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快樂王子的獻身(I)電燈泡的逆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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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時所見的慘烈畫面，其實少年已經沒有太深的印象。
或許是在那之後也見過太多人死去，殘破不堪的建築、頹廢與荒蕪、還有一雙雙無助的眼神，對於後來真正進入過戰場的他來說，是早該習慣的一切，不習慣就等著自己化為其中一部分。
不過，如果要給那時所見的畫面給予一個形容詞。
那就是“地獄”吧。
墜機的現場要不用這個詞形容，少年想不到更好的詞彙了。
但當時還是男童的他除了被恐懼和暈眩感淹沒外，也浮現出一個根本的疑問。
為什麼──只有自己存活下來？在姐姐突如其來的吻之後他好像睡著了……
還有姐姐呢？
他的第二個問題得不到回應，而第一個問題在不久後得到它人的解答。
在坐倒的裸體男童面前，站著三位大人。
一位是穿著迷彩軍裝與戴著貝蕾帽的高壯金髮男人，那嚴肅的眼神與臉上的傷疤讓男童只看一眼就別開頭、不敢對上。
另一位則是穿著五彩繽紛的拼貼服，他戴著一頂小丑帽、臉上也做了小丑裝扮，小丑與軍人形成極大的反差，可男童只覺得小丑的笑容帶著戲謔。
這兩位有著鮮明形象的人雖站在左右，中間那位男性長者的存在感卻沒有半分減少，留了一點鬍子的長者做了英國紳士的打扮、頭戴紳士帽另一手抓著拐杖。
紳士以緩慢卻有力的步伐朝男童靠近，最後露出了慈祥的笑容。
「歡迎你，孩子。」
雖是外國人卻說了中文，男童不知怎地感到厭惡，對他投以反感的眼神。
非常強烈，連自己都不明白討厭這位陌生人的理由。
「噢，可憐的孩子。」
紳士做了個憐憫的表情，對周遭的“慘況”掃了一眼，落在他身後的小丑湊了上來，在他耳邊說了些話，這次是用男童聽不懂的外國語言。
不過他們的交談一下就告一段落，紳士再次露出和藹的笑容。
「你能活下來，至少證明你是超能力者，是你姐姐創造出的第一位超能力者。」
紳士看來很滿意，微彎下腰並朝男童伸出手。
似乎是合作的意思，男童有點猶疑、但紳士自顧自說下去。
「我們與人類間的紛擾已經太多了。簡而言之，見你能從這場“意外”活下來，我發自內心感謝神。」
「因此──你想不想跟我們一起改變這個無聊的世界？我們會賦予你一個機會，將你培育成新時代的英雄、你將成為偉大之人。」
「『 』。」
能成為──像姐姐那樣的英雄？
可男童有個預感，他不能答應。不自然出現在這裡的大人、不自然說著一堆奇怪內容的老紳士、種種的怪異舉動讓他懷疑起眼前的真實性。
而老紳士只是瞇起眼嘆了口氣。
「很遺憾，你沒有拒絕的權利。」
在紳士右後方的軍人點了點頭，男童還沒意識到紳士的態度變化，他的胸口被某種東西貫穿了，身體因此被開了個洞，卻沒有鮮血噴濺而出。
軍人的手上握著一支手槍，槍口硝煙四散。
「只是麻醉效果的子彈。」
「當你成為超能力者的這一刻，你已經沒有選擇了，『 』。在被對方利用前，不如讓我為你指引正途吧。」
「你可以稱我為──父親(Father)。」
那是男童在失去意識前，老紳士所說的最後一句話。
＊
越接近十二月底，每天飄下的雪量會開始增加。
那位代表新福爾摩沙市的偶像歌手出現次數便反應在雪量上，市政府圓環附近其實有條熱鬧的商圈，是人工島上年輕人常去逛的地方，商圈一棟大樓上的螢幕牆就在撥放學姐在這個月剛出的新MV。
