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呀啊啊──」
一刀揮下，刀身再度碎裂，黑色的牆壁看不出絲毫的刮痕。不斷的召喚、不斷的揮擊、不斷的碎裂、不斷的重覆。
「啊啊啊啊──」
剩下二十四分鐘，時間一過，懷真又得回到煉獄般的日子。
不要！不可以！絕對不行！一定要回到懷真的……。
懷真……求求你，快點醒來，快點想起來啊！
……………………
「妳、妳在跟、跟我、告白？」
「是的！我喜歡你。」
「為什麼……？等等……我怎麼都……沒發現。」
「那是因為……我太厲害了呀！」
「什麼跟什麼啊！」
「你……不願意嗎？」
「我……。」
「我很高興、很願意……跟妳……。」
「謝謝……」
「妳！幹嘛哭了，我答應妳了啊！」
「謝謝你，懷真，我好喜歡你！」
「……我、我……」
「我也是、喜歡妳，相……」
……………………
……………………
「哈哈！妳又輸了！」
「不管啦！你耍老千，我要把飲料潑你身上！」
「我哪有，不要這樣……啊哈哈哈。」
……………………
……………………
「哇哇哇哇哇──」
「不行啦！妳不要耍賴。」
「哇哇哇哇哇──」
「好啦！只坐一次而已。」
「YA！海盜船我來了！哈哈」
……………………
……………………
「懷真──不要這樣，我都道歉了。」
「不要，不接受！」
「以後不說你可愛了，好不好？……噗！」
「妳……妳還憋笑，太過分了！」
「不要這樣我錯了！」
……………………
……………………
「來！快點唸。」
「唔……」
「快！願賭服輸，呵呵！」
「好啦好……等等！妳偷開錄音，不可以！」
「快！唸！」
「唔……」
「我……這一生中，最可愛最溫柔最漂亮的女朋友就只有妳！相……。」
……………………
相……實……？
是的啊！
認識她的五年中，前三年的她是個不錯的朋友、後兩年的她卻是我最疼愛的女孩子。
這五年，太多的接觸、感動、回憶、情緒、真心，所以我才會……。
才會……忘掉她。才會……過著度日如年的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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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紀疲乏得跪在地上，雙手抽動著無法使力。剩二十分鐘，來不及了嗎……。
「所以說了，妳要是安靜的被封印著，懷真就不用受苦。」
「神經病，誰讓誰受苦都搞不清楚。我……不會放棄的。」
小紀用盡剩餘的力氣站起身子。
「妳根本就沒有資格剝奪屬於他人的東西！」
「我可以！因為只有我愛著懷真。所以，如果沒有我……他就會過得快樂。」
「妳並不是這樣的女孩子，妳在懷真面前的真心真情我都記得我都看得到！妳並不願意讓他忘記妳，妳希望他永遠記住妳。」
「胡說！我、只想讓他忘記我，只要妳消失就好了。」
「那是因為妳不知道！妳不知道懷真失去我們後！是怎麼樣過活每一天的。」
「妳只是一個勉強有生命意識，妳最好會知道！」
「那麼……」
小紀直起身子，雙手再度召喚出紅色長刀。
「就讓懷真親口告訴妳！」
「什……！」
身形透視著牆的另一側，看到不斷聚集力量的小紀，還有緩緩站起來的懷真。
懷真看著前面巨大堅硬的黑色牆壁，雖然看不到、摸不著，但懷真很清楚的感受到正與那個身形四目相交。
一切的一切，這個世界、腦中的混亂、還有小紀，都是……因為那個身形、因為她的關係。
「相實……。」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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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呀啊啊啊啊──」
小紀拼了命的揮著刀，刃與牆相觸的聲音傳遍整個空間，牆壁慢慢出現裂痕。
「相實，是妳嗎？」懷真倚著角落，頭痛還是沒有減緩。但是比起這些，他更在乎的是眼前的摯愛。
「懷真……不要！不可以叫我，你應該忘掉我才對。忘了我……。」
相實抱著頭，兩腿癱軟在地。
「我……找到了喔！」
懷真繼續說著。
「找到了妳送我的寶物。」
「你……怎麼會」相實的身體越來越虛弱。
「就埋在那株垂枝茉莉下，我也真是的，明明那就是我最喜歡的植物。」
懷真仰起頭，慢慢想起那時的事情。
「妳用綠色的小袋子裝著，裡面是我五年前在醫院當志工時掉的小吊飾。那是我……為自己買的第一個生日禮物。」
「上面也有當時刻的字。」
