殺手訓誡五‧於心銘刻過往回憶（二）

　　──「不要老是在我面前哭哭啼啼的，我見你那張哭喪的臉就心煩！」

　　──「你……拜託你別哭了行不行？喏，衛生紙拿去擦一擦啦，煩死了！」

　　──「嘖！我數到三，結束後你再給我掉一滴眼淚，我就要你好看，一、二、三！」

　　──「算了算了，我投降！我去找四哥他們過來，你這小弟也太會找麻煩了吧……等我哦，別亂跑！」

　　小時候的記憶，自然而然地在腦海中重播，過去的我，是個老是哭紅鼻子，懦弱又無能的小鬼頭，對於小時候的記憶其實並不十分清楚，唯獨流淚時的感受，至今還深深刻烙在我的內心。

　　原因無他，我總是……為了一條又一條逝去的生命而哭泣，因為他們葬於我手，我別無他法，能做的，只有為他們哭泣，還有為自己這雙髒了的手而哭泣。

　　除了二與三會極盡諷刺所能來嘲笑我的淚水，大多數的兄姊則會盡力逗我開心，六哥與十二會視若無睹，大哥與八姊總是在暗處露出關心的眼神卻並未走向我。

　　唯獨五哥非常怪異，總是嫌我煩、嫌我吵，但是就算他一臉不耐，一再以言語威嚇要我停下淚水，雖然不得成效，他卻也不曾離開哭泣時候的我──除非他去搬救兵，找來其餘兄姊來逗我開心。

　　為什麼，現在才會想起這些……近乎被我遺忘的往事呢？

　　為什麼……會在這種時候……？

　　我悠悠轉醒，顫著沉重的眼皮而睜開雙眼，當我睜眼見到的第一個人，便是轉憂為喜的奧德瓦，他帶著欣喜的神情端視著我，不難感受到方才的他肯定十分擔憂。

　　「乖、乖兒子，你醒了……還好嗎？有沒有哪裡不舒服？渴不渴，我去倒杯水來給你！」

　　奧德瓦顯得有些手足無措，我只是輕輕向他頷首，全身的氣力像是被抽乾似的，且身體僵硬不已，這種感覺……誠如五哥所言，我躺了整整一天吧？

　　我勉力爬起身，腦袋還沉得很、暈眩得緊，我的掌心貼著額際，半覆眼眸……

　　我究竟睡了多久？這段期間是否有任何變卦？最重要的是──

　　我環視了屋內一周，並且閉上眼眸仔細聆聽，現在屋裡除了奧德瓦造成的聲響以外，再也聽不見其他聲音，而這裡……確實是札飛索與五哥的房間，這就表示……他們離開了。

　　我試著挪動腿部想要下床，但是只挪動了一丁點距離，我的腿現在癱軟無力，根本動也不能動！

　　可惡──！

　　我掄起雙拳，以僅剩不多的氣力一拳打在床面上，此時奧德瓦正好捧著杯水走入房間內，他連忙走上前來，蹲在床邊，憂心地問：「怎麼了？」

　　「我全身無力……但是，現在可不是休息的時候啊……！」

　　聞言，奧德瓦將杯緣湊至我的唇邊，看來是想餵我喝水，我抬起略微顫抖的手臂，稍顯吃力地接過杯水：「我……可以自己喝。」

　　他也依我所言，將水交到我手上，我仰首喝水的同時，他也說道：「再休息一下吧，你睡了三天了，身體僵硬、手腳麻木是正常的，剛才我也讓人送食物過來了，吃點東西應該會好些。」

　　「……我睡了三天？」

　　我微鎖眉心問：「那、那你睡了多久才醒來？」

　　接到問句，奧德瓦仰望著天花板思忖：「嗯……大概睡了半天又多一些吧，所以見你一直沒醒過來，我很擔心……原本打算將你帶到研究所內部的，但是……唔，反正是我自己想多跟你相處一點時間，而且這裡什麼都有，所以帶人過來為你做簡易的檢查確認沒有大礙以後，我就留在這裡照顧你了。」

