似銀白的淺金長髮被散放於身後,在淡妝的加持下整個人多出了股中性的英氣美。

  也許對於他人來說,兩名風情不同的美人並肩而行的景象是難得可見的美景,可身為人皇同伴的眾人都知道,其中一位不但是男人、還是人皇的軍師啊啊啊啊啊啊!

  「……迪克,我沒看錯吧?那是佩洛利斯?」

  「我想……應該是吧。」用著同樣乾巴巴的聲音說完,他們看見被晨隱半強迫抓來的軍師目光掃過他們的裝扮,接著用一種夾雜著怨念的眼神盯著他們。

  「為什麼你們的衣服都這麼正常?這太過分了!」

  面對自己抽到的那身衣服,完全不知道該怎麼穿上的他只得摸著鼻子去找凡妮莎,結果好死不死晨隱也剛好在場……在晨隱和凡妮莎充滿氣勢的目光下,本來想裝死的他連逃都來不及逃,就被兩名女性笑呵呵地大肆妝扮。

  想到自己現在的模樣,軍師各種糾結。

  而當軍師的聲音響起時,原本還在震驚中的眾人立刻回神。

  「我的天啊!佩洛利斯你這樣——超漂亮的!根本是絕世大美……噗!」

  湊上前想稱讚對方裝扮的蘭斯來不及說完,立刻被軍師用力地一拳揍下去。雖換上一襲雅致的服飾,但軍師依舊不改平日的粗暴行徑……只是,在他現在這個裝扮下,非但不粗魯、反而還讓人覺得格外瀟灑帥氣。

  「蘭斯,閉嘴,不然我要扣押便當。」

  「佩洛利斯,你怎麼可以這樣威脅你的好朋友——我只是想稱讚——」

  「不需要,謝謝。」

  無視一臉心碎的蘭斯,佩洛利斯一臉不悅地將頭髮撥到身後,珀色的細長眼眸掃過呆愣著的迪克時,可見的惱意令明亮的金耀轉為夕陽般的金紅——不過,他很快地便收拾好憤怒,輕哼了聲後伸出手用力地擰住對方的臉一扯。

  「你這臭小鬼很想笑嗎?笑出來明天的劍術訓練再加倍!」

  「唔哇哇哇我沒笑我沒笑,不要加倍訓練啊……還有快放手啦!很痛!」

  「氣死人了,為什麼只有我得穿成這樣!」

  說完,放過自家上司嫩臉頰的軍師一屁股坐到旁邊的椅子上,氣鼓鼓地嚼著迪克剛才所拿的甜點吃個不停,似乎想藉由進食來發洩滿腔的怒氣。看著軍師暴躁的神色,再看看蘭斯的慘狀,迪克只得把唇邊的稱讚吞回腹中。

  ……雖然他同樣覺得這樣的軍師很好看,但為了不踏上蘭斯的後塵被訓練加倍,他果斷還是選擇閉嘴乾笑。

  後來在大夥們的努力與轉移話題下,軍師終於緩下臉色,有一下沒一下的加入對話聊天……不過,他的表情依舊陰鬱。

  聽著耳邊熱鬧的談話聲,迪克看了眼獨自坐在一旁喝酒吃甜點的青年,遲疑片刻後悄悄改坐到對方旁邊的空位。

  「嗯?你怎麼不去找蘭斯他們聊天?」感覺到身旁多出了個人,佩洛利斯將視線從糕點上挪開,斜瞥著旁邊那名想得出神的少年,「晨隱小姐今天很漂亮,不去邀舞小心等等被其他人攔截走喔。」

  「唔、反正我也不擅長跳舞……不要擰我的臉。」

  「細皮嫩肉……真可惡,為什麼你拿到的衣服這麼正常,我拿到的是這種衣服。」用嫌棄的目光掃過自己身上,他的聲音有著濃烈的憤慨,「明明是女性款式和設計卻做成男性的版型,真不知道那名裁縫師究竟是居何心。」

  其實,軍師身上這套衣物並沒有他自己所認為的那麼女性化,只是中性的設計加上寬長的外袍,才讓人在第一眼產生錯覺。而且,軍師不管是身材還是臉孔,都是相當普通的男性容貌,完全沒有那種會令人誤會、雌雄莫辨的陰柔氣質,撇除第一眼所帶來的驚豔錯覺,現在的軍師感覺就只是一名穿著宴用軍裝的貴族青年。