「原來……我們的緣分，在妳搬來的那一刻，就開始了呢！」
「這是最棒的禮物了！相實。」
……
「不要再說了，懷真！」
「妳是我最可愛的女朋友，相實。」
「不要！求求你……！」
「我好喜歡……好愛妳……！」
「啊啊啊啊啊──。」
「呀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雙刃之斬，震碎那一層層的黑牆，碎片化為塵埃。
小紀收起雙刀，扶著虛弱的懷真，一步一步向前，直到相實面前。
「只要你記得我的一天，你就不會快樂……你知道嗎？懷真。」
「我不知道，但我想……如果我真的忘記妳，我才不會快樂。」
懷真緊緊握住相實的手。那份手掌與心的溫度傳到了兩人體內。
「多虧了小紀，雖然不多，但還是想起了一些、一些遺忘了妳之後的事情。」
「什麼……。」
「妳從我記憶中消失後，確實，我徹徹底底的忘記了妳、忘記上學的路、忘記我們的聊天、忘記所有的約會。」
「既然忘了我，你就不會難過，你應該要幸福的……不是嗎？」
「我忘的並不止那些。」
「嗯？！」
懷真看著相實疑惑的眼神，忍著劇烈的頭痛，娓娓道來。
「我忘了所有的事物！我的腦中什麼都沒有。」
「不……不會的！你只是失去與我有關的記憶，你不會失去全部的啊？」
「沒錯！懷真的的確確忘的是與妳的記憶。」
小紀也蹲了下來，看著相實。
「但妳有沒有想過，那些被強制空白的記憶會怎麼樣？」
「我……做了什麼？」相實聲音顫抖著，終於了解了這一切有多嚴重。
「為了填補那些空白，只能從中固有的記憶中隨意填補，那些記憶全部變得雜亂無章，陷入混亂。」
相實的眼淚直流，直盯著懷真，聽他說出最糟的結果。
「那時候，我以重度分裂被送到醫院，過了整整一年的瘋子生活，我每天都擁有不同的記憶、不同的人格，殘缺的度過每一天。」
全心全意的喜歡他，害怕自己的情意成為他的夢魘，選擇了自認為最好的方法──奪取記憶。
卻成為把懷真推入地獄的雙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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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小，身為早產兒的我，童年與醫院畫上等號。書上那顆令王子公主相愛的心，是我恨不得拔出來的器官，要不是它，我不用忍受一次次的手術，一回回的噁心暈眩。
數年下來的延命治療，固然保住了我自由活動的身體，我依然能正常的生活。
但是，我恨自己這一顆隨時會停止的心臟。
五年前，為了更方便我就近觀察還有更多的醫療資源，我們搬來了這個社區，還來不及慶祝，我又送進了病房。
就是那時遇見了他，小小的身影、白皙帥氣的臉蛋，我忘不了這一見鍾情的感覺。這也是我第一次這麼喜歡我噗通噗通跳著的心臟。
明知這條吊飾從他口袋中滑出，怎麼樣也沒勇氣拿給他，不如就收著吧！或許以後可以來個相隔十年的大重逢之類的──呵呵呵。
我怎麼也料不到，不用十年，竟然可以在搬家隔天遇到他，還跟他同班，甚至他就住我家附近。我追著他的腳步，開啟了我們第一次的對話。
一次又一次，越來越喜歡他，卻越來越討厭自己。為什麼？我會擁有這種身體？有這顆又愛又恨的心臟。
鼓起勇氣，為了不讓自己短暫的生命留下遺憾。我向他告白，開始了夢境般甜美的生活。
一點點一點點，兩顆心彼此接近著，無比的快樂、幸福。我真的好幸福……。
直到那一次例行檢查，醫生啟動了倒數計時的開關。我後悔了。
我後悔的，不是我喜歡他，而是他喜歡我。
是啊！我的人生短得很，所以只有短暫的痛苦、短暫的快樂。
可是對懷真呢？他的人生是我的好幾倍，快樂不會增加，痛苦卻會累積。
我怎麼會那麼自私，從一開始就隱瞞自己的時間，不斷在他身上尋找快樂，自己滿足後，留下了無數的傷痕給他，我怎麼會這麼差勁！
到底有什麼方法，有什麼可以讓他幸福的魔法、一個沒有我也能幸福的魔法。
只要沒有我，只要他從來不記得我，就不會難過、痛苦，就能幸福。
對吧？懷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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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紀撿起那一顆心型的黑色結晶，相實唯一留下的物品。
那是相實，留給懷真的，自己最真摯的告白與記憶。
她走了，懷真表情木然。沒有起伏。
「為什麼？明明覺得相實是很重要的人，卻怎麼樣也想不起來，對於她的離去也不會傷心。」
