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9 殺人鯨
「開往埃德爾斯坦，馬上。」
踏入水晶花園的駕駛室後，佩特沉著一張臉下達了指令，而負責駕駛的修爾茲點頭，專心在儀表上操作著──駕駛飛行船就是他的職責，他只要把上司送到目的地就行了。
「傷勢不要緊了吧。」
「沒大礙。」抬了下自己的慣用手，指尖一個屈伸，卡牌在他的手中現形，「聽到這消息後哪可能躺著靜養。」
「還是別太勉強比較好，主人您那次傷的可不輕。」跟在身後的管家發話，佩特也只是一個無奈的眼神投去。
臉上回復平時輕挑的笑意。
「我很清楚自己的身體狀況，阿弗雷德。」佩特笑著，熟練的將卡牌變成一朵花，接著又在他的手中消散，「這次只是去看看狀況，再說吉可穆德也不會讓我在那裡行兇的，我也沒那個打算。」
雖然表情一副鎮定的模樣，但佩特自己也很清楚，他現在的情緒根本撐不上是冷靜。打從聽見殺人鯨現在已經被逮到的消息後，他是想要馬上就衝到反抗軍的地下基地了解情況的。
「我去吹個風，到了以後再通知我。」交代完這句話後，他轉身走出駕駛室。
甲板上，佩特難得取下了那頂代表身分的帽子，望著高掛在天空的新月時，任由情緒在雜亂的思考中沉澱。
腦袋中閃過了許多畫面。
在他終於趕到耶雷弗時，天空無情地下起了大雨，早已冰冷的女皇遺體被他緊抱在懷中，口中不斷呢喃著戀人的名字，即使知道深愛的人再也不會展露出笑容。
在其他夥伴都已入睡的夜晚中，他拿起天之星在月光下端詳著，獨自度過靜謐的深夜。
決戰當天，在時間神殿的長廊上，他遇見了那對雙胞胎軍團長，也是他恨之入骨的對象——他很清楚當時並非適合交戰的最佳時機，但一想到艾麗亞，佩特幾乎是冷酷的就向翼之主放出殺招。
後來的畫面逐漸變得扭曲及模糊。
史烏倒在時間神殿的柱子旁，之後就未再張開過眼睛。
半身倒下之後，殺人鯨痛徹心扉的哭喊聲迴盪在整個長廊上。
佩特幾乎是淡漠的看向自己的雙手，原先乾淨的手套沾滿了鮮血，就連他親手製作的卡牌也無法倖免地沾上一片赭紅。
「幾百年了啊。」將思考從那些不愉快的回憶中拉出來，佩特將帽子戴回頭上，掩蓋住此時的表情。
即使水晶花園的引擎是全楓葉世界最不會產生噪音的，他此時卻還是覺得，引擎聲實在很吵。
前一次來到反抗軍的地下廣場，似乎是在那次的臥底行動吧。
順著在那次就已經調查好的路線，他在避開監視者的耳目下摸到了那個通往地下廣場的管道，溜了進去──話說回來，反抗軍能把根據地藏了這麼久都沒被黑色翅膀發現，到底是太不顯眼還是監視者太笨？
一邊在狹小的管道中前進時，佩特想了些無關緊要的事逼自己鎮定下來。
邊爬管道邊分心的結果是，在下降的路上一個腳滑後就整個人開始下墜，接著就是摔到了地面上，剛好扯到了還沒完全癒合的傷口，很痛。
「欸？佩特哥？」
熟悉的聲音從上方傳出，佩特剛爬起身就看見某個龍魔導士後輩正是滿臉擔心的模樣，不難推測出對方已經把方才他很沒形象摔倒的畫面給看在眼裡。
佩特嘆氣，唯一能慶幸的是周圍沒其他人了，反正平常他在英雄團的成員面前就沒什麼優雅形象可言。他拍下衣服上沾到的塵土，露出平日那有些不正經的笑容，「嗨，有段日子沒見了吧，最近還好嗎？」
這話可不算假，從時間神殿那次打架後到他現在能下床走動的期間，至少也過了半個月。
