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家都被這突來的改變給震懾,一時間停下動作。
蒂菈瞪向呆若木雞的泰倫斯,雙手握拳,右手一揮,只見金色的光絲勾勒成無數之金色的手,撲向泰倫斯,在泰倫斯還來不及掙扎時,就已經被金色的手給抓住,舉上天空。
「哇、哇──!」
泰倫斯愣地驚呼,腳底發涼、踏不上實地的感覺令他慌張地大叫,金色的手將他給勒得好緊,根本不能掙脫,嚇得他渾身發汗。
眼看離地越來越遠,他感到腦袋有點昏眩。
「泰倫斯!」
其他三人根本沒有飛行的能力,見泰倫斯被綁架到天空,根本愛莫能助。
「放開我、可惡!……」
泰倫斯被金色的手纏繞得快要不能呼吸,幾次大叫岔了氣,咳了好幾聲,眼角擠出淚水,卻發現蒂菈就距離自己一公尺內,比她離地還要高些,是由上往下看著自己。
藉著金色的光,泰倫斯發現,她充滿怒意與悲傷的眼裡,竟然滿溢著淚水,映著光,彷彿一輪金色的彎月。
「妳……」
泰倫斯愣住了。
一瞬間,他從她的眼裡看見自己的過去。
在人類世界,他是個年紀輕輕就成名的大明星,雖然外表光鮮亮麗,且處處受人歡迎,但是身邊其實除了格雷之外,沒有真正了解自己的人,一張張虛偽討好的臉,不知道私底下到底說了多少自己的壞話。
不管事工作的夥伴也好、經紀公司也好,每個人都只是因為利益才接近他,過河拆橋卻是如此迅速,面對流言也只是替換掉自己息事寧人,從來沒有是真正的夥伴。
絕大部分時間,自己是一個人。
是孤獨的,想要被愛、被了解,卻始終獨自一人。
他突然明白了,突然完全體會蒂菈那孤傲的表象下,實質是如此脆弱、孤單的內心,就是因為想被愛,卻不知如何做,硬是要別人留在身邊,用力量去控制別人的結果,卻只是恐懼。
但就算如此,她也想沉浸在被愛的夢裡……就向過往,奇蹟的人偶受盡大家愛戴的日子,縱使已經無法回去。
她就只是一個人,而她唯一信任的自己卻背叛了她。
突然感到一陣心痛,還有滿滿的愧疚。
「放開泰倫斯!」
「!」
莎莎藉著石巨人的推力,蹦上天空,接著就是一個掃腿直逼兩人之間,蒂菈一個疏忽,金色的手被莎莎充滿力道的一擊給震碎,而泰倫斯騰空墜落。
愛麗絲雖然及時衝上去想拉住他,但是她這麼嬌小怎麼可能有力氣支撐泰倫斯的重量?基本上就只是拉著他的衣角,跟著他一起墜落。
「石巨人!」
還好在羅瑞的命令下,石巨人早一步衝上前,一雙大手及時接下兩人,雖然這一下還是令泰倫斯痛得齜牙,畢竟撞上石板仍是硬梆梆的,就算石巨人以魔法緩衝仍無法減免所有撞擊傷害。
石巨人將兩人放下,愛麗絲又急忙來到莎莎身邊,至少她的傷口,隨後便躲回羅瑞的身邊,害怕地張望著。
這時艾琳奈的魔法陷阱已經佈下完成,她一聲令下啟動。
『赤星!』
從數個紅色魔法光點亮起,圍起一個面,這些不規則分布的點字中心延伸出紅色半透明的魔法絲線,隱隱發亮,直撲向仍停留在半空中的蒂菈,硬是將她綑綁,被向下往地面拉扯。