　　以過去身體習慣各種毒性及Fantasy細胞加持之下，不該睡這麼長的時間，更何況，五哥也說了他估計我們最多也該只睡一天而已，難道說我的身體已經……

　　我甩了甩腦袋，甩開這些令人心煩的臆測，隨後，傳來了門鈴的聲響，奧德瓦便起身離開房間應門。

　　「小三──！」

　　人未到，聲先至，十哥宏亮的嗓音由房外傳來，他搶先奧德瓦進入房內，手中提著兩袋食物隨意放置在地，立刻奔向前來，微鎖眉心坐在床沿端望著我。

　　「小三，你終於醒來了，你躺了這麼久，筋骨一定很僵硬吧，你一邊吃東西，我一邊替你按摩好不好？」

　　見到十哥的臉龐，我已不由得露出微笑向他搖首：「十哥你別忙，倒是你的身體狀況如何，體能恢復得差不多了嗎？」

　　十哥屈起右臂，左掌拍了拍他右臂的肌肉說：「那當然！我這麼能吃，恢復速度當然比一般人快多了，所以說小三你也要努力吃飯，早點恢復哦！」

　　「我知道啦。」

　　隨後，十哥離開床邊走向放置在地面上的食物，他先遞了兩份餐點給奧德瓦說：「老闆，這下你能多吃一點了吧？否則小三昏迷的這幾天，你幾乎沒吃呢。」

　　「唔，嗯……謝謝你，十。」

　　奧德瓦稍顯尷尬地接過餐點，我想……奧德瓦在我昏迷的這段時間，恐怕是憂心得食不下嚥吧，真是……這麼大的人了，還不懂得照顧自己，又要怎麼照顧我呢？

　　話雖如此，我卻不由得因為來自父親的關懷而莞爾。

　　十哥取出我的餐點，坐在床沿一副想要餵我吃飯的模樣，我不由得微鎖眉心說：「不用啦，我能自己吃，但是得先攙扶我下床坐在椅子上就是了。」

　　「哦，好。」

　　十哥與奧德瓦雙雙放下餐點，上前來攙扶著我走向客廳，起身以後，覺得身體狀況好多了，似乎氣力也漸漸尋回，坐在沙發上，我試著擺動自己的雙腿，已經逐漸能施得上力。

　　他們還為我打開餐點平擺在桌面上，我手裡握著餐具卻動也不動，我痴望著桌面上的餐點問：「我想問……五哥和札飛索呢？」

　　十哥也替自己帶了兩份餐，當他正打算將食物送入口中之時，他停下了動作，並將餐具擱在桌面上。

　　「唔，聽說那天五哥帶著飛先生賣命向外逃竄，當時我正在接受檢查，所以沒能追上去……事後莫也拜託阿爾多追查他們兩人的下落，我想這幾天應該就會有消息了。」

　　五哥與札飛索想要離開黃泉研究所，雙方勢必會發生衝突，那麼……

　　「有人員傷亡嗎？」

　　「有五個人受傷，但都沒有大礙，五哥沒有置人於死地。」

　　「那就好……」

　　倏地，我望向始終不發一語的奧德瓦，雖然他的神情輕鬆些許，但是似乎還藏有心事，像是逕自思考些什麼似的……

　　「你在想些什麼？」

　　察覺我是對著他拋出問句，奧德瓦立刻扯開一抹微笑道：「沒、沒事，乖兒子，快吃吧，都要冷了。」

　　「嗯。」

　　見奧德瓦的樣子完全不像是沒事，他的眼瞳中流露著猶豫與掙扎，也許他有所盤算也說不定。

　　如果是關於碧落與黃泉之間的糾葛紛擾，能不能別再撇下我一人而選擇獨自承擔了？老爸……

　　為了能與你站在相同的位置，俯瞰相同的風景，我已盡我所能爬到這裡。

　　所以……別再一肩扛下了。

※※※※※※※※※※※※

　　五哥與札飛索逃離黃泉研究所已經過了五天，至今仍杳無音訊。

　　現在我與眾人就在帝維瑟宅邸的大廳處，見證蒂莉亞重新再拜入雷嘯門下的過程。

　　此時蒂莉亞神情嚴肅、不苟言笑，她的手中捧著以陶瓷塑成的杯身，裡頭裝著熱茶，在雷嘯面前屈下雙跪、跪在地面，她抬高雙臂，將熱茶奉予雷嘯。

　　雷嘯亦是不具笑意地接過杯身，象徵性地輕酌以後，低下頭向蒂莉亞道：「老夫今日喝下了妳的拜師茶，現在老夫正式宣佈──蒂莉亞‧帕爾雷克，重新再入我雷嘯一門，乃我雷嘯弟子之一！」

　　「拜見恩師！」

　　「好了，妳起身吧。」

　　雷嘯語後，姚茉兒隨即上前，扶起跪於地的蒂莉亞，這時，蒂莉亞才重新換上笑顏，恢復成原本愛笑的模樣。

　　先前雷嘯曾交付過，若是蒂莉亞歸來以後定要見她一面，我們也是在昨日才得知雷嘯是要重新收蒂莉亞為門下弟子，畢竟先前發生了師生相互交鋒之事，蒂莉亞不敢再自稱是雷嘯的學生，莫的情況亦同，但是他早在數月以前便完成重新拜師的儀式。