「佩特哥你不是還在……」埃文有些遲疑的開口，看見佩特與平時無異的表情，先前在阿卡伊農底下受過重傷的畫面簡直就像場夢境。
然而，年輕的龍魔導士很清楚，眼前的人受到的傷勢有多重，要是那道魔光殺沒被眼前的人強制接下，現在受重傷的恐怕就是他。
「還在自責啊。」佩特走過他的旁邊時，順手揉亂了他的棕髮，「別想太多了，連我都沒料到那個老不死的傢伙居然開了反盾。」
「再說，我現在不是沒事嗎。」
埃文低著頭，他抑制著不讓眼眶中的淚液落下，這幾天他自告奮勇來埃德爾斯坦先探探情況，一部分的原因就是想迴避這人。
「殺人鯨在裡面是吧，我過去了。」佩特將手從埃文的頭上抽回，「放心，我沒打算做什麼。」
埃文點頭，擦去幾乎要奪眶而出的水氣後，他跟著那個白色的背影進入了地下廣場。
「我們前兩天才告訴聯盟這件事，但戴蒙提到你和殺人鯨似乎有些淵源，這才選擇通知你。」吉可穆德難得解下眼罩，神色比想像中還要平靜，「大致上的情況就如同我剛才所說明的，黑色翅膀組織已經被傑利麥勒接管，而殺人鯨則是失去了大部分的力量，現在的她和一般人差不了多少。」
史烏成功醒來卻攻擊了殺人鯨，可想而知是出自於那個科學家的「傑作」，這麼說來的話，現在翼之主在軍團長中的地位應該也被取代了。佩特整理著剛才所得到的情報，「殺人鯨現在的情況呢？」
「已經醒了，但情緒狀態有點不穩。」吉可穆德沉著臉，「在下面一層的病房……幻影？」
回過神來時，那個如鬼魅般的人影早就不見蹤跡。
「就翼之主來說，這結局還真諷刺。」
熟悉的人聲讓病床上的殺人鯨回過頭，幻影俠盜此時正靠在房間緊閉的門板上，帽沿形成的陰影讓她無法辨識對方現在的表情。她沒有回話，但表情早就顯露出了對他的敵意。
「我不打算對傷患動手，也不是來做這件事的。」佩特開口，眼神是不同於平常的冷酷，「有話我也在那時候說完了。」
「……那來幹什麼？殺人鯨現在不想理任何人。」
「妳可以選擇不用回我話。」佩特深呼吸，這才能冷靜的把話給道出，「我前陣子被史烏的靈魂騷擾過，受害不淺。」
殺人鯨的表情有些微妙變化，然後是難以想像的平靜。
「就來說這件事了，還有，照她的性子，大概會要我原諒你們吧。」
「先說清楚，我不是寬宏大量的人。」佩特將手上的卡牌一轉，一個小小的兔子布偶出現在手中，以拋物線的軌跡扔到對方的病床上，「『俠盜手不沾血』，我只是不想再打破原則罷了。」
「我就說到這了。」
說完，他轉身退出了病房，將自己和殺人鯨的空間分隔。
那句話是雷本教給他的，不可以奪去任何人的生命──即使他早就在數百年前，親手殺掉史烏的那一刻就違反師命了，他不為這件事後悔，但就如同那些所謂的大學者所說，仇恨最後只會剩下空虛。
因此，艾麗亞才會要他放下仇恨。
「這時候居然開始想妳了。」嘴角勾起一抹淡笑，「明明就沒打算原諒他們的。」
「但是……為什麼殺人鯨的樣子和當時的我那麼像？」
房間內的女孩看了那個兔子布偶許久，接著就扔到一旁，任由它睜著無辜的眼躺在地板上。
殺人鯨將身體縮成一團，臉埋在臂彎中，過長的白金色髮像瀑布一般散在床單上。
「史烏……」
破碎的聲音迴盪在小小的病房中，許久不曾散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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