  「我覺得你挺適合的……不是說你像女生啦,只是感覺很符合你的氣質。」

  外表看似無害的華麗、淡雅,舉手投足卻透出一絲軍職才能擁有的冷硬氣勢——平常,佩洛利斯總是習慣穿著樸素的衣物,他還是第一次見到對方穿著宴用軍服的模樣。穿著軍裝的軍師和他印象中那種全身都是肌肉的軍人不同,身材修長的他與俐落的軍服相當和襯,讓他少了平日的文弱,多了如開鋒利刃般銳利的氣勢。

  「哼?好吧,姑且當作稱讚。」把空杯放回桌上,佩洛利斯貼靠椅背端坐著,掃視著場內的狀況片刻,深吐口氣說道:「……總覺得,很久沒有這麼輕鬆了。」

  不久前那一連串的危險和麻煩好不容易落幕,可看著彷彿每分每秒都在增加的公文堆與請願書,剛從死亡中甦醒的他連暫喘口氣的時間都沒有,只得立刻撐著尚未完全恢復的身體,硬著頭皮埋進公物堆內。

  早在看見迪克身上出現印記後,就做好可能會碰上各種危險的心理準備,但當事情真正發生在自己身上時……他還是有那麼一點心有餘悸。

  想到當時插入自己胸口的冷銀長劍,梅瑞貝爾與其同夥投注而來的目光——雖然那道猙獰的傷口在蘭斯的治療下連道傷疤都沒留下,但只要他再次想起當時的畫面,胸口那處還是會隱隱抽痛。

  「你還知道喔,每天都埋在工作內的工作狂……明明身體狀況還沒穩定也不休息,整天抱著公文報告在那轉個不停,還老是不乖乖按時吃飯……」

  聽到這句感嘆,迪克沒好氣地繼續說道:「要不是父親用強硬的方式叫你參加,你肯定還在職務室裡面忙得昏天暗地!」

  「說的好像我不會休息一樣……」小聲地反駁著,只是語氣實在軟得沒底氣,大概是想到自己剛開始那幾天的荒唐行徑,自知理虧的他把剩下的話嚥回腹中。

  「你老是這樣,有的時候精明的很討厭,但有的時候又遲鈍的讓人受不了——」

  「嘿,別拐彎抹角偷罵我,我就算遲頓也比你敏銳。」白了眼,他將手握成拳狀往人肩上一敲,故意擺出不滿的表情說道:「身為你的軍師,看來我改天得請雷爾夫大人給你重新再教育一下貴族禮儀了。」

  「你、你別老是拿這些東西威脅我!」

  「這是軍師的特權喔,小少爺。」面對一臉糾結懊惱的上司,盤踞在臉上的陰鬱一掃而盡,他所露出的笑容比平日還要更加燦爛幾分。

  「哪有軍師欺壓上司還這麼理直氣壯的……」

  「是你當初自己要我別客氣的,不是嗎?難道你忘記啦?」對於上司的控訴,佩洛利斯刻意擺出純良敦厚的笑容,顧裝無辜的模樣令迪克忍不住回以白眼。

  對於少年的白眼視而不見,軍師狡猾的微笑與給人嚴肅印象的嚴謹軍服完全對比,他拍了拍並擦拭乾淨手上的餅乾粉屑,悄悄地抬眸側看去。

  記憶中那名又小又傻的孩子,換上一襲與氣質相和的細緻華服後看來成熟許多,讓人聯想到晨曦的淺金色髮絲在火光下折射著層薄紅,清澈的淺紫眼眸眨也不眨地注視著他——在那雙眼中看見自己清晰的倒影時,就是一向以冷靜自豪的他也不禁一顫。

  雖然在時間的流逝下,對方不再是當初那單純的孩子,可那盛滿雙眼依舊僅僅注視著他,固執地彷彿因擔心他逃跑而死揪著他的衣襬不放……說不出的情緒如墨入水般在心中渲染開來。

