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晚，是她揮之不去的夜。被宣告的日子，忘卻不了的回憶。她從來不知道人生的轉折可以這麼大。
是阿、是阿……明明前一秒還能到處亂走的，下一秒卻只能虛弱的躺在病床上，什麼事情都做不了。從什麼時候開始連下床都是個難題？她從不知道原來自己可以病的這麼嚴重，甚至住進醫院這麼久。
為什麼會是她？她可不記得她有做出對不起世間的事，到底是因為什麼？所以這種事情才會落到她身上？
為什麼、為什麼、為什麼、為什麼？有人可以為她解答嗎？
——沒有人。
不可能有人的，沒有、沒有的阿。
沒有。
看著眼前的臨終安養病房，繪里感到一陣苦悶衝上心頭，原本就不怎麼好的心情此刻又更加糟糕了。
輕敲面前的房門，雖然認為對方早就知道自己會來的，但基於禮貌還是敲下門示意。
「請進。」動人的聲線從病房內傳出，繪里便轉開門把走了進去。一進門就看到紫色的身影躺坐在病床上，眸隔著窗往外頭的夜景看去。放在櫃子上收音機傳來不少主持人的談話聲。
「希，我來了哦。」
聽到了繪里的聲音，她轉頭對著門口揚起一抹笑容，「繪里親，晚上好。」
「怎麼了嗎？剛看妳又再看窗外，難道外頭發生了什麼是嗎？」
「繪里親……」剛剛勾起的笑容就這麼因一句問話而褪去，她皺著眉頭有些難堪。
「……抱歉。」意識到自己說錯了話，她低下頭緊握雙拳，毫不在意痛覺似的讓指甲嵌進肉裡。
可惡，怎麼又忘記這件事情了？希她早在一個月前被宣告……看不見了阿。
「沒關係的，繪里親今天工作順利嗎？」
「還可以。」
「那就好了。」希莞爾一笑，從外表看上去就跟平常人沒有什麼兩樣。即使身上有病魔困擾著，那柔情似水的笑容仍掛在臉上對自己綻放，繪里永遠無法真正得知希心裡在想什麼，在她面前根本沒有必要這樣堅強的。
「妳呢？有好點嗎？真姬今天應該有來過吧？」她邊問邊脫下身上的大衣，並掛在病床旁邊的椅子的椅背上。
「嗯——繪里親真的想知道嗎？」
「當然阿。」言落，她一屁股坐在椅子上，雙手交疊在腿上，靜靜等候對方的回答。
「好吧。」希壓壓唇線，眉頭有些皺起，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樣。她深吸一口氣，因方便而解開散落在背後的頭髮就這麼落在頸肩，此時此刻從外頭灑進來的柔柔月光為這瞬間添增的些許美感。她下定決心般吐氣，道出今天真姬對自己說的話。
「惡化了。」
倏地，繪里感到有東西重擊自己左胸口。好痛……雖說如此她卻沒有表現出來，她只是淡然回句是嗎便沒有多說些什麼了。繪里輕握住希的手，接著愈握愈緊像是在確認對方還在自己身邊的事實。
「繪里親？」似乎是感覺到了異狀，她輕聲，「怎麼了嗎？」
「不，沒什麼。」
「是嗎……」希的另隻手附上繪里的手，手心傳來的溫度使對方安心了不少，本來緊握的手也漸漸鬆開，「有事情一定要告訴咱哦。」
「我會的。」
收音機裡主持人的聲音也隨著繪里的言語落下，代表一齣節目的結束。
希在三個月前被送進醫院，原因是突然的呼吸急促且昏倒。
她永遠記得那天是下著大雨的晚上，在充斥著刺鼻藥水味及冷寂氣氛的空間裡，雨猛烈拍打窗戶的聲音格外清晰，也為此添加了嚴肅感。
暴風圈仍未北移，雨已經下了一整天完全沒有漸小的趨勢。隨著風雨毫無規律且無節奏感的拍打聲，繪里的心情也跟著上上下下亂跳動著。
她坐在手術房外，雙手抵著額頭臉部表情明顯不悅。進去的時間多久了？她不曉得也不想知道，總認為進去越久風險越大，所以她寧願不知情。把手機耗到沒電果真是個好選擇。
此時，本來亮著紅燈的手術中驀然熄滅，從手術室走出的是熟悉不過的女性，她留有一頭紅髮，自紫眸投射出來的視線流露著疲倦。