　　莫也向我透露，雷嘯會再重新收編他們二人為學生的原因無他──因雷嘯想將畢生絕學交付給兩人，所以師生名義是必要的。

　　倏地，阿爾多神色驚慌地朝我走來，雙眸搖曳不已，我站直身子，看著他的眼神……一股不祥的預感油然而生。

　　「發生什麼事嗎？」

　　他輕輕吸了一口氣，穩定了自己的情緒後說：「有札飛索與五的消息了。」

　　聞言，十哥也立即站起身，緊鎖眉心凝視著阿爾多未發一語。

　　「他們在什麼地方？」

　　問句下意識便脫口而出，阿爾多半覆眼眸，重嘆了口氣後道：「在墓園……看來，他們是去探望你已逝的姑媽黛洛兒女士，不過……」

　　這回，阿爾多閉上眼眸，他的話語僅至此，讓我的不安及恐懼迅速蔓延，我的齒間咯咯打顫，頓時腦袋一片空白，失去了所有思考能力。

　　十哥的反應與我亦同，我努力讓自己找回一絲理智，揚起顫抖的左手拉上十哥的手臂：「我們走……十哥……我要親眼見到究竟是怎麼一回事……」

　　「嗯……」

　　我與十哥打起精神，沒向任何人打過招呼隨即拔腿離開，一坐上PXⅢ，向托蒙確認了方向後，我緊踩油門，闖了無數的紅燈，只覺得這趟路途莫名遙遠，我的心焦不是這樣的速度感能夠撫平的。

　　路途中，托蒙見到我們兩人的神情不對勁也問道：『你們去墓園做什麼？』

　　「我……之後再向你解釋。」

　　『……我知道了。』

　　明白我的狀況，托蒙也不再多問，因為現在不管問我什麼，我的答案都是一概不知……現在，還能逃避現實。

　　一抵達墓園，我將車子停妥後，與十哥兩人在這片墓園之中漫無目的尋找著，我並沒來探望過黛洛兒姑媽，所以並不清楚她的墓碑座落在何處，只能與十哥兩人像隻無頭蒼蠅般尋找。

　　找了好半晌，我見到兩名黑衣男子分別各執一位，見他們的模樣並不像是來悼念親人的，反倒像是在等待什麼似的……也許是阿爾多的人馬。

　　我邁開腳步朝這兩個男人走去，他們聽見腳步聲而轉過身，一見到我，微低下頭而一道離開。

　　當他們的身形不再擋在原處，我也下意識地低下頭……

　　我蹲下身子，望著他身上那襲染了紅的白色西裝外套，札飛索就壓在他的身下，看來……五哥是想用自己的身體保護札飛索，但是對方的攻擊只消一擊便將兩人的心臟貫穿。

　　而這個傷口的大小及模樣……是六哥沒錯……

　　在兩人屍首的身邊擺放著一束鮮花，嬌嫩得令人痛心。

　　「五哥……你最愛的這套白色西裝都沾滿血了……該換了。」

　　我帶著顫抖的嗓音，盡力讓自己扯起一抹弧度如此說道，但是那個人卻再也不會回應我的答覆，只是流淌著汩汩鮮血。

　　此時，十哥也走上前來，身子癱軟無力地跪在地面，一臉難以置信而失魂落魄的模樣。

　　「五哥……」

　　十哥低下頭、掄緊雙拳重重地捶在綠茵地上，我已聽見了啜泣的聲音。

　　我的雙掌輕輕放在五哥的背部道：「五哥……你最討厭見到我哭了，但是事隔這麼多年了，現在……讓我再次在你面前哭一回吧……」

　　語畢，我的雙頰滑落了兩道溫熱的淚水，我顫抖著雙肩，起伏著胸口，再也按捺不住地放聲悲泣。

　　「五哥……五哥……五哥──！！」

　　漫無止盡的淚水與聲嘶力竭的吶喊，也換不回五哥不耐煩的神情與缺乏耐性的話語。

　　五哥……

　　──「現在大家都不在，我又不會安慰你，你……嘖，算了，快點哭完啦，我才能離開。」

　　那麼五哥，現在的我仍然哭泣著，你是不是能留在我身邊不要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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各位安，這裡是昨天沒睡好所以今天很認命去看醫生的晴//
被醫生問說「你家有沒有其他人感冒？」讓我超心虛，沒有，就只有我感冒 Orz

第七集的試閱就貼到這裡結束了，接下來貼試閱就會貼前面的集數，一樣會貼滿1/3的篇幅～

另外，結局的最後兩集是由我個人自費，以個人誌方式推出，現在也開始作印量調查了，也預計會做些紀念周邊，詳情請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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