  被人如此重視的感覺很好,卻讓他感到有些窘迫。

  為了轉移自己越來越奇怪的思緒,他輕巧奪過對方手中的酒杯,並把杯中珀金的酒液一飲而盡。明明不算濃烈的酒精,卻讓那張白淨的臉龐迅速地爬上薄紅,清亮的琥珀色眼眸也像是蒙上水氣般迷濛柔和了起來。

  「唔哇、這酒真烈……你喝幾杯去了?」

  「只喝了一口……你怎麼說搶就搶啊,真是的,沒問題嗎?」基本上沒什麼看過軍師喝酒的他看見對方紅得像是熟成蘋果的臉,神色擔心地湊上前問道。

  本來給人尖銳感的眼神,因為酒液的影響而變得柔軟,滑潤的色彩是迪克小時候長常看見,但在對方成為軍師後極少外顯的溫柔。

  「你別喝好了,這酒不適合小孩子。」

  「說什麼啊,你也沒大我幾歲,不是嗎。」

  「就算這樣也還是比你大啊,小鬼。」

  嗤笑了聲,借酒壯膽他乾脆勾住對方的頸項,露出與往日狡詐不同的肆意笑容問道:「難得的平安夜——小鬼,有沒有什麼想要的禮物?」

  「佩洛利斯,你醉了……」

  「才沒有,我清醒得很呢,迪克。」呵呵笑了幾聲,他繼續糾纏詢問,「你不是老說我壞心眼?今天難得軍師好心給你提出要求的機會,糾結什麼啊——你是少女嗎?」

  「想要什麼就直接說出來啊,不然誰知道你想要什麼……只要是我做得到的事都可以喔,只有今日大放送喔,如果不說我就把機會讓給蘭斯還是雷爾夫大人好了——」

  「誰、誰說沒有!我才不要讓給別人!」

  看見軍師起身準備離去的他立刻伸手揪住對方的衣襬,平日總是笑歐恩單純直線條的他,在面對自家軍師如此擺明的激將法卻老是中計。盯著那雙笑瞇起後更像狐狸的眼睛,他深呼吸了口氣後拉住對方的手。

  和自己相比稍顯纖細、但依舊屬於男性的手,隔著細滑的手套感受著對方手上的薄繭,原本還有些遲疑的他在酒精的驅使下,以軍師喝醉之名將人從大廳內帶出。

  「今天……別回去職務室趕工了,把時間留給我吧。」

  隔著手套傳來的陣陣暖意,以及對方小心翼翼、帶著隱晦渴求的語氣,讓原本還有遲疑的軍師下定決心地笑應,「好吧,偷懶一晚應該沒關係。」

  得到他肯定的回應,迪克的腳步比方才還要輕快與急促,彎繞轉了幾圈後他被人拉到了對方的房間,房內在燃起燈火後變得稍微明亮了些。

  把人留在長椅上後,他快速地跑去房中角落的更衣處將那身繁複難穿的禮服換下,穿回平日所習慣的衣衫後回到房內時,卻看見對方就這樣靠在椅子上熟睡。側靠在扶手上的青年如今正毫無防備地大睡著,深知對方為了警戒周圍而習慣淺眠的習性,在他人面前如此大剌剌地睡去就是他完全信任的表現。

  知道自己被對方這麼信任著,少年露出溫柔的微笑。

  他將熟睡的青年抱到自己的床上,接著像是在抱抱枕似地把臉埋在對方的頸處,被對方的氣息所環繞的他發出滿足地嘆息,在對方平緩的呼吸中不知不覺地睡去。

❆ ❆ ❆ ❆ ❆

  「父親,這樣真的好嗎?放任迪克和狐狸這樣下去的話……」

  「這種事情交給年輕人們自己去處理就好了……對了,雷爾夫,如果哪天你看上了哪家的小姐記得和父親說啊,我會幫你出主意的。」

  「……。」

  「嗯?你那什麼眼神,要知道我以前年輕時可是搶手得很呢……」

  「機會難得,不如就讓父親來教你幾招追求女性的技巧吧,雷爾夫,要心懷感激啊。」

  不顧自家兒子陰鬱得像是要打起大雷似的表情,穿著紅白服飾的老者嗬嗬嗬」地笑了幾聲後,將早已準備好的兩只禮物盒放在床頭,滄桑的臉孔上揚起慈祥的微笑,看了眼床上睡得香甜的兩人,他笑領著神情不甘的兒子往下一個房間前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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