棕髮少年抬頭望著認識的學姐，卻不自覺摀住胸口，自從了解姐姐在最後的記憶後，他也接著回想起在墜機後的很多事情。回憶太長太長了，有痛苦的、後悔的、憎恨的，那幾年幾乎沒有一件開心的事情。
雖然搶在政府前帶走了四三，可組織並沒辦法完全控制他，但他也沒有機會逃出組織，從一開始就被父親掌握在手裡，而四三只有繼續聽從，一開始或許他沒有服從的必要……
直到他認識了小狐狸後。
作為交換，他只能繼續被利用、繼續被當作剷除異己的工具。
知道那段記憶後，確實只剩下苦澀的心情呀，四三忍不住自嘲。
「學、學長！」
而跟心情複雜的少年不同，好不容易擠出人群的長髮少女則是看來很疲憊、好像隨時會昏倒，她露臉的瞬間讓四三想到了另一位女孩子，她們的容貌太像了，最大差異就是在頭髮的柔順程度。
她的姐姐，是被政府隱藏相關資訊但已被列為通緝對象的周澄香。
鑽出人群的青羽馬上抱住四三的手臂不放，本來四三擔心她是不是雙腿又失去支撐的力量，因為她的超能力代價讓雙腿變成半透明的狀態，但青羽又堅持不坐輪椅出門。
「好害怕，這裡蟲子好多好多……」
穿著藍色厚外套與棉褲，結果少女發抖的原因似乎是來自心理障礙，青羽不只內向、她在公共場合中也會非常不安、還好適應到現在已經不會立刻昏倒，四三覺得是很大的進步了。
「把人看成蟲的妳真惡劣呀，不過一群人擠在一起確實不太舒服。」
誰叫聖誕節快到了，四三想起在家裡用功的女朋友，真想牽牽女朋友的手，華人可沒有過聖誕節的規定，這段假期前後還是有一些考試，用功的戀戀便指派他們出來買消夜。
雖然四三不覺得現在有資格牽戀戀，一想到那惡夢般的場景，他不知道該用什麼表情面對重視的女友。
在四三意識到自己掐著女朋友脖子的時候就趕緊鬆開手，所以沒有造成憾事。
但在這之後，戀戀那一如往常對他的信任與傾心，反而才是他不安的主因。
四三搖了搖頭，這或許是澄香希望看到的結果，海星把她跟社長見面的事情告訴了她和皮諾丘，她那完全不知情的妹妹也在場。
離事發到現在已過了一個星期左右，青羽到現在是什麼心情呢？只比姊姊矮了點的妹妹現在帶著愉快的笑容，稍微克服人群恐懼的她主動拉著學長向前。
「學長，先去買那裡的滷味吧。」
家裡現在住了有點多人，所以消夜得多買一些，四三還是很懷疑她們住進來的理由。
「在這大冷天叫人出門，也只有邪惡的戀戀會這麼做。」
四三呼出一口白氣，他本來想自己出門，但青羽自告奮勇要一同前往，還被戀戀抗議會寵壞男朋友，他倒是比較想拖女朋友出門吹冷風。
牽著學長在前頭的學妹停下腳步，她那穿著厚馬靴的腳轉了半圈，青羽轉身看向四三。
「我不討厭，這裡可是台灣唯一能在冬天見到雪的平地景點喔。」
「而且──」
青羽的表情變得哀傷，社長難過的時候也是這個樣子，雖然海星認為社長在欺騙他們，四三還是不願這麼思考。
「姐姐在冬天也很常帶我到這邊逛逛，我在想她或許躲在人群中。」
四三明白了，青羽也想找到姐姐，然後問個清楚。正因為是姐妹，她也想了解姐姐背後承擔的內幕，她不願一個人被蒙在谷底。
少女勉強擠出一個笑容，就四三印象青羽反而是很少笑的一位女孩子，或許是因為她總是被姐姐欺負的關係。
就算曾被人類傷害過、就算身體因此烙印無法彌補的代價，青羽還是選擇重新接受這個世界，而不是去破壞它。
這點不管是芯燕、海星、還有戀戀，最後她們都做出了同樣的選擇。
四三的心情為此糾結，這是超能力互助社能存在的基礎。
為了大家而成立社團的妳，為什麼又要辜負大家的期待呢？
＊
「慢。」
當他們提著幾袋消夜踏進玄關，在客廳沙發椅看書的嬌小女孩以不滿而簡潔的語氣說道。
海星的面前堆了一座書之塔，因為這不是主要據點所以只能建立一座世界奇觀，這是她的說法。
