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發什麼呆？走啦。」小貝輕輕地踢了阿瑞一腳，便逕自走進打鐵舖中。
雖然無辜，但小貝沒施多少力，阿瑞也就不多加抱怨，只是乖乖地隨著兩人的背影跟。這間打鐵舖的雜物也真的不是普通的多，除了將走道擋住大半的櫃子外，地板上也堆著一本一本的書，使人步步難行。
若沒有特殊需要，見到門面的這片狼藉就會使大部分的客人都退避三舍吧？更何況現在這種時代，需要打鐵的肯定也不會有多少人。
繞過一個生鏽鐵櫃後，總算見到了乾淨寬敞的空間，地面上鋪著白色磁磚，天花板上掛著的是長形日光燈管，明亮的感覺與先前相去甚遠。而在這不小的區域正中央擺了張辦公桌，一位乾瘦的老者面對阿瑞等人正坐著打盹，但一聽到窸窸窣窣的腳步聲就馬上醒了過來。
「鐵老好！」小貝和仲叔齊聲說道，微微地作了個揖，態度顯得十分敬畏和拘謹。
「呦，兩個小鬼頭，就說過不用那麼多禮了，硬是要鞠躬作揖的，讓我這老頭不知該怎麼應對呀！」老人——他們口中所說的鐵老，略帶玩笑地搔了搔頭。
「好了，昨天才見過妳這娃兒，怎麼今天又想我來看我了？」鐵老伸了個剛睡醒的懶腰，眼睛都充滿了被壓迫而出的淚水後才發現眼前多出了位陌生的少年。
「報告鐵老，我想請您幫他打造武器。」小貝指了指身後的阿瑞。
「唉！就說別那麼有禮貌了唄，真的說不聽啊······那這少年呢？是新來的？」
「是的，昨天就是請您幫他打造緩靈刀的。」
「是呦······妳這急性子還真可怕，才剛造好刀就要換形式，那當初乾脆就別造刀好了。」鐵老小小抱怨說道，捻著短短的鬍鬚打量著阿瑞。
「呦，少年，難得有你這麼大年紀的新人，還真是委屈你了。有什麼想要的樣式嗎？」
「這個······我還沒想到欸。」阿瑞回應。
不過這也是當然的，從第一次遇見小貝以來行程一直都很緊湊，可說是幾乎沒有半點喘息空間，現在被帶到這裡，阿瑞本來也就不知原由，突然得知要打造新武器，又怎能馬上決定？又不是平常閒閒沒事做就胡思亂想，更何況一個緩靈刀還不夠用嗎？
「那妳呢小貝？他是妳負責的吧？要不要就打造和妳一樣的苦無？這麼一來也比較好教導。」
「如果適合的話當然可以，不過我還是希望能順著鐵老的意。」小貝遲疑了一會兒，眉頭皺在了一塊。明明就是她帶阿瑞來的，樣貌卻很是猶豫。
這樣說來阿瑞才忽然想到，當初還是自己抱怨緩靈刀不好攜帶的，若是做成苦無倒是方便一些，但是比起長刀，苦無這種發射型的暗器想必更不好學習與操控吧？這樣一來阿瑞反而更不知怎麼決定了。
「那就交給我囉？」鐵老不知怎的興致突然一來，從辦公桌的抽屜中拿出了折疊型的棋盤與立體的黑白棋子，半請半吆喝地要阿瑞坐在他對面的椅子上。
「西洋棋！年輕人，就和我下個幾局吧！」說著說著，鐵老已經開始在擺棋了。
「那個······不好意思，我不會下西洋棋欸。」雖然不想斷了他的興致，但阿瑞連規則都不懂，要硬著頭皮上還是太勉強了些。更何況，現在下棋做什麼呢？
「沒關係，沒關係！西洋棋嘛，會的人本來就少。」鐵老將快擺好的盤面刷的一聲全打亂，將它隨意堆到桌角放，又從抽屜取出一個更大的棋盤，這次是兩面都有格子木板，以及同為黑白，卻較為扁形的棋子。
「圍棋！這總該會了吧？」鐵老還是一臉興致蓬勃。