但即將及地之時,蒂菈運用金色的魔法張力,硬是將束縛的紅色絲線給扯斷,一雙金色的翅膀收起,姿態優雅地腳尖落地,她毫髮無傷。
莎莎抓緊時機,以機靈的身手再次挑戰蒂菈,蒂菈仍以不疾不徐的態度,以金色魔力形象化的手,一一化解莎莎具有強勁衝擊,且速度極快的飛拳。
趁著她分心,笨重的石巨人朝著蒂菈背後方向奔跑著,大地為之撼動,在即將靠近之時猛然頓地一躍,轟隆一聲,它雙拳交握地對準蒂菈那方為落點,可惜被蒂菈一眼看穿。
她先使以魔法金光震退莎莎,隨後召喚出金色的十字架型盾牌,與巨人重力加速度落下的石拳硬碰硬。
那相觸的瞬間,兩方魔力與蠻力強烈碰撞之下,產生驚人的狂風狂掃,將周遭較近的石化怪魚給震個老遠,而其他人也是差點就被這陣狂風給轟入池塘,還好及時穩住腳步。
這時蒂菈的攻勢被左右兩邊夾擊給壓下,無法對外發動攻擊。
艾琳奈趕緊再次布陣,眼下沒有採取任何行動的只有泰倫斯。
「泰倫斯、用琴音!」羅瑞對他喊道。
看著自己手中的豎琴,泰倫斯一愣,「蛤!?」
畢竟自己拿到把小提琴也不過一個禮拜,而這大半時間根本沒用上,雖然知道它似乎是頗厲害的武器,但拿在他手上,目前除了製造噪音或偶爾的音樂騙騙路人錢之外,實在沒啥建樹。
羅瑞喊道:「意念、對音樂注入你的鬥志!」
但這麼一聽,泰倫斯更是糊塗了,但看現下情形,如果自己不做些什麼好像很沒用,只好信半疑地將小豎琴上手,盡可能地把所謂「鬥志」融入心中,進而撥弄琴弦。
但是不出所料,依他混亂且懵懂的思緒,又是一些難聽的噪音。
「哇、好可怕!」
「耳朵……」
這混雜著難以控制的魔力噪音令在場所有人,不分敵我接痛苦地摀住耳朵,雖然泰倫斯在不知不覺間竟然利用小豎琴成功使出類似魔法的能力,但是方法仍然不懂,才會造成這種窘境。
但羅瑞發現,周遭那些被蒂菈魔法給限制行動的怪魚居然微微抖動,竟然被泰倫斯的「音樂」給影響而稍稍解除了魔咒,而蒂菈似乎也被魔音給震懾,呆愣半晌。
看來他果然沒看錯,泰倫斯可能有駕馭小豎琴的天分。
「泰倫斯、再一次,更專注!」羅瑞趕緊大喊。
「可惡……我是可以隨便命令的嗎?」
泰倫斯雖然嘴裡這樣咕噥著,但自從小樹擒拿在中,除了街頭表演那次之外,大部分都被制止,現在突然有人要安可曲,自然不會拒絕。
他更是集中精神,修長的手指撥弄琴弦。
由於這次的意念更加深沉專注,原本雜亂的噪音漸漸地變得只剩下幾個聲道在循環,也從噪音逐漸變成耳朵可以接受的音樂,雖然還不到能點頭稱讚的程度,但總比擁有震垮結界的破壞力好多了。
而且,當大家聽見這曲子之時,突然覺得身體湧現出力量,士氣提升了許多,這有著魔法力量的琴音,讓人體力增加,精神上更加振奮。
我方的人被鼓舞,而身邊那些零散分布的怪魚們也受影響,夾雜著魔力的音樂在不存在靈魂的身體內動盪不安地共鳴著,使得它們鼓譟起來,接近瘋狂地扭動身軀。
最後終於掙脫蒂菈的魔力束縛,得以恢復自由之身。
奇妙的是,也許是音樂洗腦,它們將攻擊目標轉向蒂菈,一股腦兒地朝她那方向衝去,這一瞬間聲勢浩大,彷彿一窩螞蟻同時盯見同一個獵物的畫面。
「喔喔喔喔喔──!」