穿著一貫的藍色薄睡衣讓四三懷疑她會不會著涼，不過大概是戀戀也有注意到這點，所以海星身上還披了一件厚厚的毛毯，這看來就像包裹在布裡的黃金鼠，四三心想。
四三彎腰抱起整疊書，海星以抗議的眼神投向少年，四三已經讀出女孩的內心想法：你竟然把我的世界奇觀拆掉了！
「免談，等等要在這裡吃宵夜。」
「嘖。」
青羽在四三搬走後便乖巧得將消夜放到客廳的玻璃桌上，接著她開始纏住同年齡的海星，主要是詢問海星在看的小說。
對於這位不常出現在社團的社員，其實青羽非常好奇，就連自己對不熟之人的恐懼也忘得一乾二淨，海星卻是因青羽跟其姐姐相似的樣貌，表情顯得有些厭煩。
這不是處得很好？四三完全沒讀到海星的心聲，不過他為海星高興的同時，也希望這場景出現在社團。
過去戀戀號稱是兩人的心愛小窩，現在卻住進了兩位女孩子。
一位是青羽，原因是在姐姐消失後，她需要有人照顧她的生活起居，不過後來四三才發現這比較像是謊言，如澄香所說青羽早就有獨自生活的能力，她只是害怕一個人住的感覺、想找熟人一起住。
另一位是海星，原因是她害怕不知不覺中就被澄香控制，乾脆跟四三住在一起、互相有個照應，這聽來也很合理，海星的超能力值得被社長盯上。
不過四三這幾天早上醒來總在他和戀戀中間發現一位嬌小蜷縮的女孩子，而且同住一個屋簷下後她的舉動反而更無法無天──結果四三懷疑海星只是想找個理由索取她的報酬罷了。
撇除三女一男聽來好像有點問題，是會被林業均狠狠吐槽的地步，四三倒也不排斥大家住在一起的感覺，挺熱鬧的。
而且四三內心也只能承認，在他對戀戀有點心結的現在，這兩位女孩搬進來後能夠稍微緩衝他心裡複雜的情緒，澄香的消失對他們都有不小的打擊，而且他們對真相仍然一無所知。
儘管四三幾乎能相信，澄香一定跟組織有所關連。
「海星──為什麼要畫我的裸體啦！」
不看書而開始畫畫的海星將那張圖展示給青羽看，被拿來參考的對象滿臉羞紅遮住小巧的臉蛋。
「NTR本女主角。」
「我才不會做那種事！妳明明知道我有喜歡的人了！」
「獸人、觸手？」
「妳才比較像獸人會喜歡的貧乳妖精啦。」
無視青羽的海星拿出一串米血糕，準備咬下去前被青羽阻止了。
「這只有一份耶！我剛剛就問過你們了，不是都不吃米血糕嗎？」
「生氣。」
「說妳是貧乳妖精也要生氣？米血糕我一定要吃到，誰叫妳不跟學長出門。」
跟被姐姐壓制的狀況相反，有競爭意識的青羽很敢頂撞海星，兩人接著為了搶唯一一條米血糕而打在一起。
說來她們是同年級生，打鬧也很正──常吧？四三聽著莫名其妙的對話、觀察她們一段時間後，決定忽視她們先去找戀戀，現在應該在讀書的戀戀再不出來，消夜就要被分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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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樣啊，我等等就出去。
埋首於書堆的單馬尾女孩只應了這句，就沒有後續的反應。
四三走到戀戀背後，敲了敲她的頭。
「考試還很久吧？要趁大家都在的時候在耍自閉嗎？」
這不是他所認識的戀戀作風，所以四三知道女朋友最近果然不太對勁。
「是嗎？只是覺得平常多複習一點，才不會想某人那樣臨時抱佛腳，還要來跟我求救喔！」
「嗚，回答不能。」
戀戀放下了筆，但因為背對著四三，他無法知道女朋友說那句話時的表情。
「而且──也不是“大家”。」
「澄香最近比較忙吧。」