圍棋反而更難吧？阿瑞對於鐵老熱情的邀約感到手足無措，剛剛不是還在談武器嗎？怎麼現在變成都在玩遊戲啦？對方是長輩，他不太好意思無接詢問，便往後施以一個求助的眼神，哪知頭一轉，小貝與仲叔都已消失無蹤。
「他們剛剛接到一通電話就急急忙忙跑出去囉，怎麼？圍棋也不會嗎？」
這麼說來，現在就是自己和鐵老獨處囉？求助無門，阿瑞只好認了。
「對······圍棋我也不會······」明明不是什麼太丟臉的事，阿瑞卻說得有些心虛。
「軍棋呢？」鐵老將木板翻了過來，這面刻著楚河漢界。
「不會這也不會吧？」他的語氣聽起來有些不高興。
阿瑞只是點點頭。說來奇怪，這輩子他好像沒碰過什麼棋類，學校禁止攜帶賭博類的物品就算了，更小以前呢？國中之前的記憶像被動過手腳似的，除了些和叔叔生活的模糊記憶外，他根本什麼都記不得。
「唉！現在的年輕人都怎麼啦？這個不會那個不會的，未來能有什麼出息？」鐵老大嘆一聲，先前的興致蕩然無存，從座椅上起身走向那堆雜亂的櫃子。
不會半點棋類是很奇怪啦，不過說到沒出息會不會太超過了些？阿瑞不懂他為什麼反應這麼大，只是將眼神跟隨著他。
「連棋都沒下，要順著我的意？要我幫忙決定樣式？想都別想！」鐵老邊走邊發著牢騷。
他很吃力地打開了最靠近的生鏽鐵櫃，東一本西一本地將裏頭沾滿灰塵的冊子丟出來，最後取出一本厚厚的書，那厚度甚至到了成人手掌張開都握不住的程度。它封面上寫著「冷兵器百科」五個大字，被鐵老重重地丟到了辦公桌上。
「你自己慢慢挑吧！」說完，他開始吃起辦公桌上唯一光鮮亮麗的東西——完全沒切過的水果拼盤。
生氣啦？情緒真是容易起伏、波動的老人。莫可奈何，阿瑞只好摸摸鼻子翻起了這重重的一本百科全書慢慢讀。哪知打開一看不得了，光是目錄就佔了十頁之多，冷兵器的世界這麼寬廣？這可讓阿瑞頭痛無比，「先從聽過的種類看起吧······」阿瑞告訴自己。
這不知道是什麼年代的書，就連一張用拍的圖片都沒有，除了滿滿的註解，頂多也就是只有手繪的黑白線條圖示可以參考，讓阿瑞看得挺是吃力。另一方面，阿瑞鑽研著各式武器的同時，鐵老也不是閒閒地吃著水果大餐，而是邊吃邊打量著阿瑞的所有動作。
時間彷彿被添加了果凍粉般凝固了，流動的速度越來越緩慢，鐵老每一次咬下水果的清脆聲響都被無限拉長，阿瑞每翻的一次頁都如搬開重鐵片般艱難吃力······
「別看了，年輕人。」經過十幾分鐘的寂靜，鐵老突然出聲。
「嗯？」阿瑞停下翻頁的手，頭一抬起就見到一顆紅色的球體朝自己快速地飛來。
啪——
紅色球體在阿瑞的臉前停住，被他反應敏捷的手接了下來，雖然擋是擋住了，但這力道可讓阿瑞痛的哀號一聲。他將手放下一看，手掌抓著的是一顆新鮮蘋果。
「你幹嘛？」不管輩份關係了，這顆蘋果明顯是鐵老丟來的，剛剛若是慢了零點一秒，以這猛烈的力道，阿瑞現在可能已經腦震盪昏過去了。
「噓——」鐵老將食指輕貼在唇上。
「你用全力捏這顆蘋果。」
啊？捏蘋果？這是什麼奇怪的要求。雖然前一秒阿瑞還生著氣，但他脾氣還算是好的，很容易就平和下來。不過，捏蘋果幹什麼呢？這是「糟蹋食物」。
「別猶豫那麼久，快做。」好像發現什麼不得了的東西，鐵老瞬間變得神采奕奕。
阿瑞聳了聳肩，做就做吧！也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更何況這蘋果也不是他的，食物的主人都允許了，自己還考慮那麼多做什麼？他放鬆著的手指突然如鎖住敵人的蟒蛇般緊繃，整隻手臂瞬間爆出條條青筋，握著蘋果的手掌微微顫抖起來。