因為多如牛毛的怪魚衝向這方,石巨人退開,但是莎莎居然也被這股振人心的音樂給洗腦變得振奮過頭,身旁漾起莫名的鬥志火光,眼睛閃出精光,出拳速度更加迅速。
只是乍看下,彷彿她和怪魚是同一陣線的。
「……為啥她也會被影響啊?」
泰倫斯無言地看著這一幕,手上動作仍然沒有停下來。
發覺此時自己的心緒更加穩定了些,大概可以抓到小豎琴彈奏與共鳴的訣竅,雖然還是頗為生疏,但他現在可以感受到與小豎琴同一心的感覺,彷彿與心靈產生共鳴。
這種感覺還頗不賴。
而被怪魚與莎莎猛烈攻擊的蒂菈咬緊牙根,凝聚身旁的金色魔力光輝,化為一隻隻金色半透明的手,將飛身擊來的怪魚給一一震退,怪魚因為被魔音洗腦,幾乎已經瘋狂,加上本身並不會感到疲憊,被震退後仍然如潮水般撲上。
加上莎莎那接近狂戰士的猛擊,蒂菈幾乎沒有辦法發動攻擊,只能節節敗退處於守勢,一段時間下來,身上的魔力也消損不少。
她身邊的金色光芒逐漸黯淡下來,眼看撐不了多久了。
『赤星!』
艾琳奈再次召喚出赤星,只見數個點形成不規則的面,將蒂菈包圍住,從中竄出的紅色魔力絲線將蒂菈再次綑綁。
這次蒂菈的魔力消耗過多,已經沒有足夠的力氣將綑綁的絲線給震碎,痛苦不堪,漂亮的五官揪在一團,高傲的氣勢已不復存在,反而讓人感到憐憫。
而那群被魔音洗腦的怪魚又是一股腦兒地衝去,它們身上具有強力腐蝕能力的黏液,若是被這樣數量眾多的怪魚襲擊,恐怕是會被啃得連骨頭都不剩。
明明有機會一舉將蒂菈給打敗,但泰倫斯卻突然下不了手。
親眼目睹蒂菈被圍攻的畫面,另他腦海閃過在人類世界時,被眾人唾棄圍攻的畫面,再次在她身上看見自己的影子,怎麼可能還能狠下心下手?
因為彈奏勤的手指迷惘,洗腦的樂音停止了。
瞬間整個空間都靜謐下來。
而那些受到魔音控制的怪魚,因為魔力突然消失,嘎然止下動作,宛如一顆顆詭譎的流星,在即將撲向蒂菈之前一一墜落,魚兒們倒在地上抽搐著,產生暫時性的麻痺作用。
這舉動使所有人一愣。
「這是好機會呀!」莎莎不解地望向泰倫斯。
泰倫斯似乎沒聽見莎莎的聲音,雙眼只攝得進蒂菈挫敗的身影。
看到他突然失了神似的模樣,艾琳奈喃喃說:「泰倫斯……?」
「……」
泰倫斯不發一語,不顧其他人不解的視線,跨過怪魚群的阻礙,來到蒂菈眼前,眼中難掩憐憫之意。
身上大量消耗過多魔力的蒂菈奄奄一息,全身無力的她反而是靠著艾琳奈的赤星,才能勉強立於地,雙手平舉而垂下,無力的雙腿只有腳尖能觸地,彷彿是被紅色絲線控制的人偶。
如此傷痕累累的模樣,泰倫斯心底除了愧疚之外,還有些許的心疼。
雖然不清楚這份心情,到底是因為泰倫斯不知不覺中將她帶入自己過往的人生,又或是在不自覺的情況下,泰倫斯心底已經對她產生一些感情,但他確實動搖了。
整個場面突然靜默下來,誰也沒說話。
泰倫斯緩緩伸出右手,輕輕抹去蒂菈臉頰上的泥痕,那溫柔的舉動以及眼中的憐憫,實在難以想像他是那個自以為是,老是認為世界為了自己而轉的泰倫斯。
感受到溫暖的手心,失神的蒂菈稍稍抬起頭。
眼神空洞著,沉淪在悲傷之中。