四三說了一個明知道的謊，海星說明澄香出現在圖書館時，就是在社團的社辦，除了白雪學姐以外社團全員都在場。
「跟組織有關吧？」
不同於平常開朗的戀戀，她的語氣異常冰冷。
不管對他、還是對小狐狸來說，在組織的過去是他們共同的地雷，兩人都不想引爆，甚至希望其永遠冰封在記憶的深處。
這不可能，四三深深了解這點，只要父親沒死、他們的命運就已經跟組織密不可分，別得不談、四三自己就手刃過威脅組織的人，這罪孽是怎樣都無法洗刷掉的。
而戀戀的部分……
「這很難想像，我不覺得他們對台灣這渺小的超能力者都市有興趣。」
「可惜小王子和小狐狸住在這裡。」
但轉過來面對四三的戀戀卻完全出乎少年意料之外，掛著溫暖的微笑。
「四三，我很信任你喔，這點澄香也相同。」
「我相信澄香，組織的手法你不是不了解，他們永遠不缺乏控制人的手段。」
「可妳也不能排除，澄香本來就是組織的一員。」
戀戀起身靠近、捧起了他的臉頰。
四三想起來，澄香也試著做過一模一樣的動作，這個動作讓雙方的眼神難以迴避，所以少年看見戀戀雙眼中的真摯。
「她愛妹妹，正如同妳愛姐姐的情感，有著那樣情感的澄香我不覺得會是壞人，她或許也像你想從海星那知道妹妹的心情。」
「妳知道那本繪本的真相了？」
「我還是不知道你想從海星那得到什麼，但你做了一個很糟糕的夢不是？」
一想起他幹過的好事，四三的雙肩忍不住顫抖。
可被男朋友雙手掐過的戀戀似乎不怎麼在意這點，她收起了笑容。
「所以我希望你對我多點信任、多陪陪我。」
「還是──你害怕我會破壞了整件事？」
「不是，我只是不想再將妳扯入。」
妳已經遇過太多不幸了。
所以至少，四三不想再將戀戀拉進黑暗的世界中。
戀戀應該屬於光明的一面，這是小狐狸在離開之前，他能努力去做到的事情。
或許他一開始就覺得，戀戀終究會離他而去。
「四三，姐姐我呢──是無用超能力者。」
她變出了一顆溫暖的大愛心，抱在懷裡。
早了兩個小時誕生，跨日的姐姐。
雖然沒有血緣，戀戀只是以姐姐這樣的稱呼調戲四三，或許也想藉此贏得些優勢，四三偶爾會這麼想，因為戀戀明白他很重視姐姐。
「正因為無用，我更不希望我是因為代價而喜歡著你，所以希望你至少將自己的煩惱告訴我。」
妳才不是因為代價而喜歡著我，這只是謊言。
可謊言中必然有真實，那才是出色的謊言。
四三最不喜歡戀戀提到這句話，為此他只能動怒。
「夠了，那不是妳的代價。」
戀戀閃過哀傷的神情，可是最後仍露出微笑。
「是是，那不是我的代價，我們的愛情是貨真價實的。」
單馬尾少女給了四三一個安慰性質的吻，最後回到書桌前收一下文具。
「總之，希望澄香能夠順利回來，學姐很想念她。」
「學姐？」
「嗯，學姐傳了訊息跟我說，聖誕夜她很想跟社團的大家聚一聚，她還不知道澄香發生了一些事呢……」
這下更麻煩了，四三只覺得他的頭更痛。
似乎讀到四三苦惱的想法，帶著笑容的戀戀悄然關上房門、順便上鎖。
「不過最近你常常被其他女人纏住，我有點忌妒喔。」
「所以，覺得該宣示一點我的地位了。」
四三揉了揉太陽穴，這種主動的反應也是戀戀不高興的一個證明。
「家裡還有別人……」
「這樣不是更刺激嗎？」
單馬尾少女歪著頭，以天然的笑容回道。
她將褪去的衣物丟到本來用來讀書的椅子椅背上，柔軟的胸部貼上了少年胸膛。
貼上後就沒有後續了，絕對沒有
身為作者的我覺得戀戀果然是假天然呆呀
快樂王子的開頭比較緩和一點，預計下一篇開始應該也會是各種伏筆回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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