一旁看著的鐵老雙眼瞪大，嘴巴不自覺地張開，嘴角也隨之上揚。「我果然沒看錯！」
不到三秒，阿瑞的手掌中竟流下幾滴淡黃色液體，五根手指一同深陷進了紅色果皮當中，將堅硬的蘋果給揉得稀巴爛。
「你看啦！手都髒掉了，很黏欸。」阿瑞說，對於他驚人的握力絲毫不覺得驚訝。
「呦，小問題、小問題，另一隻手如何？」鐵老又扔了一顆梨子給阿瑞。
同樣的動作，這次是顆幾乎快熟透的土梨子，論大小、硬度都不如剛才那顆大圓蘋果，不過是換成了右手，阿瑞卻花了十幾秒怎麼試都無法從中榨出任何一點汁液。
「單手厲害而已，而且還是左手？這可真是特別。」鐵老喃喃，將桌上的冷兵器全百科隨意扔到地上。
「就這樣吧，這緩靈刀的素材剛好做成一爪三苦無。」
「一爪三苦無？」阿瑞奇道。
「對，你的左手握力特大，幫你打造個緩靈爪剛好；右手呢，就和小貝學學吧！雖然爪子還沒有任何人使用過，也沒有人能教你，不過請相信我的判斷，這會是最適合你的搭配。」
不知道為什麼，鐵老的舉止少了先前的吊兒啷噹，倒是變得較像正常老人了。他悠悠地拿起緩靈刀，走向這明亮空間的盡頭——一片腐朽的木門，這如同那生鏽的鐵櫃一般，將凌亂的場地與此處的簡潔作了區隔。
「沒有意見就走吧，我得上工了。」他將木門打開，裏頭傳來了黃橙色的光輝，卻在阿瑞瞧清楚裡面的場景前就被關了上門。
小小的「辦公室」內，只剩下阿瑞一人，看來鐵老是要趕人的意思了，反正自己也沒太多對於武器選擇的意見，現在能脫離這情緒多變的老人也著時令阿瑞鬆了口氣，而咕咕亂叫的肚子更是提醒了他別在此處多加逗留······
匡啷——乓啷——
一走出打鐵舖，阿瑞便馬上聽到一陣陣清脆、火熱的金屬撞擊聲。而另一方面，腐朽木門的後方，這是鐵老平時的工作所在，不知是太靠近火而熱壞了還是怎麼的，他竟是邊流著淚邊微笑打著熱騰騰的緩靈刀。
「元兄，我總算明白你的用心了，我······我也要加把勁，你放心吧！我不會讓你的犧牲白費的。」
待續······
後記：
這篇的操偶者和之前有個不同之處，那就是少了隨篇詩。對於此事，最近我有了一些想法：隨篇詩是必要存在的嗎？
或許你會說這是我的小說的一個特色，我想這應該沒錯，但是這個特色有什麼意義嗎？每篇都附上詩，說實在話，很多時候是硬擠出來的，這一方面對我是個負擔，另一方面對讀者更是沒有好處，你們只會看到一篇篇為寫而寫的作品而已。
詩這種東西，不就是有所感觸而藉由文字抒發嗎？
我對詩不了解，而這正是我對詩的一種解讀，這樣說來，「每篇都有」的隨篇詩好像就真的沒什麼太大意義了。
或許你會說我懶，我也覺得這沒有錯，而當然我會藉口不想看到自己硬想出來的、沒有放絲毫感情的詩。
說了那麼多原因其實我只想表達一件事：隨篇詩還是會有的，但不是篇篇都有，而是在有需要的時候才會出現。
題外話，之前說過的文學營心得可能沒著落了，不是因為不好玩，而是正好相反。在那短短的三天兩夜真的發生太多事情了，這不是三言兩語能說盡的事，所以就懶得再長篇大論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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