見狀，繪里趕緊起身向前詢問，「真姬，那個希她……」
「不知道。」
「呃？」她可什麼都還沒有問阿。想想，也是。通常這種情況絕對是問病人現在怎麼樣了。
「多久了？」微頓，「這種休克的情況多久了？」
「很抱歉……我不知道。她突然呼吸急促昏倒也嚇到我了。」
「是嗎……」真姬摘下綁在髮上的髮圈，讓頭髮自然垂下。「目前的症狀跟休克差不多，但我們發現她的視覺神經因不明原因而逐漸被破壞，再過不了多久會完全失明的。」
「咦？」
「我們推測接下來被破壞的可能是聽覺、味覺、觸覺等。」
「怎麼會……」這樣。
「我不知道，原因什麼的根本查不出來。」真姬按著自己的太陽穴，脾氣有些火爆，「原因不明我也很……」
「……」繪里看著對方沒有回話，不知是因為聽到病情還是對方的回話令自己說不出話來，甚至發出個單音都沒有辦法。
「繪里。」真姬回看她，表情很嚴肅，周圍散發的冷冽感不禁令繪里感到一陣寒意，「雖然這只是我的推測，但當她徹底失去所有感覺時，或者又因休克症狀突發……希可能……」
——會死。
聞言，繪里怔了許久，之後真姬還說了些什麼根本不記得半句，只依稀聽到對方不斷叫著自己的名字，似乎是想要喚回自己的魂。
希會死……有那麼一瞬間搞不清處死的定義，死是什麼的問題閃過腦海，但她卻不想要去了解，是因為不想面對現實嗎？
『希可能會死。』
真姬這句話再度浮在腦內，她拚命搖頭想甩出這話語，可惜此舉一點用處都沒有，它仍不停在腦海徘徊不願散去。
一秒也好、至少一秒就好……拜託讓自己以為這只是一場夢吧……一秒就好。
轟隆——
雨又下的更大了，而且這次還伴著雷聲。淅淅瀝瀝的雨仍不斷拍打著窗戶，拍得繪里的思緒更亂了。
「至少今天回去，好嗎？」
「不。」
「難道妳今天還要跟咱一起住醫院嗎？」
「對。」
聽出對方的堅定，希輕嘆露出苦笑。「為什麼呢？為什麼不回家休息，明天再來看咱就好了？」
「我、不放心……而且我、也想待在妳旁邊。」總感覺時間不多了。她眼神飄移不定，即使現在希看不到，也能從語氣聽出對方有些害羞，她可以想像繪里紅透的耳根子，瀏海微微下垂遮住雙眼的模樣。
「……就破例這次哦。」
「好。」
其實繪里知道希不可能拒絕自己的，不管要求多少次在醫院過夜，希總會先婉拒但最還是心軟讓自己留下了。
這就是希，不可能拒絕自己的希。
她爬上她的病床，可能因為是臨終安養個人病房的關係使得床有些大，大到可以讓兩個人躺在上頭。以往在醫院過夜時，她總會躺在希旁邊擁著她入睡。
希往旁邊挪了一點，以便繪里有躺的空間。
「希……」
「嗯？」
「……沒事。」
繪里瞥見希左手曾被針扎過的地方，心疼似的撫摸著。因病而毫無食慾的她手臂也漸漸消瘦，看得繪里心痛得像被刀刺。
指尖順著手臂滑上去，癢得希頭微仰露出天鵝般的白皙脖子，然而繪里像是沒有看到般，首撫上她的脖子，甚至胳膊環上頸肩，她傾在希的肩上嘴對著她的耳朵吹氣。
「嗯……繪里親……」
「抱歉。」她躺好，手環在她的腰，「睡覺吧。」
「晚安。」
「晚安。」手又收緊了一些。
「繪里親。」
「嗯？」
「咱這樣很難睡。」
「抱歉。」
後記：
我一直以為會單篇完結的，結果爆字到二千多。
所以只好分上下篇了，然而我下篇又爆字了，重要的是還沒打完。
下篇大概明天寫完吧？大概。
我最近真的是各種怠惰不解釋.....
然後我LL同人文終於寫出10篇了~
BGM
愛乃聲音超棒derrrrrr ( 走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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