「那是因為記憶還沒回到你身體，等到一回去，你會哭個沒完沒了吧！」
「妳又知道囉？」
「我當然知道，我還不了解你嗎？」
兩人都笑了，短短快五天的時間，兩人的關係還是一樣如同多年好友。
「剩八分鐘了，你有什麼感人的肺腑之言要說嗎？」小紀眨了眨眼，一派輕鬆的樣貌。
「妳可以告訴我，為什麼妳會是這種模樣出現呢？」
「嗯……其實這跟記憶本身的好壞質量有關，像我這樣才貌兼具的生命體，說明了你的記憶有多麼的真切深刻。」
「那……回去後，我會記得妳嗎？」
「不知道，我只能保證你會恢復正常，但在這世界的一切我就不知道了。」
懷真站起身，與小紀面對面。
「小紀，我……會努力記得妳的。」
「……什麼啊！有了相實，還要把我？」
「哈哈哈哈！」懷真的笑聲像是如釋重負般，非常純淨自然。
「好啦！」
小紀雙手放在懷真頭上，一道柔和的光芒，之前看到的鎖頭，緩緩解了開來。
「好好的記住我，最好寫成一本書之類的，文筆好說不定還可以賣。」
「呵呵──知道了。」
光芒照亮整個視野。小紀的身形慢慢的消失。
「過得幸福點，別讓相實擔心了。」
慢慢的……消失。
「謝謝妳。」
小紀，謝謝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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滴──！滴──！滴──！滴──！
這裡是……哪裡？
清晨七點的陽光，在冬天也顯得寒冷些。
好冷──。
趕緊抓了幾件衣服套在身上，每一件聞起來都有股噁心的藥味！
這裡到底又是什麼奇怪的地方，我不是還在草原……。
咦？什麼草原，我剛剛有夢到草原嗎？
看著廁所的鏡子，唉──自己還是一樣矮小，一點長高的感覺也沒有。
回到床前打算再睡一下的懷真，看見了掉在地上的東西。
是什麼呢？一個綠色的小袋子？
從裡頭滑出了一個小吊飾，喔喔！這不就是前幾年買給自己的嗎？結果被她當作寶藏，藏在那株垂枝茉莉下。
她……？
懷真的身體打了個寒顫，不尋常的氣氛。
相……實……！
……………………
在交往的第二天
「我可以問一下嗎？」
「請說！」
「妳昨天送的禮物盒我看過了。」
「哈哈！喜歡嗎？」
「到底是什麼啦？」
「就是要你去找啊！去尋寶。」
「妳該不會潛入我家吧……？」
「嘿嘿嘿──。」
「等等……那個笑聲有點可怕。」
「你找得到的……應該！」
「應該？」
「找不到也無所謂。等我們交往滿三年後，你還找不到的話我才告訴你。」
「好吧……那妳稍微透露一下，到底是什麼？」
「是開啟這一切的鑰匙！」
能看到相實的笑容，寶藏什麼的，也不急吧？
……………………
三年的友情、二年的愛情、一年的瘋狂。
全部……都回來了……都想起了……。
「相實……。」
淚水，終於不必留守著這段感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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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實：
看到這封信妳嚇到了吧，我其實不太善長這種事情──呵呵。
今天，是妳的十七歲生日，是我們在一起後為妳過的第一個生日，
我承認我不是一個好情人，總是少了對妳的體貼，
也不會察言觀色，常常弄得妳生悶氣。
但妳卻願意包容這樣的我，願意逗我開心，願意跟我煩惱。
而我也願意為了妳，多努力，多照顧妳，多陪著妳。
妳是我心中，最喜歡最可愛的守護天使。』
懷真看著這封信，曾是他寫給相實第一封、最後一封的信。
好不容易熬的一個月後終於出院了，得好好整理了。來自許多人的祝福道賀，多到沒地方塞了！
爸媽也說了，從今以後不論多忙，一定會留其中一位在家，我很感些他們，這一年來，何嘗不是對他們的折磨。
而且，今天也去見了相實，想起了許多事情……。
告白的時候、約會的時候、吵鬧的時候、去海邊的時候、接吻的時候，全都記得，歷歷在目。
但是，偶爾呢──
也想回到那一片綠油的草原、清澈的湖泊、汪洋的大海、灰紅的岩地。
哈哈！是的唷！我都記得。
記得我與相實的一切，記得身穿白衣連身長裙的小紀，記得她的活潑、勇敢。
畢竟，那是我的記憶，絕對忘不了！
【僅以此篇 獻給所有的幸與不幸的人們，情人節快樂】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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