「我……不要一個人……為什麼……留下我……」
蒂菈內心深處的陰影擴大著,她從嘴裡含糊地低喃著,一遍又一遍,總是高傲的雙眼此時是如此脆弱不安,眼中閃爍著滿溢的淚水。
承受不住重力,晶瑩的淚水自右臉頰滑落。
當看到這一幕,泰倫斯突然感到心一緊,赤星解除了魔力,失去力氣的蒂菈倒下,他拋下手中的小豎琴,一把將她擁入懷中,她的身體是如此瘦小脆弱,彷彿只要稍稍用力,她就會像是玻璃般破碎。
感受到泰倫斯懷抱的溫度,蒂菈微微張大眼睛,原本失去光芒的眼神隱隱亮起,似乎從被憤怒支配的情緒之中喚醒了。
「泰……倫斯……」蒂菈聲音微弱不堪,哽咽地喚著。
泰倫斯沒有回應,只是溫柔地撫著她的頭髮,像是安慰孩子那樣,從來不懂如何安慰別人的泰倫斯,在此刻卻是如此自然。
「妳不是一個人,妳還有我啊。」泰倫斯溫柔地說。
聽到這句話,蒂菈心一顫,終於再也忍不住地淌下淚來。
她終於從孤獨的牢獄之中掙脫,一直以來壓抑著、強忍著,故作堅強的堡壘終於崩毀,溫暖的光注入蒂菈空虛的內心,終於使她再次看見陽光,此刻的感動無法以墨筆形容。
「謝謝你……」
蒂菈緊緊擁抱著泰倫斯,感激地說出這句話。
她的身邊漾起燦爛的金色光芒將兩人包覆著,光線不斷加劇,但這光芒不再刺痛她人,反而充滿了宛如冬陽般溫暖的氛圍。
當光線淡下,泰倫斯只感覺懷中一空。
再次張開眼時,已經不見她了,只有一個破舊的布娃娃落在地上,這就是蒂菈寄宿的玩偶,已經殘破不堪了。
一枚金色的寶石碎片飄浮在空中,泰倫斯伸出右手,而它彷彿被吸引似地緩慢降落在泰倫斯的掌心之中泛著光芒。
還殘存著一些溫度。
泰倫斯凝視著這神奇的碎片,心中突然感到有點惆悵。
而因為魔法失效了,被束縛在金色絲線之中的雪莉公主總算恢復自由,將聖物上所的透明玻璃也消失,雪莉公主及時接下聖物,並將這失而復得的寶物緊緊擁抱懷中。
其他三人愣地來到泰倫斯身邊,凝視著那枚神奇的寶石碎片,金色的微光映在每張訝異的臉上。
「這是……?」
艾琳奈問著,雙眼因為映著金色的光而閃爍。
「這就是『核心碎片』。」羅瑞從懷中拿出一個透明、鑲嵌有寶石的魔力瓶子,遞給泰倫斯,「得快點封印起來,否則有可能又會生出新的魔偶。」
泰倫斯看了一眼玻璃瓶,心底說不上來到底是怎樣的複雜感觸,有點不捨,甚至想要將蒂菈再次喚醒,但這似乎並不能這麼做,最後只能收下瓶子。
還在困惑這麼大的核心怎麼放進這麼小的玻璃瓶,但當他將玻璃瓶的蓋子給打開,核心碎片就彷彿被吸入似地化為一道金光,轉眼間,就縮進瓶子內,而小瓶子閃爍著金色的光芒。
時間過去,那些守護聖地的怪魚們漸漸恢復知覺,又開始蠢蠢欲動。
「快走吧,離開這裡。」羅瑞說。
「……嗯。」泰倫斯點頭,卻彎下腰將那破舊的髒玩偶給拾起。
一行人匆忙離開密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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